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谓的爱情只是一个屁(1)
这次兄弟聚会，无疑给情绪处于低潮，人生处于落寞期的王小猛打了一剂强心针，让他再次看到京城的曙光。尤其那晚上醉眼蒙昽中看见了那两个朝他们张望的女人后，他不再为男女比例失调而恐慌，他又有了在北京留下去的信一已。
转眼，五一长假结束了。
老大和骡子继续上他们的班，王小猛和大歪已经成了待业青年，早晨可以睡到12点。吃过午饭后，再一起到网吧投简历。
一周过去了，王小猛投出的简历如石沉大海，眼看着兜里的人民币寥寥无几了，可工作还是没着落。房东太太绕着弯都给他暗示过好几回钱的事儿了，可是王小猛硬是装作没听懂。房东太太的原话是说房租年后要涨价，规劝王小猛要提早预交下年的房租。其实王小猛心里清楚，那只是借口，恐怕真正急着要他交的应该还是上个月欠下的100元水电费。王小猛知道，照这样欠着水电费不还，即使他预交得再及时老太太也不见得再租给自己了，所以索性装回傻子。
要说在找工作上，大歪这次可是比王小猛幸运多了，他已经不为下个月的房租着急，还又一次拥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他趁房租没涨之前就已经预交了一年的房租，而且他的一位前同事在中关村的一家小公司当了部门主管后，在得知大歪辞职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开着单位的公车把他接收了过去。而王小猛的前同事们，因为都知道王小猛跳槽的频率太高，再加上平日里他又不喜欢和那些个他认为的鸟人说话，所以大家基本上对王小猛的认识仅仅局限在名字上，有的估计连名字都没记住，当然，也就没人接收他。现在王小猛能做的，唯有等待，还有就是每天花一块五毛钱继续毫不气馁地到中华英才网上去投简历。
在大歪离开了他去上班之后，王小猛一连几天除了不断地向一些小私营出版公司投简历外，乘下的时间就是到处瞎逛，这种瞎逛用王小猛自己的话说就是“走生命”。王小猛说是走，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坐，而且这又是王小猛最喜欢的事情。他所谓的“走生命”其实就是坐上一辆陌生的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然后再下车，跑到马路的对面坐同样车次的公交车返回到起点，如此重复。347路、505路、489路、664路、992路、旅游专线107……几天下来，南平庄车站的所有车次，都被王小猛坐了个遍。在实在没有陌生车坐之后，有一天晚上他脑子一发热，差点拨了120找救护车坐。
这些天在车上，王小猛偶尔也会想到林苒苒。想到林苒苒时，王小猛就特别伤感，每当伤感到无法释怀的时候，他就会一个人眼泪汪汪地数车窗外身边飞驰而过的各色小汽车，一边数一边在一里盘算着自己将来应该买哪个车型。伤感完毕，他还会继续想她。
他心想，现在她在哪里？她身边的男人会有一张什么样的脸？她过得好吗？她为什么不给自己打个电话呢？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自己不也一样没给她打电话吗？每次想到这里，对王小猛来说既是一次一灵的生死蜕变又是一次想念的结束，但更是下一次想念的开始。王小猛总会一边苦笑，一边对自己说：“我当然不给她打电话，因为她的号码肯定换了嘛。”
每当此时此刻，王小猛总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特别滑稽，像个蹩脚的小丑一样滑稽。于是他总会把脸躲开公交车的车窗玻璃或者后视镜，因为他怕会不小心看见自己的样子。
前些日子在思念最为惨重的时候，有一天王小猛在992路的孕妇专座上不小心留下了一首诗。本来这首诗是王小猛打算写在自己心里的，可一激动就留在了公交车后背的广告纸上。这首诗的名字叫做《所谓的爱情只是一个屁》，内容如下：
那个已经不知去向的女人，
那些锈蚀成古铜钱一样的爱情。
一个个失眠之夜，
在辗转反侧中看见，
清醒延续到凌晨的下一个钟点。
泪水打湿的，
依然是自己的脸。
抹一把枯竭的心田，
在睡去以前，
还是闭不上眼，
只因下一个黑夜来临得太晚。
如果，
爱情只是一个展，
放了，
也就算了。
这是王小猛离开校园步入社会后写下的第一首诗，但也是他写得最成功的一首。这首诗的成功并不在它本身的韵律和文采，而是它的意境和引起读者共鸣所带来的效应。据说，这首诗在短短的几周内赚了很多个坐那个专座的孕妇的眼泪。其实道理很简单，谁都知道，看到这首诗的人首先会在心里产生一种目卩将被别人抛弃或者已经抛弃的共鸣感。你想想，当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她要没反应才奇了怪了。
王小猛所谓的“走生命”，在别人看来只是一种机械行为。但其实这背后真正隐藏着的是走的过程中，王小猛为自己找到的一种消化孤独的方式。以前，他经常采用的方式是睡大觉。后来不知道在哪里看见有人说被窝是青春的坟墓，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有志向的青年，他就使出一切办法想抓点青春的小尾巴，不让自己的青春这么快寿终正寝。于是就克制睡意，化昏睡为力量，并？巴这股力量成功转移到了坐陌生的公交车上面。
趁着骡子、老大还有大歪仨上班，自己一个人依然失业的空当里，王小猛围着南平庄周边进行了长达一周的“走生命”活动。
通过这些日子的走动，王小猛才弄清楚所谓的南平庄其实就只是个村庄，和小月河差不多，都算后娘养的，同北京所有的城乡结合部没什么两样，要说唯一有的区别就是这个村庄有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系统，低层次的吃喝玩乐都能在这里得到满足。这段日子里，王小猛在想起林苒苒伤感的同时也抽空总结了一下自己的人生。通过总结王小猛发现，其实两年来，从小月河辗转到南平庄，住的地方只不过从一个小农村换到了大农村，自己也只不过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睡了一宿后又转回到单身，仅此而已。自己的生活处境根本跟当初刚毕业时没任何区别。
王小猛刚住进这里的时候，大概也就是一年前，这里住的是看坟人，所以和它相邻的村庄，名字都比较瘆人，如杜家坟、佟家坟。他清楚记得第一次跟大歪一块坐347路公交车来南平庄，到佟家坟车站报站的时候，王小猛还被吓了一跳，但镇定后还是忍不住占大歪便宜，说：“大歪，到你家了。你可以下车了。”可没想到刚说完下一站竟是海淀区残联，还没等公交报站，大歪就急不可待地回击他说：“下一站，到你家了。你妈妈等你回家吃饭呢！”想到这里，王小猛苦涩地笑了。其实除此之外王小猛还是有收获的，通过第一天的考察，他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两个好地方，一个是西山公园，在村子的西边，里面有两张乒乓球台和一个比较好的篮球场，另一个就是室外桌球摊，一局一块钱的，比上网便宜五毛。王小猛发现后如获至宝，心想有了这两个地方，几乎就可以复制自己大学的主要运动生活了。正当他喜出望外准备拨电话告知大歪的时候，又意夕卜发现了一处荒山，山上种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果树。等王小猛气喘吁吁地爬到山的最高处时，又一次惊喜地发现站在那里竟然可以俯瞰大半个北京城。来北京这么多年，第一次登上一个可以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城墙的地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情形，王小猛的脑袋里立马蹦出了《英雄本色》里发哥的一句台词：“想不到香港的夜色原来这么美，这么美的东西马上就要失去了，真不甘心啊。”
那晚，站在山顶看够了北京城的夜色，在临往下走的时候，王小猛学着发哥的样子把“香港”改成“北京”在里复述了一遍，然后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恋恋不舍地离开。
王小猛在内心很羡慕发哥所说的那种失去，因为只有拥有过才敢说失去。可王小猛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北京的夜色，所以就连说失去的资格都没有，因此只能在一里偷偷地默念。其实王小猛何尝不喜欢品味那种英雄落寞的凄凉，可那么煽情的台词，到自己嘴里竟显得苍白无力，这让他十分纠结。
又一个傍晚，夜幕落下，华灯初上，不甘心的王小猛终于酝酿着情绪再次爬到山顶，而且在俯瞰着满城灯火达30秒之久后，哆嗦着复述了一遍发哥的台词。可奇怪的是除了满腹辛酸之外，他没找到半点英雄落寞的凄凉之情。发哥在那句之后的一句台词是：“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可王小猛在说完那句话后紧接着的下一句台词却是：不要再继续傻3了，赶紧回去投简历吧。
更不可思议的是，后来录取王小猛的公司正是来自那晚放弃继续傻逼的感叹赶着网吧关门前花了五毛钱开了20分钟电脑投出的一份简历。所以，冥冥之中，王小猛总觉得应该感谢电影《英雄本色》以及导演吴宇森、主演发哥以及全部演职人员和所有父老乡亲还有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最后还有大歪、老大和骡子。
这天上午10点左右，按照惯例，王小猛还处于似醒非醒的迷糊状态，这个时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但开头三位是010，王小猛猛地坐起，调整好情绪，双手抱着手机以完全的准备状态迎接这个来之不易的电话。王小猛知道，按照过往的惯例，固话打来找自己的，只要不是骡子公话私用，不出意夕卜的话一般都会是面试电话。
在王小猛深呼吸之后把听筒贴近耳边的时候，果然，手机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请问你是王小猛吗？我们收到了你的简历，有时间的话下午过来面试吧。”
那女的一气呵成，熟练得就像撒尿。
等她说完，王小猛用近乎谄媚的语调答道：“好好好，有时间有时间。”
“那好，我们是父X出版集团驻北京办事处，在海淀区北洼路水墨园小区3号楼二单元302。”
“好的好的，谢谢您，下午见。”
挂了电话，王小猛揉了揉眼睛。一看表都快11点了，他顾不上洗漱，一口气先做了20个俯卧撑。王小猛这会儿是太兴奋了，你可以想想一个人在失业两个多月后，在连100元水电费都欠着的情况下每天勒紧裤带花一块五毛钱以平均每天群发50份简历的标准坚持到听到第一个面试电话的心情是什么样子。其实完全不亚于生下来看到第一缕曙光的悸动，尽管依然是个编辑职务，但这回却是大出版集团的，这多少让王小猛心里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