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贼亦有道(2)
二虎连连点头，极力讨好，“师叔，杨师叔真有先见之明，晓得自己不久于人世，早早地把江城交给您打理。没有您，江城恐怕乱成一锅粥了。”
“嘿嘿……”王狼得意地笑了起来，“二虎，你是叔叔最得力的人，你放心，叔叔不会亏待你。”
“为师叔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二虎恨不得跪地表示自己的忠心，“我听说黑豹也在江城呢！”
“是吗？”王狼惊讶地道，“如果他愿意和我们一起干，那就更好了。”
“黑豹兄弟的技术非常好，他可能会师爷的三大绝技。只可惜呀，他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否则，我们的事业就能做得更大了。”二虎眼睛溜溜一转，说。
“什么？黑豹会三大绝技？”王狼大吃一惊。
“是杨不管师叔说的。”
“三大绝技！”王狼的眼睛顿时一亮。
二虎忙说：“如果我会三大绝技，我一天给师叔夹一万回来，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万，哈哈……”
“哈哈……”王狼也哈哈大笑起来，猛然止住问，“黑豹真的会三大绝技？”
“绝对会。”二虎肯定地说。
王狼陷入沉思之中……
汽车站。
黑豹跟了几个小扒手，洗过之后，正准备回去，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突突……”
一个人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地走了来。
是突突！
居然是突突！
突突也发现了黑豹，憔悴的眼睛顿时一亮，他发出了一声吼，风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黑豹的腰。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你怎么在这里？”黑豹喜出望外，忙问突突。
突突：狼叔把我和点点卖给别人，我们逃跑回来的……
黑豹：点点呢？
突突：我把她带回来了。
突突慢慢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缕长发，那是点点的，黑豹可以看到突突的手在他的眼前微微颤抖。
黑豹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他想不到突突是怎么回来的。原来突突逃脱王木的追赶之后，上了一辆列车，在江城下车之后，突突想坐车继续走，却意外地遇到了黑豹。
春天最温暖的时候，小兔生下了一个女儿。
夜。
漫长的夜。
小屋里很温暖，温暖的灯火，温暖的心。
黑豹坐在床沿上，孩子已经甜甜地睡去。小兔在整理简单的行李，而突突则在隔壁的一个房间。
“我们什么时候走？”小兔忽然问。
“明天，黄昏的时候！”黑豹一直看着孩子。
“为什么要在黄昏的时候走？”小兔不明白。
“过了黑夜就是白天……”黑豹连头也没有抬，只是看着孩子，微微地笑。小兔看他很认真的样子，也是淡淡一笑，“我听人说女孩子不是那么好带，你给孩子取个名字……”
“叫圈圈，圈起来不就好带了！”黑豹从来没有如此快乐。
“圈圈？就叫圈圈好了！”小兔微笑。
“我可是随便说的，改个更好听的名字……”黑豹回过头，小兔已经站在他的身边，双眸脉脉如水，柔情流动。黑豹的心轻轻地一阵颤动，颤声说，“小兔！”
“黑豹……”灯忽然熄灭了，眼前一片黑暗。
“小兔……”黑暗里黑豹在呼唤。
“抱住我！”小兔在黑暗里深情地呢喃。
黑豹把小兔弱弱的身体抱在怀中。
“抱紧我……”小兔在黑豹的耳边动情地说。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站在屋的中间，在黑暗里静静地听对方的血液在流淌……
一切都仿佛凝固了。
此时的突突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他站在窗前，如一块岩石孤独地伫立着。黑豹在小兔的房间里没有出来，灯熄灭了也没有出来……
突突的脸色苍白，如纸一样苍白。
他的眼神绝望，绝望到冰冷！
他的房间里没有燃灯，小兔房间里的灯熄灭后，眼前就是一片无边的黑暗，黑暗里有一颗流血的心。
突突忽然取出了刀片，薄薄的刀片，冷冷的刀片，无情的刀片。他左手拿刀片，在自己的右手腕上一刀一刀地划，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地划，血无声无息地流，伤口越来越深，血也越流越多……
依然是黑，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血还在流。
血已经渐渐变冷。
血已尽。
黑暗却没有尽！
突突感觉自己的灵魂飞起来，飘向黑暗，在黑暗中越飘越远……
“我爱你！”黑暗里黑豹在小兔耳边小声地说。
黑暗里看不到黑豹的眼睛。
黑暗里小兔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
他的心是为自己而跳。
“一切，重新开始……”
“嗯……”小兔把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幸福已经来临。两人的舌头吻在一起，身体和心也贴在一起，完全无间。
隔壁的屋里忽然传来了人滑倒在地上的声音。黑豹全身剧烈地一震，他失声惊叫：“突突！”推开小兔，开门出去。小兔也跟了出去，前面黑豹已经推开了门，拉亮了灯。明亮的灯光下，突突倒在地上，在他的身边地上，是一大摊血。
红的血，如燃烧的火，艳得刺人的眼。
更刺人的心！
“突突……”黑豹把突突搂了起来，搂在怀里。突突微微睁开了眼睛，淡淡地看了一眼黑豹，嘴角有一丝苦笑。
“突突怎么了？”小兔在黑豹身后小声地问。
黑豹默默无言，他撕下自己的衣服把突突的手腕捆住，然后把突突送到了医院。
突突活了下来。
黑豹把他从医院接回了家。
突突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一个人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一动不动，不看黑豹，更不看小兔。
“突突是怎么了？”小兔很多次悄悄地问黑豹。
“他以为我不要他了……”黑豹淡淡地说，“我和他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怎么会不要他呢？”
黄昏。
黄昏如血。
血一样凄美。
院子里墙角下不知名的野花在悄悄地开。
小兔在做饭，黑豹则在逗着圈圈玩，突突在屋里发呆。一阵冷风后，外面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王狼，另一个是王木。
突突逃跑、点点车祸身亡之后，王木人财两空，气得吐血。王木当然不能这么轻易就罢手，他带领自己的队伍南下找到了王狼。王狼是什么人，到了嘴的肥肉怎么可能吐出来，只好答应帮他找突突。
两人找到黑豹，找到黑豹也就有希望找到突突……
小兔的脸变得苍白，她忙看了看黑豹。黑豹却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淡淡地对小兔说：“圈圈饿了，你给她喂点吃的。”
小兔把圈圈抱进屋里，却又很快出来，把黑豹的手抓住，和他站在一起。黑豹回过头对她温柔一笑，说：“没事，什么都不会发生……”
小兔把他的手抓得更紧，忽然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永远。”
黑豹把她往自己的身后拉了一下，自己往前站了两步，人依然沉稳如一块岩石。
王狼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睛狠狠地在黑豹的身上掠过，忽然问：“黑豹，突突有没有在这里？”
“有。”黑豹平静地回答说。
王木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在哪里？我要带走他！”王狼心中也是一喜，这样，他口袋里的五十万就稳当了。
“不行，现在我不会让人带走他！”黑豹冷冷地说。
比冰更冷。
“我可是花了五十万买的！”王木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极力平静自己，“五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谁要和我过意不去，行，但要和我的钱过意不去，哼……”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而且以他的火暴性格，为了五十万，杀人放火，什么邪恶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我说过，不会再让人把他带走，无论是谁！”黑豹平静地说。
黑豹的话平静如水，却坚硬如铁。
“好，有种。”王狼大笑一阵，大步过来重重地拍拍黑豹的肩头，然后回头对王木说，“兄弟，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王狼远远地退到一边。
王木阴沉着脸，他吹了声口哨，外面就进来七八条汉子，其中有他两个如狼似虎的兄弟王林、王森，一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黑豹依然平静如水。
沉默。
沉默如刀。
忽然，突突铁青着脸从阴暗的屋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他没有看一眼黑豹，更没有看一眼小兔。小兔和王木同时叫了声：“突突！”
突突一直走到王木的面前，用手势告诉他：我和你走！
“我们还是好兄弟！”王木立刻笑了，并且拿出烟来给突突，却被突突用手冷冷地挡住。
突突冷如冰，沉默如黑暗，如黑暗一样无边，也如黑暗一样让人无法猜测。
“我们走，好好去发财，吃香的喝辣的，我还要给你讨个女人……”王木笑逐颜开，亲热地去搂他的肩，依然被突突冷冷地拒绝。
王木的笑渐渐凝固在脸上。
“突突！”一直不声不响的黑豹忽然开了口。已经走出门的突突身体一阵摇晃，脚步停了下来。
黑豹已经在突突的身后把他的手握住，平静地说：“突突，相信我！”突突立刻转过身来，黑豹清楚地看到他眼眶里有泪水在滚动，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突突点头，重重地点头，然后和黑豹并肩站在一起。
王木咬着牙，手握成拳头咯咯直响，他一字一顿地说：“小子，不要怪我无情了，你是自找的！”
他后面几个兄弟也准备战斗了。
“能不能谈谈！”黑豹却忽然提议说。
“还有什么好谈的？我们还能谈什么？”王木一怔，奇怪地问。
“钱，你在突突身上花的钱，我加倍还你！”黑豹不紧不慢地说。
“一百万？”王木眼睛顿时大亮，忙问。
黑豹默然。
“一百万？你什么时候给我？”王木上上下下仔细地把黑豹打量了足足几分钟，他看不出黑豹哪里有一百万，但是看他沉稳平静的表情，却又分明有一百万家产一样。
“两个月。”黑豹不紧不慢地说。
“可是我怎么才能够相信你？”王木一阵大笑，他身后的兄弟们也一起大笑。突突默然，小兔无语，黑豹依然沉稳平静，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王狼在远处冷冷地注视着黑豹，一双眼睛在动，心也在动。
一百万，是一个足以让人热血沸腾的数字。
“可是我怎么才能够相信你呢？”王木重复了自己的话，他的话音还没有落，眼前黑光一闪，一只手已经扭住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压在他的脖子上。王木本能地准备反抗，耳边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不要动！”
是黑豹冷如冰霜的声音。
“绝对不要动！”
王木果然不敢动了，他不知道黑豹是怎么控制住自己的，但是他知道压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一把刀。
一把小刀，刀不过半尺，锋利而且冰冷，绝对要命的刀。
“我现在可以割断你的脖子，你相信吗？”黑豹面无表情地问。
王木胆战心惊，艰难地点了一下头。他在江湖上的名号是东北虎，可是无论是什么虎，在现在的形势下也没有用了。
“现在五十万买你一条命，你要不要买？”黑豹再问。
王木艰难地眨了一下眼睛，“要。”
黑豹立刻退回原来的地方，仍如一杆标枪一样挺直，如一杆枪一样冰冷。他又说：“现在还欠你五十万，一个月后到这个地方来取！”
王木惊魂未定，他用手摸摸自己的脖子，一言不发就走，王狼也悄悄地走了。黑豹把突突拉进了屋，对他说：“突突，我们永远是兄弟，永远是好兄弟！”
突突点点头，眼泪忽然就滚落下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无穷无尽的黑……
王木心有余悸，阴沉着脸，身后王林愤愤不平，“哥，咱东北虎今天脸丢大了，我去找几把散铳子（火铳）来，灭了他。”
王森几个纷纷赞同。
“不行，现在不行，五十万没到手，谁都不能动他们。”王木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五十万到手之后，老子要剥了他的皮，抽他的筋……”
“那现在怎么办？”王林忙问。
“在附近租几间房子，盯好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王木想了想说。
“大哥想得周到。”王森佩服地说。
王狼回到江城贼帮总部，立刻召集重要成员，下达了命令，“从明天起，有人会来抢我们的生意，大家要特别注意，不要让他洗了。”
这些扒手很多都被小兔洗过，一听顿时面面相觑。
“大家不要紧张，我和黑蝴蝶会亲自压阵。我们是什么？是狼，想在狼口夺肉，没有尖牙利齿，可没有那么容易……”王狼哈哈大笑。
小喽啰们也一起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大早，突突就起来了。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他明白，五十万是很多钱，必须多出去才能赚回来。
黑豹披着衣服出来，对他表示：先回去睡觉，到九点钟起来。
突突惊讶：我们不是要去上工吗？
黑豹：不急。
突突：真的不急？
黑豹：不急，我有办法，相信我！
突突点了点头。
黑豹：好好休息。
两人各自回房间，突突却根本睡不着。早上小兔起来煮好了稀饭，炒了两个小菜，黑豹才慢慢起来。吃过早饭之后，黑豹和突突不慌不忙地出了门。
一出门，黑豹就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身后。
突突也发现了：是王木的人，怕我们逃走。
黑豹视若无睹，淡淡一笑：这些是我们免费的保镖！
突突：我们要怎么上工？五十万好多钱！
黑豹：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突突：洗狼叔的人？
黑豹：不是。
突突：洗谁的？
黑豹：洗大贼的。
突突：大贼？
黑豹：我们只不过是小贼而已！一次才几百块几千块，有些贼一次几万块几十万……
突突惊愕：有这么厉害的贼？
黑豹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所以，你要听我的话，我说动手才动手，我叫怎么动手就怎么动手，明白吗？
突突：明白。迟疑了一下，突突又问，黑豹，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黑豹：我们是兄弟，永远是好兄弟。
突突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城，在大街小巷闲逛，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就能发现王狼领导的队伍在大肆扒窃。二虎发现了黑豹，立刻飞报王狼。
王狼十万火急赶来了。
“黑豹，开始上工了？”王狼皮笑肉不笑，“要不要让我的人给你们腾出点场子？”
黑豹淡淡一笑，“不必。”
王狼暗暗吃惊，上下打量了一下黑豹，发现他与众不同的就是镇静。
如石头一般的冷静。
“狼叔，我和突突到人多的地方转转……”黑豹说。
“好，有空来，叔叔请你喝酒。”王狼皮笑肉不笑地说。
“应该我请狼叔喝酒。”黑豹认真地说。
“我们是一家人，谁请都一样。”王狼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