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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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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发愁的时候,钱瑞莲拿出珍藏多年的一个玉镯,让程伟建拿到首饰店里卖了一万五千元,解了燃眉之急。
     
       关于那个玉镯的来历,钱瑞莲仍然记忆犹新——
     
       那是数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她跟范成奎一番快活后,范成奎送给她的。只见玉镯翠玉相连,水色欲滴,内透绝妙,珠光宝气,她一看就欢喜得满脸灿烂,迫不及待地戴到手腕上,细细地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东西很贵吧?
     
       范成奎用自豪的语气说,这是正宗的缅甸玉,值十块大洋哩。
     
       钱瑞莲吐了一下舌头,这么贵呀?你在哪里买的?
     
       范成奎笑了笑,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给我的。
     
       别人送的?谁送的?哪个冤大头这么大方?钱瑞莲露出不相信的神情。一个小小的木匠,谁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鬼才相信!
     
       或许是为了取悦钱瑞莲,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范成奎就把玉镯以及自家钱财的来历告诉了她。听过之后,钱瑞莲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拢。从此以后,她对范成奎百依百顺。
     
       想当年,范成奎就是变卖了数量可观的玉器才买下了钱家大院,如今钱家的后人为了取得曲家大院的产权,还是用上了范成奎当年送给钱瑞莲的玉器。是历史的克隆重演还是历史的善意提醒?
     
       而范家玉器的来历,似乎已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
     
       终于把钱筹齐了,程运良让女儿立即去找钱玉生。
     
       女儿出门后,程运良两口子想去烧香求个顺利,于是来到莲心庵。在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里,程运良拿出十块钱丢进功德箱,然后点燃三炷香拜过菩萨,起身从案桌上的竹筒里抽出一个竹签,正面写着上上签,背面是几行小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看了半天也理解不了,于是就来到后堂请慧远解释。
     
       慧远接过竹签看了看,淡淡地说,贫尼先给你们讲一下这首诗的来历吧。据说在南北朝的时候,佛教禅宗第五祖弘忍大师渐渐老去,有一天,他对徒弟们说,大家都做一首畿子,也就是有禅意的诗,谁做得好就传衣钵给谁。
     
       慧远低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大弟子神秀很想继承衣钵,于是就在半夜起来,在院墙上写下了“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意思是要时时刻刻去照顾自己的心灵,通过不断的修行来抗拒外面的诱惑,弘忍看到后却没有做任何评价。
     
       李玉慧静静地听着,仔细看过去,慧远虽然年近九十,但身体依然硬朗,声音委婉动听,双目炯炯有神。
     
       又说,当大家都在谈论这首畿子的时候,厨房里的一个火头僧慧能听到了,于是也做了一个畿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意思是说世上本来就是空的,看世间万物无不是一个“空”字,也就无所谓抗拒外面的诱惑。这个畿子是一种出世的态度,很契合禅宗顿悟的理念。
     
       程运良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后来呢?
     
       慧远接着说,弘忍看到这个畿子后,心中暗喜,派人叫来了慧能,悄悄向他讲解了《金刚经》,并传了衣钵给他。后来,慧能在福建莆田少林寺隐居十年,创立了禅宗的南宗。
     
       李玉慧问,法师,你讲这个故事有啥用意吗?
     
       慧远回答,心里如果塞满了东西,房子不过是一堆砖头瓦块;心里如果空空如也,砖头瓦块也就是房子。人的心灵空虚得像一座庙宇,这样就能包容世间万物。人生在世,首先是心灵要有个房子,其次是身体要有个房子。
     
       李玉慧又问,法师,用世俗的眼光看,房子是啥?
     
       慧远说,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房子不过是四面墙壁一个屋顶,里面塞满了人和用品就成了家。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其实就是一部居住文化史,人们从树上下来住进山洞中,最后盖起房子临水而居,渐渐就形成了山寨、村落、小镇、城市。在当今社会,一座房子往往能够撑起一个家庭的大厦,所有家庭的房子连成一片,就能撑起国家的大厦。
     
       程运良两口子面面相觑。
     
       慧远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说:
     
       阿弥陀佛就是心灵的房子,只可惜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太少了。
     
       李玉慧忍不住问,法师,我们抽的签是好还是不好?
     
       慧远不紧不慢地说,既然是上上签,肯定就是好的。贫尼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曲家大院里升起了一个红色的火球,光芒四射,然后出现两行大字,内容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房住”。施主,这难道不是吉兆吗?
     
       程运良恍然明白过来,连声致谢。
     
       慧远亲自送两人离开。庭院中白玉兰树宽大的叶片撑起一片绿荫,半掩着对面的屋脊;此时太阳已爬到树梢,阳光透过密密的叶片的间隙照射下来,地上一片斑驳。
     
       那只乌龟正在树下玩耍,好奇地盯着树上的一只蜗牛看,心想,唉,也是一个买不起房的主儿!一边在心里唱“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程家买房的事儿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在程红霞的催促下,钱玉生精选两斤上好的龙芽,又买了两条金鳄牌香烟和两瓶演义酒,所谓“烟是介绍信,酒是通行证”,然后拉起工商所黄所长直奔城里。
     
       然而,结果却大大出于钱玉生的意料之外,当他把两千块现金和茶、酒、烟放到茶几上的时候,贺股长却坚决推辞了,直说这事儿不好办,弄得黄所长也不好意思。
     
       钱玉生只好尴尬地退了出来,黄所长劝慰道,我大舅子就这个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吧。钱玉生点点头,黄所长说自己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事情没办成,钱玉生不好意思马上回去,就在城里转悠,顺便去看看几个老主顾。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通了原来是贺股长,让他到某某宾馆去一下,办证的事儿再商量商量。他眼睛一亮,明白这商量商量的含义,于是直奔宾馆而去。
     
       宾馆位于一个偏僻的角落。敲开房门,迎面走出一个女人,二十多岁的年龄,面红耳赤的,与钱玉生擦肩而过。他以为走错了房间,刚要退回,却听见贺股长的招呼,钱老板,进来吧。
     
       一阵寒暄后,贺股长就直奔主题,先说老房子的产权证办下来几乎不可能,因为不符合政策;然后又说尽管这样,看在黄所长的面子上,他还是愿意帮这个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么。
     
       钱玉生心里有数了,凑上前问,贺股长,你说需要多少?
     
       贺股长慢慢伸出一根指头。
     
       钱玉生问,一千?
     
       贺股长摇摇头。
     
       钱玉生又问,一万?
     
       贺股长点点头。
     
       钱玉生暗暗吃了一惊,因为他的心理底线和现金准备也就是四五千块钱,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他沉思片刻,说回去跟程家商量一下。
     
       贺股长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得抓紧时间哦,听说想要那老房子的可不止程家一家。还有,这事儿你只能跟程家的一个人说,不能让第二个人晓得,明白吗?
     
       当钱玉生把贺股长的要求告诉程红霞的时候,她惊得目瞪口呆,在她有限的阅历中,还不曾听说过有谁开口要这么多。她问钱玉生,就不能少点儿吗?一下子哪能拿出那么多?就是买房子的钱也是东拼西凑的。
     
       钱玉生说,是他提出来的,又不是我。我说了这个意思,可人家说看着办吧,想要曲家大院的老房子就得出这个数,不想要就拉倒。
     
       程红霞气呼呼地说,这个狗日的,手指甲也剜得太深了。
     
       钱玉生随声附和:一等人送上门,二等人找上门,三等人人托人,四等人没得门。人家贺股长就是一等人,手里有权,求他办事儿的人等着排队呢。听说他家住的房子有两百多平方米,抽的也是高档香烟,真是人上人的生活呀!
     
       程红霞不屑地说,哼,还不是仗他手里有点儿权力?要不是有些权,他啥都不是,说不定还不如我们。
     
       钱玉生立即接过话头说,你说得太对了,失去权力,他真的还不如我们。可人家大权在握的时候,你就得求人家。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所以像贺股长那样的人在台上就拼命去捞。
     
       牢骚归牢骚,可房产证还是要办的,于是又商量如何去办。程家已掏空了所有的积蓄,再拿出钱来实在困难。正当程红霞愁眉不展的时候,钱玉生说话了,这样吧,这一万元我先替你们垫上,等你们有钱了再还我。
     
       程红霞愣了一下,玉生哥,这样不好吧?咋能让你垫钱呢?
     
       钱玉生很豁达地说,我晓得你们现在手头很紧,可没这笔钱又办不成事儿,正好我手里还有一些钱,我不急着用,先紧着你们的事儿办吧。
     
       听了这番话,程红霞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没想到钱玉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在她看来,两人虽然有过男女之欢,但那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如今钱玉生在她娘家最艰难的时候伸手相助,说明他是一个仗义的人,也说明她没有看错。
     
       心头一热,瞬间萌生出万种柔情,两人热烈地相拥在一起。
     
       一番亲热后,程红霞还沉浸在激情之中,她显然被钱玉生的真诚和仗义感动了,依偎在他怀里,娇嗔地问,玉生哥,你为啥对我这样好?
     
       钱玉生笑着反问,你说呢?
     
       程红霞说,我猜不出来,你就对我说嘛。
     
       钱玉生老老实实地回答,其实,我也不晓得为啥要这样做,我只觉得你现在最需要帮助,我应该帮助你。
     
       程红霞动情地说,玉生哥,你晓得这件事对我们程家有多重要吗?一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你我的身上,我们要是办不成的话,要是被别人抢了先,我伯我妈还有我老太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啊!
     
       钱玉生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更晓得那座老房子对你们程家的意义,你说我能袖手旁观吗?
     
       程红霞亲了钱玉生一口,说,玉生哥,你真好!
     
       或许是受到鼓励,或许是说到房子这个话题了,钱玉生立即兴奋起来,翻身起来趴在床上说,哎,红霞,最近我一直在想,我们天天住在房子里,天天都与房子打交道,可我们懂得房子的真正含义吗?
     
       程红霞疑惑地问,房子不就是房子嘛,还有啥含义?
     
       钱玉生却说,不,含义可多了。
     
       程红霞就说,那你说来我听听。
     
       钱玉生就说,这也是我瞎琢磨的,你听了别笑话我。我觉得在解放前的时候,房子的含义包含了“房屋”和“儿子”,因为那时候人们普遍都认为多子多福,而房屋就是繁衍生命、传承香火的地方,所以房多子多就成了许多人的追求。
     
       程红霞笑了一下,你还真能琢磨,连这些都想到了。
     
       钱玉生却说,别急,还有哩。再说从解放后到改革开放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房子的含义可以理解为“房屋”和“位子”的组合。一个人的社会地位越高,他的住房就越宽敞,房屋就是社会地位的直接体现。
     
       顿了顿,继续说,几年前的时候,不信你到机关单位去看一看,住在大房子里的人准是领导。不仅如此,有的领导一家占了好几套,老子一套儿子一套,可好多平头百姓一家大小却挤在一间屋里,真是有权的“妻离子散”,无权的“四世同堂”。有啥办法,那时候房屋实行分配制,都是领导说了算。
     
       程红霞笑着说,哎,你说的还有点儿道理,继续说下去。
     
       钱玉生接着说,我觉得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到现在,房子的含义包括了“房屋”和“票子”两方面的意思,房屋已成为居民的家产,体现着货币价值,谁拥有的房屋多,谁拥有的货币价值就大。
     
       程红霞立即接住话头:
     
       就像曲家大院的老房子能体现十几万的价值?
     
       钱玉生哈哈笑了起来,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程红霞不失时机地说,那你赶快让老房子体现它的价值吧。
     
       第二天,钱玉生再次来到县城,还是在那家宾馆,把一万元现金交到贺股长手里,贺股长满面笑容地握住钱玉生的手,让他回去等消息。可是,这消息从夏天一直等到初冬也没有结果。中间钱玉生去打听过几次,贺股长都说正在办理,让他耐心等待。
     
       过了半个月,程家来催问,钱玉生只好再到县城探问,贺股长却只接电话不肯露面,说这事儿很难办,他正在极力周旋,让钱玉生再耐心等等。钱玉生这下急了,预感到事情不妙,只好花钱托关系找到房产局,问负责办证的人员,说根本就没有收到程家的申请。钱玉生这才意识到被贺股长给骗了。
     
       当钱玉生垂头丧气地回到店里的时候,程红霞正满怀希望地等着他。他停好摩托,进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被那姓贺的给耍了。然后细细说出经过。
     
       程红霞吃惊地说,收了钱不办事儿,他咋是这号人?
     
       钱玉生懊丧地说,都怪我太相信他了。
     
       程红霞急急地问,那咋办?要不找他把钱要回来?
     
       钱玉生苦笑一下,要是要不回来了,他根本就不承认收钱了。
     
       程红霞跳起来叫道,你亲手交给他的,他敢不承认?
     
       钱玉生摇摇头说,当时给钱的时候,就我们两个人,他说没收,我一个人咋说得清楚?
     
       程红霞问,那你咋不让他写个收条?
     
       钱玉生无奈地说,红霞呀,你真是幼稚,他能写收条吗?他要是写了收条不等于留下证据了吗?他不会这么傻的。这种事儿只能暗中交易,凭诚信收钱,凭良心办事。
     
       程红霞的心被失望笼罩,就像石头一样一下子沉到了湖底。眼看即将到手的房产证又化为乌有,她觉得自己辜负了全家人的期望,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钱玉生一看这阵势也慌了,一方面是为心爱的女人担忧,另一方面是害怕外人听见了不好解释。
     
       劝慰几句,程红霞渐渐平静下来,瞪着眼问,你说还有啥办法?
     
       钱玉生仰头看着天花板,许久都不出声。办法其实已经想好,但他需要程红霞的配合。
     
       程红霞又问,你说话呀?看天花板干啥?
     
       钱玉生这才开口,红霞,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程红霞一咬牙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不能等死。你说吧,还需要多少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办下房产证。老子豁出去了。
     
       钱玉生暗暗佩服这个女人的魄力,心想要是有这个心态,事情就好办了,于是就说,红霞,有些时候办事儿并不仅仅需要钱。
     
       程红霞追问,不需要钱那需要啥?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按你说的去做。
     
       钱玉生见时机成熟,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原来,他从侧面打听到,贺股长是个好色之徒,男女关系十分复杂混乱,很多求他办事儿的人,不送烟不送酒不送钱,只用女人好好招待一下,就能办成。钱玉生受到启发,就想让程红霞出面引贺股长上钩。但他的高明之处在于,在贺股长与程红霞上床的时候,他想办法悄悄进去用相机拍下来,然后以此要挟他,逼他就范。
     
       听完钱玉生的设想,程红霞当即面红耳赤,可细细想一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贺股长对女人的欲望超过了金钱,这是他致命的弱点,也是最容易攻破的地方。她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说,玉生哥,只好这样了,可我还是有些害怕。
     
       钱玉生鼓励她说,别怕,我们计划周全一些,在他还没碰到你的时候我就拍下来,你不会吃亏的。
     
       程红霞感激地点点头。
     
       钱玉生给贺股长打电话,说让他办事儿辛苦了,愿意再加一些费用,请他一定给这个面子。贺股长爽快地答应下来,双方随即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准备就绪后,钱玉生带着程红霞悄然来到县城,在另一家宾馆里见到了贺股长。
     
       寒暄了几句,钱玉生指着程红霞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她也有点事儿要找贺股长帮忙。贺股长看了程红霞一眼,那眼睛就没有再移开,连声说,好说好说。这时,钱玉生借口出去取钱,起身告辞;贺股长巴不得他早点儿走,于是欠身相送。钱玉生出了这家宾馆,直奔位于闹市区的另一家招待所。这里的老板是他的朋友,他和程红霞设计的地点就是这里。
     
       回头再说贺股长。他见钱玉生走了,急不可耐地关上门,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看着程红霞,程红霞也娇滴滴地看着他,看得他心潮澎湃热心沸腾,一把将程红霞搂在怀里。
     
       程红霞却挣脱出来说,贺股长,这里不行,我们换个地方吧。
     
       贺股长说,这里很安全的,你怕啥?
     
       程红霞捋了捋头发,说,这家宾馆的老板是我老公公的一个朋友,他认得我,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他看见了,我怕这样会对贺股长不利。我们不如到我一个姐妹开的宾馆去,那里也很安全,而且我还可以把我的一些姐妹都介绍给你认识,你看行不行?
     
       贺股长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没啥漏洞,两人随即转移阵地。
     
       钱玉生已做好准备,包括在门锁上动了手脚。
     
       贺股长和程红霞一前一后走进房间,他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然后抱着程红霞滚到床上;程红霞却左躲右闪不肯配合,这反倒更加激发了他的欲望,他费了一番周折才把程红霞压在身子下面,一下子剥开她的上衣。
     
       钱玉生闪身进来,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连续拍照。
     
       贺股长还没回过神来,钱玉生已站在他面前,举了举手里的相机,用低沉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说,贺股长,你光天化日之下强奸妇女,这就是证据。
     
       程红霞也翻身起来,捂住胸口,哭泣着说:
     
       你这个流氓,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等贺股长明白这是个圈套的时候,钱玉生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贺股长一边穿衣服一边紧张地思考对策。衣服穿好了,对策也有了,他慢慢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两口,这才开口问,说吧,你们有啥条件?
     
       钱玉生扬了扬手里的相机,说,贺股长,算你聪明,否则我就把照片送到公安局去,让你身败名裂。
     
       贺股长低头说,我明白,说说你的条件吧。
     
       钱玉生说,很简单,把程家的房产证办好,另外把我送给你的一万块钱退给我。
     
       贺股长愣了一下。
     
       钱玉生说,要是不好办就算了,我们还是到派出所去吧。
     
       贺股长急忙摆摆手说,我答应你。
     
       双方约定了接下来该办的事项。
     
       临走的时候,钱玉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按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全都放了出来。看着贺股长吃惊的表情,钱玉生得意地说,没想到吧,这就是你受贿的证据,对付你这种不讲信用的人就得这样,我也是吃了一次亏才想到这样做的。你要是再敢耍赖,我就到纪检委去告你,让你把这些年吃进去的都吐出来,还得在里面蹲上几年。
     
       冷汗顺着贺股长的脸流了下来。
     
       就在钱玉生和程红霞实施计划的时候,季节已经到了腊月。
     
       一天晚上,钱秀月趁表妹回家的空隙,把程伟建约到自己的美发店,开门的正是宋云锦。钱秀月把程伟建推进门去,返身就把门带上了。
     
       朦胧的灯光下,宋云锦正满面含羞地看着程伟建;橘红色的床头灯映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显得更加妩媚动人,也使房间里充满了温馨。程伟建张开双臂,轻轻地拥住了宋云锦,然后他们的唇自然而然地胶合在一起。两人相拥坐到床上,在一种本能的驱使下,程伟建的手抚过了宋云锦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宋云锦说,伟建哥,抱紧我。
     
       宋云锦说,伟建哥,我好……舒服,你想干啥都行。
     
       宋云锦说,伟建哥,我快受不了了,你……要了我吧……
     
       程伟建沉默了一会儿,说,云锦,这样不好吧?你毕竟跟胡光明结婚了,我们这样做……是对你不负责任呀!等我们结婚以后再说好不好?
     
       宋云锦却语气坚决地说,哪个要你负责任了?伟建哥,我是自愿的,不管你今后会不会娶我,我都愿意做一回你的女人,哪怕明天死去我都愿意!说着就哭了起来。
     
       程伟建紧紧地把宋云锦搂在怀里,宋云锦也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忘情地吻着他的脸。他们谁也不愿意说话,谁也不愿意打破这温馨而又让人激动不已的气氛。
     
       忽然间,宋云锦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双手捂住脸,身体往前倾,可咳嗽还是没有停下来,只好蹲在地上。程伟建站在后面用手拍打着她的背。稍微平静下来后,程伟建端来一杯水喂她喝。喝了几口,宋云锦渐渐缓过劲儿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程伟建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身上,吃惊地问,云锦,你身上咋这样烫啊?
     
       宋云锦长出了一口气,说,这段时间我总感到不舒服,总是咳嗽,可又没有痰,就是干咳,有时候咳得喘不过气来,我估计是呼吸道感染了。不要紧,吃些药就好了。说完莞尔一笑,那笑有一种凄艳的美。程伟建心里像是猛然被一种尖利的东西刺了一下,他感到了无以言表的痛。
     
       想了片刻,又问,云锦,你咳嗽有多长时间了?
     
       宋云锦捂住胸口说,大概有三个多月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感冒,就吃银翘片;后来老是不见好,喝了好多川贝琵琶膏,可咳嗽还是时断时续,总断不了根。
     
       程伟建一听就急了,云锦,你这不像是呼吸道感染,肯定是有其他毛病。我在广东的时候曾经认识几个老中医,听说咳嗽和发烧要是持续时间长了肯定有问题,两样要是加在一起问题就更大了。你最好到县医院检查一下,能去襄樊检查就更好了。
     
       宋云锦说,好吧,我听你的。伟建哥,你不想要我吗?
     
       程伟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用疼爱的目光看着她,许久才说,云锦,你现在身体很虚弱,我心疼啊,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好不好?以后我们还要结婚哩,有的是机会,你说是不是?
     
       宋云锦点点头,两人相拥而坐。
     
       过了一会儿,宋云锦又问:
     
       伟建哥,还记得我给你写的那首诗吗?
     
       程伟建笑了笑,说,当然记得,有几句话一直珍藏在我的心里。说完轻轻地朗诵起来:我的魂住在你的爱里,你的爱就是我的房子;我的爱住在你的心里,你的心就是我的房子;我的心住在你的梦里,你的梦就是我的房子;我的梦住在你的怀里,你的怀就是我的房子;我的怀住在你的房里,你的房就是我的房子。
     
       宋云锦笑着说,现在看来,我那时写的多幼稚啊。
     
       程伟建握住她的手,不,我不这样认为。云锦,你晓得这几句诗对我的鼓励有多大吗?
     
       宋云锦问,那对你的鼓励有多大呀?
     
       程伟建说,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篇文章,说女人对房子都有一种本能的依赖感,女人对爱情的信任程度往往取决于她对房子的感受,你的这几句话其实是用诗一般的语言说出了同样的道理。
     
       宋云锦娇嗔地说,没想到我的话还这么有哲理呀。
     
       程伟建说,云锦,从读到你的这几句诗开始,我就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让你住上宽敞舒适的房子,让你住上别墅,带花园的别墅。你在花园里种上各种各样的花,还有一座假山,一个水池,一个秋千……可以说这是我的奋斗目标之一,所以我要拼命地去挣钱。
     
       宋云锦被感动了,在程伟建的脸上亲了一口,说,伟建哥,谢谢你了。我写这几句诗也没想那么多,是那天看见你家的老房子后忽然灵感来了。其实我觉得要是我们结婚了,就住在你家的老房子里就行。再说了,两个人要是真心相爱,即便没有房子住,又有啥要紧的呢?
     
       程伟建却说,不,云锦,你无法理解男人的心。
     
       宋云锦说,老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干吗把房子看得那么重要?
     
       程伟建说,云锦,你这句话不过是在没有选择情况下的嘴上快活,假如真的有金窝银窝可供选择,我想很多人都不会再稀罕狗窝,你说是不是?
     
       宋云锦又说,是呀,这个社会人心浮躁,哪个要是说不喜欢房子肯定是骗人的。有人为了房子简直不择手段,就像我伯伯硬逼我嫁给胡光明,活生生地拆散了我们;你妹妹也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你说这房子有啥好处?在我看来,房子不过是四面墙加一个盖子,你看重它时它就是房子,你不看重它时它不过是砖头水泥和钢筋。
     
       程伟建没想到宋云锦会这样说。他想,也许男人和女人在房子的问题上总也想不到一起,女人看重房子的使用功能,男人看重房子的市场价值;女人关心房子住起来的感觉,往往忽略得到房子的过程,而男人却不能这样,男人必须面对现实,更关心怎样实现房子的价值。这就是男女差异。
     
       宋云锦忽然问,你家的房产证办得咋样了?
     
       程伟建愣了一下,心想,你咋晓得这件事儿?
     
       宋云锦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你很奇怪我咋会晓得是吧?嘿嘿,我有我的路子。不过截至目前我们家就我一个人晓得,而我又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程伟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宋云锦点了一下程伟建的头,说,瞧你脸红得像关公,撒谎都不会。其实你的担心也不是多余,毕竟是人心隔肚皮呀,还是小心为好。我也希望你们早点儿办下来,这样有个了断总归是好事。
     
       说这话的时候,宋云锦目光清淡,一如慧远法师一样。
     
       程伟建心头一热,紧紧地抱住宋云锦……
     
       春节刚过,钱玉生的计谋就有了结果。
     
       贺股长给他打来电话,说房产证已经批下来了,让他赶快到房产局来交钱。钱玉生不敢耽搁,带上一个朋友直奔县城,交完钱后被告知回家等候消息。
     
       又过了一个星期,贺股长通知钱玉生去领房产证。在一家僻静的小旅馆里,他跟贺股长见了面。贺股长消瘦了许多,眼睛也没有原来那么有神了,面色显得有些疲惫。
     
       贺股长把两本证书和一个黑色塑料袋摆在茶几上,说,钱老板,我把证件都办好了,一万块钱也带来了。我们交换吧。
     
       钱玉生拿起证书看了看,只见上面的产权人是程运良,下面盖着县政府的大红印章,这是千真万确的,塑料袋里的钱也是千真万确的,于是就从口袋里掏出十张底片和一盘磁带交给贺股长,说,这些都给你了,你自己销毁吧。兄弟我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还望贺股长多多包涵。
     
       贺股长接过底片,对着亮光看了一阵,然后用剪刀剪成碎片,把磁带也剪碎了丢进垃圾桶,这才说,钱老板,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今后谁也不能再提了。
     
       当钱玉生把房产证交给程红霞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她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激动地一把抱住钱玉生,随即用身体好好地慰劳他一次。
     
       穿好衣服,程红霞一路小跑回到娘家,一进家门就把房产证高高扬在手里,气喘吁吁地说,伯,妈,我家的房产证办好了,办好了!
     
       李玉慧最先走了出来,一把夺过证件,迅速看了一眼,然后将两个本子紧紧地贴在胸口,欣喜地说,运良,你快来看,这房子从今天开始就名正言顺地属于我们家了!
     
       程运良接过房产证看了又看,忽然对女儿说:
     
       快扶你老太出来!
     
       程红霞立即把钱瑞莲扶了出来,李玉慧迎上前去,指着房产证对她说,姥姥,我们这房子的产权证办下来了,这房子是我们的了!
     
       钱瑞莲用昏花的眼睛看了看,说:
     
       哦,这么说,这房子从今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了?
     
       李玉慧点点头。
     
       钱瑞莲忽然又说,我记得这房子原本就是我们家的嘛。
     
       几个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初春的寒风里,曲家大院里的那棵槐树枝上爆出了一个个米粒似的嫩芽,但树干却依然保持着冬天的姿态,似乎睡得太深,睡得太沉,让人平添些许担心和着急,莫不是它枯萎了吧?其实,只要凑近了去看,就会发现槐树那身黝黑的冬装,已经有了浅浅的灰色。
     
       钱瑞莲明白,要不了多久,老槐树就绿意缤纷了,成为一把撑在曲家大院里的伞。夏天,这把伞招来街坊四邻树下乘凉,大伙儿或嗑瓜子或说闲话或搓麻将,借以打发悠闲时光。
     
       钱瑞莲走到院子中间,默默地注视着照壁,虽然照壁已很陈旧,外表剥落,但刻在上面的“福禄寿”几个大字仍然依稀可辨。她凝视良久才说,房子,我,春梅,玉慧,还有红霞,都是为了这房子啊!
     
       李玉慧最先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所有辛酸的往事一起涌上心头,她紧走几步,一把抱住姥姥,泪水夺眶而出。
     
       听说程运良办下了房产证,土管所胡主任愣了老半天,忽然想到宋万银了,急忙给他打个电话。胡主任特别强调,老宋,你也晓得,那老房子的房产证很难办,我花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关系疏通好,正准备去办的时候,老程却抢了先,你说这叫啥事儿?
     
       宋万银一听大吃一惊,他虽然从胡主任的话中感觉到一些虚伪的表功的成分,甚至开始怀疑他根本就没去办,所谓让他宋万银眼光放远些等机会给姥爷平反的说法不过是骗人的,心里有些不满,但对于眼下这件事儿,却跟胡主任是天然的盟友,于是就忽略其他,直截了当地问,老胡,你不是说很难办吗?老程咋不声不响地就办下来了?胡主任在电话中说,唉,谁晓得?真是惭愧。
     
       挂了电话,宋万银开始生闷气。
     
       抽了一根烟,然后掏出手机给崔大忠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崔大忠也感到纳闷儿,说问一下再回话。午饭后,崔大忠回了电话,告诉宋万银程家的房产证是贺股长给办下来的,那贺股长是个很有能耐的人,与局长关系很铁,连副局长都让他三分。
     
       宋万银问,这证办得合不合法?
     
       崔大忠说,咋说呢?说合法也合法,说不合法也不合法。
     
       宋万银让他说明白一些,崔大忠就说:
     
       老宋,这房子要是细细捋起来,你们都有份儿,可问题是中间的弯弯道道太多,而且又是被政府没收了的。后来你们要是催得紧一些,动作快一些,可能就卖给你们了,可惜当时你们没有盯紧,程家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宋万银听明白了,心想都是让胡主任给耽误了,于是就问,崔局长,你觉得我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说,老宋,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儿,我也不好多说。我只提醒你一下,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中间肯定有名堂;即便你要挽回,难度你应该充分估计到,而且要悄悄地进行。解铃还得系铃人,谁办的证你就找谁。
     
       宋万银兴奋地说,好,谢谢崔局长的提醒,我就去找贺股长,不行就去告他!他肯定得了程家的好处。在这个原则问题上,宋万银决定不再顾及亲家公的脸面,也不再顾及李玉慧的情分,他要为自己挣回面子。
     
       宋万银打电话的时候,程红霞就在走廊上晾衣服,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电话打完了,她的衣服也晾完了,急忙抽身跑回家里,把老公公刚才说的话完完整整地告诉伯伯。
     
       程运良正沉浸在房产证带来的兴奋之中,忽然听女儿这么一说,顿时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宋万银会走这步棋,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打中了要害。
     
       这一切都被李玉慧看在眼里,她独自呆在卧室里想了很久。
     
       晚饭前的时候,李玉慧拿起电话拨通了宋万银的手机。随后,她又把女儿叫进卧室,让女儿交代自家餐馆给她留一个小包间,说是一个亲戚晚上要请客,还特意交代红霞,只管安排就行了,不要再跟第二个人说了。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过去,你就说让我去帮忙,听到没有?
     
       程红霞虽感到纳闷儿,却也不敢多问。天色将晚的时候,李玉慧和女儿走出卧室,对程运良说,红霞说今天客人多,让我去餐馆里给她帮帮忙,晚上我就不在家吃饭了。
     
       夜幕降临后,宋万银悄悄来到自家餐馆,匆匆走进位于僻静角落的一个小包间,李玉慧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宋万银坐下就问,你咋选在这个地方?
     
       李玉慧说,这不是你的地盘么?
     
       宋万银又问,你不怕红霞晓得?
     
       李玉慧说,红霞也听说过一些过去的事儿,跟我比较贴心,不怕。
     
       正说话的时候,程红霞推门进来,端上几样卤菜和一壶地封黄酒,还有两碗酸酱面,啥话都没说,转身又出去了。
     
       李玉慧斟满两杯酒,举起酒杯说,万银,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来,我敬你一杯。宋万银也举起杯,两人碰了一下,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宋万银问,你约我出来,有啥事儿吗?
     
       李玉慧喝掉杯中酒,这才说,万银,既然你这么直接,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我找你确实是有事儿,就是曲家大院老房子的事儿。
     
       宋万银正在剥卤鸡蛋,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急问,老房子的事儿?
     
       李玉慧说,是的,万银,可能你已经听说了,程运良把房产证办下来了。宋万银点点头,他在揣摩李玉慧的意图,又听李玉慧说,我晓得你心里有想法,因为那老房子毕竟也有你们的份儿,我也晓得你可能会采取一些措施。但是,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程家一马?
     
       宋万银心里惊了一下,问,玉慧,你这话是啥意思?
     
       李玉慧又说,万银,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家里有这么大一座房子,何必在乎曲家大院老房子的那一份呢?
     
       宋万银摆摆手说,玉慧,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玉慧追问,那应该咋说才对?
     
       宋万银盯住李玉慧看了很久才说,玉慧,你也晓得我对曲家大院的感情。也许,我看重的并不是曲家大院的产权,而是它的名分。说穿了,曲家大院背负着曲家沉重的历史,我姥爷为了守住它连命都丢了,还有我妈,还有我伯……他们都是不幸的。作为曲家的后人,我不能忘记这些呀!
     
       说完这话,宋万银眼圈开始发红。
     
       李玉慧叹了口气,也伤感地说,是啊,一座曲家大院,浓缩了多少令人伤心的往事!我姥姥,我妈,这也是我无法忘记的原因。为了那座老房子,我们两家曾经产生了恩恩怨怨,到我们这一辈儿上,在你跟老程之间,难道还要继续?万银,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
     
       宋万银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这些年来,我一直想通过关系给姥爷平反,既然姥爷平反了,这老房子肯定就会还给我们。后来感到没多大希望了,这才打算花钱把老房子买下来。坦率地讲,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有些私心,只想我们一家办下来,没有跟你通气,也没有替你考虑,我也有我的难处呀,玉慧,请你不要计较。
     
       李玉慧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万银又说,按说你们家在曲家大院住得好好的,我却去买下来,多少有些不仗义。可不晓得为啥,我心里这个想法就是丢不掉。我之所以不亲自去办,而是通过老胡去办,是因为我心里矛盾,我不想直接面对你们;我也晓得老胡根本就没动,可我也没有埋怨他,也是因为我心里矛盾。我甚至想好了,即便我能把曲家大院买下来,也打算按原价卖给你们,我只是想要个名分,让大家晓得我宋万银曾经赎回了祖业。
     
       李玉慧被宋万银的话所感动,鼻子酸酸地说,唉,万银,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也真是难为你了。现在看来,当初我们想得也不够周全,我自己也有些私心。
     
       宋万银仰起脖子,咕咚一声喝掉杯中的黄酒,抹了抹嘴说,可你们家老程不声不响就把产权证办下来了,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么?
     
       李玉慧想,看来应该把儿子拉进来了,这也许是最重的一个砝码,于是就说,万银,实话告诉你吧,房产证是伟建去办的,是他坚持要办在运良的名下。
     
       宋万银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玉慧继续说,其实办在运良名下也好办在伟建名下也好,都一样,反正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姑娘,我们走了,房子还不是他们的?红霞是你的儿媳妇,伟建也……也是你的儿子,即便你的那一份儿给他们了,那也不是外人呀?我晓得,伟建他办证的时候采取了一些办法,可能不是很光彩,假如你抓住不放,我们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伟建会对你咋想?这样一来,我们得不到房子,你未必就能得到,而且还跟伟建结了怨,说实在的我不愿看到这个结果。
     
       沉默。很久之后,宋万银才说,玉慧,刚才你的话让我猛然醒悟过来。我可能有些太自私了,把家族的名誉看得太重了。其实有时候跳出来看,名誉是名誉,房子是房子,两者不能混在一起,更不能因为房子而损害了亲情。
     
       李玉慧感觉宋万银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但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图,就强调说,万银,你即便不为老程着想,也要为伟建着想,别再为难儿子了,好吧?
     
       宋万银点点头,用充满感情的语调说:
     
       玉慧,你的意思我明白。每次看见伟建我心里既高兴又难过,再跟我那个儿子比比,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假如我们能在一起,哪有这些遗憾?唉,我们这一辈子是错过了,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子女们能过上好日子。房子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最后不还是留给子女?伟建是你们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更希望他生活好。既然你说了,房产证的事儿就算了,我不再提了就是。
     
       李玉慧心头一热,慌忙举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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