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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南方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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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口人头攒动。我领着驹儿,涌入了那些鱼虾一样活蹦乱跳的人流。我们像志愿者一样,是来给海南建省的。海南这样一个孤岛,竟然要建省了。而我们当时有一种愚蠢的兴奋,这种兴奋超过建省,就像是建国一样。海口人先是像旁观者一样木然地看着我们,好像我们建的省与他们无关,有时他们用深陷眼窝里的冷静目光看着我,我觉得有点受到了嘲笑。我每天都觉得我们这群大陆来的人荒唐,我喜欢用大陆这样的字眼来称呼自己,这样我就感觉到不是在海南岛,而是到了台湾。我们这些大陆人就好像在台上表演,而下面虽然有观众,却没有掌声,场面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尴尬。看完表演之后他们马上就醒悟过来了,天赐良机要发财了,于是他们又很慌乱起来,原来一元钱一斤也没人要的臭鱿鱼,他们很迷茫,不知道该涨价到几块钱好,长少了怕亏了,长高了又怕卖不出去,看那可怜样似乎伤透了这些渔民的很少使用的脑筋。
     
       经过一番比海南人还伤脑筋的周折,我和驹儿终于住进了海军招待所,交完押金我就剩了59元钱,广州超出预算地住了一晚,让我有点经济紧张了,其实不住那一晚,省出100元来也解决不了什么事情。不过我的心里压力不大,反而很快乐,这里就和大陆不同,我和驹儿住在一起不用任何证件。下船的当天,我就发现了一个真理,从草原来到海南的人没有那种晕船效应。下了船,我就像下了马一样,虽然疲劳一点,但那也是骑马的长途疲劳。灌了一瓶啤酒也就马上头脑清醒,四肢松弛、协调了。所以选择住宿时,虽然伤脑筋但是我却显示出了精明的头脑。我们先进昭示着海南名称的海口宾馆,进去一看价格,身上带的钱不够住到半夜,再去望海楼大酒店更贵,可能只能住一个钟头零十五分钟。
     
       尽管如此里面的人都住满了。看他们的衣着和眼神,男人们的掖下几乎都夹了一个光亮的小皮包,女人们都穿着很迷人的裙子,都是我们草原没有见过的高人。驹儿很善解人意地看我表演。其实刚进门时,我有点心慌,门口竟然写着:衣冠不整,谢绝入内。我假装视而不见,摆出一份不掉价的样子,领着驹儿进进出出。我虽然来自蒙古草原,但我不是牧民,大学、诗人、老师、作家这些内容早已泡进了我的生命里形成了我的与众不同的气质。但是这住一晚上就要几百或者一千元的房价,我不是孤陋寡闻之人,虽然听说过,但是第一次遭遇,并且是在我只有59元的时候,有点难为我了。这种生活方式离我的生命体验太远,我很惊叹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他们竟然用冷气制造出了秋天的凉爽快意。我心里发狠,请相信我很快就会住进来的。
     
       我领着驹儿回到了客运站,我当时不知道,这里已经被香港记者报道成了著名的人才角。人才角的下面是著名的地下室,一张床每晚五块钱。床挨床,没有冷气,滚滚的热浪臭气熏天。我说这里连草原上的羊圈都不如,但是住这里的人大多都戴着眼镜,澎湃着一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副自找苦吃的乐观主义精神。
     
       我领驹儿走出地下室,外面灿烂的阳光,照亮了我的心,也照亮了我的眼睛。我不能委屈驹儿,也不能委屈自己。我看到了对面海军三所,我领驹儿走了进去。这里太适合我口袋里给我规定的这个阶层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或者叫知识分子的无可奈何的尴尬吧,我的智慧和理想超过了我的钱包,但是我的钱包就是那样不争气地拉我的后腿。尽管如此我对我当时的选择还是满足的。我们住进的房间,阳光明媚,没有空调,有风扇。房间里没有秋意,但是有春风。住下了,我们疲惫不堪,就像飘了一天的风筝,终于收了线。我要好好地洗洗澡,好好地躺一躺。不过在这些活动之前我要先好好地亲亲驹儿,她正噘着嘴呢,小女孩一定要哄。我躺在又凉又白的床上,任由她摆布。随意闹吧。
     
       驹儿把我爱够了,没有睡意竟然说饿了。我们出去,夜里两点,似乎比白天还热闹,阴阳颠倒。回来,我对驹儿说:驹儿我给你考试,看你到海南智商降低了还是提高了。她兴致勃勃地响应说:好,老师别出太难的题。
     
       我说:填空题一、来海南的有几种人?二、来海南的人干几件事?
     
       驹儿说:来海南的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来海南的人干两件事睡觉和吃饭。
     
       驹儿就是驹儿,这孩子的那种灵性好像就是为我生的。我不管别人有多少种答案,这就是我的标准答案。今晚出去我好像被财神给附体了,脑袋里忽悠一下就想到了赚钱。
     
       我说这是我的标准答案,驹儿,你知道我为啥要给你出这个题吗?
     
       驹儿说:哥,你不是为了好玩,你是想要赚钱。
     
       我说:对我想赚钱,你知道我赚啥钱吗?
     
       驹儿说:你在我手心写一个字,我在你手心写一个字,看看咱俩的心是不是相通的。
     
       我们在两只手上都写了一个字,然后两只手合到了一起,两个人闭上眼睛,嘴吻到了一起,一松嘴同时说:揭开谜底。我的佛爷,原来都是一个“吃”字。我感觉周围有一些灵光在闪现。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做吃的生意?
     
       驹儿说:你忘了我是谁了,我不是你的小红骒马吗?我和你是心灵相同的呀。
     
       我相信了,相爱的男女心灵是有通道的。我很感慨了一番生命的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奇妙。
     
       驹儿问我为啥要在吃上赚钱?怎么个赚法?
     
       我说:你不是跟我心灵相通吗?我现在正在想,你应该知道。
     
       驹儿认真地说:哥,吃饭时,我见你那么认真地问人家开饭摊的情况,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今天下午说了,到海南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海南根本就没有工作,我就知道你要想办法赚钱来养咱俩了。
     
       我说:你猜对了,刚才,在外面吃饭,我见路边的一些大排挡和小吃摊都是大陆人摆的。我就心动了,大陆来的这些帮助海南建省的人,很少有政府派来的,省还没建起来呢,这些自愿者的男男女女每天面临的问题就是吃住。在住上赚钱,咱还不具备机遇,吃上倒是可以。
     
       我在进入梦乡前,还感叹今天的59元,25元一晚,交了两晚上的住宿钱,去掉50元,剩下9元刚刚还消夜吃掉了5元,剩4元能开个小饭摊吗?
     
       驹儿用细腻的小手捏着我的嘴唇,又用细腻的声音靡靡地说:睡觉吧,别把这事带进梦里。你是有神助的人,没准明天一起床,地上就会出现你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上午很晚我才自然睡醒。这是我在海南岛睡的第一夜,这一觉睡得我舒心快乐,一点也没有不适应感。看来海南岛我是来对了,这地方养我。海风很鲁莽地冲进阳台吹开了我的蚊帐,这海风的风格真像草原风,总想揭露人的秘密。
     
       草原是岸上的大海,
     
       大海是水里的草原。
     
       我莫名其妙地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么两句话,有点像诗,我嘲笑自己,也上来了一股酒瘾。然后也就清醒了,结束了胡思乱想,要起床了。我想起了驹儿,见身边驹儿不见了。跑出去玩了,我猜,这海南岛真适合她。我正在厕所里撒尿,厕所里很宽敞,铺满了瓷砖白白的很让人赏心悦目。正尿着呢,驹儿敲门:哥,开门。我拖着淋漓的尿迹,打开门,一下子想起了中学语文课本里的一句名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驹儿一身大汗,提着两只大红塑料桶站在门口喘着香气。我拎进来塑料桶,一个里面装满了锅碗瓢盆勺,一个里面买的是油盐酱醋和辣椒。
     
       我不知道,我那个年代为什么那么容易受感动,为了掩盖即将流出来的不争气的眼中的热水,我装得很男人的坚强样子,像警察审小偷似地问她:驹儿,你从哪里来的钱。
     
       驹儿交代说:是我自己带来的一千块钱,我没告诉你,就是想在你危机的时候美女救英雄。
     
       我装不下去了:傻孩子,看你累的,为啥不叫我一起去呢?
     
       驹儿:我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一睁眼就看到地上有了你想要的东西,像神话一样。
     
       我控制不住了,泪,我也不掩藏地叫它水了,泪很不给我面子地流了下来,我抱起在风扇下流汗的驹儿:小马驹,来,我给你洗澡。
     
       我的泪流在了驹儿光滑的皮肤上,驹儿用柔软温热的舌头舔我的泪。
     
       在淋浴下,我紧紧地抱着驹儿动情地说:我的小公主,你知道吗,你是美丽的公主在救落难的书生。
     
       驹儿还剩六百多块钱,我领她出去,买了一台二手的三轮车,一台煤气炉和一盏汽灯。几乎把钱花得一文不名。我对驹儿说:咱们致于死地而后生,不留退路,今天开业,今天一定要赚钱。
     
       驹儿是我一辈子都没见过第二个在帮男人做事上宽容豁达、善解人意的女人。她纵恿男人,我买东西花钱,她不阻拦,任由我随意妄为,只是看着我娇娇地笑。我总觉得她的心把草原都装来了,要不为什么那么宽广?
     
       半夜两点钟,我们收摊。销售额卖了349元,这样卖四天就回本。为了庆祝,驹儿也陪我喝了啤酒。
     
       驹儿洋溢在幸福当中:哥,你长胡子长头发配着红体恤,这种扮相真帅呀,我有几次看着你挽着袖子在那炒菜的样子都迷得我忘记招呼客人了。我很冲动地就想上去吻你。
     
       我得意忘形地说:别夸我,那样我会骄傲,不过你想干啥就干啥。
     
       驹儿:哥,你怎么啥都会,我真没想到你会炒菜。
     
       我说:我没炒过菜,反正有了锅和菜,一起放在火上我就炒了,其实这个世界的事,只要实践,就都比理论说的简单。还是毛主席当年教导我的好啊:实践出真知,可惜那时你小,没赶上毛主席时代。
     
       驹儿说:哥,我真崇拜你,我愿意让你骄傲,看见你我啥都想干,不过现在我只想干一件事,你应该知道是啥事。
     
       我说:明白,出发,马上回家。
     
       我蹬着三轮车,驹儿雄赳赳地挑着汽灯坐在车上。其实我们路上根本不用点这个汽灯,但是驹儿喜欢,她觉得这好像是在张扬着她的一个梦想。从这次我才发现,驹儿对时尚品位的东西和那些另类或者复古的玩意特别有天份,感觉特别好,我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把她送进大学的服装或者工艺美术系里去读书,把她内心的梦想长上翅膀放飞出来。
     
       我想着想着,两条蹬三轮车的腿就充满了责任和力量,斗志昂扬地加快了速度。
     
       回到海军三招,自然在床上又是一番热烈的庆祝。我疲惫不堪还没休战,趴在驹儿的身上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鼻孔一阵奇痒,我一个喷嚏坐了起来。驹儿睡不着,我的睡意也跑了,她用头发梢痒我的鼻孔。
     
       驹儿叹了一口气很忧伤的样子,好像很不开心。
     
       我说:驹儿,傻孩子,咋不睡觉,想家了?
     
       她说:没有,你是我的家,你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我说:既然在家里,那怎么不睡觉?
     
       她说:我在担心,我这个家有一天会丢失了,让我找不到他,我很害怕你被别人给抢走了。
     
       我说:不要胡说,咱俩是从上辈子求缘来的,我跟别人没这个缘分。
     
       驹儿突然爬起来趴在我的身上说:哥,你说今天咱们的客人中是男人多还是女人多。
     
       我假装酸酸地说:肯定男人多,还不是都被我的驹儿吸引来的。
     
       驹儿说:错了,是女人多,我见了那么多漂亮的女人,觉得自己真是没法比,我看她们看你的眼神,我就心慌,就嫉妒,你还答应让她们来帮忙,我都有点害怕。
     
       我明白了,这个小鬼东西,原来是为这个睡不着觉。
     
       我说:咱们生意好,忙不过来,找人帮忙有什么不好,开大了你可以当老板娘啊,别胡思乱想,睡觉吧,我今天白天还在心里表扬你心胸宽阔呢。
     
       驹儿狠狠地咬了我一口,很严厉地大叫:不行!
     
       我说:你这个小心眼,咋这么复杂?我在黑夜里炒菜油烟滚滚,我根本看不清男女。
     
       驹儿:你别装傻,我看你越来漂亮的女孩,你就越炒得来劲儿,像打足了气似地在那里表演。
     
       看来女人在对待男人的事情上,用无边无际的母爱,真是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但是一遇上对待女人的事情上,就显得狭路相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眼里不揉沙子,心里不容人。这个驹儿呀,更不能免俗。
     
       我见说服不了她,也没有必要再说服了,因为这心病是无法用语言的药治愈的,索性就强制性地咬住她的嘴,搂紧她的身体,一动不动,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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