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都是辞职惹的祸(1)
刘聪明手中的烟忽明忽暗，就跟传说中的坟头鬼火似的，十分瘆人，所以，我冲他吼道：“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儿抽烟？”
“找你有事儿。”刘聪明掐灭烟，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对了，你电话怎么一直没有人接？”
“刚才在开车，没听到你的电话，你小子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天吗？”我以为刘聪明找我是来问刘伶俐的事情，语气立马就温柔了起来，当然同时准备对刘伶俐婚变的事情守口如瓶。
“周家坤呢？”刘聪明左顾右盼地看了看，确定没有见到周家坤的人影。
“出差了，你不是找我有事吗？说吧。”我从包里掏出钥匙，又把手机的照明灯打开，以此借光来开门，然而，就在我推开门的那一瞬前，刘聪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我怀里塞了一个大信封。
“这什么东西呀？”
“钱啊。”
“什么钱？”
“莫燕不是让你交十万元罚款吗？”刘聪明特别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这事儿说起来都怪我，总之，这个钱你明天拿去公司交了就行。”
“等一下，你说得不明不白的，这钱我不能要。”虽然我和刘聪明私下关系不错，虽然刘聪明这小子也算是一黄金单身汉，可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拿他的钱呀。
“算了算了，我都说了吧，莫燕这事就是在整你。”刘聪明一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地看着我说，“那莫燕不是老缠着我吗？我就骗她说我喜欢你，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地整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怎么我就那么不招莫燕待见，赶我走就算了，我这都主动辞职了，人家还得让我背上这么大个黑锅，原来原因都在刘聪明这里。只是，女追男这种事，对有些男人来说，还真不是隔层纱。
自从被莫燕缠上后，刘聪明整天唉声叹气，抛开莫燕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说，就她那行事风格，整个入不了刘聪明的眼。用刘聪明的话说：“找了莫燕那样的就相当于给自己埋了一定时炸弹放身边。”如果不是碍于合同在身，就莫燕这死缠烂打的架势，刘聪明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和刘伶俐三天两头地给他出主意，应付莫大小姐的死缠烂打，我甚至劝刘聪明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彻底断了莫燕的念头，谁知，刘聪明这个家伙竟把我拖下了水。难怪周家坤曾经说：“你最好离刘家姐弟远一点，免得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周家坤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源于我俩吵架闹分手那会儿。那时，周家坤的妈为了让我俩分手使出各种招，包括“我儿子有女朋友了，你别再打电话来了”这种烂招。
为了查明真相，我不动声色地从北京赶了回来，却正好瞧见周家坤领着一姑娘去看电影。事后证明，那姑娘是他表妹，但那会儿刚逮住“真相”的我气得失去理智，一根筋地认定周家坤背叛了我们纯真的爱情。为了打击报复，我立马找了刘聪明这块挡箭牌，冒充我的新欢。
那天，我和刘聪明约了周家坤，在我家附近一个巨贵的餐厅谈判，我至今记得那家餐厅叫“黑石”，店如其名，无论是从外表看，还是室内装修，整间店都黑得像个石窟，前不来侍者后不见邻桌，总之，这家店是分手谈判最佳之地。事实上，我的选择是明智的，据中途摸黑去上洗手间的刘聪明回来跟我汇报，他在黑暗中遇到两对情侣在谈分手，两对夫妻在闹离婚。
那晚，在这家名叫“黑石”的最佳分手餐厅，我和周家坤的第一次分手圆满结束，我挽住刘聪明的手对周家坤说：“这是我的新男朋友，以后我们俩不要再见面了。”周家坤沉默了至少有十分钟，竟没有问我分手的原因，只是吐出一句：“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我只有祝你们俩白头偕老。”
有了新欢的男人果然一点留念旧情的意思都没有，平时我俩也闹过分手，每次都是他周家坤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愿意，这次却是出奇的安静，我除了理解成“有了新人的笑就忘了旧人的哭”，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尽管事后，刘聪明不止一次地说：“周家坤应该是真的爱你，我都看见他的眼泪了。”眼泪，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纵使他刘聪明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看不到周家坤的眼泪，就算真见到了那也应该是激动的鳄鱼泪，也许他心里在说：“老子终于成功地把这女人甩掉了。”
所以，那次分手事件，我虽看似胜利方，却带着伤心欲绝的心回了北京。当然我也不知道，周家坤和刘聪明从此便结下了梁子，成了正儿八经的“情敌”。
半个月后，我接到刘聪明的求救电话：“徐贤慧，你可把我害苦了，都怪你让我假扮你的男朋友，这下好了，你们家周家坤这会儿要来拆散我和我女朋友了。”
那会儿，刘聪明刚和一小姑娘确定恋爱关系，两人正你侬我侬时，却半路杀出个周家坤。周家坤这斯也真是痴情，为了能让自己的前女友也就是我徐贤慧幸福，竟然整整跟踪了刘聪明半个月，以此查明此人是否值得我徐贤慧交付真心。当然他的苦心没有白费，半个月后，他成功逮到了背着我“劈腿”的刘聪明。两人不但当场打了起来，周家坤还一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刘聪明那小女朋友离他这个花心大萝卜远一点。被周家坤这么一闹，刘聪明就装不下去了，当即给我打电话求救。这事之后，我和周家坤顺利合好，而刘聪明则以红娘自居，从“情敌”跃升为周家坤的哥们。
此刻，刘聪明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那个小贤，咱俩这叫有一还一，你当初找我当了一回假男朋友，我这回算是给你还了回来。”
“还你个头，刘聪明，你这个王八蛋，我被你害死了。”想着莫燕对我的折磨，全部源自于眼前这个男人，我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当然，碎尸万段这种事情只存在于想象中，现实中，我只不过拿起手中的信封朝他身上砸了过去。
“你俩这是在干吗？打情骂俏呢？”
我完全没有想到周家玲会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不，我应该能想到，因为此刻她手中牵着的是我的女儿丁丁小朋友。
看着周家玲那副“捉奸在门前”在表情，我心里不禁大叫一声：惨了。事实上，我的担心是非常有必要的，就在我和刘聪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惊慌失措N秒之后，周家玲小姐再度发挥她的超级想象力，开始给我编了一个“莫须有”的出轨故事。
“徐贤慧，你还挺有市场的嘛，我弟前脚刚走，你这小情人后脚就上门来约会了。”
周家玲丢下这句“深水炸弹”之后，领着丁丁转身就下楼，全然不顾丁丁冲我撕心裂肺地喊着妈妈。
“等一下！”我和刘聪明几乎是异口同声喊出这句话。
“哟，异口同声啊，还挺有默契的嘛！”周家玲回头冷笑地看着我俩。
“家玲，你可别瞎说，我和他就是朋友，普通朋友，人家是刘伶俐的弟弟。”我上前要去抱住丁丁。
周家玲却一脸正义地说：“误会？朋友能这个点在家门口拉拉扯扯，普通朋友能知道你老公刚刚出差不在家？”
周家玲真把自己当成了女版福尔摩斯，她也不用脑子想一想，我徐贤慧真要做点什么事，用得着等周家坤出差吗？不过，还没有轮到我出口，刘聪明就发话了：“喂，死八婆，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徐贤慧的小情人，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俩有做越轨之事了？”
“男小三，不要脸！”周家玲白了刘聪明一眼，“看你也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偏偏干破坏人家家庭和谐这种事情。”
周家玲和刘聪明在我的眼皮底下就掐了起来，“死八婆”和“不要脸”的字眼，时不时从两位成年人嘴里喷出来。我趁机把丁丁抱到怀里，冲着在黑暗中掐架的两人说：“你俩吵完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有，刘聪明，你最好跟她解释清楚，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免得我无故被扣坏女人的帽子。”
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屋，以至于丁丁抱着脖子不停地在问：“姑姑和叔叔，他们在干什么啊？”
对这个问题，我不能说他们是吵架，否则，我这个虽然只有两岁半，但正处于求知欲高峰阶段的女儿，肯定会立马模仿到他俩的“精髓”。于是我笑着跟她说：“姑姑和聪明叔叔在说悄悄话。”
当然，这个回答过了十分钟后，我就后悔了。因为丁丁用突然提高好几度的声音对我大喊：“妈妈，你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周家坤打来的，当然他并不是打来兴师问罪的，门外周家玲和刘聪明还在吵着架，隔着门，我都能听到他俩“说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手机里，不时传来火车轰隆隆奔跑的声音，周家坤在那端无比煽情地说：“老婆，我想你了，你听到火车的声音了吗？我感觉又回到了咱俩恋爱那会儿，你在北京，我坐整夜的火车赶去与你约会。”
刚恋爱那会儿，我和周家坤还都是有情饮水饱的年龄，坐整晚的绿皮火车奔向另一个城市，只为争取那两天一夜的甜蜜时光。如今我们是柴米夫妻，操蛋的生活早就把我们仅有的一点浪漫磨灭了。在我心里，周家坤早已不是那个戴着耳机，帮老妈守店的花样美男，而我也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傻大妞。
如果不是那次我去购买毕业设计的布料，如果不是周家坤记错了价格，导致他家的花布比别人家的便宜五毛钱，我也不会和周家坤狭路相逢。那个夏天，快乐男声正在中华大地上如火如荼地开唱；那个夏天，我和周家坤喜欢的快乐男声叫陈楚生；那个夏天，我们从不打不相识到手拉着手坐火车去长沙给陈楚生加油；那个夏天，周家坤抱着吉他自弹自唱陈楚生的成名曲—“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高中的时候就爱上了你”；那个夏天，我和周家坤终于爱得死去活来；那个夏天之后，我们异地恋，我们吵架，我们结婚，我们也有了女儿丁丁。
周家坤的这个电话讲了整整半个小时，中心思想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老婆，我们走过了风风雨雨，终于迎来了阳光灿烂，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相亲相爱！
我在电话这端除了“嗯”没有别的回答。当然，周家坤肯定看不到我的眼泪跟小虫子似的爬满了整张脸，而我们的女儿，完全不顾爸妈在忆苦思甜，一个人坐地板上开心地搭着她心爱的积木，偶尔回头冲我灿烂一笑：“妈妈，丁丁，好棒哇！”
这才是生活，有吵有闹，但总归是快乐的。要不怎么说再恩爱的夫妻，也有一百次想要离婚、五十次想要掐死对方的冲动。
那个晚上，我不知道刘聪明是怎么向周家玲解释的，总之周家玲没有回头来刻薄我。刘聪明在我挂了电话后，再次敲开我的门，将那十万元郑重其事地放在我手上：“这钱当我借你的，以后你有了再还。你别不好意思，你要不好意思，我更不好意思，总之你拿着就对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推托，解决这十万元的燃眉之急才是重点。这钱我现在不能跟我姐借，也不能跟刘伶俐借，因为她们各自的生活已经够糟糕了，我何必再拿自己的烦恼去烦她们呢。至于周家坤，我不想给他压力，就算给了，他也未必能扛得起。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把丁丁送回公公家，打电话前一秒，我心里还忐忑不安。尽管我和刘聪明只是个小误会，但事情如果经周家玲那张利嘴迅速传播，再小的误会也会变成不亚于八级地震强度的家庭政变。可我公公只字没提，只是叮嘱我等婆婆出门了，再把丁丁送上楼。
我领着丁丁在小区楼下滑滑梯，时间尚早，却不影响丁丁玩乐的心情。小区里有她最爱的滑梯，她爬上滑下，玩得不亦乐乎，就连在健身架上晨练的老头老太都被她的快乐感染了。一个老太太无比爱怜地摸着丁丁的头：“这小姑娘真机灵，我家儿媳妇要也能生这么一聪明的丫头，我就再也不打麻将了。”
瞧吧，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有人盼着当奶奶，我婆婆却弃之不顾，要不然，我们娘俩也不至于躲在楼下不敢上楼和她打招呼。
七点四十分，我远远地看到婆婆背着她的小黑包出门了。丁丁眼儿尖，正要张口喊奶奶，我赶紧捂住她的小嘴巴，转身藏在花坛后面，才算躲过了婆婆的鹰眼扫视。
婆婆骑着自行车的身影驶出了小区，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我才领着丁丁上楼。开门的是公公，周家玲今天白班，一大早就上班去了，我交代完毕，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公司。
我推门走进莫燕的办公室时，她正靠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我瞄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上还保持着“三国杀”的界面。这款游戏曾经在公司同仁中风靡一时，午休时间人人电脑前都能听到那一声“杀一个”。莫燕接手公司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将公司电脑中的游戏软件全部卸载。如今看来，这火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怎么来了？”莫燕抬头看了我一眼，“工作都交接完了吗？还有，那笔钱希望你尽快交到财务那儿。”莫燕对员工下属从来是用你或是直呼其名，哪怕我比她大，哪怕我是公司老员工，她从来不会尊称你一声“姐”。这样的老板，我不知道公司有多少员工喜欢她，或许是我Oot了，跟不上八五后的脚步，又或许是金融危机之后，人人都想保住一份还算稳定的饭碗，对待老板，不如我这般要求多多，只要求人家能准时发工资就好了。
我把十万元放在莫燕的桌子上。
“这里是十万元，财务室没有人，麻烦你数一数，然后再给我写一张收据，我还得赶回家带孩子。对了，收据上要签上你的大名，免得白纸黑字说不清楚。”
莫燕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钱，压根不相信我能这么快把钱凑齐了，极度不情愿地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两分钟后，她把收据递给我：“对了，你上次那个秋冬款的图纸还在吗？”
莫燕说的图纸，是我没有交辞职书之前，为莫尼秋冬新款画的设计手稿，只不过当初我把手稿拿给莫燕时，她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还对我说了“垃圾”两个字。如今她突然提到我的手稿，难不成这一场官司让她痛定思痛，决定改革创新，用我的手稿来弥补秋冬款带来的损失？
“莫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那手稿不是被您扔进了垃圾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