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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双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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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五 双规
     
      那天晚上钟铁龙没睡着觉,脑海里都是些可怕的人和可怕的事,这些人和事把他一次次地从睡乡的门坎里拖了出来。当他几乎要跨入睡乡那张温柔的大门时,好像有个人伸手揪住了他的后衣领,一回头,就是一件他自己做下的足以判他死刑的事,那事成了个面孔狰狞的鬼,对他露出冷笑的獠牙,那獠牙白白的,同匕首样尖利,把他的瞌睡全刺跑了,仿佛一只猫地出现,将一群游荡着的老鼠吓得四散。次日一早,他对自己说:“不行,不能不介入了。”他坚决地起床,把脸上的疲惫洗净,大步走向石小刚的别墅,没看见石小刚的宝马车,他知道石小刚回银城大酒店的长包房了。他就站在树下打114咨询台,接着打长益市戒毒所联系的电话,联系好后,他打三狗的电话,让三狗马上赶到银城大酒店。他把车开到银城大酒店的停车坪上,等三狗。三狗来了,着一身黑西装,很精神。他一笑,对三狗说:“石小刚吸毒,这是很严重的事,我刚才跟戒毒所联系了,今天要把他送进戒毒所去。”
     
      两人上了楼,走到石小刚长住的客房前,敲门。石小刚还躺在床上,模特儿起身开的门,钟铁龙厌恶地瞟一眼穿着睡衣睡裤的模特儿,对石小刚说:“我们跟你单独谈谈。”
     
      模特儿忙拿起衣裤进了卫生间,她换了衣服,走出来,化了点淡妆,出了门。
     
      钟铁龙一直没开口地望着石小刚,脸上严肃得可怕,待模特儿小邓一离开,他才开口:“我刚才跟戒毒所的人联系了,他们让我送你去。”
     
      石小刚脸上立即不高兴了,“我不去,”他很有气地说,“我自己的事,不要你管。”
     
      钟铁龙看着他,“你必须去。我要对你负责。我不能看着你把自己毁了。”
     
      石小刚盯着钟铁龙,脸上一脸愤怒,“钟铁龙,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拉屎撒尿你是不是也要管?”
     
      钟铁龙想石小刚变了,变得不知好歹了,“我是为你好,小刚。”
     
      石小刚还是一脸的气,“钟铁龙,干脆我们分家,你搞你的,我搞我的。我也不要多少,我只要一千万,一千万开一个公司可以了,我自己另辟蹊径。”
     
      钟铁龙的心一痛,又被螃蟹咬了口似的,他极为惊讶地盯着石小刚。这是他第二次听石小刚说这种话,昨天石小刚曾跟他说“想自己搞一个公司”,他及时打断了石小刚的话,没想石小刚今天又这么说。他想石小刚难道真要与他分道扬镳?他觉得石小刚变陌生变古怪了。石小刚说完这些话后不看他,而是把目光放到天花板上。钟铁龙想不能让他把这种思想发展下去,就答:“莫说气话小刚。”
     
      “我不是说气话,”石小刚尖声说,“这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我们是不可能分的,也分不了。”
     
      石小刚又尖声道:“为什么不能?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觉得我们可以分。”
     
      又道:“分开了,我们各干各的,免得我对你生意见,你看着我又不顺眼。”
     
      钟铁龙觉得石小刚这种离心离德的思想都是毒品闹的,“分不分今天不说好不好?”他对石小刚说,“等你把毒品戒了,我们再坐下来讨论可以不?”
     
      “不可以,”石小刚说,“有些话,今天谈清楚好些。”
     
      钟铁龙说:“小刚,你把毒品戒了,我就跟你坐下来好好谈,今天不谈。”
     
      石小刚不同意道:“不,今天必须谈清楚,我早就想跟你谈了。”他瞪着钟铁龙,“这段时间,我仔细想过我们两人,我们两个人性格都太强了,都是不愿意屈于他人之下的人,既然都是这种人,就不可能在同一只锅里吃饭。”
     
      钟铁龙点上支古巴雪茄,“这样吧,等你把毒品戒了,公司由你石总来管,我就不再管公司的事,我也好落个清闲,可以不小刚?”“不可以,”石小刚说,“今天就把公司分了,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三狗开口道:“石总,龙哥是为你好……”
     
      石小刚尖声打断三狗道:“还轮不到你开口说话,闭嘴。”
     
      钟铁龙说:“小刚,伤感情的话不要说,穿上衣服,我们走吧。”
     
      石小刚不肯走,钟铁龙就继续跟他磨嘴皮,磨到下午一点多钟,钟铁龙火了,一拍桌子,说:“你今天不去也得去!”他打了桑拿中心的电话,让张兵上来。
     
      张兵上来了。钟铁龙绷着脸对三狗和张兵说:“你们跟我把石总架到戒毒所去。”
     
      三狗走上去,抓住了石小刚的一只胳膊,一拉,石小刚就从床上起来了。石小刚叫道:“放手――你!”
     
      钟铁龙大声说:“不要跟他啰唆,走,跟我把石总架到戒毒所去。”
     
      三狗不用张兵插手,一人架着石小刚的一条胳膊跟在钟铁龙的后面出了门。石小刚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因为他的胳膊被三狗扭得只能跟着三狗走。三狗是摔跤高手,石小刚的身体已被毒品损坏了,只能乖乖地跟着三狗缓步前行。张兵搂着石小刚的衣服,追随他们进了电梯。几个人走出电梯时,一些人就惊奇地盯着他们。石小刚又羞又恼地骂着脏话,钟铁龙黑着脸走出了酒店的玻璃大门,三狗二话不说地把石小刚塞进奔驰车的后座,自己也坐进了奔驰。张兵拉开另张车门,用身体堵着想从这张门下车的石小刚,把石小刚夹在中央。
     
      奔驰车径直朝长益市戒毒所驶去。
     
      这天下午,钟铁龙从戒毒所回来,车还没有驶进别墅,手机响了,是长益市工商银行行长助理兼办公室主任,姓韩,一个年轻人。韩助理说:“钟总,你在哪里?”
     
      钟铁龙就刹住车说:“我在回家的路上,有何贵干韩助理?”
     
      韩助理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龙行长被‘双规’了。”
     
      钟铁龙一听这话就感到这真不是好消息,忙说:“韩助理,你在哪里?我们见下面?”
     
      “我在办公室,”韩助理说。
     
      “那我来?”
     
      韩助理说:“我来你家吧。”
     
      钟铁龙把车停到门前,进了别墅。书房里有一只很大的红木书桌,弧型,桌上放着力总送他的一只白色的帆船,那天力总对他说:“我每个朋友搬新居,我不送别的,只送船,因为每个男人都是一条船,载着老婆、孩子,事业和梦想。”力总说这话时,脸上笑得很爽,嘿嘿嘿的。钟铁龙接过船时也很高兴,“谢谢力总,”并加了句:“我一定小心行驶。”力总送的这只帆船,是一个人驾着一条船与风浪搏斗的情形,船上的那个男人展开双臂,一手拉帆一手把舵,很有动感和力量。钟铁龙在转椅上坐下,眼睛盯着这只脸盆大的帆船时,脑海里出现了狂风、大雨和巨浪。想龙行长正在与风浪搏斗,龙行长这只船不能翻,龙行长这只船一旦渗漏,他会跟着倒霉,目前他还有三千万的贷款没还呢。他倒不是怕银行催贷,而是担心,假如龙行长把他们的私下交易吐出来,那他不死也要蜕层皮!
     
      一个小时后,韩助理来了,脸上跟他一样不安。韩助理是学经营的大学毕业生,高高瘦瘦。“我们银行信贷科的王科长是个猪,搞了钱生怕别人不晓得,银行里给他配了辆捷达,他嫌捷达车不气派,自己买了辆丰田佳美。这已经够引起别人怀疑了,他还嫌不够,又花一百七十多万买了处屋顶花园,把装修一搞,不就是两百多万?”韩助理觉得王科长没脑子说,“这还有人不怀疑的?有人写匿名信到省工行纪委,检举王科长的财产来路不明,他一个科长,银行效益再好也就是两千元左右一月,凭什么他王科长又买进口轿车又买一百七十多万的屋顶花园?这不是明摆着要让纪委的人盯上他和怀疑他受贿吗?一抓进去,他就吐了,他把他行贿受贿的事都呕了出来。他说他当这个信贷科长是用钱买来的。”
     
      钟铁龙抓住这句话问韩助理:“哪个告诉你这句话的?”韩助理说:“纪委的干部说的,省工行纪委的干部是我的大学同学。通知我们行长去纪委报到的就是我同学,电话打到行长办公室,是我接的。我同学说王科长交代他这个信贷科长是花钱买来的。我再问,我同学就不肯说了,他在纪委工作,麻花样的。”
     
      钟铁龙觉得于情于理龙行长都不能倒,一倒,这个最好玩的朋友就永远趴在地上了。说:“你那个大学同学在哪里?打电话约他一起吃晚饭吧?”
     
      “请他吃晚饭?”韩助理说,“不晓得他会不会同意。”
     
      钟铁龙觉得龙行长如果被纪委查出问题来了,就会移交到检查院,检查院就会起诉,那龙行长就死定了。龙行长一死,他钟铁龙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打个电话,以同学的名义请他吃晚饭,然后我们一起去银元娱乐城唱歌。你快打个电话试试?”
     
      韩助理就拨了大学同学的手机,大学同学接了,说他今天很忙,等过两天再说。钟铁龙知道这一等,会等出问题。他玩的是工商银行的钱,所贷的三千万都出自于龙行长之手,纪委的干部难道不会从贷款上嗅出铜臭来?“韩助理,干脆我们去工行纪委找你同学,”钟铁龙霍地起身,刻不容缓的样子拿起雪茄烟和打火机,“想办法温暖温暖龙行长。”
     
      韩助理也觉得此刻是该去温暖他的领导,“好的,走。”
     
      省工商银行是一栋二十二层的大楼,建在一条宽大的街上。一旁还有一栋与大楼连在一起的矮楼,十层,工行纪委就在这栋楼里。钟铁龙将车开到大楼前,和韩助理一并走进了银行纪委办公楼。纪委在九楼,两人步入电梯时韩助理打大学同学的手机,大学同学接了,韩助理问大学同学在哪里,大学同学说:“还能在哪里?在上班。”
     
      “你要接见我一下吧?我已经到了你楼下呢。”韩助理说。
     
      大学同学说:“我现在正开会,不能出来。”
     
      韩助理对钟铁龙说:“我同学说他现在正开会,出不来。”
     
      “你同学在在纪委有什么职务?”
     
      “一年前我听他说好像是科长办事员,没听他说有其它职务。”
     
      电梯在九楼停了,电梯口旁挂了块白底黑字的牌子:纪律检查委员会。钟铁龙打量着大楼的内部结构,一条长走廊,两边是一间间办公室。钟铁龙想龙行长如果关在这栋楼里,那是关在哪间房子?他对韩助理说:“走,进去看看。”
     
      很多办公室的门都敞开着,只有少量几间办公室的门是关的。走到头,是楼梯通道,在通向十楼的楼梯拐弯处装了银灰色的铁栅栏门,有一个中年男人在铁门里守着铁门。钟铁龙只看一眼就明白了。两人走出省工行办公楼,钟铁龙绕到后面查看,一抬头,见十楼有五个窗户装着铁防护窗。十楼还安护窗,这是关人的,钟铁龙想,对韩助理说:“走吧。”
     
      晚上九点多钟,钟铁龙坐着三狗的桑塔纳轿车来了。他们把车驶到矮楼后面,这里有一个花坛,一条林荫道连接着职工宿舍。钟铁龙抬头望着十楼,十楼安着铁护窗的窗户有三户亮着灯。“我敢断言,龙行长一定关在三个亮着灯的铁护窗内的一间房里。”钟铁龙对三狗说,“在十楼安铁护窗,不是防贼,而是怕那些‘双规’的人还没交代问题就跳楼自杀。”
     
      三狗说:“那肯定。”
     
      “下午我来看了,这里有一条下水管通到屋顶。”钟铁龙说,“大师兄,我准备爬上去,如果我今天不跟龙行长通气,我担心他会扛不住。”他想得很明白,像龙行长这样的人,如果在这种状况下不给他吃一粒定心丸,只要一审,就会跟大堤一样溃堤。“龙总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经受得住纪委干部的审问,这一审,那还不坦白交代的?你跟我看着。”
     
      三狗制止他爬说:“我来爬,我去通知。”
     
      钟铁龙瞟三狗一眼,“你行吗大师兄?”
     
      “应该没问题,”三狗说,浅浅一笑,活动了下四肢,走前几步,瞧见了钟铁龙说的那根连接着屋顶的下水管,这下水管贴着十楼西头的那个亮着灯的窗户。钟铁龙打量了眼四周,周围没人,只有黑夜、钩月和树影婆娑的林阴道及微风。三狗毛遂自荐道:“我就顺着这条下水管爬上去。”
     
      “要是龙行长是关在这间房子就好了,如果是关在那几间房子就麻烦了。”
     
      三狗说:“但愿龙行长是关在这间房里。”
     
      “你告诉龙行长,我会想办法让王科长翻供,要他什么都不要承认。”
     
      三狗脱下皮鞋,攀着下水管就一步步往上爬。三狗爬了几分钟,爬到十楼临近铁护窗的一旁,三狗在那里迟疑了下,攀着铁护窗,身体就靠了过去。室内有盏日光灯,亮着,三狗看见一张床,龙行长盘腿躺在床上,在这种境况里还在让他体内的所谓气场滋润他的老二,边抽着烟,足见他还是算有定力的,眼睛却无神地觑着上方。三狗很留心,确认这间房里没有第二人,便非常兴奋地唤了声:“龙总,我是黄建国。”
     
      龙行长一惊,身体机械地坐起,朝门口张望。三狗说:“我在窗外。”
     
      龙行长迅速把目光投向窗户,一眼看见护窗上贴着三狗的身体,立即高兴道:“这么高你都爬上来了?我的天,黄总真是你!”
     
      三狗说:“龙哥要我告诉你,什么都不要承认,他会想办法救你。”
     
      龙行长的眼睛瞪大了,目光不再是惊异而是兴奋,“好的,你代我谢谢钟总。”
     
      三狗又道:“龙哥说他会想办法让王科长翻供,龙哥会有办法,你要相信龙哥。”
     
      龙行长非常感激地看着窗外的三狗,“你要他赶快想办法。”
     
      三狗折着身体,伸长手攀紧固定下水管的马钉,身体就吊了过来,接着他紧抱着下水管一步步下移。比爬上去的时间稍快一点地下到地上,他穿上皮鞋,走到桑塔纳车前,这才对钟铁龙说:“是龙行长,我已经把你的话传给他了。”
     
      那天晚上钟铁龙又没睡好觉,次日,钟铁龙把韩助理约到吉祥酒店吃中饭,钟铁龙把奔驰车一停下,衣着时髦的刘夫人就迎了出来。“钟总,好久没看见你来了。”
     
      钟铁龙随口回答刘夫人:“我去上海考查房地产项目去了,昨天才回来。”
     
      刘夫人很惊讶,“怎么你要去上海做房地产?”
     
      钟铁龙摇下头,“不去,只是考查上海房地产的楼盘和理念,我怎么舍得丢下吉祥酒店呢,上海又没有刘姐开的吉祥酒店,要是上海有一家吉祥酒店分店,我就去上海发展。”
     
      刘夫人很高兴地看着钟铁龙,“钟总,我给你留了个包房。”
     
      钟铁龙步入酒店,笑着走进包房,服务小姐为他沏了壶茉莉花茶,他刚把菜点好,韩助理就到了。韩助理放下包,“呔”地叹口气,钟铁龙笑笑问:“叹什么气韩领导?”
     
      韩助理说:“唉,现在我六神无主,心里忐忑不安。”
     
      钟铁龙很有把握的样子说:“我保证龙行长不会有事,你们这些当干部的优越惯了,平常都是被别人捧惯了,一遇事就慌了饺子。”韩助理说:“我自己没事,我是担心龙行长。”
     
      “我跟你说了龙行长不会有事,我保证。”钟铁龙说。
     
      上菜了,钟铁龙拿起筷子,夹了片生鱼片,粘了点芥末,放进嘴里吃着。“你晓得王科长的老婆孩子住在哪里吗?”他瞟着韩助理说。
     
      韩助理也夹了片生鱼片醮了点芥末吃着,“他们原来住在那处屋顶花园,王科长‘双规’后,他们母子又住回银行宿舍了,昨天我还碰见她带着儿子骑着女装摩托车回家。”
     
      “住回了银行宿舍?我想找王科长的老婆谈谈。”
     
      “哦?”韩助理说,“那有用吗?”
     
      “试试。”
     
      韩助理担心钟铁龙会搞出什么事来,“事情搞大了会收不了场。”
     
      钟铁龙说:“我有分寸。王科长的老婆是搞什么的?”
     
      “是三中学的化学老师。”
     
      “教化学好啊,充分晓得什么叫化学反应,那她就应该懂得厉害。”钟铁龙说,更有信心了,“王科长的儿子多大了?”
     
      “七八岁吧,读小学二年级。”
     
      “你把他们母子住的门牌号码告诉我,我去找王科长的老婆谈谈心。”
     
      韩助理把王科长家的门牌号码告诉了钟铁龙,韩助理说:“莫把事情搞大了,万一你们把事情搞大了,你千万别说是从我嘴里打听到的门牌号码。”
     
      “不会的,”钟铁龙说,手机响了,一看是刘松木的手机号,接了。
     
      “我到了,龙哥。”刘松木说。
     
      上午钟铁龙打了刘松木的手机,让刘松木来,这会儿刘松木已到了。“你到银城大酒店去洗个桑拿,”他告诉刘松木,“跟张兵说单我来签。”
     
      韩助理说:“你的事情很多啊钟总。”
     
      “不多,都是些琐事,不像你们考虑的是国家大事。”
     
      韩助理说:“你是讽刺我啊钟总。”钟铁龙没有闲心跟韩助理聊天,吃过饭,他买了单,就开着车驶到了银城大酒店。他走进桑拿中心,张兵和光头看见老板走来,忙都迎了上来。钟铁龙打量着光头,见光头高高大大一脸威猛相,就想可以让光头陪刘松木去,立即又望着张兵,张兵胖了,但给人的感觉更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他想张兵可以控制局面,张兵比刘松木和光头会说话。他说:“等松木洗完桑拿,你带他到一楼咖啡吧来,光头,你跟我走。”
     
      两人下到一楼的咖啡吧,半个小时后,刘松木和张兵一起来了,刘松木头发湿湿的,却神清气爽相。钟铁龙开口了:“今天把你们三个人叫到一起是要你们去办件事,这事很重要,关系到我们大家的安危。”他扫一眼三人,“因为弄不好我们大家就都得散伙。我现在向工商银行贷了三千万元款搞房地产,如果龙行长倒了,银行就会找我的麻烦,我一麻烦,我们就都没饭吃了。我今天派你们去做一件事,一件一出马就得成功的事,不允许搞砸。”
     
      三个人就举着三双期待的眼睛瞪着钟铁龙,“不能有半点伤害行为,不能动半个指头,但是要跟他们母子讲明要害,要让对方怕你们,从心里怕。”他说了很多,“要王科长的老婆转告王科长,不要害别人,如果他害龙行长,那他老婆和儿子,还有他的父母和岳父岳母就都完了。你要别人死,别人当然会先要你一家人死。记住这句话,张兵。”
     
      张兵忙点头,“我记住了。”
     
      “你告诉他们,这不是威胁而是关系到别人的生存问题,生存受到威胁那就只能同归于尽。”钟铁龙亲自导演着这场戏说,“松木,你和光头都不要说话或少说话,你们两个在张兵说话时就捏捏拳,动动脖子,表示自己是专门吃这碗饭的,是六亲不认的杀手。”
     
      刘松木立即将手指扳出叭叭叭一串响声。
     
      钟铁龙赞赏这片响声道:“对,你就这样子,什么都不要说,就扳弄手指。”
     
      信贷科前王科长住四楼,一张盼盼防盗铁门呈现在张兵、刘松木和光头眼里,张兵见门上有门铃,就抬手按门铃。铁门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问话:“哪个?”
     
      张兵用普通话回答:“我是王科长的朋友。”说完,他让刘松木和光头躲到猫眼看不见的墙这边,他自己很正经的模样站在猫眼前。
     
      里面的女人很掉以轻心地开了门,门还没开彻底,张兵就挺身一挤,进了门。刘松木和光头立即跟了进来。这是一套三室一厅房,客厅里除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年轻男人是前王科长的小舅子,见一下子涌进来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就感到不妙地瞪着他们。小男孩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吃着苹果。光头一进房就将门关了,刘松木却迈到电视机前关了电视机。女人、小男孩和年轻男人都看着他们三人。高高大大的光头傍着年轻男人坐下,刘松木坐到靠窗的沙发上,瞪一眼年轻男人,就扳起了手指,把手指扳得啪啪啪响;光头却把凶猛的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张兵望一眼年轻男人,问女人:“这位是?”
     
      女人回答:“我弟弟。”
     
      张兵开口了,“有你弟弟在那就更好,你晓得我们今天来的意思吗?”
     
      女人惊骇地盯着张兵,又扫一眼刘松木和光头,摇头说:“我我不晓晓得。”
     
      “那我告诉你,你老公王科长很不够意思,”张兵说,“他自己犯了国法还乱咬人,这就是说他自己把自己害了,还要把别人毁了,这就犯众怒了。晓得吗?”
     
      女人没回答,张兵又道:“我们今天来不说别的,要你老公不要咬龙行长,你告诉你老公,咬了龙行长,那他就是不要这个家了,不要你这个女人和他的儿子了。”张兵说到这里把目光投到小男孩身上,在小男孩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又说:“大家都讲道理,大家就都过得下去,你不要别人活,别人当然不会让你们一家人活下去这句话你听清楚了?”
     
      女人说:“我懂。”
     
      张兵说:“我们不认识你老公,也不认识龙行长,但我们是受龙行长的朋友之托,来跟你们讲明厉害,你老公要毁别人,别人当然会要你一家人先死。一点都不是吓你。”张兵瞟一眼小男孩,“我们从来不杀小孩,这是我们干这一行的原则,但我敢打赌,他的两只手和两条腿都会被剁掉,绝不是吓你。”
     
      女人脸都白了,非常恐惧地瞧着这个说这事跟说家常事一样的男人。她扫一眼三个蛮汉,坐在沙发上掰得手指叭叭响的刘松木开口了:“我们真的不是威胁你,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你要不信,那你用不着多久就能看到我们今天说的话。”
     
      女人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我信,我信你们说的。”
     
      张兵再一次开口道:“如果你老公不在龙行长一事上翻供,龙行长有个三长两短,下次来就不是跟你站着说话了。你在长益市三中教书,你姓王,教初三年级的化学,我们都摸得很清楚,你明白吗王老师?”王老师慌忙点头道:“我明白。”
     
      刘松木说:“明白就赶快叫你老公翻供。”
     
      王老师忙点头说:“好好,我明天就去找我老公说。”
     
      王老师的弟弟开口道:“你们请放心,我保证让我姐叫我姐夫翻供,我保证。”
     
      “那就好,希望你们说的话能实现。”张兵说,“这样大家就都相安无事。”
     
      王老师的弟弟说:“你们放心,我姐夫很怕事的,我姐一说,他一定会听。”
     
      张兵见效果已达到了,便对刘松木和光头说:“我们走。”
     
      刘松木和光头站起身,两具魁梧的身躯跟着张兵走到门口,刘松木回盯一眼王老师,很色情和粗野地添一句:“喂,王老师,其实你蛮漂亮的。”
     
      这句话吓得王老师腿都软了,哆嗦着说:“我我保证让我老老公改改口供。”
     
      前王科长由于能主动交代一个个错误,且把自己犯下的危害党和人民利益的罪行都交代完了,在没有送交检查院而是在进一步深挖前王科长检举揭发的其他银行干部的这段时间里,省工行纪委对前王科长的看管就处在一种相对松散的状况,就允许他老婆来看他。这天下午,前王科长的老婆来了,送来了烟和几厅肉罐头,并对看管的纪委干部说她想跟老公多呆点时间。纪委的年轻干部在这事上没有阻挠,把她带进关着前王科长的单间里,让他们夫妻去恩爱。王老师不是来找老公恩爱的,她推开丈夫那双劫懦的手,一脸恐慌地向丈夫描述了上述的一切。她说:“好恐怖的,话讲得很明白了,要你翻供,不要把龙行长扯进来。”
     
      她又说:“那几个黑社会的流氓当着我弟弟的面都敢说这样的话,如果你不改口供,对我肯定是先奸后杀,对我们的儿子是砍掉两只手和砍断两条腿……”
     
      前王科长呆呆地瞅着王老师。
     
      “我弟弟也认识几个社会上的痞子朋友,我弟弟说一看他们这几个人就是吃这碗饭的专家。”王老师说,“我弟弟平时那么不怕事,昨天都被他们吓住了。我弟弟说从他们脸上,他看到的就是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个个一脸横肉,目光极为冷酷。”
     
      她瞪着前王科长道:“我弟弟也要你翻供,如果你不想家破人亡的话。”
     
      前王科长清楚一旦把他送交检查院,三百万的巨款受贿,不判他无期,也会判他十五年有期徒刑!老婆么,肯定会找他离婚!前王科长对老婆将可能面临的“先奸后杀”倒只那么关心,但对他唯一的儿子却不能熟视无睹。想想他的儿子两只手没有了,两条腿被人砍了,那还不如把他儿子杀死好!儿子是王家的独苗,他的两个哥哥养的都是女儿,只有他生的才是儿子。一旦儿子被毁,他的父母也会伤心而死,这让前王科长真的不敢想象!
     
      前王科长瞟一眼老婆,“你放心,为了我和你的儿子还有我们双方的父母,我翻供。”
     
      老婆说:“你一定要翻供知道吗?不然你就害死我们了!”
     
      老婆一走,前王科长就趴在桌上给纪委负责他这案件的尹科长写思想汇报,说他鬼迷心窍,心存嫉妒,妄加猜想。他终于想通了,人在世上不能害人,害人不会有好结果,害人会遭报应且不得好死。因此他郑重声明,关于他交代的他的信贷科长是花钱买的,先后三次送钱给龙行长共计二十万元人民币纯粹是诬陷,敬请组织上查明等等。
     
      这封信于第二天上午九点钟落到了韩助理的大学同学尹科长手上,尹科长十分惊讶,捏着这封信步入房间,把信掷到桌上,瞪着前王科长说:“你搞什么名堂王斌?”
     
      前王科长讪笑了下,“我觉得我不应该坑害别人你说是不是?”尹科长瞪着前王科长,“是不是你老婆和孩子受到了别人的威胁?你老实说。”
     
      前王科长觉得这个时候他还真的只能说谎,因为没有人会听到他的老实交代后赶紧去保护他的家人,而他自己关在这里又没法保护。所以他一脸沉重地道:“没人威胁我,也没人威胁我老婆和孩子,你想我现在已是条死狗子了,威胁我老婆和孩子还有什么用?”
     
      尹科长说:“昨天你老婆来了?”
     
      “来了。”
     
      “你老婆让你翻供是吧?”
     
      “她跟我翻供没有关系,我是自己觉得我对不住龙行长,应该事实求是。”
     
      “王斌,你耍什么把戏?”尹科长火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话?你不交代,我们也觉得龙行长有问题,就是龙行长有天大的能耐,我们也会一查到底。”
     
      前王科长已坚定了翻供的决心,他昨晚一宵没合眼,脑海里尽是儿子被人秘密地砍去双手和双腿,然后被弃在街上浑身是血的可怕想象。这些直接联系到亲人身上的心痛肉痛的想象足以把懦弱的前王科长迅速变得无比坚强。“我就是不想冤枉一个好人所以才写信如实相告,”他对尹科长说,“我这人做了很多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理应受惩罚。”
     
      尹科长说:“胡闹,你以为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们早就怀疑你们龙行长有问题了。”
     
      前王科长头也不抬地道:“那是你们的事,我声明这与我无关。”
     
      两个月后,瘦了三圈的龙行长从纪委出来了,因没查出他有什么问题,仍然当他的市工商银行行长。他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是钟铁龙。“钟总好,你在哪里?”他说。
     
      钟铁龙在芙蓉山庄,正跟一个来芙蓉山庄买别墅的人聊天,听出是龙行长的声音,高兴地叫道:“啊,是你?你在哪里?”
     
      龙行长说:“我在单位上,我他妈的没事,晚上我他妈的请你吃饭。”
     
      龙行长从没请过钟铁龙吃饭,钟铁龙一听,笑了,“好的好的。”
     
      龙行长约钟铁龙六点钟在蓝天大酒店吃饭,钟铁龙准时到了。龙行长一见钟铁龙,就夸张地把钟铁龙抱到怀里,说:“亲爱的龙哥,我要谢谢你,我真的没想到,你是怎么让那个姓王的畜生写翻供词的?”
     
      钟铁龙一生里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搂抱,很不习惯,推开他,大笑,“细节你就不要问了,只要王科长翻了供,你没事了就万事大吉了。”
     
      龙行长哈哈大笑,“我们银行的事你都能搞定,你真他妈的神通广大。我们工行那帮纪委的人很难缠,我都不敢相信你能摆平那个姓王的杂种!今天晚上的客我请了,我要谢你。”龙行长一脸亲切地说,“看来我交你这个朋友真他妈的交对了。”
     
      钟铁龙看着瘦了三圈的龙行长,龙行长从小就优越就高傲,脸上很少有像今天这样谦虚和知好歹的形容。“把黄总叫来,他冒着跌下来的危险爬那么高通知你……”
     
      龙行长的手机里有三狗的手机号,他马上打三狗的手机,“快点来蓝天大酒店。”
     
      三狗来了,一身西装革履,很精神。龙行长一看见敲门进来的是三狗,马上走上去搂住三狗,“谢谢谢谢谢谢,”他一连说了三个谢谢,“晓得吗,那天我整个脑袋是木的,还真的是你及时爬上来告诉我,不然我龙某不吹牛皮,我真的不敢想象我他妈的能不能硬下去。”三狗憨厚的模样嘿嘿嘿笑着,“哪里哪里,龙总你太客气了。”
     
      龙行长犹如革命战争时期,同志们经过千辛万苦终于会晤了一般握着三狗的手不放,牵着三狗把三狗安排到他身旁坐下,“我曾跟钟总说,钟总有几个好帮手,说的就是你。”
     
      三狗说:“哪里哪里,我没什么能耐,不过是做了钟总吩咐的事情。”
     
      龙行长拍着三狗的肩膀,“不是看见你就说客气话,我真是这么说的,说钟铁龙真他妈的有福气,有几个工作能力相当不错的帮手帮他打天下,这就是福气。”
     
      钟铁龙想起《朱元璋传》那本书里,朱元璋有常遇春、徐达等帮朱元璋打天下,朱元璋之所以能胜陈友谅就是朱元璋对部下很好很友善。假如朱元璋只对自己好,不团结他的部下,他能赢生性狡猾、歹毒又很能为自己造势的陈友谅?他深感做老板的不能不为自己的部下设计未来,说:“我大师兄这人非常能干且舍得干,而且很有责任心。”
     
      龙行长一心要感激钟铁龙和三狗,他点了鱼翅、鲍鱼、鹅掌,当然还点了很多普通菜。酒是三千多元一瓶的人头马。钟铁龙笑,“龙总今天是在大放血啊。”
     
      龙行长说:“无所谓无所谓,经常请我请不起,请一次还是请得起。”
     
      龙行长望着钟铁龙和三狗,“端杯,我敬你们两位。”
     
      三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龙行长又亲自为三狗倒酒,说:“不是你和钟老板,我他妈的都不晓得现在自己在哪里了,谢谢你们。”
     
      钟铁龙笑道:“不说这些了,听起来肉麻呢。”
     
      “他妈的,不说了。我龙某一辈子认你这个朋友。”
     
      饭吃到九点钟,龙总买单,要服务员开发票,这一桌饭吃了一万一千多元,龙总当然会编一个名目,拿到财会室报销。龙行长发麻将瘾了,打电话给王总和力总,要他们到蓝天大酒店的棋牌室来。他对力总说:“不打太大了,打一百的,快来。”
     
      力总来了,“恭喜恭喜,”力总说,“我正想约钟铁龙哪天去看你。”
     
      龙行长说:“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
     
      麻将刚刚打了几牌,钟铁龙的手机响了,戒毒所的老何告诉他,石小刚走了,那个女模特儿来找他们请假,说石小刚的父亲病得快死了,想见石小刚最后一面。钟铁龙说:“不可能吧?那个女模特儿最坏了,她一定是欺骗你们。”
     
      老何说:“我想也是,女模特儿说她晚上八点钟以前保证把石小刚送回来,现在十二点钟了,石小刚还没回来。我是特意告诉你钟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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