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合股对敌(1)
江防总队捕捉了师兴周、刘紫梁等地方头目后，八十六军在龙山各地又开始了大规模的剿匪行动。此时，瞿伯阶隐蔽在八面山上，已被八十六军的侯振汉团探清了目标，侯振汉早几年前曾驻防来凤，对瞿伯阶部的活动规律比较熟悉，乘着瞿伯阶在八面山上聚集之机，他带了一团人马，从县城直向百里之外的八面山上扑去。
当侯振汉的人马还未抵达八面山之时，另一支从花垣方向开来的约四百余人的苗民队伍，已爬上了八面山顶。这支队伍的为首者名叫“贾辣子”，是慕名前来投靠瞿伯阶。两人在山顶一草屋前相见了。
“瞿司令，久仰你大名！我专来拜访，想投到你门下，不知你愿收纳否？”贾辣子谦恭的说。
“欢迎，欢迎！”瞿伯阶眉开眼笑地说，“老弟大名，我亦早闻！你愿与我一起拖队干事，我求之不得哩！咱们今日好好喝一杯！”说罢，就吩咐人去弄酒肉，准备摆席喝酒，为贾辣子入伙洗尘。
两人正说着，忽有一头黄麂子在百步开外的岩缝中窜了出来。有人吆喝道：“下酒菜来了，快去赶吧！”
贾辣子这时道：“你们别动，看我的枪法！”说罢，怀里拔出驳壳枪，甩手就是一枪，那黄麂顿时应声栽倒在地，不动弹了。
“好，真乃神枪手！”瞿伯阶夸道，“今日晚餐就吃这麂子肉。”
有人随即跑过去将那麂子提起，很快剥皮割肉，就做了几盘丰盛的野味宴。这宴席就摆在草坪地里，大家一起席地而坐，开始吃晚餐。
“来，为你的到来干一碗！”
瞿伯阶端起包谷酒，和贾辣子端的酒碗碰了碰，两人便一饮而尽。
“这麂子肉真香哩！”贾辣子夹起一块肉，嘴里嚼着又道，“我从小就喜欢赶猎，到现在不知打了多少麂子！”
“这么说你是个老猎户罗！”瞿伯阶又问道，“你老家是哪里人？”
“我是保靖杉木溪人，16岁就干了绿林。这些年都在保靖花垣一带活动，最近傅仲芳的队伍在花垣保靖一带剿匪，风声很紧，我就把队伍拖到了你这里，不知你们现在的境况如何？”
“我这里也形势险恶啊，八十六军的队伍到处都扎得有，我们队伍都损失不少！”瞿伯阶又道：“你既然来了，我们可以合作起来，共同抗敌，力量也就大了。”
“我正是这样想！”贾辣子道：“我投到你处，就是想靠你扶一把！你看我适合干什么，就只管吩咐！”
“我和王副司令商量一下，看给你搞个什么名义合适。”
王继安便道：“你我是正副司令，就给他弄个前敌总指挥如何？”
瞿伯阶道：“好呀！这前敌总指挥名义也不小，你觉如何？”
贾辣子道：“行！封我个前敌总指挥，我干！”
于是，大家商议同意，便让贾辣子当了前敌总指挥，另有一个新投奔的黄埔军校毕业生李国柱被瞿伯阶任命当了参谋长。
队伍编排刚完，朱鼎卿的候振汉团已围剿过来。瞿伯阶紧忙率部进行抵抗。双方一阵猛列交火，侯振汉的正规军因为武器好占了优势。瞿部抵挡不住，随即在一个夜晚，撤退作了转移。临行前，瞿伯阶决定将队伍分开进行活动，他先派了贾松青率一部分队伍去永顺与彭叫驴子部进行联系。然后与王继安商议道：“你和贾指挥去花垣怎样？我准备到龙山永顺边界去，这样可以避开侯振汉团的围剿。”
王继安点头道：“我们分兵也好。侯振汉这只猎狗凶得很，你去永龙边界，我就到花垣去，让这条猎狗嗅不着了，过一段再汇合。”
两人商议妥当，王继安遂和儿子王家仁带了自己一帮人马，与贾辣子一起悄悄撤向了花垣境内。瞿伯阶则率彭雨清等部到了洗车河。
约莫过了半月，隐蔽在花垣龙潭一带活动的王继安，因为不耐苗乡水土，在岩洞里长了一身毒疮。其儿王家仁请草药郎中服了几付药仍不见好转。王继安自知性命难保，乃嘱咐儿子道：“野鸡要有自己的山头，白鹤要有自己的滩头。在外乡活动不是长久之计。我死后，你赶紧把队伍拖回龙山去找你干爹吧！”过了数日，王继安果然不治身亡。王家仁就地将他作了埋藏，然后想约贾辣子去龙山，贾辣子却不肯再去。王家仁遂将队伍拖回龙山，并在洗车河附近与彭雨清大队相会了，从而重归了瞿伯阶指挥。
2.相聚洗车河
再说贾松青率部来到永顺县的万民岗一带，正好与彭叫驴子的堂兄彭杰青部相遇。贾松青即将瞿伯阶希望合股的来意挑明，彭杰青也表示愿与瞿部商谈。两人随即率部到洗车河与瞿伯阶相见了。
瞿伯阶当晚热情款待了彭杰青。酒席上，两人谈了很久。瞿伯阶道：“你兄弟的大名在龙山传得很响，但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
“现在很好！”彭杰青道，“我这兄弟很有指挥才干，他手下现有六个大队了，人数有三千多。前两月，他派我来永龙边境活动，要我设法和你们联系，我到万民岗，正好碰上你的部属，此乃天意作合，说明我们有缘份相识嘛！”
“对，对！”瞿伯阶道，“我也早想与你们联系，并派了贾松青寻找你们。现在天遂人愿，还请你回去转告彭春荣，就说我瞿伯阶欢迎他来洗车河相聚，我们可以一起合股抗敌。国民党的部队目前猖獗得很，我们两支部队团结起来，力量就大多了。”
“行，我马上回去转告。”
第二天，彭杰青便回永顺向彭叫驴子作了汇报。彭叫驴子觉得合股正中下怀，乃率部应邀来到洗车河，在镇上一家酒店内，二人各带随从一起会面了。
瞿伯阶仔细看那彭叫驴子，只见他外穿一件青哔叽衣，下着一条灰麻布裤，脚上一双棉头布鞋。额部宽阔，浓眉大目，头留分发，双耳卷长，果然生得一表人材。论其身材差不多高，两人都有一米八多。只是比较起彭叫驴子，瞿伯阶略显成熟老气一些，毕竟二人年纪相差了十多岁。彭叫驴子当下很尊重地对他说：“瞿司令，你是大哥，今日与你约会，是小弟的福份哪！”
“哪里！哪里！”瞿伯阶道，“我久闻你叫驴子大名！今日初次相见，果觉英俊不凡，是个难得人材。我想只要我二人携手合作，一定会能干出一番大事来！”
“对！我也这么想！”彭叫驴子道，“要对付官军追剿，我们只有团结合作，力量才大。”
两人初次相识，谈得十分投机。瞿伯阶当即吩咐副官，命后勤杀猪宰羊，殷勤款待彭叫驴子的部队。
晚间酒席上，瞿伯阶又与彭叫驴子边喝边谈，就双方合股问题作了细致商讨。
瞿伯阶道：“我们合股后，你看打什么名称为好？”
“你打的是湘鄂川边游击司令部招牌吧？”彭叫驴子问。
“是啊！我这招牌打了几年了！”
“我看，我们还可以加上抗日的名义，就叫湘鄂川黔边抗日游击总队如何？”
“这都没问题，以抗日名义很好。”瞿伯阶又道，“合股后的指挥班子，你有什么意见？”
“你是大哥，当然还当司令！”彭叫驴子道，“司令部之下，可以再成立‘湘鄂川黔边区抗日游击指挥部’，由我当指挥官，你看行不行？”
“很好，很好！”瞿伯阶拍手赞成道，“我当司令，你当指挥官，就这么办！不过，我们要统一行动！”
“那当然！”彭叫驴子道，“你是总司令，有权节制指挥部，我们大家都应服从你的总指挥！”
瞿伯阶见彭叫驴子表示愿意服从他的指挥，很觉高兴。两人随即商定，决定要举行一个盟誓仪式。
第二天上午，瞿伯阶便选定在洗车河附近的一座庙里，按照清帮规矩，举行了一个隆重的拜把仪式。瞿彭双方的分队长以上的头目都来参加了。其时，庙门内外布置一新。进得门去，只见义心堂上贴着一幅对联：安清不离远与近，一祖流传到如今。堂中的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书翁钱潘三个祖师之神牌位。堂中摆着两张大方桌，桌上放着五个香炉，炉中共燃五柱香、六支蜡。香炉摆着四包贡果。穿长袍的贾松青充当司仪官首先念请香词曰：
一炉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在堂中，
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
二炉香烟举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
祖师迎来上面坐，弟子上香把礼行。
三炉香烟敬祖师，三老四少齐欢喜，
欢庆堂口多旺盛，今天是个喜庆日。
四炉香烟献堂前，三老四少尽开颜，
香堂口里人兴旺，福寿安康万万年。
五炉香烟摆堂前，三老四少站两边，
小爷就在门外坐，大家一齐把祖参。
请香词念毕，司仪又念请蜡词曰：
一对蜡烛照堂前，三位祖师在上边，
弟子上香把供摆，潘门香烟代代传。
二对蜡烛照满堂，富贵荣华永世旺，
切记帮规与海底，忠教节义记心上。
三对蜡烛照四方，同心协力保家邦，
淫邪偷盗切莫作，扶老携幼理应当。
请香请蜡后，又请家法，其词曰：
小小家法森又严，帮规戒律切莫犯。
哪个不慎犯邦规，定请家法不容宽。
司仪念完这些词，遂引领各位弟子参拜了祖师诸神。尔后，瞿伯阶以帮主身份，又受了所有弟兄纳头参拜。拜毕，贾松青又执刀在手，将一只公鸡杀掉，把鸡血滴入一坛酒内，然后说：“诸位弟兄，现在我们各喝一碗血酒表表忠心，今后咱们要团结一心，在瞿大哥的指挥下勇往直前，共图大业。若有二心，如同此鸡一样不得好死。”咒誓毕，即带头喝了一碗血酒。其余瞿彭部的头目都依次排队，一个个到酒坛边舀了一碗酒发了誓后一饮而尽。
喝完血酒，众头目又聚在一起，开了一个联席会议。会上接序就座，“鼠大王”瞿伯阶坐了第一把交椅，彭叫驴子坐了第二把交椅。其余的头目，依次各坐在瞿彭的两旁。瞿伯阶一边的头目依次是：李国柱、“老松鼠”贾松青、“彭猴子”彭雨清、“糊疤子”向敬海、“长毛熊”王家仁、“舍命王”瞿波平、“黑虎”彭杰青。
彭叫驴子一边的头目依次是“猛岗卧龙”潘月樵、“大智囊”宋湘灵、“鲤鱼精”潘清泽、“师爷”黄泽基、“吴猴子”吴应侯、“草上飞”周怀玉、“黎疤子”黎世雍、“老粟米”粟明卿、“黑雷公”贺文慈、“大鲨鱼”梁海卿、“叫鸡公”孔圣武。会上，双方正式决定合股建立新的编制。总计共组建十四个大队，其中八个属彭叫驴子的部队，另五个大队是瞿伯阶的部队。瞿伯阶直接指挥六个大队。这六个大队长是：第一大队长彭杰青，二大队长贾松青，三大队长彭雨清，四大队长王家仁，五大队长瞿波平，六大队长向敬海。彭叫驴子指挥的八个大队分别是：第一大队长吴应候、第二大队长周怀玉、第三大队长粟明卿、第四大队长梁海卿、第五大队长黎世雍、第六大队长孔圣武、第七大队长贺文慈、第八大队长梁云卿。编排完毕后，众头目即大开宴席，喝酒吃肉。席上，瞿伯阶端起一杯酒道：“弟兄们，今天是个大喜日子，我们两支人马合股了，应该好好庆贺。我这里作一首打油诗，你们看好不好。”说罢，即朗声吟道：“昔有桃源三结义，今有瞿彭大联盟。绿林携手创大业，试看天下谁称雄。”众人听了不禁都喝采叫道“好！好！”继瞿伯阶之后，又有其他一些头目吟唱了几首山歌小调，还有人划拳作乐，这一顿酒宴热闹到天黑方才散席。
瞿伯阶与彭叫驴子合股后，一时声势大振，双方总计人马已达三四千人。湘鄂川黔剿匪司令傅仲芳急令湘警部队加紧围剿。
为避敌锋芒，瞿伯阶在合股后的当晚即和彭叫驴子商量道：“敌军闻讯会很快用兵来围剿，我们可分开行动，以分散敌人注意力。”彭叫驴子说：“行！我回永顺沅陵边界去行动，你就在龙桑边界活动，咱们可互为犄角。”
二人如此说定，便相互道别，开始率部作了新的转移。
3.火烧官军
四月，罂粟花开了。粉色的花瓣，一团团，一簇簇竟相绽放，远远看去，尤似一片片火烧云一般美丽如画。
“这花好漂亮啊！”住在二所乡一个农户家里，幺妹望着山坡上的罂粟花不禁赞叹道。
“鸦片很快就要收割了，我们要赶快去抽烟税哩！”瞿伯阶和幺妹欣赏不同，他由此花很快想到了要去抽税捞钱。
“赶快叫各大队长来碰头研究一下！”他对王麻狗说。“好！”王麻狗应允着，很快将各大队长都叫到屋里来了。瞿伯阶遂将抢收鸦片税的事给大家说了说，然后要大家发表意见。
“鸦片是我们的主要经济收入，我们要多去捞点。”贾松青这时表示赞成道。
“要搞，我们去桑植八大公山如何？”彭杰青说：“现在官军追踪我们甚紧，要摆脱他们的追击，最好朝八大公山去，那里山大好隐蔽。鸦片又种得多，我们可以一举几得。”
“行，就朝桑植开拔吧！”瞿伯阶下了决心。
队伍遂象游蛇般从二所乡出发，经召头寨，蜿蜒直向八大公山开去。
第二天中午，瞿伯阶率部从龙山边境到了桑植卯子垭。此处是个小乡镇，镇上有个墟场，每逢三六九是赶场日。瞿部到来那天正逢集市，赶场的人很多。因为长途行军，士兵们又累又饿。上了集市，便如饿猫扑鼠，全散在集上吃喝起来。
俗话说“狭路相逢”，有些事总是在对立双方均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发生了。就在瞿伯阶率部向猫子垭开拔的当天，由永顺专区保安副司令赵崇炬率领的千余人枪，从桑植陈家河出发，也开始在向猫子垭运动。该部的目标是在八大公山一带去堵截围剿瞿伯阶部，想不到部队快接近猫子垭时，在前方担任搜索任务的尖兵排长包长林忽然发觉猫子垭街头到处是背枪的人，他立刻悄然踅回头向赵崇炬报告道：“碰到土匪了，碰到土匪了。”
“有多少人？”
“街上满了，到处都是枪兵。”
“这是哪部分土匪？你搞请了没有？”
“好像是从龙山那边刚开来的，后面还有队伍跟进。一眼看不到边哩！在街上的这些人正在吃东西。”
“好，这是个歼灭土匪的好机会。”赵副司令立刻下令道，“马上给我抢占山头，再发起攻击。”
随即，赵部的几个营迅速占据了就近的一座山头，然后向猫子垭街头展开了进攻。此时，瞿部的士兵在街上一个个正吃喝得有滋有味，突然，一阵猛烈而又密集地机枪步枪声响起，站在集市外大路边的瞿部人马顿时被打倒了一大片。
“糟了！我们被官军包围了！”瞿伯阶抽出枪来，紧忙倚在一栋屋后对部下命令道，“快，快冲，把那山头攻下来！”
几个大队长迅速组织各部人马往山头冲去，刚冲至山坡，便被猛烈的机枪火力一片片打倒。第二批接着冲上去，又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几个只好趴着不敢动了。
“他妈的，老子不信就攻不动！”第一大队长彭杰青发火了，他把袖子一挽，拿着驳壳枪高声喊道：“有种的，跟我来，非把这山头攻下不可！”说罢，就带头又往上冲，几十个敢死队紧紧相随。冲至半山腰，山上的10多梃机枪一阵猛扫，几十个人又一片片栽倒在地。冲在最前的彭杰青“啊”的叫了一声，很快被机枪打中阵亡了。
看见伤亡太大，瞿伯阶忙命停止攻击。这时，他仔细观看了一下山势，发觉这山头地形不高，草木很浓密，而其时又有微风。心头顿时想到：《吴子》兵法中说“居军荒泽，草楚幽秽，风飙数至，可焚而灭”。《孙子》兵法中亦说“火可发于外，无待于内，以时发之”。遂在脑中冒出了一计。他把彭雨清叫来道：“快，传令士兵点火，给老子用火烧死他们！”
彭猴子立刻领悟道：“好，这办法妙！”即率数十士兵从四面纵火点燃山脚的枯草，草枯风顺，火焰顿起，霎时，这山头便成了一片火海。占据在山上的官军，万没想到瞿伯阶会用火攻。一时都慌了手脚，众官兵纷纷夺路而逃，但为时已晚，因为火势太大太猛，除少数人跑出火阵外，多数都被活活烧死在了山头。那赵崇炬站在山坡岩石边，眼看火焰逼近，四处没有退路，乃长天叹息一声道：“我本要剿灭瞿部，哪知反被瞿部所败。老天灭我，奈何奈何！”言毕，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倾刻晃了晃就倒在了一片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