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乡里乡亲

     
     
     
     　　他们大包小包带来很多东西。小宝顺手给了在一边玩耍的小健一包好吃的，小健调皮地给他敬了个礼。小宝问：“爹，你怎么还没把小健送他姑姑家啊？”小健六岁了，他爸爸妈妈去外地打工好几年都不回来，也联系不上，小健就由他奶奶带着，奶奶年前去世了，小健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王树龙就把他接到自己家里。他叹了口气，“难哪，我去他姑姑家里看过，吃了上顿没下顿，小健去了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上学了。”
     
     　　大宝发话了：“爹，我们动员你到城里去住，你就是不答应，现在我娘眼看快不行了，您又要到城里去打工，还当保姆，故意让我们难堪是吧，您说说到底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啊，你要是缺钱，就说一声。”
     
     　　王树龙抱着头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其实孩子今天能够回来，他已经够满足的了，但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讲了。大宝说：“这么着吧，爹，咱讲个条件，你可以到城里去应聘保姆，不过要是试上几家，没有人愿意用你的话，你就在城里住下。”然后他跟小宝使了个眼色，他们心照不宣，就爹这样年纪的，人家谁会放心让他带孩子啊！小宝说：“爹，你可想好了，现在城里的小孩金贵着呢，你觉得人家放心让你看孩子吗？”
     
     　　没想到王树龙却说：“你们怎么不知道没有人会用我，我又不是没有经验，东院你三婶的孙子还经常让我看呢。小健我带着也挺好，你们知道我就是喜欢孩子。城里已经有一家答应我去了，而且可以带着小健，就是给的工钱少点，可是再少我也得带着小健。”说着就到了里屋，捧出来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个厚厚的本子。
     
     　　大宝知道这个本子是爹以前写的拉扯他们弟兄两个成长的记录，类似于我们今天的“育儿日记”，但是又跟现在的“育儿日记”有很大的不同，一点也不详细，其实都是在他们弟兄两个成长中发生的一些事件。不过这也够让他们哥俩佩服的了，在他们二十岁的时候，爹把这个本子拿出来让他们看过，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感到了父母的艰辛，所以就下决心一定干出个名堂来，让爹娘过上好日子。王树龙说：“不光是我跟你娘辛苦，乡亲们也没少操心帮忙啊！”
     
     　　大宝和小宝明白他的意思，这些年他们也没有亏待父老乡亲啊，为村里建了桥，还修了路，哪家有困难，他们也是尽力帮，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眼看到了中午，王树龙说咱到外面去逛逛吧，我心里有点堵得慌。于是他们父子三人就走出家门。村民们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并邀请他们到家里坐坐。不知不觉就到了村东头，来到李大爷家里，一进屋就感到一阵寒气扑来。哥俩皱了皱眉头，不用说暖气肯定是冰凉冰凉的。小宝问李大爷怎么没有生炉子啊。李大爷跟李大娘蜷坐在床上，冻得直发抖。大宝心疼得上去跟他们掖了掖被子，王树龙对两个儿子说：“你们安装得这些暖气片，只热乎了一个冬天。当初为了这件事，你们可是上了报纸的，也当着记者的面表了态，说要保证让这些老人不受冻。”
     
     　　回到家里，大宝跟小宝商量着今后每家再补充一吨煤。看爹没有表态，小宝就急了，“爹，您说怎么办啊？”
     
     　　王树龙说：“我有个办法，不过得要你们配合？”小宝跟大宝面面相觑，他们明白要他们配合是什么意思，得出钱啊，爹可千万别狮子大开口啊。
     
     　　王树龙说：“孩子，帮乡亲们建个敬老院吧。”一听这话，小宝先跳了起来，“爹，您以为这是喝口水这么简单啊，这可是需要上百万的！”大宝也直摇头。
     
     　　王树龙一看他们这样，就想发火，但最终还是压住了，他耐心地跟他们解释说村主任前两天来找过他，他们合计过了，建个像模像样的敬老院，把村里70岁以上的老人都集中起来住，白天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晚上在一起看电视，粮食和油从自家带，再雇上几个人帮忙做做饭，照顾一下，这些人的养老问题就基本解决了。不过，除了建房和买里面设施，他还要两个儿子每年再负责20吨煤。
     
     　　大宝和小宝听了，都感觉这个点子的确不错，但是很快就说钱从哪里来啊，这百万块钱，也不是在手边说拿来就拿来的。他们就想否定。可是爹却跟上一句：“这钱啊，我也不让你们额外拿。”
     
     　　不用额外出钱？两个人都疑惑地看着爹。“这不可能吧？”
     
     　　王树龙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孝顺，你娘住院的这段时间，你们尽力了，她也知足了，村里人没有不夸你们的。可是再搞这么大的场面我看也没有什么必要。”
     
     　　大宝和小宝都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老爹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前几天，他们弟兄俩合计着，娘这一辈子含辛茹苦地，不容易，所以他们要把丧事办得场面一些，他们想每人拿出80万元来，并租下镇上最大的广场，还要聘请专业的策划公司。
     
     　　大宝和小宝都默不作声。
     
     　　一看这样，王树龙就把手里的本子递过来，说：“你们看看还是原先那一本吗？”大宝疑惑地接过来，往里一翻，的确不是那一本了。看里面的内容，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而且也不是一个人写的，还写着许多数字什么的。王树龙叹了口气，给他们说起那段往事，当时家里很穷，一下生下两个孩子。他们两口子都累到了极点，还缺吃少穿。关键时候，是街坊邻居给了他们帮助，东家几个鸡蛋，西家几斤小米。最令人感动的是村西头几户平时很少往来的人家怕他们做不上饭，竟然轮流给他们送蒸熟的大包子，尽管都是地瓜秧子和树叶子做的馅，但在当时就是山珍海味啊。当时王树龙就下决心今后要还他们，所以就想记个账，但是说实在的当时他们连记账的时间都没有，就让乡亲们自己记上，他们大多也就是这么应付着记两笔，这就是他们的记账本。王树龙越说越激动：“你们拿着钱这样折腾，不光乡亲们会戳你们的脊梁骨，就是你娘也会骂你们的！我先把话说前头，要是你们这么穷烧的话，以后就别想再回这个村里了，起码我活着的时候你们回不了！”
     
     　　大宝说：“这样吧，爹，我们也不能全听你的，我娘的丧事虽说可以不大操大办，但是也不能太简易，把节省下来的钱建敬老院，不过你还得满足我们一个条件才行。”
     
     　　王树龙一听有谱，赶紧表态说行，只要答应这件事，其他方面可以听他们的，包括不去当保姆。于是大宝就提了他们的条件，要爹今年下半年要跟他们到城里去住。王树龙想了好大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我得带上小健，这孩子离不开我，留给谁我也不放心。”他故意把话说得很轻松，好像这个条件根本就不是条件一样。弄得哥俩连个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他们扭头看看小健，确实很可爱也很可怜的。小宝嘟囔道：“我们都成扶贫的了，养老的还得管小的。”王树龙也没生气，而是说这就像种庄稼一样，有力气就得多付出点。
     
     　　两个儿子走后，王树龙来到村主任家里，高兴地说：“怎么样，还是我的计划好吧，我要不是说去当保姆，他们也不会回来。这下好了，我的条件孩子们答应了，小健的事情你也别操心了。”村主任递给他一把花生，说道：“吃点这个，养养你的胃。老哥，孩子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什么时候也忘不了父老乡亲的。”然后劝道，“孩子们心疼你的身体，你也要领情啊。”
     
     　　到了晚上，大宝给村主任打来电话：“二叔，我爹答应我们到城里来住了，他那一身慢性病该好好治治了。到时候我娘的丧事就由您来操办，尽量节省吧。”
     
     　　其实，王树龙不知道，这好长时间不回家，都是大宝和小宝提前计划好了的。最近他们就是要设法跟老爹讲个条件，好让他来城里住，小时候都是爹和娘给他们讲条件，哄着孩子们好好吃饭，好好上学，现在要反过来了。他们也早就跟村主任商量好要建一个敬老院的，不过他们原计划只是投60万的。
     
     　　半个月后，母亲去世了，丧事是在村里办的，既不失隆重又不奢华。总共花了还不到两万块钱。大宝和小宝光顾着哭了，至于怎么办的，都是由村主任和王树龙说了算。等下葬完了，大宝和小宝多少表示出不满。爹对他们说：“孩子，你们看看电视吧。”正好是新闻节目，说大兴村里的两个富翁兄弟对母亲生前很孝敬，母亲去世后也不显摆，电视里号召更多的有钱人向他们学习。原来，这几年，对婚事和丧事大操大办的现象很普遍，而且已呈互相攀比之势，他们正好树立了一个榜样。“电视台怎么知道的？”他们不解地问村主任。村主任说：“问问你爹吧，这都是他的主意。”爹就说了一句话：“别人都说你们是成功人士，你们就该这么做。”
     
     　　这几天报纸上和网络上都对这件事情进行了深入报道，一时间好评如潮。弟兄俩的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当然这个影响是正面的，订单比以前多了好几倍。弟兄俩合计着不光增大对村敬老院的投资，还计划拿出一部分钱来给贫困地区的孩子增加营养。他们这才明白：有爹在，就不能离开他的掌控，爹永远都是他们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