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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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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傍晚,曲德全让一个佣人到徐记酸酱面馆买来一些酒菜,然后和管家一起下到地窖,进去就看见宋明飞和李平安正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下对角棋。曲德全对两个年轻人抱拳施礼道,两位义士,我这几天太忙了,没有来看你们,实在抱歉!今天我特意带来一些酒菜,算是赔礼了。我们好好喝几杯吧。
     
       听见曲德全说话,宋明飞和李平安抬起头来对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宋明飞说,曲先生言重了。我们已经连累你们了,心里原本就很过意不去,你这样说更让我们承受不起呀。
     
       曲德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你们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老百姓的生死存亡还要仰仗你们。我一个商人,别的做不了,给你们提供一个养伤的地方还是可以的。你们就别客气了,安心养好伤,争取早日重返战场。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这时,管家已把酒菜和碗筷摆好,曲德全招呼两个年轻人过来坐,说,地窖里条件差,我们将就一下吧。没办法,上面又来了一队鬼子兵,风声还挺紧,你们再委屈几天吧。
     
       宋明飞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有一盘卤猪蹄,一盘卤牛肉,一盘将军肉,一盘炒雉鸡,一盘烧大肠,还有几盘素菜,香味儿直往鼻孔里钻,肚子也叽里咕噜地叫起来,就说,曲先生,住在地窖里能吃到这些东西已经很满足了,说实在的我们好久都没喝过酒了。
     
       曲德全哈哈一笑,说,今天我们就好好喝几杯吧,我这酒可是上好的地封黄酒呀!只要两位义士胃口好,我以后每天都让他们送下来。
     
       管家把酒斟好了,曲德全举杯敬两个年轻人,每次都由管家陪同,连敬了三杯,四个人就开始上脸了。然后管家又开始敬酒,又三杯下来,几个人的眼神就活泛起来,话也多了。
     
       管家多喝了几杯,一改往常谨慎的习惯,说话也随意起来。他见李平安很少讲话,就想活跃一下气氛,没话找话地问,李长官,你穿的衣服咋跟宋长官穿的不一样?
     
       李平安抬头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宋明飞,这才说,因为我是共产党,他是国民党。换句话说,我是共军,他是国军。蒋委员长不给我们军费,所以我们穿的衣服就没有他们的好。
     
       宋明飞急忙纠正李平安的话,平安兄,你说得不完全对,我们如今都是国民政府军的序列,统归蒋委员长领导。
     
       李平安笑了笑,说,明飞兄,你的神经真是敏感,佩服!
     
       曲德全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就说,李长官,我们这一带曾经有过你们的组织,你对他们都很了解吧?
     
       李平安说,是的,多少了解一些。这里曾经有鄂西北最早的党小组,枣阳籍的程克绳也是我党早期的革命家。
     
       曲德全又问,那,你听说过一个叫曲德平的人吗?
     
       李平安回答说,听说过。
     
       曲德全迫不及待地问,他现在在哪里?
     
       李平安沉吟片刻,说,我也说不清楚,听说他九年前已经是团政委了,如今应该……也在抗日战场吧。说完低头吃菜,目光有些闪烁。曲德全也不再问,几个人举杯喝酒。
     
       晚饭结束后,曲德全回到书房,点燃一炷香,双手合十拜了三拜,心里默默地许了一个愿。这个心愿是不能说出口的,但他却很想对范燕如说。
     
       夜幕中曲德全敲开范燕如的门,范燕如一袭睡衣罩在身上,浑身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曲德全,好像已经洞穿了他的心事。就是这双眼睛,常常让曲德全迷失自己,却又在迷失中发现自己的真性情以及心底最脆弱的一面。他渴望那双眼睛的轻柔爱抚。
     
       曲德全从迷醉中清醒过来,说:
     
       燕如,明天早上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范燕如问,啥地方呀?
     
       曲德全说,我想到莲心庵去烧炷香。
     
       范燕如又问,你想为谁求签呀?
     
       曲德全压低声音说,燕如,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可能也晓得,我二弟德平是共产党,为这事儿跟我伯伯闹崩了,好多年都没回来过,也没有他的消息。如今时局吃紧,更是连个音讯都没有,也不晓得是死是活。伯伯能狠下心,我却不能。可我又不能公开去找他,只好偷偷去为他求个平安。
     
       范燕如疑惑地问,你为啥不打听一下他的下落?
     
       曲德全苦笑一下,说,我跟李平安打听过,他们是一个党派的,应该晓得二弟的下落,可他却说他不晓得,我从他的眼神里感觉他在说谎,但我毕竟拿不准,也不好刨根问底,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而且还有些忌讳。
     
       范燕如紧接着又问,你忌讳啥呢?
     
       曲德全回答,唉,我得留条退路呀。你晓得么?十几年前国共合作破裂那阵子,镇上就有人想拿我二弟的事儿来整治我们,要不是我伯伯花钱疏通关系,我们曲家可就倒了大霉。
     
       范燕如还是不明白,如今国共又合作了,你还担心啥呢?
     
       曲德全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没错,如今国共又合作了,可谁晓得能持续多久?还会不会再打起来?中国的政治气候真是瞬息万变,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不懂政治,也搞不清他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我只晓得德平是我的亲骨肉,无论他姓“共”姓“国”都是我的亲兄弟,明着不能出面,只好暗中为他求个平安。
     
       范燕如点点头,说,也许你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曲德全又说,我也不晓得为啥,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八年前我还在四川的时候,冬天的一个晚上,我梦见二弟浑身是血地向我走来,指着胸口的一个血窟窿,不停地喊冤枉。我一下子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我估计二弟出事儿了,所以到处打听他的下落,可至今也没打听到,我这心里始终放不下呀。
     
       范燕如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明天我就陪你去吧。说完用那双秋水含烟般的眼睛看住曲德全。曲德全轻轻捏住她的手,范燕如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莲心庵位于青石桥镇西五里外,修建于悬崖峭壁之上,掩映在树木葱茏之中;背靠群山,面朝汉江,山间的清幽和江面的开阔尽收眼底;一条小路在山脚下蜿蜒,使莲心庵与外界保持着正常的联系。
     
       庵不大,仅一座小院,五间房屋而已,据说始建于清朝乾隆年间,历经多年的风吹雨打,斑驳的墙体上已显露出破败的痕迹,却也掩不住做工的精致。庵里有三个尼姑,在晨钟暮鼓中细数念珠,经书一卷,孤灯一盏,忘却了人间的几多烦恼。因附近的信徒时常上来烧香拜佛,庵里香火倒也经年不衰。
     
       第二天一大早,两顶轿子停在莲心庵大门口。下来两个人,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很快就来到一处简陋的庵堂前。红色的门柱上刻着一副对联:烟霞清净应无染,水月空虚性自明。
     
       走进庵堂,上了一炷香,曲德全伸手抽了一支签,却是下下签,正忐忑不安的时候,慧灵师太从廊柱后面转了出来,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施主有何贵干?
     
       曲德全双手把签递上,说,请师太指点。
     
       慧灵师太略略看了看,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功名轻如云烟,公道自在人心。一切都是命。实在惭愧,施主这个签贫尼解释不了。
     
       范燕如接过话头说,师太,是好是坏你尽管说,我们一大早过来就是想听你一句话。
     
       慧灵又双手合十,说,心到神知,供香人吃。人当自度度当人,佛即是心心即佛。施主,惭愧惭愧,贫尼实在解不了这个签,也许以后你就能明白贫尼的难处。说完转身而去,留下曲德全和范燕如两人呆呆地站在庵堂中间。
     
       回去的路上,曲德全问,这师太好奇怪,为啥就不肯说呢?
     
       范燕如说,也许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曲德全吃惊地望着她,心想你说话咋也跟慧灵师太一个腔调了?
     
       就在曲德全携范燕如去莲心庵烧香拜佛的时候,曲家大院里的四个年轻人正在地窖里愉快地交谈着,他们从不熟悉到相互熟悉,从不了解到相互了解,一些事情注定将要发生。
     
       宋明飞的突然出现,让曲平川既感到意外,又感到兴奋,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脸红心跳。她没事儿就在地窖口转悠,见钱瑞莲来送饭了,就跟着一起下去。钱春梅看见了,也嚷着要下去,钱瑞莲只好依了她们。
     
       放下篮子,钱瑞莲转身就走,叫两个姑娘一起上去。曲平川却说,我们在下面呆一会儿,我伯伯让我来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你先上去吧,一会儿我和春梅把篮子拎上去。钱瑞莲只好独自走开。
     
       地窖里灯光昏暗,可年轻人的心里一片亮堂。
     
       由于曲平川和李平安小时候闹过别扭,所以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见面了也不打招呼。但对宋明飞就不一样了,曲平川在他面前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缠住宋明飞让他讲抗战的事儿,两个人似有意躲开钱春梅和李平安,这样钱春梅和李平安倒也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个小伙子无疑带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这让终日封闭在深宅大院里的两个姑娘感到耳目一新。钱春梅一有机会就去找曲平川,然后曲平川就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带她下地窖去。这样一来,钱春梅在曲德全身边待的时间就少了,这让钱瑞莲感到隐隐不安。她希望女儿有事没事就待在曲德全身边,机会是争取来的,也是慢慢积累下的。
     
       回头再说范燕如那边的情况。为了打消鬼子对曲家收留抗战分子的疑心,也为了分散松井一郎的注意力,范燕如让曲德全又给松井一郎送了几幅字画;松井一郎忙着欣赏去了,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
     
       经历了这些事情,曲德全对范燕如的感情急剧升温,两人就像新婚一般缠绵悱恻。钱瑞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内心对于范燕如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到最后就发展成了怨恨。
     
       六月中旬的一天,上街的时候,钱三元遇见钱瑞莲了,示意她到茶馆里坐下。扯了一会儿家常,钱三元试探性地问,妹子,两个抗日分子真的没到曲家去?
     
       钱瑞莲低头喝茶,她在紧张地思考对策,揣摸钱三元的意图。喝了两口茶,回答,反正我没看到。
     
       钱三元又问,你真的没看到?
     
       钱瑞莲想了想,问,三哥,要是窝藏抗战分子,会有啥结果?
     
       钱三元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是要掉脑袋的。
     
       钱瑞莲手抖动了一下,这个结果显然出于她的意料。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推测下去,曲德全肯定是要掉脑袋的,那么,没有了曲德全,她的计划就没法实现,这当然是她不愿意看见的结果,于是就问,三哥,说句话你别介意,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钱三元得意洋洋地回答,那当然了,皇军现在很器重我,我要是能把这件事儿查个水落石出,松井一郎肯定会重重地奖赏我。嘿嘿,说不定他会把曲家大院赏给我。
     
       这句话让钱瑞莲警觉起来,原来钱三元也在打曲家房子的主意?这等于在她实现自己目标的路上又多了一道障碍。于是,她在一瞬间决定站在曲德全这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三哥,我真的没看到有抗战分子到曲家去,我估计曲老爷也没有这个胆儿。你要是不相信,带人去曲家搜查一下不就晓得了?
     
       钱三元却说,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曲德全不是一般人,没有松井一郎的同意,哪个敢到曲家去搜查?这事儿只有皇军去才行。可松井一郎这几天又从曲德全那里搞到几幅画儿,整天呆在办公室里欣赏,哪有这个心思?
     
       钱瑞莲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就问,哎,三哥,听说有一次松井一郎想让范燕如去给他画画儿,被范燕如找理由回绝了,有这事儿吗?
     
       钱三元反问,你住在曲家大院,应该比我更清楚呀?
     
       钱瑞莲说,好像有这回事儿。你说范燕如为啥不愿去松井一郎那里画画儿?
     
       钱三元脱口而出,妹子,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皇军的军营那是啥地方?松井一郎又是个啥样的人?那里关了好多女的,每天晚上都被强迫着陪皇军睡觉。你以为松井一郎真的让范燕如去画画?他是在打范燕如的主意。范燕如那么漂亮,松井一郎肯放过她?你说范燕如哪敢到那地方去?
     
       钱瑞莲心里一阵阵恶心。她连喝了好几口茶水,稳了稳神,这才说,原来如此,幸亏没去。
     
       钱三元咂了咂嘴巴,又说,哎,那曲德全也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得到范燕如那样的美人。两个人虽说偷偷摸摸的不光彩,可人家早就好上了,要说不光彩还是他老爹不光彩。革命还不分先后哩,反正老子儿子都是那回事儿。
     
       钱三元的话说得毫无顾忌,钱瑞莲却听得别别扭扭,忽然联想到自己,猛然间感到十分羞愧,于是低头不语。
     
       钱三元继续说,不过我就纳闷儿了,那松井一郎真的就能放过范燕如?
     
       一句话似乎说中了钱瑞莲的心事。
     
       结合钱三元前面的话,钱瑞莲忽然意识到一个机会就在眼前,为了自己的目标,只好对不起一个人了,于是就站起身说,三哥,至于曲家有没有抗战分子,你让松井一郎把范燕如叫过去问问不就晓得了?我在曲家只是下人,范燕如是三太太,肯定比我清楚。
     
       钱三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到了月底,松井一郎从武汉回来,钱三元当即去汇报工作。夜幕降临的时候,松井一郎带着几个手下直奔曲家大院。两个家丁刚想阻拦,却被几个日本鬼子包围起来。松井一郎一走进后院天井,就大声说,曲德全,我们怀疑你窝藏抗战分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曲德全急忙从书房里跑出来,稳了稳神,点头哈腰地说,太君,太君,你千万别这样说,这个玩笑开大了,我哪敢干这事儿?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松井一郎拉下脸,猛然大喝一声,曲德全,谁跟你开玩笑?你的狡辩的不要!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三条路,第一,你跟我到皇军军营去;第二,你家的房子被皇军征用,你们一家明天都给我搬出去;第三嘛……嘿嘿,松井一郎眯着眼睛望着曲德全。
     
       曲德全紧张地问,太君,第三条路是啥?
     
       松井一郎笑了笑,神态傲慢地说,很简单,让范燕如跟我走一趟,我要亲自看她给我作一幅画。说完阴笑起来。曲德全顿时明了松井一郎的真正意图,心里既愤恨又难受。
     
       曲德全晓得,这三条路都不好走。就说第二条吧,松井一郎明摆着想强占曲家大院,可这房子是曲家几代人创下的家业,要是在曲德全手里败了,他有啥脸面去见他的先人?还有第三条,松井一郎请范燕如去作画不过是个借口。假如范燕如去了,还能清白地回来?
     
       曲德全想了又想,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范燕如往火坑里推,看来只好走第一条路了。他也晓得,日本军营那地方好进不好出,进去了基本上没有活着出来的。可为了这个家,为了曲家大院,为了范燕如,他决定豁出去了,于是对松井一郎说,我跟你们去吧。
     
       就在这时,范燕如忽然走了出来,她款款走到曲德全面前,目光定定地看住曲德全,平静地说,德全,你不能去。既然他们想让我去,我就跟他们去好了。
     
       松井一郎当时就笑了起来,说,范燕如你终于答应了。
     
       范燕如转过身,却并不看松井一郎,神态自若地说,松井先生,你不是想让我去画画儿吗?我答应你这个要求,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松井一郎问,你有啥要求?
     
       范燕如说,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曲家,包括这房子。
     
       松井一郎说,好,我答应你。
     
       曲德全吃惊地看着范燕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范燕如又转身仔细端详着曲德全,她的目光平和温柔,没有慌乱,也没有哀怨。目光掠过曲家大院青灰色的墙壁,停留在墙角两棵白玉兰树上。一阵风吹来,白玉兰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范燕如才对曲德全说,德全,我走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啥事情你都要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你好好操持这个家,这个家不能没有你。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去。
     
       曲德全目光中露出痛苦,刚想奔过去,一个日本兵用刺刀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就停在原地不动了。
     
       来到松井一郎住的地方,他命人取来笔墨纸砚,要范燕如现场作一幅牡丹图。只见范燕如拿起一支毛笔,略蘸浓墨,用笔肚在宣纸上急速画出枝干,然后再用汁绿蘸淡墨扫出叶片,最后用曙红画花。那花却是寥寥几朵,地上一片落红。画面上一片狼藉,满目苍凉。这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松井一郎不解地看着范燕如,问,中国画中的牡丹都是生机盎然的,你这牡丹为啥这样惨不忍睹?
     
       范燕如轻轻一笑,说,你不是懂中国画吗?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松井一郎皱起眉头,命令道,你的,必须说清楚。
     
       范燕如放下画笔,缓缓作答,不错,我平常画牡丹时,都是富有生机的。可是,如今我们的国家都快没有了,到处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大好河山都支离破碎了,我也是个中国人,在今天这个地方,我笔下的牡丹还能生机盎然吗?
     
       松井一郎这才明白范燕如话里的意思,冷笑一声,说,我们是来帮助你们支那人实现大东亚共荣的,你们应该感谢才是。
     
       范燕如冷冷地说,要是我们的军队跑到你们国家去烧杀抢掠,烧毁你们的房屋,屠杀你们的人民,你作何感想?你们口口声声说“大东亚共荣”,不过是骗人的鬼把戏。
     
       松井一郎气得脸色铁青,一把将画纸撕得粉碎,骂道,八格牙鲁,别不识抬举。然后走到范燕如面前,把她上下看了一遍,那眼神恨不能立即把她的衣服剥下来,淫笑着说,我除了喜欢中国画,还有一个爱好你晓得吗?
     
       范燕如别过脸不说话。
     
       松井一郎又说,我更喜欢美人儿。我玩过的中国女人不计其数,可像你这么漂亮又会作画儿的还是第一个,你说我能放过你吗?今天,我也要让你这朵花儿在我身下变得惨不忍睹!
     
       范燕如骂道,你这个畜生!简直没有人性。
     
       松井一郎狞笑着,一把抓过范燕如,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范燕如拼命反抗,可哪里是松井一郎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让他得逞了。
     
       第三天下午,范燕如才回到曲家大院。
     
       人瘦了一圈儿,眼睛红红的,回家倒头就睡,眼泪却早已流干了。钱春梅端来一碗鸡蛋米酒,含泪央求她喝下去,可范燕如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没有丝毫反应。曲德全进来了,范燕如还是不说话。曲德全没办法,交代钱春梅好好伺候,然后就出去了。
     
       就这样躺了两天,一滴水都没有进。曲德全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流着泪说,燕如,你起来吃些东西吧?不管发生了啥事儿,我都不会怪你,是我没保护好你啊!
     
       范燕如这才坐起来吃了几口饭,喝了点儿水,然后在钱春梅的搀扶下到院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在白玉兰树前站定。昨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地上残留着一些零星的叶片。
     
       一阵阵悠扬的钟声从莲心庵方向隐隐传来。
     
       发现范燕如失踪的时候已是次日早上,钱春梅对曲德全说到处都找不到三太太的踪影。不一会儿,曲平川急急跑出来,说在范燕如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封信。
     
       曲德全急忙把信拆开,纸上写道:德全,我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了,不配你了,好在我们曾相好一场,我已知足。德全,我先走了,到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去了,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信纸上有斑斑泪痕,与曲德全的眼泪混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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