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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出门远行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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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驹儿见了大叫:哥,你干什么?怎么把衣服扔了?
     
       我又抓起驹儿棉衣要扔,驹儿紧紧的抱住不肯放手。她很忧伤地说:你为什么要把衣服扔掉?你不穿了?
     
       我说:南方天热,挂电线秆子上给我妈邮回去。火车上的人都被我愚蠢的傻瓜幽默逗笑了。驹儿也笑了,我把她搂在怀里,趴在她的耳根说:我们不留后路。驹儿很坚定地抓紧了我的手,她自己把棉衣恋恋不舍地从窗口扔了出去。
     
       这是广州躁动的春天,是我们第一次来到广州。
     
       下了火车,在广州火车站,第一眼就被这充满了传说的羊城和异域的岭南风采吸引住了。火车站一只硕大的钟在摇摆着悠扬地响着。我想大概全国也没有比这再大的钟了吧。钟的两侧写着:振兴中华;统一祖国八个大红字,很敏感地让人清醒过来,马上会想起盘踞在台湾亡我之心不死的国民党和还被别人殖民着的香港澳门来。
     
       几分钟后,我的感觉就变了,广州是一个让人的心灵慌乱浮躁的地方。我们一下火车看到匆匆忙忙的人流盲目地向四面八方狂奔,我就怀疑这是一群冲进了狼的羊群炸了群。我看慌乱的人群总是想到冲进了狼的羊群。这个地方叫羊城真是太恰当了。我由衷地佩服广州的先民这么有才华,起出了这么精彩的城市名字。
     
       我虽然是第一次走出草原,第一次来到这个大城市,但是我一点也没有陌生感。我一身汗臭地领着驹儿,边走边给他讲笑话。我不断地提醒她别踩痛了地下躺着的那些人的脚。
     
       我们打上的士来到了广州当时模仿香港集中建的商业街上下九路。我们没有想来这里,我们要去码头买去海南的船票。当时我们上了的士,并没有说到哪里去,的士司机看我们是北方来的就直接把我们拉到这里来了。在他们的概念里你到广州来就是到这里来了,否则不到商业街来你一个外地人还带个女孩,不是倒卖服装到广州来干吗?
     
       我觉得这广州人的思维有些怪,有点像我们那里的一根筋性格的人。
     
       我没有发火,我心平气和地说:我们是路过广州。
     
       司机说:那你们去哪里?
     
       我说:海南。
     
       司机说:去海南明天早晨才有船,刚好在这里玩一下啦。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信息,今天走不了,明天才有船。
     
       我们在上下九路的一个小旅馆里住了下来。那时中国人刚刚发身份证,但是我没响应号召去领,我还没有那个习惯,我从来没有想到要使用身份证这件事。人们从前出差在外要凭借当地革命委员会开的介绍信才能入住。由于没有身份证,不能被验明证身,在小旅馆里,我和驹儿只能在两个房间的两个床上睡。
     
       人就是这样,可能平时对各种规范规矩不满不断地咒骂,但是当这些规矩规范一来限制你,而你又不能过关时,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哀愁。
     
       我在没来广州之前,对广州惟一的认识就是看过电影《羊城暗哨》。给我的印象是广州是一个美蒋特务经常出没的地方,广州的特务多是因为香港澳门的同胞多。那时香港澳门是一个先进时髦和反动堕落的象征。
     
       在服务员的指导下,我和驹儿在公共厕所里洗了澡,服务员教会了我一个新词叫冲凉。接着我又学会了第二个新词,到叫大排挡的地方去吃饭。驹儿看到别人吃的炒粉眼馋,就当了炒菜来点了吃。广州炒菜放的佐料很大,我们吃得很顺口,我把米酒当成了白酒来喝,由于口淡,喝起来没有感觉,我三口干尽了三杯,刚好是一瓶,把周围的广州人吓得目瞪口呆。
     
       吃完了,我领着驹儿在夜市里闲逛,我们走到了一个档口前,档口的老板热情洋溢地招呼我们。
     
       我:老板,生意好吧?
     
       老板:多谢你,生意很好。
     
       我觉得好笑,这广州人倒挺文明挺谦虚的,一说话先感谢。后来在海南住时间长了,我才发现这都是在香港人那里染来的病。不管谁求谁,也不管是啥事儿,反正一张口就多谢。如果你骂过他的打过他的骗过他的,他也仍然要多谢你。好坏不分敌我不分有点像东郭先生似地,你说这不是病是啥?
     
       现在的我刚刚和广州人接触上,一切都觉得新鲜,还不认为他们有病。
     
       驹儿很崇拜地跟着我,迈着豪迈的步伐,我们要去买船票。我们在广州虽然语言不通,公共汽车方向搞不懂,但是我们懂得坐的士,虽然贵了点,驹儿这个小当家的有点舍不得,但是我们还是在冷气中悠闲地到了洲头咀码头买票,我要先看看洲头嘴,这个怪名字很吸引我。
     
       第二天早晨,上船像买票一样顺利,当我们躺在了大船的床铺上时,驹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哥,我觉得你真了不起,你的风度像一个大将军。
     
       我说:不叫大将军,叫我千夫长。
     
       驹儿:千夫长这个名字好听,我喜欢,是啥意思。
     
       我说:在成吉思汗年代就是大将军的意思。
     
       驹儿:这不还是大将军,相当于现在的啥官?
     
       我说:成吉思汗年代相当于少将,现在降低了,县团级,相当一个旗长。
     
       驹儿:那也是大官,哥,往后我就叫你千夫长吧?
     
       我说:就叫千夫长。
     
       船行驶在午后的阳光里,从珠江口进了伶仃洋,我们像在历史教科书里穿行。我拉着驹儿的手,站在甲板上,远处墨绿色的海浪汹涌澎湃,像草原上的草浪。船只行驶在海浪上,就像马车行走在草原上。我看得入了神,这大自然怎么有这么神奇的造化。站在船上就像骑在马上,晃晃悠悠中我就像回了家一样。驹儿没有在草地上生活过,她没有我的感受。我就像诗一样给她描绘,她像听神话一样入迷。突然她浑身软软地就不能动了,她软弱地说:哥,我晕,千夫长,快抱我。
     
       我把她抱进船舱里,放在床上。她就像昏过去了一样。
     
       我守在她的身边,不让一个苍蝇来打扰驹儿。
     
       夜深了,大海上寂寞得像草原上的原始牧场一样。无边无际的空洞。我倚在驹儿的身边打盹。突然一声细腻的叫声就惊醒了我:哥,抱抱我。
     
       我抱紧了驹儿,我说:你醒了?
     
       她说:我根本就没睡着,见你守在我身边,精心呵护着我,我感动得都想哭,哥,这就是幸福吧?我这一辈子有这样一天就够了。现在死了,我都不白活了,满足了。
     
       我说:不要胡说,我给你的幸福是长期存折,你永远也支取不完,透支不了。我们现在一起活,今后要一起去死,选一个好世道再一起去投胎转世。
     
       驹儿用牙狠狠地咬着我的嘴唇,给我一种痒痛的快感。她又用手去拉我的裤链,我按住她的手,贴着她的耳朵说:保住元气,养精蓄锐,先和大海斗争。
     
       驹儿嘎嘎地开心笑了起来:这是你第一次怕我。
     
       我说:驹儿傻孩子,我永远怕你。你知道吗,在我的词典里怕你就是爱你,爱你就是怕你。
     
       驹儿说:你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女人,不怕人家笑话?
     
       我勇敢地说:怕什么,女人就是让男人爱的;不但要爱,还要崇拜,崇拜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母性光辉;不但要崇拜,还要感激,哪个男人不是从母体里诞生的。
     
       我面对女人说出这样的豪情壮语的时候,常常把我自己感动,又把我自己惊诧。我知道我并不是永远能这样伟大地对待女人,但是正在说的时候,也是我正在做的时候,而且一点也不要怀疑我的真诚。虽然不是地老天荒,但是我给予的,对方曾经拥有的,就是我绝对的真诚,我不相信永恒,但是我相信真诚的每一瞬间,每一瞬间的真诚也是难能可贵的真诚。
     
       驹儿说:哥,你这么伟大,我先要感激你,崇拜你,爱你。
     
       在船的甲板上,迎着习习的凉爽海风,她旁若无人地抱着我的脖子吻我。
     
       天亮了,我们一夜没睡。海口的阳光已经照在了船身上,明亮亮地,表示着对我们这些远来陌生人的热烈欢迎。
     
       我们也看到了一片绿色的云彩似地椰子树,婆娑着身姿,一副很好客的神情。驹儿也有了精神,对不断闯入目光的海南岛美妙的自然景致,不断地发出惊喜的欢叫声。
     
       她说:哥,这就是咱们要来的海南岛吗?咱们会长住这里吗?我说:会,永远!只要你喜欢。
     
       我们就像草原马背上的疲劳骑者看见了牧村的炊烟和马圈一样,一起呼喊:海南岛,我们来了!我们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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