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贼亦有道(1)
王狼在江城折腾得风风火火的时候，杨不管一直在暗暗地找一个人，一个黑瘦，却如一杆标枪般挺直的技术高超的枪手，这个枪手居然夹走了他的钱包。
杨不管是什么人？江湖三大贼王之一，以一把镊子纵横江湖，有什么人能够把他的钱包神不知鬼不觉地夹走？
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要找的人就是黑豹，他记忆犹新，自己夹了别人的钱包，转身的时候和黑豹差一点撞在一起。现在想起来，那是黑豹故意的，为的就是制造一个夹钱包的机会。
此刻，小兔和黑豹住在江城郊外一个小村庄里。这是一个古旧的院子，院子有高高的围墙，围墙下面的青草长得正旺。
小兔从甜美的梦中睁开眼睛，黑豹已经端着一大碗香气腾腾的排骨炖香菇进来，端到她的手中，“小兔，吃吧。”
小兔全身都是温暖的。
她吃的时候，眼泪忽然就滚落在碗里。
“小兔……”黑豹站在她的床边，心疼地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就不要想过去的事情……”
小兔点头，“我不是伤心，我是太高兴了！”
“起来吧！”黑豹伸手扶小兔的时候，小兔的右手放在黑豹的手中，那没有四根指头的右手。
黑豹的心一阵阵刺痛，“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我下不了手，很多时候，别人用来救命的钱不见了，和杀了他们有什么两样？”小兔低声说，“所以，即使我没有了四根手指头，我也不后悔……”
“你跟我来，我把师爷传下来的手艺教给你。”黑豹的眼睛一亮。
“你说什么？”小兔吃惊地望着黑豹，“我已经金盆洗手了，我也不想过从前的那种生活……”
“你有没有听说过贼亦有道？”黑豹问。
小兔茫然，摇了摇头。
黑豹在厨房里烧了一锅油，他的手中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单刃的刀片，仅仅两寸长，半寸宽，夹在手指缝中，如果不注意，根本就看不见。
他削了数十片如雪花一般的肥皂片。
锅里的油沸腾起来。
黑豹把数十片肥皂撒入沸腾的油锅之中，“天下贼术，唯快不破，眼睛要狠，出手要快、准……”黑豹的手指在油锅之中进出、上下，只片刻，数十片肥皂就摆放在小兔的眼前。更让小兔吃惊的是黑豹又一次把肥皂片撒下去，这一次，他用的是一把镊子，更是灵活异常。
“这就是长枪杨不管的技术？”小兔见过杨不管出手，但是看了黑豹的表演之后，杨不管的那点技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还有快刀范飞的技术。”黑豹熄灭了火。
“快刀范飞的技术？快刀范飞是怎么样的技术？”小兔只是听说过范飞这个人，却根本没有见过。
“就是这个。”黑豹用手指了指小兔的口袋。
小兔低头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衣服上的口袋居然有十几道口子。
她是一个百炼成钢的枪手，她防范的意识比普通的人强几十倍也不止，连她也没有发现的事情，别人怎么能够发现？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口袋划破的？”小兔嗔怒道。
“我扶你进来的时候。”黑豹淡淡一笑，“连你都不知道，你说，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少人知道？”
小兔点了点头。
“我们的师爷名叫时天，据说是贼道祖先时迁的后人，时迁就是《水浒传》里面那个最擅长盗窃的人。师爷精通手掏、镊子夹、刀片割三大绝技，可以说，只要他想扒窃一个人，还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黑豹缓缓地说。
“师爷虽然有一身绝技，却并不随意出手，他扒窃的都是为富不仁，或者穷凶极恶之辈，而且常常帮助那些穷苦的人。贼亦有道，就是这个意思。”黑豹继续说，“师爷一生收了三个徒弟，王头、杨不管、范飞，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他把自己的绝技分别传授给了三人，只把三样绝技悄悄地传授给了王头叔，因为在三人之中，王头叔是最聪明、最善良的……
“王头叔遵守师爷临终的遗嘱，所以才收养了我们六个孤儿。他只传授了我们用手的绝技，却在黑屋的时候把另两项绝技传给了我。而且我必须遵守他的遗嘱，三项绝技可以分别传授给弟子，但只能全部传授给一个最可靠的弟子……”
“可是你为什么要传授给我？你明明知道我是不能再用手的。”小兔奇怪地道。
“正因为你不用手，我才把绝技传授给你。现在社会在飞速发展，也许，没有了枪手更好。”黑豹微微一笑。
小兔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黑豹问。
“我在想丽丽阿姨和大龙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小兔说。
“他们一定过得很幸福。”黑豹说。
小兔点了点头，“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如果有缘，自然能够遇到。”黑豹说。在教了小兔一些技巧之后，黑豹说，“我到城里转转，你想吃点什么好吃的，我给你带回来……”
“我不想吃什么。”小兔望了望黑豹，她很想黑豹一直在身边，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黑豹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嗯！”小兔点了点头。
黑豹进了城，他和小兔在一起几个月，上工的时候并不多，他要准备点钱，因为小兔很快就要生孩子了……
黑豹这一次又发现了杨不管。
也可以说是黑豹再一次找到了杨不管。
杨不管正在寻找一个人下手练枪。他没有发现黑豹，黑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杨不管还是那么慈祥和蔼，那么神采奕奕，他扒窃别人的钱包，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
街道上人流如织。
杨不管出手，夹了一个钱包，他正准备打开钱包拿出一张最小面额的钞票之后把钱包还回去，就听到身后有一阵紧急的脚步声。
杨不管确信自己出手的时候，即使身边有几个人，也不应该被人发现。但是，谨慎是杨不管的特点。他把钱包放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缓缓地回头，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一个人从他的身边匆匆而过。
杨不管看着他的背影，很熟悉，不正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人吗？
“前面的朋友，请等一等。”杨不管立刻喊了一声，也忘记了要把钱包还给人家。
前面的人正是黑豹。黑豹没有回头，但是脚步明显慢了下来，他走向一条小巷子，在小巷子边才慢慢地回过头来。
杨不管打量着黑豹，慢慢地走了过去，只见黑豹若无其事地靠在一堵墙壁上，手里拿着一个钱包，正打开钱包，把里面的钞票拿了出来，然后把钱包扔在地上。
杨不管低头一看，自己裤子的口袋上有一条半尺长的口子，里面的钱包已经不翼而飞。他顿时浑身一颤，瞳孔收缩，脸上的神色定格。
一阵可怕的沉默。
杨不管心潮起伏。
“杨师叔。”黑豹淡淡地喊了声。
“你是谁？”杨不管又是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
“我叫黑豹，是王头叔的徒弟。”黑豹说。
“你就是黑豹？”杨不管的身体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心中有什么东西要涌了出来。
“我就是黑豹。”黑豹淡淡地说。
“上一次也是你夹走了我的钱包？”杨不管闪动着惊讶的神色，问。
“是。”黑豹回答说。
“这一次你又夹走了我的钱包？”杨不管用手抹了抹气血翻涌的胸口，颤声问。
“是。”黑豹平静地回答。
“你用的是快刀范飞割的技术？”杨不管疑惑地问。
“是。也不完全是。”黑豹回答说。
“你怎么夹走我的钱包的？”杨不管问。
“我用的也是一把镊子，和师叔用的一样。只是我这把镊子的尖上开了刃，就有了范飞师叔割的技术……”黑豹平静地说。
一口热、咸的液体涌到了杨不管的嘴巴里，他又吞了下去……
“这些技术是你师父王头教给你的？”杨不管微微喘息了几声，才问。
“是。”黑豹回答说。
“王头会我的长枪与范飞的快刀绝技？”杨不管艰难地问。
“是。”
“他把这些技术传授给了你？”杨不管继续问。
“是。”
“他自杀的？”杨不管眸子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黑豹没有回答，不承认，也不否认。事实上，黑豹也不知道他和好婆婆为什么会死去。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杨不管笑了笑，他的心中很清楚，就是为了几十年前三人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不知道。师父在传授我技术的时候曾经对我有一个奇怪的要求，只要我遇到杨师叔和范师叔，一定要从两位身上夹两次钱包……”黑豹如实地说。
“在我们身上夹两次钱包？”杨不管苦笑。
“是。”黑豹也感觉有点奇怪，“今天是第二次。”
杨不管点了点头，微微叹息了一声，“你做到了，你是王头最有出息的弟子……”
“师叔，没有事情我要走了。”黑豹淡淡地说。
“走吧！”杨不管低下头去。
黑豹转身慢慢离去。
杨不管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镊子，注视了镊子的尖部几分钟。他的脸色一会儿变得铁青，一会儿变得苍白，忽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大叫一声：“我用了一辈子枪，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
血溅了一墙。
红如燃烧的火焰。
杨不管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身子艰难地颤动着，“王头，你真狠，走的时候还要带上我们……”
二虎现在已经是王狼队伍最主要的负责人之一，整天带着一帮小弟在大街上横行霸道。二虎溜溜乱转的眼睛远远地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杨不管。
“师叔，你怎么样了？”二虎忙跑了过去，吃惊地问。
杨不管艰难地摇了摇头，痛苦地呻吟了声，“送我回去……”
二虎忙招呼小弟们把杨不管送了回去。
杨不管的别墅内。杨不管连连咳嗽，咳出了一大摊鲜血。杨铁和杨菲站在他的床边，六神无主。
杨不管喘息了好大一阵，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对杨菲说：“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你哥哥说。”
杨菲退出去之后，杨不管看了一眼杨铁，“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放弃这种生活？”
杨铁沉默。
“你还想继续下去？”杨不管微微叹息了一声。
“爹，江城是您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就这么放弃了，难道您心甘情愿……”杨铁犹豫了一下。
杨不管轻轻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我儿子，你决定要走的路，我也不想反对，但是你必须听我两件事情……”
“爹您说。”杨铁心中一喜，却不动声色。
“你的技术不精，要好好学习，尽量和二虎搞好关系，把他的技术学好。另外，王头的另外一个徒弟黑豹也在江城，他会王头、我和范飞三人的绝技。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的身上应该有师爷三大绝技的秘籍，我希望你学会这三大绝技，这样才能独步天下。如果有那一天，你要把三大绝技烧给我……”杨不管痴迷扒窃技术，生不能学会三大绝技，死之后也想拥有。
杨铁点了点头。
“第二，在近一年内，不要上工。如果我猜测得不错，冷鹰的目标已经对准了江城，很快就要对江城有所行动。我之所以让王狼主持江城大局，是要让他替我们挡箭，你明白吗？”杨不管冷笑了一声，“你爹几十年不曾栽过，除了做事情谨慎，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预感很准确……”
“是。”杨铁恍然大悟。
“出去吧，让你妹妹和妈妈进来。”杨不管挥了挥手。
杨菲进来之后，杨不管爱怜地望着女儿，又望着自己的妻子，“菲儿，爹存了点钱，明天带你妈妈离开江城，找个人嫁了。从此以后，只能和你大哥杨刚来往，不要和你二哥杨铁联系，明白吗？”
“爹……”杨菲哭泣着，“你好好的，怎么说这些话……”
“答应爹……爹快不行了……”杨不管竭力看了女儿一眼，声音微弱了下去。
“女儿答应爹！”杨菲跪在父亲的床前。
“爹放心了……”杨不管又大咳出了一口鲜血。
“爹……”杨菲焦急地喊了一声。
杨不管忽然两眼放光，大喊了一声：“师兄，我来了！”话音一落，一口气断了，一命归西……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杨铁故意在大街上与二虎不期而遇。
“二虎兄弟！”杨铁亲热地搂着二虎的肩膀，“兄弟，咱哥们儿去喝两杯。”
杨铁过分的热情让二虎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先挤出几滴眼泪，对杨不管病逝表示哀悼。杨铁则显得无所谓，好像死的不是他老子，而是一个根本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哎呀！兄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说这些……”
杨铁让二虎后面的兄弟先去上工，硬拉二虎喝了酒，然后又到洗浴城找了两个小姐双飞，之后两人又开始喝酒。
“二虎兄弟。”杨铁喊道。
“杨铁兄弟。”二虎答。
“二虎兄弟，江城的天下，终有一天，是属于你我兄弟的……”杨铁豪情大发。
“天下英雄，唯你我兄弟二人。”二虎被感染了，也得意地哈哈大笑。
“以后我们兄弟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杨铁不动声色。
“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二虎眼睛溜溜一转，“小弟对杨兄弟的长枪绝技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二虎兄弟瞧得起这点雕虫小技，兄弟愿意献丑。我听说王师伯的弟子个个都会三大绝技的，你那黑豹兄弟可是厉害无比，难道王师伯只教了你手上的功夫？”杨铁惊讶地道。
“黑豹？”二虎顿时胆战心惊，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问，“你说，黑豹也在江城？”
“是。”杨铁说。
二虎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他甚至会我们杨家的长枪和范飞师叔的快刀绝技。听我父亲说，师爷有一本枪手秘籍，里面就是我们三门各自精通的绝技。你说，如果我们学会了这些绝技，还不纵横天下？”杨铁说。
“是啊！”二虎点了点头，有点心动，又有点害怕，“这个黑豹……这个黑豹……”
“改天我们和黑豹兄弟喝几杯酒，交流交流。”杨铁故意这么说。
“好好！”二虎连连点头，“交流，交流！”心里却暗骂：交流你妈逼的！老子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他的血呢！
晚上，二虎带着兄弟们回去交账，王狼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问：“二虎，喝过酒了？”
“是杨铁兄弟心里难受，非要我陪他。”二虎小心翼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