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刘老麻看望之尴尬(2)
老栾勤问我，听说刘老麻给了那个扮猪八戒的演员五十万呐？他就那么蹦踺了几下就给了五十万，刘老麻怎么也得给你个百八十万的吧？用了你的字，又用了你的广告词，还把你的名字署，他不是也知道版权所有什么的？
我就说，操，还百八十万的呢，千儿八百的也没给呀，看他抽烟的那个劲头还看不出来呀！他倒是让他舅子隔三差五地给我送猪蹄儿来着，猪蹄儿啃了不老少。
老栾勤说，是吗？不过你这么说我信，沂蒙山人就这个熊德性，要是外地的个骗子来拉赞助、做广告，三句好话一说，比方夸奖他几句憨厚朴实什么的，人家要多少他给多少；当地人你给他做多少贡献，他都认为是应该的，永远想不起给你一点回报，就像他永远想不起给别人一支烟抽一样；你若跟他近乎一点，提醒他一下，他还要把你来怀疑！一个个都是些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的小人啊，告他个舅子的！
我说，当庄当院的怎么好意思？再说大主意也不是我一个人出的，人家原本就有那么个构想，只是共同商量了一下；要告他个舅子的话，得告那个小放猪的总经理杨宗连呀，他才是你的准舅子是不是？刘老麻只能算是你的准情敌。
老栾勤就说，你个阚珂，跟你说正经的，你胡哕哕些这个！
刘老麻最近的这次来看我，我之所以倍觉尴尬，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故作与人为善、善解人意状。有一句俗语叫哪把壶不开单提哪一把是吧？是说那种不看火候不会说话让人下不来台的状况的，可有时候哪把壶不开你还就得单提哪一把，提了，说开了，也就没事儿了；那把壶不开你故意不提它，在那里故弄玄虚，同时又让你时时意识或感觉得到，反让人更不舒服。刘老麻就来这一套，喝酒大兄弟，甭想不开，该吃，吃！该喝，喝！
我说，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当然该吃吃、该喝喝了。
老小子嘿嘿一笑，这就对了，那个熊邮电局还真是特别恶心，干它一家伙，也算大快人心事，狗头军师张嘛是不是？那个熊局长还真就姓张，叫张什么来着？
我就笑了，这是哪跟哪呀，那个局长姓张不假，但大快人心事后边儿并不是狗头军师张，而是粉碎四人帮，叫大快人心事，粉碎四人帮，政治流氓文痞，狗头军师张……
他说，嗯，对了，是这么个狗头军师张，是常香玉写的吧？
我说，是常香玉唱的，曲子也是她谱的，但词儿不是她写的，而是郭沫若写的；你看郭沫若那么大的名气，又是大文豪什么的，可提起这首词，一般人还是只知常香玉，而不知郭沫若。
刘老麻愣了一下，马上又说，所以呀，咱们那句说起来不好听啃起来幸福无比的话，我一定要印上你的名字，要不，隔上那么几年就成我说的了，成了只知我刘老麻，不知你阚珂了，版权所有嘛，啊；也算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是不是？老小子竞这么解释！我想说版权所有是要拿版税的来着，可怎么也没张开口；咱要一张口，那不成要小钱儿的了？不能啊。
老小子又感叹道，你说快吧？就跟昨天的事儿似的，唰的二十五年过去了，怪不得当年的红卫兵老了呢！当年的红卫兵老了，知识青年老了，老三届也老了！有一句话是专门说县上你们这级干部的，叫到了四十七，报啥啥不批；到了四十八，再干也白瞎；到了四十九，要嘛嘛没有；到了五十岁，回家抱孙子。说实在的，五十岁就回家抱孙子，是早了点是不是？他这番谁谁谁老了的话，让我一阵颤栗，他那种盛气凌人而又咄咄逼人的架势，就像他比咱还小似的，令你既尴尬又无奈。仔细想一下的时候，人家的事业可不就没有年龄的限制吗？他动不动就来那么一句“是不是”也让我不舒服，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但他说的这个段子却挺形象，很容易引起我这个年龄段的共鸣，我也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遂应了一句，嗯，是早了点不假。
老小子接着说，五十多岁的年纪，说老不老，说年轻不年轻，整天闲着既是人才的浪费，也容易闲出毛病来，所以呀，我就想给你们找点活干，省里不是一直在提再造一个海上山东吗？最近县上就提出再造一个山上沂北，意思是要想再翻番，就要治荒山，搞退耕还林还草那一套，荒山荒坡也可以拍卖或租赁；而离县城二里来地的沙沟就正在拍卖荒山荒坡，一亩荒山才五百块钱，可以使用五十年，你说有多合算！咱们干脆合伙买它个三百亩二百亩的，治理上一番，不用三年就把全部投资给挣回来了；你们也当作休闲，种种树，养养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还有个什么离子来着？
我说，负氧离子。
他说，嗯，负氧离子对了，再盖上几问小屋，秋天在那里杀个羊吃什么的；小农活那么一干，负离子那么一吸，羊肉那么一吃，用句时髦的话说，一不留神，你们人生的第二个青春就开始了，你找几个朋友核计核计好吧？想干呢，就玩儿它一把；不想干就拉倒，反正我也不指望它赚钱！自打老栾勤跟我说了他怎么也得给你个百儿十万的话之后，我曾对刘老麻心存芥蒂，寻思这人可真不够意思，整个一个为富不仁，是典型的杀熟；老兰子也提醒我以后少跟他打交道什么的，可他这小点子一出，就又让咱动心了！他那么说着的时候，我脑子里便出现了一幅桃花源里可耕田的那么种画面，遂说，嗯，这点子不错，沙沟拍卖荒山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就不知公职人员能不能买？
刘老麻说，他才不管你公职不公职呢，咱看着便宜，他庄的老百姓却未必买得起，五百块钱也不舍得出吗？要是租赁了，弄不好还是超前意识，是一个什么亮点应该提倡哩！其实我已经看好了一块地儿，整个一个簸箕形的山峪，下边就是个小水库，很好开发；将来绿化好了，有山有水，鼓捣个度假村也没问题；那个熊庄的人懒呀，仗着挨县城近，眼睛就总盯着县城，宁愿去县城打工，也不愿意往山上使点劲儿！
我一听就来劲儿了，马上表态说，既然如此，那就玩儿它一把，哎，我若请老栾勤参加你不会介意吧？
他不以为然地说是，我介什么意？他老了，当年的知青都老了他个右派能不老？有一回我在车里还看见他来着，老家伙正在马路旁边惨兮兮地喝豆腐脑儿，他端碗的手好像还在抖呢，他能干什么？
我说，那是前两年的事了，他跟王一壶离婚之前，确实就手也抖，嘴也斜。哎，自打跟小姚结了婚，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手也不抖了，嘴也不斜了，什么毛病也没有了，你说怪吧？
刘老麻说，纯是个老不着调呀，六十多了还玩儿年轻人那一套，又离婚又结婚的！
我说，你不要先人为主一概而论好吧？一听文化人儿离婚就寻思文化人儿不着调什么的，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再说时代变了，老年人也会受年轻人的影响。三刘老麻说，谁闲着没事儿具体分析他呀！总之是你愿意请谁就请谁，你们商量商量，完了再实地考察一下，行，咱就跟他们签合同；不行，就当去那里玩了一趟，到时我请你们吃个饭，聚一聚、玩一玩。
我跟老栾勤一商量，他先是警惕了一会儿，说是点子是不错，也有一定的前瞻意识，就不知这里边儿有没有猫腻？我说，能有什么猫腻？一是他不靠这玩艺儿发财，我跟他当庄当院儿的，他再为富不仁也不至于在这点事儿上坑咱们；二是咱多找上几个人，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就是有什么猫腻儿，也能让咱识破了。
老栾勤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之后我们就又约了被王一壶挤兑下来的那个电影公司前经理吕士凡，前图书馆长兼书法家并在发掘沂蒙猿人头盖骨方面有一定贡献的李成书--比一个完整的诸葛亮还多出一个，等于是一个诸葛亮带了个随从；且都是文化人儿，那随从还是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