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签字(1)
原来，白家庄只有647人，可是，移民登记表上却显示着879人。白家庄怎么一下就多出了232人？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
毕雪莲说：“这个字我不能签！”
白云飞问：“为啥？”
毕雪莲说：“我在白家庄干过支书，白家庄共有人口647人！怎么一下子多出200多人呢？就说因为计划生育，瞒报漏报一批，再加上新近娶来的媳妇，新生的婴儿，但也不会增幅这么大呀！”
其实，这些假户口，白云飞心里是明明白白的。可是，这些户口不能随便扒下来。因为，这些人都是与白家庄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扒下谁都会得罪一大批人！
白云飞说：“这都是从公安户口上来的呀。并且，公安户口自从第一次移民登记后，一直就冻结着。直到前几天，才重新开放的！”
毕雪莲说：“这是空挂户口。空挂户口，你懂吗？这不是一个两个，三二十个，而是232个空挂户口！你给我说实话，这些户口当初是咋上上的？”
白云飞说：“这些户口都是你在白家庄干支部书记的时候登记上的！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咱们当官的，无论是大官小官县官镇官村官，就得为老百姓多办好事，少办坏事！反正，多登记几个人，多分几间房子，这是好事儿。钱是国家出，又不用镇里拿，多几个人有啥？”
毕雪莲说：“问题是这个移民名单公布出去，老百姓会咋看？会不会告状？”
白云飞说：“告鸡巴毛告，空挂户口又没有占谁家的地，谁家的房，他告啥？”
毕雪莲激动了。她站起来，大声说：“白云飞同志，咱们是共产党的干部，怎么能弄虚作假呢？这上面有些名字，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譬如，王小平一家4口，赵大来一家7口……这些人是白家庄的吗？我在白家庄干了4年支部书记，谁家的门儿朝哪里开多少人，我心里一清二楚。李家岭村民小组218人，现在一下子涨到了391人！如果真是漏登了，漏报了，或者是返迁回来没有点的，这也说得过去。怕就怕将来搬到迁入地，这些人占着土地房子，却不去住。那时候，群众告起状来，这个责任谁承担？”
白云飞说：“这些户口当初可是你同意上的。你当党支部书记那阵儿，你咋不说话？现在扒下来，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毕雪莲说：“我是应该承担责任。当时，我刚到白家庄，不了解情况。不过，这次要以事实为依据。不漏过一个真的，不上报一个假的。具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张榜公布，让村民说了算。”
就这样，由于毕雪莲的坚持，白云飞只好回到村里，把那些空挂户口扒了下来。人们找白云飞，白云飞让他们到镇里找毕雪莲。毕雪莲当然不同意再把空挂户口上上。为此，人们对毕雪莲恨之入骨。
移民复核结束后，白家庄召开了移民工作大会，移民搬迁工作进入实际操作阶段。
按照搬迁政策，白云飞的水产养殖公司公司赔偿很低，只赔偿码头等一些拿不走的东西。如果迁走，可以说，一切都砸锅了。游船、渔具、网箱等全部要贱价处理掉。除此之外，还有多年来打造的“丹江鱼”这个金字招牌也要拱手让给别人。如果不走，村民有意见。
李丹花与白顺阳到北京去了。白水生要考大学，他们去北京照顾孙子。
白云飞与王小妮商量。
王小妮说：“咱们是商人，商人不能做赔本的买卖。既然国家不予赔偿，那就说明还允许咱们的企业在丹江河里存在。去与留，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儿？”
白云飞说：“可是，咱们家不走，村民们会有意见的！”
王小妮说：“按照国家政策，咱们家完全够自谋职业的条件。谁要是条件够，当然也可以不走！”
白云飞一想，王小妮说得没有错，就同意了王小妮的意见。
白云飞一家可以不走，但是，白家庄人必须要走。因为，移民搬迁的政策是以地养人。自谋职业有三个条件：有企业规模，有营业执照，有固定的场所。这些条件，白云飞都具备，而白家庄的村民没有。白云飞不走，村民们也不愿意走。有人编了一个顺口溜：库区人民跟党走，云飞不走我不走。
其实，对于搬迁，白家庄人是即盼又怕。盼的是希望搬一个条件好的地方，住上漂亮的新房子，生活得好一些。早在2002年，丹江库区移民人口和实物调查登记已经完成。国务院下了“停建令”，库区房屋、公路、水利设施等等，凡是永久性的工程，全部停了。这个“停建令”把白家庄人害苦了。生产生活条件不能改善，行路难，运输难。搬到新村，条件肯定要好一些。怕的是一旦搬迁，将失去云飞水产养殖公司的依靠，失去稳定的收入来源。
移民搬迁动员会是在村部的大礼堂举行的。毕雪莲也参加了村民大会。白云飞宣读了村民搬迁委员会名单和村民代表名单，安排了踩点的时间以及具体的移民工作。最后，毕雪莲讲了话。
毕雪莲先讲了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重大意义，接着跟村民们算了对比账。毕雪莲搞了四对比。一是白家庄的利益和国家的利益对比；二是这次移民的赔偿标准与过去移民的赔偿标准对比；三是迁入地和白家庄的生产生活条件对比；四是现在的住房与新房对比。总之，毕雪莲讲的是热血沸腾，全是移民搬迁的好处。可是，移民却不买毕雪莲的帐。
白面坡说：“毕镇长，搬迁的好处这么多，我们移民确实是沾了国家的光。可是，那里有没有丹江这么一江水？你把丹江水库给我们搬去，我们全村人谁要再说半个不字，我白面坡打断他的狗腿！”
梅花说：“我还是那句话，库区人民跟党走，云飞不走我不走！”
桃子说：“我的果树刚刚挂上果，怎么说走就走了？要我走，你们就得把我那3亩果树搬去！”
大家一吵开，会场就乱了套。这时候，杠子爷站了起来。杠子爷来到主席台前，一下子跪了下去。杠子爷说：“毕镇长，我求求你，你把丹花水产养殖公司赔偿了，让白云飞这孩子跟我们白家庄人一起走。我已经87岁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可是，白家庄不能没有他家呀！”
毕雪莲与白云飞赶忙走下主席台，把杠子爷扶了起来。杠子爷这个要求，毕雪莲不能答应，也没有权答应。她无法回答老人这个问题。还是白云飞讲了话。
白云飞重新回到主席台上，拿起了话筒，大声说：“乡亲们，咱们不能为难毕镇长啦。我感谢白家庄父老乡亲对我和我母亲的信任。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与白家庄人一直在一起。现在，要我离开你们，我也舍不得呀！可是，我不能丢下我的公司不管呀！不过，现在不像以前。现在，党的政策好，你们无论迁到哪儿，都可以回来在我的公司里上班。虽说搬了迁，咱们还是在一起呀！”
村民们无语了。动员会就到这里结束了。白云飞知道，大家虽然不说话，但是，他们的心里一定憋着一股怨气。他担心这股怨气会影响到搬迁。
果然不出白云飞所料，村民们这股怨气在踩点的时候爆发出来了。不过，经过多年的基层干部经验，白云飞学能了。他给自己留了一手，尽量不与村民发生冲突。
县、镇对接完成后，接着就是移民踩点了。踩点那天，所有村干部、各组的组长和村民代表都去了，毕雪莲也跟了去。一行人分乘两辆车，直奔迁入地。
白家庄的迁入地位于河南省渔阳县红水河镇。这个镇位于渔阳县城郊。移民新村的规划点距县城只有4.5公里。渔阳距离新乡市只有25公里，乘车只需要15分钟。可以说，无论是交通条件，还是生产生活条件，都远远比白家庄要好得多。白家庄三面环水，离开了船，就寸步难行。路是一条崎岖的山路土路。村民们说，白家庄的路是两用路：晴天是洋灰路（扬灰路），下雨是水泥路（泥巴路）。白家庄人到丹阳镇赶趟集都难，更别说进县城，到南阳了。按理说，移民代表心里应该满意，踩点工作可以顺利完成。可是，没有想到结果还是不尽人如意。
踩点考察团早晨7点出发，到了红水河镇，已经是下午4点了。红水河镇的党委书记、镇长亲自接待了踩点考察团。先是安排好住宿。待大家洗涮完毕后，便开始开见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