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房，怎么做(2)
听着电话里老朴的安慰，王小猛持续苦笑，但心中还是有一丝温暖。
老朴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王小猛？每个月就拿两千的薪水，还供个老婆读博士，更重要的是还要还房贷，天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算了吧，你不把自己抵押了还房贷就不错了。让你养，我还不如找块砖头把腿砸成三截，把最前面一截丢在北郊，然后就近跑到西郊再办个伤残低保。”
“嘿嘿，这倒是个好主意……还能开玩笑，我不担心你啦。”老朴沉默了一会儿“不过，小猛啊，你跟林苒苒……是制造节目效果，还是在玩炒作？你们感情不是挺好的吗？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是你们台里故意搞的节目效果，别人在偷拍找乐子，你还在那儿郁闷啊！回头看看，你身后有没有摄像师？”
听完老朴的话王小猛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我他妈炒作，我拿自己的老婆当枪使？是真的，我打了电话，她都关机了。老朴，我和她六年了，我失不起这个恋了，我心痛啊我。”
“兄弟，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依我看，如果真是那样了，对这样的女人这样的阶级敌人，你就应该坚决地离开，眼都不能眨。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富姐，让她后悔去吧！”
“老朴，要是这事儿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六年了，我能有几个六年啊。我没信心没勇气再去认识新的女人，跟她们重新吃饭约会，磨合吵架，亲那个别人亲过无数遍的嘴唇，然后一边熟悉一边用下一个六年去检阅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是不是够爱我，再试婚，看有没有堕过胎，还能不能怀孩子？然后再迎来一段鸡飞狗跳的婚姻。我怕我到死的那天，还是只有你老丰卜陪着我，到时候我烧成了骨灰，还得你老朴帮我抱着骨灰盒去丢进下水道里去！”
说到这里，王小猛的心就又开始疼。是啊，婚姻，这座美丽而伤感的坟墓，还没进到里面就已经把自己埋葬了。他跟林苒苒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更准确地说，他都快要成功地成为孩子爸爸了，可这一切一夜之间竟然已经成了童话故事。
“爷啊！你别瞎说！你都快把老子弄哭了！”老丰卜俨然已经被王小猛说得动了情。
王小猛心想，总不能因为自己情绪低落把这个爷们儿也给整伤心，他不能自私到拿自己的伤悲去影响兄弟的快乐，所以他决定赶紧打发掉老朴自己舔伤口。
“好啦，没事儿啦，你先忙吧，我回家洗澡睡一觉，估计就好了。”
“好吧……等我出差回去说。哥们儿，我求你，心情给我好起来！像个爷们儿一点。”
挂掉老朴的电话，王小猛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安慰她一切都是编导设计的节目效果，不用瞎操心。王小猛妈将信将疑，挂电话前，她欲言又止地叮嘱道：“小猛啊，别忙工作了，赶紧把结婚的事儿先办了吧。”
王小猛含糊地应付几句，就赶紧挂掉电话，心中满是焦灼。可无论下一秒发生什么，他都得笑着面对，这就是现实。
现实就像宋祖德的嘴，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当现实心怀歹毒地将一切都搞成了黑色幽默后，王小猛不得不顺水推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流氓。
等回家洗过澡，睡醒觉，已经是晚上8点。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空当里，王小猛闻到和他一同租房的女孩于丹做饭的香味，尽管他已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饿。
王小猛侧身摸出塞在裤兜里的手机，按开解锁键，他原本想看看有没有林苒苒的短信或者未接电话，可等屏幕闪亮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明显是个美丽的幻想而已。林苒苒像消失了一样，电话短信一个都不曾有过。
这会儿躺在床上他几乎有些错觉，以为自己根本就没有看见今天上午的那一幕。
可等他摸了摸身边空着的大半个床，抓着那团昨晚亲热时还用过的卫生纸时，再次提醒自己这不是梦！林苒苒确实不在，而这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对这个时候的王小猛来说，等待已经变成了一种煎熬。他根本不在乎林苒苒回来后怎么解释，他在乎的是她为什么还不回来解释，难道说，是自己错了？
他心想：对不起，我王小猛十分义，不该这么不小心看见你跟别的男人开房，我该自挖双目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怒火终于占据了王小猛睡醒后空虚的内心世界，咬了咬牙，想了想中国人口男女比例快要失调的残酷现实，他决定还是像所有戴了绿帽子后忍气吞声的男人一样，装坚强，去包容，去忍受。
再次拿起手机，王小猛小心翼翼地输入了林苒苒的电话号码，顺手按下了拨号键，因为他不知道她的电话有没有开机。
但是，奇迹出现了，电话通了，而且就在三秒钟内林苒苒已经接了！
那一瞬间，王小猛怂了：“喂，你在干吗还不回家？”
“哦，正准备告诉你，明天总部要来人检查，晚上部门加班！”
王小猛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等怒火从肺里钻出来一路释放最后平静到嘴边之后，就变为怯弱，仿佛他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特没种又特低智商地问了一句：“那个……我今天看见你和一个男人从酒店里走出来，是你吗”
“有吗？你看错了吧。我今天都没出办公室门啊！”林苒苒语调平静依然。
“不会卩巴，我没看错，那肯定是你，衣服都一样。”
“你看错了！”林苒苒加重了语气，还带了一丝不耐烦，这让王小猛本来装怂的心里突然又冒出了怒火。
“我怎么会看错？我认识你六年，一个被窝里都滚了三年了，你死了埋到地下三年再挖出来我都不会认错。”
“那随便，你就当是吧。”
“你都懒得解释是吗”
“我说了，你看错了。”林苒苒语气又变得心不在焉，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她接着说，“挂了吧！我还忙着呢！”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留在王小猛耳朵里的，除了“挂了吧，我还忙着呢”这句冷冰冰的话语就只剩下中国移动服务系统的忙音！他彻底蔫了。她居然都不愿意跟自己解释了。
听筒里的嘟嘟声一遍又一遍地传来，王小猛长叹一口气，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看着王小猛烂菜一般散在沙发上，刚刚还一直在侧耳偷听的于丹大胆又同情地看着他，那同情里，带着愤怒，还有几分怜惜。她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红色娘子军消灭鬼子般义愤填膺。
“小猛哥，你太不争气了！俗话说得好，战士的责任大，男人的尊严重。你看看你刚刚委曲求全的样子，我虽然哀你不幸，但是更加气你不争气。”
“我能怎么办呢？大吵一架？鱼死网破？都现场直播给全国劳动人民了我还有什么尊严？还叫什么叫？有什么好叫的？”
“换我就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还年轻，你不懂！我们谈了六年了……”王小猛把给老朴在电话里说的话又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给于丹，临了还加了一句“我妈还在家等着抱孙子呢！而且……事情还没搞清楚，她也不一定……”最后这句，王小猛声音心虚到自己都觉得听不见。
“直播我也看见了，这还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一男一女，难道去星级酒店看星星吗？婚前就这样，婚后怎么办？我告诉你，对于这种女人，你就不能姑息纵容！”于丹一脸正气凛然，王小猛仿佛看见她眼中冒出闪烁的光芒，背后升起灿烂的红日。他心想，也许于丹说得对，作为男人，是得活得有。
于丹刚想张嘴说点儿什么，门铃适时地响起。于丹起身去开门，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胡子！”王小猛站在饮水机边刚端起一天来的第一杯水，差点没但是，下一秒他就后悔水为什么没真的呛死自己。
“我正好来北京谈项目上的事倩，顺道来看看你。”胡子一脸同情地看着王小猛，“今天我也看电视了，所以过来跟你聊聊……”
一看有外人来，于丹知趣地卷起瑜伽垫子进了自己的房间。于丹的房门关上后，胡子立马脱下了他的爷们儿的面具，露出了怂样男人的本来面目。王小猛知道胡子肯定又要通过哭诉自己的不幸来告诫他要加倍珍惜自己的幸福了。
出于礼貌和同病相怜的双重关系，胡子一上来还是故作贴心地问：“你现在一里肯定特乱巴？”
“啊？乱什么？”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王小猛故意装傻。
“啊什么啊！我都看见了，还能再清楚点儿吗？她外面有人了是吧？”“也不一定……”
“那就是有了！我就知道肯定得有这一天！”胡子特别地激愤，为他的未卜先知，“兄弟啊，不是哥说你，林苒苒这个事儿，你是要负责任的！而且是完全的责任。”
“我负责任？我有什么责任可负？”胡子的这话搞得王小猛有点儿恼火，难道自己戴了绿帽子还得承认是自己染的色？
“你还是死不悔改，没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让你赶紧贷款买房买房，买了房就结婚，可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了吧？”
“房……房……你们就知道房，俗不俗啊？别动不动就把一切都跟房扯上。”
“你这么说就是还没觉醒了？”胡子越说越来劲，“你想过没有，没房怎么结婚？不结婚怎么有保障？再说了，如果不买房结婚，你们怎么过和谐的夫妻生活？”
“这和那个有关系吗？……房……婚姻……夫妻生活……有吗？”胡子冷笑一声：“哪个女人结婚不想要一个家，六六大姐的《蜗居》你没看过啊？女人有了自己的家才叫嫁，懂吗？”
王小猛沉默不语。
“知错了吧你！意识到自己错误了吧！”胡子一脸教导成功的满足感，“这年头，一个男人要是没房子，终究有一天就又成了第二个我了。比起我来说你是幸运的。况且，人家只是出去玩玩，还没带家里来，你还想怎么着啊？人家林苒苒各方面都不错，多少小伙子都虎视眈眈的啊！女人嘛，玩是玩，但家还是家。她肯定还是爱你的，要不早和你闹起来了，还能等到你这样？你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你都扔过30长40的人了呀，车子没车子，房子没房子，有个女人跟着就不错了，哪怕一三五轮值，你还要折腾啥啊？你有啥资本啊？不就是和我一样顶着一名牌大学的帽子出来混的穷鬼吗？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的今天就会是你的明天。”
胡子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从王小猛的头扫视到脚底，然后不自信地转身在镜子里看看自己，下意识地挺胸收腹，藏藏巴巴地说：“小猛啊，去道个歉，只要今后她还是你的女人！”
“道歉？我他妈没喝假酒！”王小猛没糊涂，心想，出轨的是她，我道的哪门子的歉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要利用女人的愧疚感！一装二忍三宽容，让她自己良心发现。”
听胡子说完这个欲擒故纵的“计谋”，不知为何，王小猛竟然对他产生了一丝敬佩，这生活的智慧，也太高档了吧。看来现实真的能让人改变，变得面目全非，甚至连灵魂都可以不在。想想当年的胡子也是个痴情的种子，结果遭遇一场背叛的大雨之后，还不是一样给淹死了？看来人的价值观坚持再久，在现实面前还是会被击得粉碎。王小猛一直坚守的思想堡垒也开始被胡子的这一席肺腑之言慢慢撕裂出一个缺口，他在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错了。
突然，楼下响起了汽车喇叭声，胡子像踩了电门一样跳起来，好像他不是过来看王小猛，而是为了过来刺激他一下的：“我家的老大妈，来接我了。听哥一句，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她，至少比我成天躺在这个老太婆怀里强。”
说罢，胡子风一样地离去了，连个道别的时间都没有留给王小猛。
胡子下楼，王小猛也跟在后面跑下来送他，可没赶上趟。
看着胡子离去的背影，王小猛彻底地纠结了。分吧，他去哪儿找一个谁再重新开始呢？况且，重新开始也并不代表就一定能完美结局。不分吧，明知是个火坑，自己还要跳下去吗？何况他现在很可能会面对林苒苒的冷暴力“逼迫分手”，到时候连最后的尊严都没了。
王小猛像站在十字路口迷了途的孤儿，只不过，往前走是刀山火海，往后退是火海刀山。
上帝关上了他所有的门，给他留下一扇27楼的窗，跳还是不跳？
王小猛瘫坐在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上，看完霓虹下的车水马龙和匆匆行人，他又抬头望了望天上寂寥的几颗星。王小猛心想，上帝创造了男人是为了使他孤独，难道创造女人是为了让他更孤独吗？
王小猛的脑海里，又飘出了那句“没有自己的房，这样做很不得劲儿，每次我都不敢大声地叫，怕隔壁的于丹听见”。这是林苒苒每次完事后总要跟他重复的话。
现在王小猛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天售楼小姐说的话是对的，没有房，你怎么做？既没安全感又没质量，婚姻生活根本就没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