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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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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电影、电视、电脑之外,人的表情可能是最丰富多彩的画面。播放这些丰富多彩的画面是不需要电源与放映机、遥控器、鼠标之类的工具。只要人活着,并且有一定的智商便可。
     
       自从汤队长扬长而去之后,耿光荣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过,他的眼睛的大小几乎固定不变,高高的颧骨如同死火山一样,平静而岑寂。一张既像半个饺子又像半个包子类似“北京猿人”的大嘴合上时多,支出牙来时少。他的眼神猥琐而黯淡,见到人后,他的头总是抬不起来。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等等,这一切足以透露出他的心机和秘密。
     
       他的八个子女、媳婿们既是识相之人,又是宽容之辈;既是容易放弃之人,又是务实的之辈。他们踏实而机警,于是,他们将心思全部放在房屋扩建、搭建以及室内装璜之上。他们如同一只饥饿的大蚕,贪婪地吞没一片又一片的桑叶。他们的门前屋后,大屋子、小房子、棚子、披子盖了一间又一间。如此,他们还嫌不够,一个个虎视眈眈,欲向最后的地盘进军。
     
       需要在此说明的是耿光荣住的屋子和他的子女们住的屋子的相对位置和地形。
     
       耿光荣的祖上有德,在他父母这一辈,他们和三个兄弟分到了村上老地主的九间大瓦屋以及包涵它们的一座大院子。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他的三个兄弟为了活命离乡背井去了东北。后来他们混得都不错,就不愿回来了。他们人在外,格外抱义气;兄弟之间,没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他们就将自已的留在家乡的产业廉价折算给了他这个孝敬上人并且尽了养老送终义务的老巴子。也就是说,耿光荣曾经合法地拥有过九间房屋以及包涵它们的一座大院子。这个时期大概处于二儿子成家之前。因此,他的二儿子耿直路为了结婚及繁衍耿家后代,他理所当然地分享了老子的房产。耿直路的屋子在三进九间屋子中位于最南边。耿直铁的也有这个的权利,他分到了最北边也是最后边的三间屋子。耿直银是嫁出去的闺女,她没有权利分享耿家的财产。因此,她两手空空。但是,她是耿家的惯宝贝,父母、兄弟舍不得她远嫁他乡,吃苦受罪,于是,让她在耿光荣住的屋子、也就是三进九间屋子中第二进屋子西边盖了一间土不土、洋洋的小楼。最后说老大耿直林的屋子的位子。耿直林结婚时,耿光荣还没有得到兄弟们的恩惠。为了让大儿子结婚及繁衍耿家后代,他只有自力更生一个办法。他在自已的屋子东边盖了三间大瓦屋,当作大儿子的新房。当然喽,盖这一处房屋,他的大儿子也出了不少力和钱。由于兄弟们都分到了家产,而耿直林作为老大却一无所有,他就不高兴了,就据理力争。在耿光荣的袒护之下,在老大的恩威的作用之下,他的弟妹们均让了步,同意在父亲百年之后,由他一人独自继承目前父亲住的三间房屋。出于对儿女的厚爱,对大儿子的另眼相看,耿光荣同意了大儿子的要求,并且立下了字据。至于这一带的地形嘛,在院子里面的地面是平的,在围墙外面的地面或高或低、高低不平。说的具体一点,围墙外面的地面是东边低,西边高,南边低,北边高。如同一块两边翘起的饼儿一样。
     
       说过耿光荣住的屋子和他的子女们住的屋子的相对位置和地形之后,再来说他的子女们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目前,他们的“触角”所达到的位置。
     
       东边,他的大儿子推倒院子围墙,他的大屋子、小房子、棚子、披子全面铺开,如同一字长蛇阵一样。也许是还没有来得及弄,他的屋子与老子的屋子之间的空档还摆在那儿。耿直路夫妇吼得一腿,他们屋上架屋、墙上架墙,搞得房屋像鬼子大小炮楼一般。由于太随心所欲了,太掉以轻心,结果许多新旧建筑先后倒塌了。还有一处山墙把耿直路砸伤了,差一点儿砸瘫。害得他老婆张安兰天天用红花油、正骨水给他按摩伤处。如果没有倒塌事故发生,那么,耿光荣的后门就别想开了。三儿子耿直铁虽然钱不多,但是办法多。不知道他从何处借来了电焊机,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到了灵感,他这个一天没有学过电焊的人竟然像一个高级焊工一样,从容、有效、美观地安排那些格铁、铁皮、铁块、铁条。他焊了一座座的大棚子、小棚子。大棚子套小棚子,如同迷宫一般。三儿子耿直铁是一个夹着尾巴做人的老实人,他的最后面一处铁皮屋不敢离老子的屋子太近。二者相距六七百公分。小女儿的家位于院子西边、院墙之外。她家的二层楼房所处的位置地势较低。而它东边的土地形状则像一个小山坡。这一个小山坡耿直银也不想放过,想将它铲平之后搭一个披子或棚子,拆迁时要开发商多赔几个(钱)。她的丈夫罗洋经常扮演“事后诸葛亮”角色,责怪她不该草率地将自家门前路堵了,导制推土机进不来。由于他的批评正确,且属于和风细雨程度,因此,耿直银虚心接受。罗洋是恋家的男人,也很爱妻子,他在婉转地批评过妻子之后,决定埋头苦干、挑灯夜战,通过肩挑手提的方式,运走这些土块。叙述完这些之后,你就可以想象耿光荣的子女们造屋搭棚、建房设披包围他的态势,也可以想象他的子女们为了箍钱而造屋搭棚、建房设披取得的进展。
     
       当耿光荣发现自已快成“瓮中之鳖”时,他明白了儿女们的居心。他还明白,他的儿女们是不会让他成为一只“死鳖”的——他的出路不在前面,就在后面,不在东边,就在西边。
     
       子女们行动了,他们为了自已的子孙万代着想,为了自已的小家庭着想,他不能不为自已的安乐窝、自已的小家庭着想。于是,他也想盖一间半间的屋子,拆迁的时候得到一小套房屋的补偿。借此小屋,容纳继弦,过好自已的下半生的日子。他总不至于和新老伴睡到街上去吧?也不可能和儿女们住到一起。目前,除了二儿媳嘴上接受了他的新老伴这外,没人肯从心里接受她,认她做娘。
     
       夜晚,耿光荣和马新芝同床共枕时,说出了自已的打算。闻言,马新芝深表赞同。之后她认真地提出了一个要求,自已不要一点儿房产,所有的房产归他的子女们。
     
       老夫妻合计、商定之后,第二天便开始行动。
     
       耿光荣选定南边空地作为搭建的基地。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这儿有蛮大的一块空地,能够搭三四十平方的棚子;二是老三夫妻人老实,好讲话;三是八岁的二孙子耿平康是他一手带大的,和他感情最深,平时在他父母面前这个小孙子处处向着他、护着他这个老顽童。
     
       出乎他的意料,当他买来廉价的材料准备动手时,他遇到了来自三儿子夫妻两个的实实在在、韧性实足的阻力。
     
       以前,耿光荣一直认为他的三儿子夫妻两个人实在,没有多少心眼儿。这一回,他着实领教了他俩的厉害。这是一种后发制人计谋,具有棉里藏针的风格。他们夫妻两个大搞精神战术,害得耿光荣及马新芝的精神差一点儿崩溃。具体地说,他们通过种种稀奇古怪的声音胁迫他们中止建屋搭房的行动。
     
       “嘭!”这是气胎爆炸发出的巨大的声音,经常发生在清晨或黄昏之时。
     
       “嘎!”这是电锯锯铁发出的刺耳声音,往往发生在一日三餐进食之时。
     
       “当!”这是砂轮磨铁发出的声音,一天中他们能听到八十五回。
     
       最让耿光荣老夫妻受不了的是他们的三儿媳郭彩屏的举动。以前,她喜欢在清晨用鞋底使劲拍打地面,说在打“小人”。现在却热衷于打鬼。她边扔铁块边骂,铁块被她砸到另一块铁上发出很响亮、真揪心的声音。
     
       “你这个老废物,怎么还不火化成铁浆啊?!要是旧自车、旧摩托车补一补还有用,你这个老废物是钢不像钢、是铁不像铁,留在世上有什么用啊?!”她的骂声充分展示了她的阴毒、无情的一面。
     
       三儿媳指桑骂槐,耿光荣老夫妻不是呆子、傻子,他们能听出来。
     
       既然此路不通,那么就得另外择路而行。耿光荣想起了大儿子耿直林。他在大儿子身上倾注的心血也不少。小的时候,他的鼻脓都是他用嘴巴吸。他来尿撒上床上,是他偷偷地为他焐。老婆徐云美发现后,想打他,他总是不让她他。既然他要护儿子,那么他就要付出代价。大冬天里,他得用木盆、搓衣板洗被儿子尿潮的被单。干此又脏又苦的差事,他从无怨言,因为他是他的长子,是他的大儿子。耿直林十一二岁的时候,曾偷过同学的钢笔,是他代他登门向失主赔礼道歉。耿直林成了小伙子十六七岁的时候,他和人打架吃亏之后,送出老拳的人必然是他。人家必然报复,吃人家巴掌、老拳、少腿的人也必然是他。耿直林谈对象的时,心儿很花。一会儿要跟这个谈,一会儿要跟那个谈。为他收拾残局的人也必然是他这个老爸。为这一件事没少花冤枉钱。他劝过他“丑妻是宝”、“灯关上都是一样的”,他就是高低不听。耿直林结婚不育不能怪他。五年前,儿子从苏北泗阳抱来的养女耿平玉他是一视同仁,从来没有把她当晚孙女。他还帮着他们将她带大。且,他还把自已老子给他的三间屋子的继承权交给了大儿子一家。总而言之,耿光荣觉得他待大儿子以及他一家不薄,他们应该多少念及他的一些恩情,然后脚下留情,让给他寸土尺土,作为容身之所。
     
       当耿光荣将那些廉价的材料移到东边狭小的空档之后,耿直林一家缩起了头,没有说一些什么。可是当木棚子的四根柱子竖起来,顶棚盖上之后,怪事便出现了。某天夜里,屋外突出发出“嘎吱”一声,紧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因是深更半夜,耿光荣老夫妻俩个睡意正浓,他们懒得起来观察、了解动静发生的原因。第二天一早,他们起床一看,发现木棚子的四个粗腿被人整齐地据断了。棚顶上的石棉瓦落到地上,砸得四分五裂。这一切看得人两个老夫妻心疼不已。不用多思多想,两个老夫妻立马明白是谁干的。
     
       此路不通,耿光荣便掉转“枪头”另谋出路。他不想信自已会是一只掉进棺材中的惶恐、丧家之鼠,在棺材中一边来回猛跑一边惊得吱吱乱叫却找不到出路。他先到自已屋子北边寻找空地,结果失望而归。不知道他的二儿子耿直路从哪儿搞来了一辆报废面包车,这一辆面包车里填满了大石头、粗土和细沙。看来人家已有防范。和儿子来它一个“霸王硬上弓”,强行搬开这一辆怪模怪样的汽车,可不是当老子的做派,此事是不作兴做的。转来转去,后来耿光荣来到了自家屋子的西边。经过一番观察,他发现在自已屋子与小女儿楼房之间有一处空档,可以接一间披子。在拆迁的时候,说不定会有说法。于是,耿光荣就带领新老伴马新芝搬运那些已经挪了两次窝、搬了两次家的廉价的材料,将它们运到山墙的斜坡上。令这一对老夫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们的这个符合情理的平常动作,却结出了一个巨大的恶果。他们的个符合情理的平常动作,如同捅了一个大马蜂窝。毒辣无比的“群蜂”倾巢而出,蜇得他们七死八活、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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