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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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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级几次催问李平安,他有些着急了,再次通过龚掌柜找到钱春梅。钱春梅见李平安如此看重自己,内心里有些感动,就对他说,这些天宋明飞老是往曲老爷房间里跑,两人好像在商量啥事情。我感觉宋明飞对曲老爷很尊重,也很听他的话,要不你找曲老爷谈谈?探探他的路子,说不定还能起到作用。
     
       提起曲德全,李平安心里就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觉。他始终认为是这个财主采取卑鄙的手段霸占了钱春梅,这对他李平安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想到这里,李平安神色黯然,脸色铁青。
     
       钱春梅显然看出了李平安脸上的变化,关切地问,平安,你咋啦?不舒服吗?说完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满目尽含柔情水。
     
       这一触摸让李平安恍然想起了几年前的时光。如今,彼情彼景仿佛再现,李平安一把拉住钱春梅的手,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龚掌柜早已把大门锁住。
     
       一番激情后,钱春梅替李平安擦去脸上的汗水,忽然问,平安,你干吗要跟宋明飞过不去呀?你们两个过去不是很好的吗?你难道忘了你们一起在曲家大院养伤的日子?
     
       李平安叹口气,说,春梅,你不懂,我跟宋明飞并没有个人恩怨。现在是两党争天下,一山难容二虎啊,我们都是奉命执行任务,与个人感情没有关系。
     
       钱春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对这个话题没有丝毫的了解,也没有丝毫的兴趣,但她对心上人的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眼见李平安为这件事儿着急上火,她就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做些啥,于是说,平安,需要我干啥,尽管说吧。
     
       李平安就说,我想去见见曲德全,你想办法把后院的哨兵引开。
     
       一个阴雨之夜,趁宋明飞出去巡视防务的时候,钱春梅给后院的哨兵送来两瓶地封黄酒和几样小菜,哨兵躲在房间里大吃起来。趁这机会,一身便装的李平安带着两名解放军战士摸进青石桥街,从后院围墙上翻进曲家大院。
     
       三个人刚走到书房门口,曲德全听见动静,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嘴上叼着一支豫襄烟厂生产的隆中牌香烟,边逗弄手里的乌龟边问,是谁来啦?
     
       李平安上前一步,抱拳施礼,说,是我,李平安。
     
       曲德全吃了一惊,紧张地问,你要干啥?
     
       乌龟看了看来人,感觉有些面熟。
     
       李平安平静地回答,想跟曲先生谈谈。
     
       曲德全掐灭烟头,说,我去让下人弄几个菜,我们喝两杯。
     
       李平安伸手拦住,说,曲先生,不必了。伸手的时候,他故意露出腰间的手枪,曲德全看了一眼,就不再坚持了。
     
       坐下后,钱春梅立即端上两杯茶,目光与曲德全对视的时候,曲德全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明白目光中的含义,急忙转身退下了。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李平安的眼睛,但他没有时间去分心,开门见山地说,曲先生,你对眼下的时局有何见教?
     
       曲德全喝了一口茶水,回答道,我一介商人,做好生意是我的本分,哪敢有啥见教?你是军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李平安晓得这是推辞的话,说明曲德全并不想谈这个话题,但他必须紧紧抓住这个话题不放:曲先生,目前的局势想必你也听说一些,国民党败局已定,希望你能看清形势。
     
       曲德全有些纳闷,你们谁胜谁负,跟我有啥关系?
     
       李平安反问,咋没关系?曲先生不是经常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抗战中你还救过我们,不正是这句话的体现吗?
     
       曲德全却摆摆手,说,那是对付日本人,我不想当亡国奴。可如今日本人走了,国共两党又打起来了,这不是窝里斗吗?为啥都想当老大呢?就不能各自让一步?老百姓啥时候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言谈中,他对时局不满的情绪暴露无遗。一个典型的“愤青”。
     
       李平安感觉到了曲德全心里的不满,仍然心平气和地说,曲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也想过安生日子,并且做了让步,可国民党不让,是他们先挑起内战的,都打到我们头上了,你说我们能不还击吗?
     
       曲德全又点燃一根烟,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就说,我只想做好我的生意,过好我的日子,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你们想打就打呗,找我干啥?我又没掺和进去。
     
       李平安挑明此行的目的,曲先生,我一向敬佩你的开明和识大体,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希望你出面做做宋明飞的工作。
     
       曲德全急忙问,让我做宋明飞的工作?做啥工作?
     
       李平安说,去年底我们已解放枣阳,攻占襄阳也为时不远。我希望曲先生劝宋明飞早日弃暗投明,加入到我们的革命阵营中来,给自己留条退路,同时也给曲先生你留条退路。
     
       曲德全愣了一下,随即问,这话是啥意思?
     
       李平安用规劝的语气说,曲先生,你要是做通了宋明飞的工作,他宣布起义了,将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还有,如果青石桥和平解放,人民就避免了战火之灾,镇上的老房子也得以保全,这其中就有曲家大院。我晓得这曲家大院是曲先生你们几代人苦心经营的家产,我想曲先生也不希望它毁于战火吧?
     
       听了这话,曲德全当时就不高兴了。他感到李平安话里有一股威胁的味道,好像他曲德全要是不规劝宋明飞起义,那么曲家大院就一定会变成一片废墟,这层意思让他心生不快。再说了,你一个毛头小伙子来教训我,我没干投敌卖国、杀人放火的事儿,也没跟共产党过不去,不管谁坐天下还能拿我咋样?
     
       再看看李平安那张黑红的脸膛,忽然想起他和钱春梅之间的事儿,曲德全心里顿时泛起一股酸意。或许这是男人的本性,即便对自己的女人丝毫没有感情,也不愿让别的男人染指。他想,钱春梅不管咋说都是我明媒正娶过来的,你李平安跟她眉来眼去像啥话?于是冷冷地说,谢谢你的好意。来,喝茶。
     
       这已是在送客了,可李平安偏偏没有领会,还在那里规劝曲德全,本是一番好意,可话却说得不当,曲德全更加恼火,乘李平安不备,忽然起身拉开门,冲外面大喊一声,来人,送客!
     
       声音在寂静的夜晚特别高亢、清晰,急速地传到前院,曲平川听到了,几个看家护院的国军士兵也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而且从急促的声音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曲平川带领几个士兵火速赶来,将正准备翻墙而走的李平安等人围在中间。
     
       曲平川惊讶地问,又是你李平安,你来我家到底想干啥?
     
       李平安从容不迫地回答,来找你伯伯谈谈,给你们指条正道儿。
     
       曲平川觉得这话很刺耳,那意思就是说我们以前走的都是邪路?心里不舒服,嘴上就说出来:李平安,收起你这一套吧。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走正道儿还三更半夜翻墙进来?你们偷偷摸摸算个啥?有种就光明正大地走前门。
     
       旁边的钱春梅羞愧地低下头。
     
       李平安从曲平川的话中也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有一种受到羞辱的感觉,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说,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了,但我警告你们千万不要乱来。
     
       雨下大了,曲家大院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第二天早上,宋明飞一回来,就被老丈人拉进书房。曲德全迫不及待地对女婿说,明飞,昨天晚上你出去后,李平安偷偷摸到我们家来,让我劝你起义,被我扣下了,现在还关在地窖里。
     
       宋明飞惊叫一声,说,真的?伯伯你把他扣下了?这样不好吧?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哩。
     
       曲德全点点头,说,明飞,你想到哪里去了,伯伯不是个糊涂人,更不会做那种糊涂事儿。那小子说话太张扬,我只是想杀杀他的锐气,并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了,这事儿必须等你回来拿主意。
     
       宋明飞来回踱了几步,说,我去看看他。
     
       当宋明飞钻进地窖的时候,李平安正在睡觉。被宋明飞叫醒了,他揉揉眼睛,似笑非笑地说,明飞兄,你搅了我的好梦呀。宋明飞哭笑不得地说,平安兄,我真佩服你的乐观。李平安笑了笑,说,明飞兄,我晓得你会来看我,而且还会放我们出去。我说的对不对?宋明飞吃惊地问,你咋就这么有把握?李平安笑嘻嘻地回答,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更不会因为杀了我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宋明飞笑了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李平安一根,然后给他点着。李平安抽了两口,吐出一个烟圈,说,明飞兄,我有一种感觉。说完看着宋明飞。宋明飞问,啥感觉?李平安说,我感觉我们今后很有可能会在一起共事。宋明飞看看李平安,没有说话。
     
       李平安继续说,明飞兄,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但你的一腔热血在你们的队伍里却得不到发挥,你早就对当局不满,可你却不敢表露,更不敢作出反抗。你心里其实非常痛苦。我说的对吗?
     
       宋明飞沉默不语。李平安又说,我晓得,你们友军独立团起义对你震动很大,但你一直在犹豫。当断不断,必有后患,我觉得你还是早做决断的好。宋明飞叹口气,猛抽了几口烟,把烟头在脚下踩灭,说,平安兄,你先在地窖里委屈一下,我上去跟老丈人说说,找个时间送你们回去。
     
       上去后,宋明飞对负责看守李平安等人的士兵交代,你们看紧点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下到地窖去。说完就来到老丈人的书房。曲德全正在宣纸上笔舞龙蛇,片刻间已完成一幅书法作品。他题好款,盖好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招手说,明飞,来看看咋样儿?
     
       宋明飞上前一步,发现老丈人写的是一首七言绝句:千门万户艾草香,流光飞逝又端阳;谁人独望汉江月,花落庭前雨茫茫。行草字体潇洒飘逸,既如行云流水,又像疾风劲草。
     
       曲德全平时难得有这样的兴致,宋明飞还是第一次看到老丈人写字,所以一时半会儿不晓得说啥才好。曲德全指了指椅子,示意宋明飞坐下,随后解释说,昨晚一夜没睡,听到外面的雨声,灵感来了,就作了一首诗。
     
       刚说了一句,曲平川进来了,一眼瞥见案桌上的条幅,急忙凑上去看,边看边说,伯伯,好久没见你写字了,你的字越来越有功力了。这幅送给我吧。看了一会儿,忽然又说,哦,这幅我不能要。
     
       曲德全笑了笑,说,平川,马上要过端午了,你去给你妈说,多准备一些粽叶啊。女儿出去了,曲德全这才问女婿,明飞,李平安说啥啦?
     
       宋明飞没有回答老丈人的问题,却反问,伯伯,眼下国军节节败退,前几天襄阳城里的学生举行了“反内战、反迫害、反饥饿”示威游行,矛头直指国民政府。看来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形势对我们都十分不利。您有啥打算?
     
       曲德全沏了一杯茶递给宋明飞,说,明飞,政治上和军事上的事儿我不懂,你该咋决定就咋决定。可我听说共产党实行的是共产共妻政策,将来他们得了天下,我们的家产肯定要被没收,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其实你们谁坐天下都跟我没关系,但要是想打我们这房子的主意,打我们家产的主意,我肯定接受不了。
     
       宋明飞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说,伯伯,其实你们对共产党不太了解。我在抗战期间跟他们接触过多次,他们的队伍里有很多治国安邦的人才,他们的制度也并不是共产共妻。但是,他们实行公有制却是千真万确的,假如他们胜利后会不会没收这房子、店铺跟田地,我真的说不清楚。
     
       曲平川这时又走了进来,接过话头说,伯伯,我听说当局一些高层人士纷纷把家产转到台湾去了。要不我们也把房子、店铺跟田地都卖掉,先到别处避避风头?
     
       曲德全苦笑一下,说,说得好听,这些家产是我们曲家几辈人苦心经营下来的,咋能说卖就卖?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卖掉家产,更不会当败家子。
     
       曲平川又说,那李平安对我们家有成见,假如共产党得了天下,他如果还在青石桥任职,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宋明飞摇摇头,说,不会吧,我听说共产党历来主张团结社会各界人士,像伯伯这样的开明人士,更是他们争取的对象。再说了,即便他们得了天下,新政权里也需要伯伯这样的人。
     
       曲平川却说,没错,他们的政策也许是好的,可政策也要靠人去执行,就怕政策在一些人手里变了调儿。
     
       三人长吁短叹一番,终究没有一个主意。其间,钱瑞莲到后院来给栀子花浇水,经过圆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三个人的谈话。她对眼下的时局并不十分清楚,但从曲德全的谈话中,她意识到这座房子与时局之间还存在某种联系,出于对房子的看重,她也开始关心起局势来。
     
       找个时间,钱瑞莲把女儿拉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神秘兮兮地说,春梅,你最近是不是见到那个李平安了?
     
       钱春梅脸红了一下,觉得妈妈问得没头没脑的,忽然又想到过去的事情,就说,妈,你不是说李平安已经牺牲了吗?
     
       钱瑞莲愣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拉着女儿的手,笑眯眯地说,春梅呀,那都是钱三元对我说的。当年兵荒马乱的,谁晓得那是误传呀?这李平安也真是命大,听说他还在共产党的队伍里当了官儿,又回到青石桥了。你见到他没有?
     
       钱春梅原本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没有往深处想,只要心上人还活着,她就感到欣慰。这种感觉很快就抵消了当年被骗的郁闷,她相信了妈妈的话,于是回答道,是的,见到他了。妈,你问这个干啥?
     
       钱瑞莲露出惊喜的神色,说,李平安有没有给你讲一讲眼下的情况?
     
       钱春梅斜靠在桌子上回答,讲了,他说共产党最终要坐天下,那些反动恶霸、反革命分子以及罪大恶极的地主老财们统统都要打倒。
     
       钱瑞莲急忙问,也包括曲老爷?
     
       钱春梅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就是这个意思,可他也没有明说。
     
       钱瑞莲又问,我刚才听曲老爷说,共产党胜利了可能要没收我们这房子,李平安有没有这样跟你讲过?
     
       钱春梅歪着头想了想,说,他倒没跟我提起这事儿,不过他说共产党要团结各个方面的人,不会跟大多数人过不去。
     
       钱瑞莲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呵呵一笑,说,春梅呀,你要是再见到李平安了就跟他说,今后千万不要没收我们家的房子。
     
       钱春梅噗嗤笑了起来,说,妈,如今八字还没一撇,谁赢谁输还不晓得,你操这个心干吗?
     
       钱瑞莲却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不是担心么?我们不能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明白吗?
     
       钱春梅在心里揣摩妈妈话里的意思,她觉得妈妈似乎有一种预感,而妈妈预感到的事情肯定与自己的命运存在某种联系。出于亲情的考虑,她想把李平安的情况告诉妈妈,就说,妈,你晓得么,李平安这会儿就在我们家。
     
       钱瑞莲惊得站了起来,问,真的,他来干啥?
     
       钱春梅就把曲德全扣押李平安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钱瑞莲担心地说,天啊,那李平安今后要是得势了,会放过我们?
     
       钱春梅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看来,妈妈把曲家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与那个叫李平安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了,于是乎空前重视起来。可在七年前的时候,妈妈对李平安是啥态度呢?钱春梅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于是就说,妈,当初你还拼命反对我跟他来往,如今想到人家的好处了?
     
       钱瑞莲眼望别处没有接话,好一会儿才说,春梅,妈都是为你好。你听妈一句话,找个机会,悄悄把李平安给放了,我们得为自己留条后路呀。
     
       钱春梅睁大了眼睛,说,妈,你说啥呀?你让我放了李平安?那李平安可是老爷扣下的呀。我放了他,老爷会答应?宋明飞会答应?
     
       钱瑞莲却用不容置辩的语气说,春梅,别忘了,你是曲老爷的二姨太,咋说都是一家人。你放走了李平安,对曲老爷说是为了曲家才这么做的,他能把你咋的?论辈分你还是宋明飞的二妈,他更不敢把你咋的。
     
       钱春梅又说,这可是要冒很大的风险呀?
     
       钱瑞莲点拨女儿,春梅,只要能为我们留条后路,就是冒个险也值得。你想想看,如今李平安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要是我们救了他,他还不感激一辈子呀?
     
       钱春梅却面有难色地说,可是,要是让老爷晓得了,这还了得?再说了,宋明飞手下看得很严,我哪有机会呀?
     
       钱瑞莲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才对女儿说,春梅,我估摸着老爷也并不是真要跟李平安过不去,他也不会完全断掉自己的后路。至于机会么,我相信你能放他们进来就能放他们出去。
     
       当天晚上,钱春梅又故伎重演,给看守李平安的士兵送去了几样卤菜和一瓶白酒,趁士兵们酒醉昏睡之际,她悄悄把李平安等人放了。
     
       第二天早上,士兵慌慌张张地来报告说李平安不见了,曲德全惊讶地问,你说啥?李平安不见了?难道他会打洞不成?士兵只好老实交代,昨天晚上二太太去过地窖。
     
       曲德全立即明白了,转身走进钱春梅的卧房,问,是你把李平安放了?钱春梅把一根银簪子别在发髻上,不紧不慢地说,是的。曲德全大声斥责道,谁叫你放的?咹?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钱春梅等曲德全发完火了,才站起身说,我这也是为曲家好。曲德全没好气地说,你倒还有理了?
     
       钱春梅平静地说,老爷,你虽说把李平安关起来了,可你并没有把他咋样,这说明你只是想吓唬一下他,并不真的想对他下手。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见曲德全没有说话,钱春梅又说,可他们三个人是老爷你抓起来的,你即便想放,也磨不开这个面子,所以我就替老爷把他们给放了。
     
       钱春梅的这番话,句句说到曲德全的心思上,他刚才还在为如何处置李平安犯愁哩。可是,他的这番心思偏偏就被钱春梅看穿了,所以心里又有些恼火,再想到她和李平安之间的一些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就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女人家瞎掺和啥?你说是为了曲家好,我看你八成是旧情难忘。钱春梅心里不高兴了,噘起嘴巴说,老爷,你咋这样说话?我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说完扭身出去了。
     
       宋明飞刚好进来,听到了钱春梅的话,就对老丈人说,伯伯,你应该感谢她……感谢二妈才是。
     
       曲德全惊异地看着女婿,问,明飞,你这话是啥意思?
     
       宋明飞取下军帽,捋了捋头发,说,伯伯,你想想看,李平安是来谈判的,不是来交战的,我们把他们关起来,从道义上说不过去。但是,既然已经关起来了,要是你我放他们出去的话,对手下的弟兄们不好交代,要是让上头晓得了,说不定还会给我们扣上个通共的罪名。可二妈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女人家,如果上头追查下来,我们就说她是感情用事一时冲动,这能有多大的事儿呢?
     
       曲德全点点头。宋明飞又说,伯伯,这事儿一定要严密封锁消息,尤其不能让冯先生晓得,不然他对他家小四说了可就麻烦了。
     
       曲德全说,明飞你放心吧,我对那个冯先生一直都有提防。
     
       曲德全听了女婿的话,没有再难为钱春梅。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和李平安之间的事儿,他的心里就不舒服,尤其是两人偷情的消息传到曲德全的耳朵里,他更加恼火。想的越多,越怪罪李平安。心里的怨气积累到一定的时候,曲德全就告了李平安一状,说他利用工作之便勾引开明绅士的二姨太。李平安因此受到了降职处分,并被送到学习班接受了一个月的教育。
     
       至此,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了。
     
       十九
     
       接连添了两个外孙,曲德全感到由衷的高兴。可在高兴之余,却也感到十分尴尬,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无法完成传宗接代的大任。想了很久,终于在大外孙万金两岁多的时候对女婿说,让万金随母姓吧,这样曲家就名正言顺地有了继承人。
     
       宋明飞爽快地答应下来。
     
       女婿的理解让曲德全十分感动,也十分兴奋,每天让两个孩子不离左右,快活地享受天伦之乐。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七月。一天上午,姐夫和姐姐来青石桥看望曲德全。姐夫告诉他,中原野战军不久前攻克襄阳,随后又作战略转移。眼见国民党大势已去,且对今后的局势心里没底,姐夫就劝曲德全做好两手准备,把家产卖掉,一家人到乡下躲避一下,静观时局变化。
     
       可曲德全并不同意,反问,姐夫,这房子是祖上的家业,咋能随便卖掉?即便卖掉了,今后到哪里能买到这样好的房子?
     
       姐夫哑然失笑,现在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房子?只要手里有硬通货,到哪里买不到房子?
     
       无论咋劝说,曲德全都不愿离开曲家大院,姐夫只好作罢。
     
       姐姐见曲万金生得虎头虎脑,十分讨人喜欢,就提出来带到夫家南漳乡下去住一段时间。曲德全当即与女儿女婿商量一番,午饭后就让姐姐把万金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曲德全把孙子搂在怀里亲了又亲,眼角满是泪花。
     
       没想到这一离开却成了永别。
     
       刚回到襄阳城内,就遇到一队溃败的国军,由于姐夫早已被列入去台湾人员名单,还没来得及回老家,一家人就被挟裹着上了船,一路顺流而下,最后“被自愿”来到台湾,曲万金也在其中。
     
       突然的变故让曲德全感到万分的遗憾,常常站在院子里,出神地眺望东南方向,可山高水远,音讯全无,无尽的思念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叹息声声里,时光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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