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初恋还是受骗
和人们一样忙碌了一个夏天的蝈蝈，毅然停止了那高亢而美丽的歌声，剩下的只有鸟儿和着大地的天籁之音。这是让画家们永远也画不完的秋色美景，让诗人永远也唱不尽的神秘金秋。
就在这个如此美丽的季节，我和张大西沉浸在迷人的大自然景色之中。
这天下午放学以后，我们徒步踏上了回家的路。很久没有一同回家了，我们怀着近乎发疯的欣喜的心情，把回家当作一次极为愉快的旅行。
走出校门，我们如此步调一致地走上了一条宁静而曲折的小路，扑鼻而来的是那么熟悉又亲切的百花的芳香，让人头脑清爽，身心轻松、快活。这香味、这美景滋润着两颗纯洁又清亮的心。
我们看多彩的夕阳移过天空，我们听淙淙的泉水淌过心灵。张大西像放飞的小鸟、像欢快的鱼儿，小跑步往前奔走。然后回过头来，抹抹额上渗出的汗珠，受热后变得红扑扑的脸上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笑嘻嘻地望着我说：“追啊，杨小如！”
“你是说要我追你？”我问他。
“没错！”他很得意地说，“要是你能追上我，就证明你的体力和毅力比得上我了。”
尽管张大西已经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了，而此时，他脸上却堆满了儿时那种稚嫩的笑容。在张大西的蛊惑下，我为了不输给他，也为了显示自己的体力与毅力，与他来一次竞走比赛。我疾步奋走，这里是崇山峻岭，崎岖坎坷的毛路向前无限伸延，很快身上就一阵阵冒汗，直至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要超过他了，我心里感到很欣慰很得意，张大西见势不妙，他从高粱地里抄近路走到我前面。他停下来了，带着胜利者的骄傲，笑得前仰后合。我也停下来不走了，很生气！满脸怨容，不理睬他。这时，张大西倒回来，走到我前面，偏着头瞧着我的脸问：
“怎么啦？生我的气吗？嘻嘻！别那么认真，我是逗你玩儿的。”
“俺只问你一句：不通过正当的不是约定的路途走在前面，这叫不叫赢？抄近路也算胜利吗？”我娇嗔地质问他。
“这叫走捷径呀！”他笑咪咪地回答说。
“这叫不走正道。”我半开玩笑地讲。
“杨小如，你是不是每件事情都想走在别人的前面呀？”他一语双关地问。
“有错吧？”我说。
“没说你错呀！行了！咱们不比啦！就在这棵树下坐一坐，休息一会儿再走好吗？”他说。
“不——坐！”我拖长了声音很坚定地回答。
“杨小如，算你赢了还不行吗？要不要俺写一份检讨书呀？如果不是看你生气的时候，脸红得像一朵花儿一样，挺好看的。按照你这种臭脾气，俺就把你丢在荒郊野外，俺一个人走了。”他威胁我说。
我感到很奇怪，张大西平时对女孩子从来就不提一个美字或者一个丑字，对女孩子的外貌不作一丝一毫的评价，今天他对我外貌的夸奖，让我从心底里升起一种希望。这是我很久以来就盼望从这个人口里说出来的话，今天终于从他口里说出来了。我微笑地看着他，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心里除了欣慰、快乐，再一次对这位男孩由衷地升起一种柔情蜜意。巴望着从他口里能再说出更好听的话，更令人满足的话来，集中精力的程度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达到如此的高度。张大西什么也没有说了，他微笑着用灼热的眼光久久地凝望着我。
现在对“我们又没影响学习”这句话我应该这样解读了：“有些人，即使心中有了爱，仍能够约束它，使它不妨碍重大的事业。”他大概是属于这种类型的——我猜测。我低着头，很害羞，不敢抬头看他。
“坐啊，小如，休息一下再走好吗？”他向我走来，用双手按住我的双肩要我坐下。
我们坐在了一棵青枝绿叶的大树下，树下凉荫荫的，前面的池塘里长满了莲蓬，风送莲香惹人醉，我凝望着湖水，凝望着荷花，心跳得很厉害。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希望他说什么，希望他做什么，也不知道害怕他说什么，害怕他做什么。此时，我们就像是素不相识的人一样。我们平时不是相处得那么自然，那么随便，那么亲切吗？今天怎么啦？我也说不上来。今天怎么就这么紧张呢？我们像静坐一样默不作声，呆坐了很久。
“小如，你在想什么呢？”他突然侧过头来问我。
“我什么也没想。”我说。
他伸出了自己的食指在我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说：“你说假话，还在生我的气吧？”
“有什么必要老生气呢？你不是说逗乐子玩儿的吗？”我说。
“这就对啦！小如，来！坐近一点，咱们说说话。”他轻声地对我说。
我心跳得更厉害了，我依然默默无语地坐着不动弹。此时，电影里、小说里的青年男女那种热切、潇洒的亲密影像穿梭似地滑过我的眼帘。我羞涩得无地自容，脸上火辣辣的热得烫人。如果此时能看见自己的脸，一定能见到“鲜花盛开”的景象。我真想借故站起来走掉，然而，我没有走掉。因为我来到人世间之后，这个男孩就是我最倾心、最爱慕的人。当他想对我表达爱慕之意、相思之情的时候，我虽然很紧张、很害怕。然而，我万分珍惜这千金一刻的时光。我企盼我们就让这种心与心的碰撞如此亲密地默默地坐一坐再回家。
“小如，我能靠近你坐吗？”他胆怯的小声问我。
“不可以！”我很坚定地回答。
张大西一时羞涩得胀红了脸，傻傻地望着我；然后又望望周围，生怕我们的对话被别人听见。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们又默默无语的坐着，想各自的心思。就这样过了很久，张大西笑嘻嘻地重复着我的话：
“不可以……不可以……”边说着“不可以”边往我这边挤过来，一双滚烫的、带汗的双手握住了我的双手。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脸像辣椒水浇过一样，感到一阵阵灼痛，我听得见对方心跳的声音，听得出来出气的声音变粗了，速度变快了。这种声音让我更加害怕和害羞，我自始至终不敢抬头，不敢看他。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握着手，什么话也不说。沉默着、依偎着、激动着……沉浸在人生从未有过的体验和幸福之中。如果这个时刻是绝妙的、庄严的、伟大的、刻骨铭心的；还不如说这是盼望已久的那种温情抚慰了一颗寂寞的心。这算不算开始了初恋？我还很糊涂。
夜色还没有来临，月牙儿早早就挂在天空。荷塘对面的土砖瓦屋里走出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他的视线透过荷花，投向我们，他在盯着我们看。我敢肯定，他看见了我们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我把手从张大西的手里挣脱出来，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我们牵手了。我们就这样手挽着手，无比兴奋、无比喜悦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时，我自个儿忍不住发笑，我无法控制来自心底的兴奋，让它毫无约束地蹦了出来，幸福之花在脸上荡漾。我意识到这是一种失态，立即将失态的笑转换为见到家人的那种高兴的笑，情绪饱满地叫着爸妈。
“俺家小如今天这么高兴，脸上红彤彤的，一定是在学校得了什么大奖吧？给俺带喜信回来了。”妈妈说。
“妈，你猜错了，咱们家如儿一定是在路上捡到了一块宝石。”哥哥笑着说。一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怎么也猜不出他们的如儿捡到一颗比宝石更宝贵的羿羿生辉的心灵宝藏，从而，使得自己心灵的天堂也愤发出万丈光芒。“你们都猜错了，我是很久没回家，见到你们才高兴的呢！”我违背事实的解释。总之，这时见到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那么顺眼，心里都那么舒坦。一切烦心的事、刺眼的事都在我脑海里消失殆尽；在我心库里存放的除了兴奋、喜悦、甜蜜还是兴奋、喜悦、甜蜜，这晚，我在喜悦中睡去，在甜蜜中醒来……。
回校以后，为了避免让人知道，也为了高考而忙于复习，我和张大西谁也不去找谁。高考是一次决定我们命运的战斗；决定谁穿草鞋、谁穿皮鞋的时候就要到了。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大家都在刻苦地学习，有些人甚至是通宵达旦地复习。在这种环境里，这种不正常的刻苦学习，大家觉得非常正常。所以见不到张大西也是在情理之中。
那天，是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我走出教室正准备去班主任办公室，见到张大西与寻一花一同走出教室，肩并着肩，有说有笑地走在走廊上。
我望着他们，多么希望张大西能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对我笑笑，打个招呼，可是，他没有。我一直目送着他们兴高采烈地消逝在我的视线里。我站在那儿，十分无聊，来回地踱着步子。这时我想起了：“郞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我们也是同居红梅村，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啊，张大西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呀？尤其令人难忘的是在大树下、荷塘边的那一幕，那种情意，那种幸福……已经像刀子一样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坎上。我总盼望着能再与张大西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哪怕是一小会儿，几分钟也行。能说几句话，或者给我一个关爱的眼神。我在心里祈祷着、等待着。
就在这时，张大西与寻一花从后面那栋教学楼回来了。他们双双、对对笑盈盈地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张大西眼睛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视而不见的和寻一花走掉了。
我立即调头就走，喉咙里有一种压迫的疼痛，这种疼痛冲向鼻子，直到头顶，眼泪忍不住流出来了。我走到墙背后，索性让它彻底干净地流出来。哭完之后，轻松多了，除了头有点痛，眼睛有点肿胀之外，心里舒服了很多。
顿时，我明白过来了，荷塘边的那一天，张大西除了握握我的手之外，没有说过一句爱恋的话；没有对我作出任何承诺。也许他另有图谋，所以自始自终不敢作出哪怕是半个字的承诺。我感觉到这个老谋深算的张大西不过是想占我的便宜罢了。或许顶多也就是想安抚一下我当时生气的心。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我不会有好脸色给他看。
从此，我一头扎进了紧张的高考复习当中，在试题的海洋里潜心地、艰难地游来游往。火热而又难熬的夏天，蚊虫毫不吝啬地在我身上寻找它的食物。它为了基本的生存，不顾我用巴掌将它打死的危险；我为了更好的生存，不顾它们不断地偷袭我。就在这种有盼头的辛苦日子里，至少让我消瘦了十多斤。
所幸的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拿到的任何试卷，基本上都能稳操胜券的解答出来。这时，对我来讲，不能说不是一个极大的安慰。梦想的大学校门——我就要向你走来。
考试如期而至，决定命运的日子终于到了。
庄严而肃静的考场里，让人起敬又害怕。考场里极其安静，好像世界的一切活动都停止了。安静得用笔写字时的刷刷声都能听到。
走进考场，面对这张试卷，我无法拿稳笔，手抖动得很厉害，几次试着拿笔都失败了。我决定停下笔来，镇定一会儿，在此期间，我把试卷大致看了一遍，这违反了老师教给我们的考场技巧。老师当时是这样说的：“你们必须记住：拿到试卷之后一题一题的依顺序往下做，做时看清楚，碰到不会的题目用铅笔轻轻做个记号，等做完之后回头再做记号题。这样就不至于让会做的题目由于害怕着急，乱了阵脚，都做不出来了……”与老师交代的相反，我看了题目之后，心中涌起了一阵兴奋，这些考题都是“似曾相似燕归来的感觉。”我拿起笔开始激烈的战斗。经过了三天艰苦卓绝的奋战，我深信自己一定战果辉煌。
最后一节考试课的铃声刚响起，校门旁边就贴出了所有考卷的标准答案。我从窗户里望见：寻一花边看着标准答案，边捶自己的脑袋：“哎哟！我怎么这么笨呀？明明应该是……”一声声哎哟；一次次捶胸顿足。我为了不与寻一花碰面，先不去凑热闹，在教室里静静地观看。
寻一花班里的另一个男生，也就是张大西班里那个男生，与寻一花的举动截然不同，高兴得举起双手，两个拳头捏得紧紧的，在墙上重重地打了两拳，嘴里不停地喊着“万岁、万岁……”很快手上就鲜血直流，有同学开始围观了，有人戏称他是咱们校园里的“范进”。张大西开始也在对答案。见状，他跑过来把“范进”送到医务室包扎去了。
趁此机会，我急忙走出去对答案，如果我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话，我就会变成校园里的第二个“范进”。我把高兴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离开了答案。
等我回到寝室的时候，听到张大西一声声叫唤我的名字，没错！是他，他在喊我！我决心躲避着他。他已经走到女寝室的门槛边了，但他没有进来，他很懂规矩，与其他男生一样，从不轻易迈进女寝室的房门一步。他看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