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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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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俱乐部
     
     
     
     

第二天我就出院了,丈夫把我安置到车子里,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把一个硬梆梆的小枕头塞在我的怀里说:“回去多走路啊,抱着枕头走路,感觉会好很多。”
     
     
     
     

“谢谢,你们想得真周到。”丈夫对小护士说,接着又转过身子对我说:“你坐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和李欧医生打个招呼。”
     
     
     
     

“不用了,李欧医生已经进手术室了,他是这里最有名的主刀,非常繁忙,他的手术排得非常满,你们很幸运,碰上他动手术。对了,这个小枕头还是李欧医生特别关照送过来的呢!”小护士说。
     
     
     
     

“是吗?李欧医生真是敬业,请代我们谢谢他!”丈夫说着便和小护士挥手道别,启动了车子上路了。离开了医院以后我连忙问:“侬塞了多少红包才找到这位主刀的?在上海还可以找找关系、走走门路,可这里是美国,我们这样的普通居民,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我一个红包也没有塞,两个手术一共才花费了两美金。”丈夫说。
     
     
     
     

“怎么可能?”我吃惊地问。
     
     
     
     

“保险公司出血啦,都是他们包掉的。那两个多美金还是因为昨天我们看了一会儿电视,那是电视费。”丈夫说。
     
     
     
     

我想起来当年走出国门为“吃饭”,没有想到“吃药”也是很重要的呢。
     
     
     
     

回到家里,儿子正站在门口等我,看到他我马上说:“侬快回学校吧,妈妈没有大碍了。侬不要逃课,教授会不高兴的。”
     
     
     
     

儿子说:“没有关系的,我们耶鲁是大学校,和文理学院不一样,文理学院的教授就好像爸爸妈妈一样,两只眼睛盯牢侬,每堂课还要点名。而我们一堂课两三百个人,逃走十个二十个人就好像大海里少了一滴水,教授根本不知道。”
     
     
     
     

“啊哟,侬是不是经常逃课啊?”我问。
     
     
     
     

“那倒没有,在我们这个学校逃课的人都必须是高手,因为逃一堂课,常常要追加两三倍的力气才可以赶上去,不然的话就会被淘汰出去啦。开学到现在,我们的物理课已经淘汰了三分之二的学生。”儿子说。
     
     
     
     

儿子讲起来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却让我立刻感觉到在那种顶尖的学习氛围当中的压力。儿子从来就喜欢选这种竞争激烈的淘汰制课程,据说有学生读书读到发昏的地步。想到这里,我立刻对他说:“侬要当心身体,饭要吃好。”
     
     
     
     

“放心,放心,我现在赶回去就是因为今天轮到我主持我们‘吃饭俱乐部’的活动。”儿子说。
     
     
     
     

“什么?吃饭还有俱乐部啊?是你们耶鲁大学的吗?”我有点吃惊。堂堂常青藤大学,怎么会有这种不学术的俱乐部?
     
     
     
     

“当然,吃饭也是一门学问,我现在很会吃饭了。等侬可以走动的时候,你们一起到我们学校来吃饭……哦哟,时间不早了,我要去赶火车了,妈妈侬快点好啊!”儿子说。
     
     
     
     

“好,侬快走吧,有空回来,你们学校的食堂我是没有兴趣的,不过你们纽黑文的高级餐馆我还是蛮喜欢的。”我说。
     
     
     
     

“食堂、餐馆我都喜欢,我们很快就会来的。”丈夫对着走出门的儿子说,又回过头来看着我说,“他们学校的功课相当紧张,他还被选进被称为‘指导自杀’的课程,我一直很担心他。现在听到他参加了这个‘吃饭俱乐部’,反而放心了。”

“我怎么总归觉得有点不正经呢?”我还是有些担心。
     
     
     
     

大概是吃得太好了,中国人有句老话“伤筋动骨一百天”,然而一连开了两刀的我,一个多月就恢复原样了。那时候儿子刚好过了期末考,距离暑期实验还有一个空当儿,于是我们决定先到耶鲁住两天,再出去旅游一下。
     
     
     
     

到达耶鲁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儿子站在铁门外面张头张脑,把车子停稳到他的跟前,他跳上来就说:“我饿煞了,我们直接去餐馆吧。” “好,好,快关上门,我们开车去,我也饿煞了。”丈夫说。我说:“我发现男人没有女人可以耐饿,时间一到,一分钟也不肯忍,不马上把东西吃进嘴,就好像要昏过去一样。” 丈夫连忙说:“男人比女人辛苦,今天我连续开车三个多小时,歇都没有歇一歇。马儿可以跑,但总要吃吃草吧。” 儿子也说:“我一连考了四天的试,所有的营养都消耗掉啦,再不补进去,我的脑子都不会动了呢。”
     
     
     
     

“好好,总是你们有道理。那么,我们到哪里去吃饭呢?还是到那家耶鲁最有名的比萨店好吗?”我的话音未落,车子里的两个男人一起大叫:“不可以!”
     
     
     
     

那是美国最早的比萨店,建于1895 年。就是因为这家店,耶鲁被称为美国比萨的发源地,许多美国总统来耶鲁访问,也都会到这家比萨店吃比萨。每逢吃饭时间,那里就会排起长队,弄不好还要排一两个小时呢。现在丈夫和儿子都已经饿得吃不消了,他们等不及排队了。儿子说:“我带你们到我们‘吃饭俱乐部’最常去的一家店好了,女老板是我们的校友。”
     
     
     
     

“耶鲁的毕业生开饭馆?耶鲁有烹调专业吗?”我问。
     
     
     
     

“她在耶鲁的时候和我同专业,毕业以后在这里的一家小餐馆打工,从厨房的打杂开始一直做到掌勺,又从店堂里的领位开始一直做到领班,什么都干过了,现在开了一家很有特色的法式越南餐馆,非常成功。”儿子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接下去说,“从来也没有规定过‘成功’一定要在科学、文学等领域,开餐馆的一样可以是伟大的成功者,说不定比一个科学家更有成就。”儿子说着便带我们走到一家典雅的餐馆门口,立刻就有两个戴着领结的领位上来招呼我们。
     
     
     
     

“哟,倒是很别致,桌子底下是鹅卵石,头顶上是绿色的丛林,有一点热带雨林的情趣。”我刚说完,女老板就走出来对我儿子说:“你怎么不打电话订位啊,都客满了!”
     
     
     
     

“学姐,我要饿死啦!”儿子叫起来。
     
     
     
     

“好吧,我让他们把那棵棕榈树搬走,加一个桌子给你们。”女老板说着又回过头来对我们说,“不好意思,请等一等。”
     
     
     
     

很快桌子就摆好了,菜单是女老板亲自制定的,很有创意,前菜是芒果番茄和辣椒,切得很细摆得也好看,没有想到的是,这三样完全不搭的水果蔬菜混搭到一起,竟然很般配。酒足饭饱以后,我们来到大街上,漫步在哥特式风格的建筑群中。
     
     
     
     

儿子一边走一边为我们介绍周边的餐馆和特色,一会儿我发现他几乎熟识每一家餐馆,我说:“几年大学读下来,侬好像变成一个吃客啦?!”
     
     
     
     

“我们俱乐部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次活动,每次活动都很有意思,一边吃一边讨论哲学、文学、艺术、新闻等,很放松,比那些只会空谈的俱乐部要有意思得多。”儿子说。
     
     
     
     

第二天早上,儿子请我们到他的食堂里吃早饭,我拿起桌子上的调味品看了看说:“有点过分了吧,这里的番茄酱、芥末酱都标明了‘有机食品’。”
     
     
     
     

“这里的‘有机’和化学里的概念是不一样的,这是指粮食、蔬菜、水果、乳制品、禽畜、蜂蜜、水产品、调料等,都是根据国际有机农业生产要求和标准生产加工的,在生产加工过程中,不可以有农药、化肥、激素、防腐剂等人工合成物质,最后还要经过有机食品机构认证。”儿子说。
     
     
     
     

“我们在中国的时候,中国人就不用农药、化肥、激素的,我们吃惯有机食品了。”我说。
     
     
     
     

“那时候的人也不是长生不老的,而且很多东西还会长虫,繁殖细菌,像这种番茄酱,打开以后很快就会霉变…… ”丈夫说。
     
     
     
     

“不过有机食品好吃一点,不相信你们尝一尝。”
     
     
     
     

丈夫是一个很会接受新鲜事物的人,从耶鲁回来以后,他就忘记自己一开始的“霉变”理论,变成有机食品最积极的推荐人了。我提醒他不要上当,并告诉他:“侬晓得吧?当年可口可乐为了和百事可乐竞争,推出‘新可口可乐’,过了几年摇身一变,又打出‘老可口可乐回来啦’的噱头,弄得消费者跟在后面团团转,实际是旧翻新,一样的内容翻烧饼。
     
     
     
     

一会儿‘有机’一会儿‘无机’,最后还是消费者吃亏。”

丈夫听了不搭理,只是塞了一片有机黄瓜到我的嘴里,我一吃就说:“再来一片,真的很好吃。”一看标价吓了一跳,立刻讲:“啊哟,这么贵啊,明年我自己在院子里种黄瓜,有机黄瓜。”
     
     
     
     

丈夫说:“你种出来的不叫有机黄瓜,充其量也就是绿色食品罢了,不过自己种出来的总比超市里卖的好。”接着我们就一起规划怎样在院子里开荒种地了。想起来自己也弄不懂了,当年想方设法逃避到农村去种地,现在却不怕虫咬太阳晒,心甘情愿地面朝黄土背朝蓝天在田地里劳作。
     
     
     
     

这一天丈夫对我说:“我也准备参加一个‘吃饭俱乐部’,这个俱乐部叫‘慢餐俱乐部’。” “又是什么新花头?”我问。“这不是新花头。八十年代中期就开始了,是一个意大利人发起了‘慢餐协会’,又在‘慢餐协会’的旗下发展了‘慢餐俱乐部’。他们的宗旨就是反对快餐食品,提倡传统美食,他要通过保护美味佳肴来保护人类享受快乐的权利,他让大家即使在最繁忙的时候,也不要忘记传统的家乡美食。”丈夫说着摸出一只小小的纸袋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枚金色的蜗牛别针。
     
     
     
     

这只蜗牛别针制作精致,它是“慢餐”的标志。我看了看笑着说:
     
     
     
     

“侬还记得‘文革’当中的‘蜗牛事件’吗?因为美国人送给一个中国代表团人手一个玻璃蜗牛的工艺品,结果全国上下义愤填膺,说是美国人讥笑中国人是蜗牛。”
     
     
     
     

“当然记得,据说为此,中国和美国的技术谈判破裂,害得中国人晚了五年才看到自己的彩色电视。”丈夫说着顺手把蜗牛别针戴到了衣领上。接着又说,“‘慢餐俱乐部’过两个月在纽约有活动,我们一起去。”
     
     
     
     

两个月以后,已经是秋天时节了。这天是星期五,丈夫下了课,我们就穿戴整齐驱车直奔纽约。我们在纽约时代广场一家昂贵的五星级酒店预订了两个夜晚的住宿,丈夫如此大手笔是因为我新发现网上可以抢拍到星级酒店的房间,于是便兴致勃勃花费了整整一个晚上,先是请教了一位抢拍老手,又做了仔细研究,最后摸清其中的套路,眼明手快地以半价拍定了房间。我第一次参加拍卖就取得如此显著的成就,得意至极。
     
     
     
     

丈夫说:“太好了!酒店地下室有停车场,又方便又安全,我们开车进纽约!”自从上次小车在纽约路边的停车秒表计时器旁被砸,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自己开车去纽约呢。
     
     
     
     

一路上,车窗外呈现出一片金秋迷人的景色,越是往北越是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绚丽。层层叠叠的枫树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恍如穿着红色的舞裙,偶尔飘下一片落叶。我说:“真是一叶知秋啊,有些感伤。”
     
     
     
     

“不要扫兴好不好?我们马上进城了。”丈夫说。
     
     
     
     

一进纽约城,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了。繁忙的人群,嘈杂的街景,我立马把刚才的感伤统统丢到脑后,兴奋起来。丈夫停好汽车,我们乘电梯进入了大堂,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堂,我们到前台办理好住宿手续就直奔自己的房间了。
     
     
     
     

“哇,真漂亮!”我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硕大的房间里是古色古香的摆设,高高的架子床头,垂落下镂花的布幔;打开厚实的窗帘,是壮观的街景。丈夫说:“我先洗个澡,换换西装,就去隔壁餐厅,‘慢餐俱乐部’的活动就在那里。”
     
     
     
     

我说:“现在时间好早啊,侬洗完澡先去餐厅开会,我到中国城跑一次,买一点好吃的,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可以吃。” “随便你,早去早回。”丈夫说着就进了浴室,我则换上旅游鞋和休闲服,一副短打装扮,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先在大门口问清地铁的方向,我知道纽约地铁是最便利的交通工具,乘上地铁很快就到达了中国城。到了中国城,我如鱼得水地找到了最喜爱的食品店。一进店门,我嗅了嗅,怎么都是我喜欢的味道?
     
     
     
     

买了半只烤鸭和一包叉烧肉,又买了熏鱼和醉鸡,这家店的萝卜糕做得很好,当然也要买一盒,结了账以后立刻穿过三条马路,直冲上次那家上海饭店,记得那里的小笼包子很好吃。等到我两只手都提满了食品,才想起来,有点太重了。这还不是最棘手的问题,最棘手的是,我忘记回程的地铁站在哪里了。
     
     
     
     

天色渐渐黑暗下来,我拎着大包吃食,站在街口开始焦急。这时候,一个华裔老头走过来说:“我听到你在问到时代广场的地铁,正巧我也是要到那里去的。你跟着我走吧。”
     
     
     
     

“好,好,太谢谢了。”我立马活络起来,拎起吃食,跟在这个老头身后,绕来绕去绕进了地铁站,我都有些昏头转向了,好在有这个华裔老头带路,不用多想,上车再说。地铁启动了,开得飞快,风驰电掣。似乎觉得比来路远很多,好像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了,怎么还没有到呢?我看了看华裔老头,老头逃避我的目光,又有些紧张地说:“快了,快了,快到了。”
     
     
     
     

我朝车窗外一看,哦!不对了,这地铁怎么到了地上,而且正通过一片海湾。我好像是被冷水激了一下,猛然惊醒,不得了,我这是碰到人贩子了。我立刻跳将起来,地铁刚刚到站,我就蹿了出去。那个老头紧追不放,他几乎要抓住我的衣襟了,还在不断地说:“还没有到,还没有到…… ”
     
     
     
     

我迅速地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个老头并没有同党,而且也不强壮,我完全可以打倒他。于是我的眼睛里冒出了凶狠的光说:“他妈的,你以为我是这么容易被骗的人吗?!”
     
     
     
     

老头被我吓到,但是出了车站,却把我吓倒: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黑暗?周边的房屋没有一线灯光,仔细一看,所有的门窗都被木头钉死,好像是一个被废弃的死城。

老头仍旧跟在我的后面,我加快了脚步,我想走到路口,起码弄清楚我这是在哪里。
     
     
     
     

到了路口我感到更加可怕,几个穷困潦倒的白男人,正围着一个燃烧的柏油桶取暖。他们一看到我,就好像饥饿的野狼看到了猎物,阴沉沉地围成了一个半圆形,无声地向我逼近,我惊恐地后退。这时候,我发现那个华裔老头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我斜眼搜索,就好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隔一条马路的大楼底下,走出来一名警察。当即,我知道我得救了,于是别转身体,拼了命地向着警察奔跑,跑到警察的跟前,我激动得几乎扑到他的身上,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警察大概被我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当他弄清楚我的困境,当即带我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区。我想叫一部计程车,警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我们这里没有计程车,你给司机双倍的钱,司机也不敢来的。” 我愕然,只得又回到了地铁站,临别的时候警察特别关照我说:“在没有弄清楚情况的时候,千万不要走出地铁站里面的铁门。”
     
     
     
     

四十多分钟以后,我从时代广场的地铁站走出来。刹那间,车水马龙,灯火辉煌。我有些迷糊,仅仅四十多分钟的距离,却完全是两个世界。回到酒店里那间豪华的房间,我甩去身上的衣物就跳进了宽大的浴房,这间浴房是四面出水的,一打开花洒,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就把我紧紧包围。回想起刚才的穷困潦倒和眼前的富贵繁华,这一切就好像电影一般,在我的脑子里重叠呈现,让我又一次清晰地领略到人世间不同的解剖面。
     
     
     
     

有意思的是,就在刚才慌手慌脚拼命逃跑的过程当中,我把一条昂贵的真丝围巾都丢掉了,而那两大包累赘的食品仍旧紧紧抓在手中。走出浴室,我先把那些食品一一摆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这才开始梳妆打扮。
     
     
     
     

丈夫走进来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侬担心了吗?”我问。有人为我担心总是一件开心的事。不料丈夫说:“那倒没有,我聪明的老婆不会给别人骗走的。”
     
     
     
     

我听了无言。只是穿上真丝的外套,跟在丈夫后面往餐厅走。餐厅里面热闹非凡,左右两边是各个饭店的桌位,上面摆着自己的拿手好菜;间是一张张的圆桌,圆桌旁边早就坐满了食客,还有不少人走来走去添加食物。丈夫告诉我说:“左边是素食,右边是肉类。”我当然是首选肉类。
     
     
     
     

通常我不喜欢羊肉,可是这一家的烤羊排实在诱人,焦黄喷香。据烤肉的主人说,他们什么调料品都没有加,连盐和胡椒都是摆在一边让食客们自己添加的。鲜美的关键:这是新西兰小羊排。我咬了一口有些不相信,因为我也买过新西兰真空包装的小羊排,完全不是这样的味道。大厨笑着告诉我,这些小羊排是从新西兰屠宰场直接空运来这里,刚刚从楼下的食品通道里搬上来,新鲜不说,而且在整个运输过程中,储藏温度都保持摄氏零下一度(正负温差限制在摄氏零点五度)。再加上小火慢烤,羊肉本身的鲜香味统统封死在肉里,一点也没有流失。
     
     
     
     

“怪不得,我可是要多吃一块啦!”丈夫站在我的旁边说。我也顺便多拿了两块。
     
     
     
     

下一张桌位是海鲜,上面有各种各样的生蚝,我从小就喜欢好婆家里的宁波小菜,一向对这些生吃的海鲜情有独钟,于是站在那里恨不得把所有的生蚝吃个遍。不同的只是这里的调料和好婆家的不同,我尝试了芥末和柠檬汁,都是我喜欢的。这时候,戴着高帽子的大师傅推荐了一道UNI(sea urchinroe):在桌面当中,一个透明的玻璃缸里盛放着小刺猬般的活物,仔细一看,那一个个小刺猬背后的长刺都在来回摇动。丈夫立刻说:“你在这里吃,我到下一个桌子上去吃德国猪手了。” 大师傅笑了,我说:“我不怕,可以尝尝。”
     
     
     
     

于是大师傅伸手就从玻璃缸当中拎出一个小刺猬,用一只像夹子一样的工具,一下子从顶部插了进去,然后用力一夹,就把这只小刺猬打开了。接着拿出一柄小勺子,把里面橘黄色的肉挖出来,放在冰水里洗了洗。我一看乐了,这不是海胆吗?以前吃的海胆都是已经处理好才端到餐桌上来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处理海胆的全过程。活杀的海胆比冰冻的海胆好吃一百倍,好似奶油,我连忙让丈夫过来尝一尝。
     
     
     
     

接下去,我又选择了德国猪手,吃完德国猪手以后,我几乎吃饱了,端了个空盘子找到坐在圆桌旁边的丈夫。他正在切一块牛排,看见我便说:“快来尝尝,这是最好的夏多布里昂牛排,很好吃。”
     
     
     
     

我说:“无论是夏多布里昂还是冬多布里昂,我都吃不动了。我要坐下来歇一歇。”
     
     
     
     

丈夫说:“你这个人总是这样的,饿的时候猛吃,三道菜下肚就饱到喉咙口,慢一点好不好?这是慢餐俱乐部,就是提倡一个‘慢’字。去拿一点水果蔬菜或者意大利的冰激凌,坐到这里来慢慢吃。”
     
     
     
     

结果冰激凌好吃至极,我又迅速地吞咽下去一大碗。我对丈夫说:“我真的不行了,要到房间里休息一下,不然的话,坐在这里就想吃,一直这么吃下去非要吃出毛病来了。” “去吧,去吧,一会儿再过来,不要忘记在门口拿一个塑料手链,表明你已经付过餐费了。”丈夫说。我挥了挥手,显露出手腕上的塑料手链说:“老早就戴好啦。”说着我便离开了餐厅。
     
     
     
     

回到房间,打开房门,一股油汲汲的中国餐馆的味道扑鼻而来。一想,这不是我刚刚历经风险带回来的吃食吗?立刻摸出一罐空气清新剂上下喷了喷,这才坐到沙发上。突然听到丹丹在Skype 里叫我,打开电脑视频,看见她正坐在厨房的早餐桌旁吃宵夜,那是一大碗红枣桂圆银耳汤。
     
     
     
     

我把茶几上的食品小菜一一捧给她看,又顺手拈起一块熏鱼放在嘴巴里。丹丹看到我手背上有刮伤的痕迹,便问:“这是什么?”
     
     
     
     

我一看,才想起来,刚才逃跑的过程中不知道在哪里刮了一下。于是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自己的历险记。丹丹听得目瞪口呆,停了一歇又哈哈大笑地说:“老早对你讲过这句话:世界上坏人很多,你这么容易上当受骗,总有一天被人家卖到非洲去,想不到真的兑现了。不得了,我明年要到非洲去旅游,差一点在那里看到你这个压寨夫人啊。”

“人贩子把我卖出去当一个压寨夫人还算是福气了,多数是当奴隶,那就惨了。”我的话音未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丈夫跑到我的跟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丹丹在视频的那一头说:“不要激动,事情已经过去了,应该开心才好。早几年看到报上有篇报道,说的是上海有个女大学生,被一个从来没有读过书的乡下姑娘骗到穷乡僻壤,卖给那里的老农民当老婆,简直是笑话;不料在美国,堂堂一个教授夫人,差一点被一个跳船的非法移民卖到非洲去,也算是报纸上的重大新闻哦!幸亏没有发生,这是不幸当中的大幸,我们应该庆祝一下。”
     
     
     
     

“是应该庆祝一下!”丈夫走过来撕下一只鸭腿咬了一口说。
     
     
     
     

“不得了,像你们这样吃下去,把人家非洲儿童一年的食品都吃掉啦,怪不得要把你卖到非洲去呢!”丹丹说着,我们一起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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