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是你为什么自称是网络公司的？”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问。他严厉地望着子涛。从他的目光里，吴子涛看得出，自己已经被他一审判定为入室抢劫的大盗。原来他是4门的住户，接到过他在对讲机里的询问，就是他向物业报告情况的。
年轻的保安倒还客气，但是接连问道：“你要找的朋友是谁，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工作的？”
“姓姚，叫……算了，我下次问准了再来。”吴子涛怕纠缠下上被熟人认出来，就更加尴尬说不清，所以准备脱身。这时又有几个人闻声聚拢过来。
保安不想放吴子涛走，他们要验一下他的证件，留下他的姓名住址单位。
“是这样的，”吴子涛耐心地说，“你看看，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是不是，或许我找错了地方。”
“可足，你在冒充国家工作人员，你有犯罪的嫌疑！”那个老年业主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地说。
吴子涛苦笑笑。只得说，自己原来住在这里，有一些原因需要找一位住在这里的邻居，具体姓名不知道，也不知道住在哪儿，但是他曾给报纸报料，报上还曾刊发过他拍摄的照片。
吴子涛态度恳切，但是仍难说服保安和那个老年业主。正不得已，一位中年男人分开众人，走了上来，“你说的是哪件事、哪个照片？”
吴子涛疑惑地问：“你是……？”
“我姓姚。”来人说。他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装，最外面是一件有六七个口袋的夹布坎肩，头上戴着一顶人们外出旅游时才戴的遮阳帽，一个很大很重的大挎包背在肩上，一看就是一个摄影爱好者。
吴子涛见到此人心中一喜，说：“我正要找你。有样东西请你看一看。”然后他拉着中年男人出了人群，掏出了那篇报道和照片的复印件，“这个，你有印象吗？”
“你是吴子涛？我早看你有点像。你从里边出来了？找我干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请相信我。是时报的周记者向我提供了你的情况。”吴子涛看出他的防备心理，极力解释着。那人看了看复印稿仵，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
由于姚先生的出现，保安和那位老者终于放过了吴子涛。吴子涛邀请姚先生到小区外东湾路上的一个小茶室坐下，点了一壶铁观音茶，吴子涛将自己的要求简要地说了一遍。他问姚先生当时是不是拍了很多照片，而这些照片的数字文件是不是还保留着。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吴子涛随口说报社记者对这些照片也挺感兴趣。
姚先生谨慎地说：“我所拍摄的照片，一般都会分类按时间顺序存入电脑，因为很方便。但是，这件事情时间隔得太久，不知道还在不在。我需要查一查。”
“谢谢。请你好好找一找。如果还在，最好还在，请拿过来，让我看一下。还有报社的周记者，到时候请她也一起过来。我们会对您表示感谢的。”
姚先生点点头，说了一声“好”，声音里依然带着一丝疑虑。
留下联系电话，两个人一起走回东湾路12号小区。路上姚先生告诉吴子涛他原来在单位工会搞摄影，几年前从单位内退，便背起相机四处寻找题材，向报刊杂志投稿。
“倒不足为了赚钱，稿费实在有限，有时还收不到。”他说。说话间两个人走回小Ⅸ，很快就到了姚先生的家门口。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姚先生问：“您现在不住在这里了吧？那真不必送我进来。”
“没有关系，我也想再看看这里。毕竟住了许多年。”
告别了姚先生，吴子涛最后向自己家的窗口凝望了一刻，然后朝门外走去。
一个星期以后，吴子涛看到了姚先生存储的照片，终于有了重要的实质性发现。
在等待姚先生回信期间，吴子涛接到聪聪的电话。聪聪在电话中请他帮她买点旅行用品，因为下周学校要组织去北京观看升旗仪式，并到八达岭等地参观，一共要在外边住三天。
吴子涛赶紧跑到学校将聪聪接了出来，这才听说林美佳最近一直没有来接聪聪。吴子涛觉得非常对不住女儿。虽然自从上次向他提出“希望过每天都能回家的日子”之后，聪聪并没有再催促过他，可是，吴子涛始终没有忘记．只是他日前的状况仍不适于将聪聪接回家。眼下看着脸上阴云密布的女儿，吴子涛陡然增加了时间上的紧迫感。
吴子涛想了好多办法才将聪聪哄高兴。然后乘机问起她的日记的事。因为聪聪曾告诉他，“3·10”事件发生的那一天，林美佳并没有和她在一起，她还在日记上记下了这个情况。吴子涛请聪聪让他看一看那一篇。“爸爸保证，就看那一天的，而且，让你在场监督。”他说，“这件事对爸爸的事情很重要。”
聪聪同意，但是告诉他，日记都在姥姥家的箱子里，她可以取来给他。
“还要请你保密，好吗？”他本来不想在聪聪面前暴露与林美佳的矛盾，但是，此事他不得不专专门嘱咐女儿一下。
吴子涛想证实一下聪聪的说法，即“3·10”案件发生那天，林美佳并没有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和女儿在一起。当然，日记上不会记录她到底去了哪里。也许，她和徐建明在一起？除此之外，吴子涛想不出当时她向自己和别人隐瞒行踪的必要。而徐建明这一天究竟在哪里呢？虽然那天徐建明曾给自己打过电话，自称是在局机关等着和他打牌，但他用的是手机，而不是局机关的座机电话。换句话说，他可能在局里，也可能不在局里。
事到如今，他也还仅仅是感觉到徐建明和林美佳与“3·10”案件的一些关联。但是，他们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一时还想不明白。或许，吴子涛不敢想象，林美佳的这一小小谎言，与整个案情有重大联系。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一秘密只有到了整个事情真相大白那一天，他才能够清楚。
几天前吴子涛接到沈丽娟打来的电话。虽然吴子涛并没有答应徐建明的条件，但是，沈丽娟已接到人事处通知，重新回到了办公室，恢复了原来的工作。沈丽娟在电话中告诉吴子涛这一变化，并感谢他帮忙。
沈丽娟以为是周近芳托的那位副局长在她的事情上发挥了作用。为了避免让她担心，吴子涛没有将自己与徐建明的谈话告诉她。沈丽娟只是意外卷入此事的，她知道得越少对她的伤害越小。
魏华的行踪还是没有线索。吴子涛觉得此事不能再拖延，想等见过姚先生之后，不管有没有发现，他必须有所行动。或许，先从寻找魏成着手更容易一些。他认为，一些迹象表明，魏成目前还没有离开H市。
终于，那天上午，姚先生给吴子涛打来电话，说找到了当年的现场照片。吴子涛听了心中极其振奋，说他马上过去，还在那家小茶馆见面。姚先生提出能否请报社的记者一起前来。吴子涛便去联络周近芳。偏玎周近芳不在本市，于是约好第二天下午见面。
见到周近芳，姚先生一副非常崇敬的样子，好像没有见到过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的女记者。他主动谈起自己的情况，占用了好长时间，又向周近芳索要名片。
吴子涛看出他是想通过此事，与周近芳和报社建立经常性的联系，为他今后投稿报料做好铺垫。吴子涛希望周近芳能够应付他一下，至少要维持住他的这股热情和期望。可是，周近芳的反应却是很不耐烦。在她冷淡目光里，姚先生看到了自己的平庸甚至委琐。周近芳说自己没有带名片，她也不负责通联，不负责热线报道，所以，不会跟他有什么联系。她甚至没有屈尊降贵与他握一下手。这样的傲慢态度，令姚先生有点意外，自尊心很受伤。
姚先生还是打开了电脑，找到了那个存放照片的文件包，吴子涛手按鼠标，开始一张一张地翻看。这些照片显然是连续拍摄的，有点像电影中的分镜头，一共有几十张，不同的角度，中心都是魏华。开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姚先生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他们二人的表情，揣摸着事情的进展。到了后边，照片上开始出现吴子涛家打开的窗子。吴子涛心突突直跳，他期待着能发现什么。可是，依然是什么也没有。后边的一张照片，就是吴子涛家所在的5号楼的外入口处，一个男人刚出门正要离去的身影，引起了吴子涛的注意。吴子涛仔细辨认着。而下面紧接着的一张，仍是这个男人的背影，只是他的头向魏华躺倒的地方偏了一下，于是，这张极富特征的脸便露了出来。吴子涛最先认了出来，悄悄看了周近芳一眼，发现她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正向他使眼色。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他们继续向后翻看着照片，后边照片便出现了吴子涛，以及救护车。
这真是一个意外的重大发现。他们的思想在紧张地旋转着，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此事的内涵。他们竭力掩饰着，不想让姚先生看到他们的紧张和兴奋，怕横生枝节。可是，姚先生到底是个游走江湖的老手了，他已将吴子涛和周近芳微小的表情动作都摄入眼中。他不动声色，等周近芳拿出U盘准备复制那个照片文件时，才伸手拦住了他们。他一言不发，将电脑啪地关上。
“怎么……”吴子涛紧张地问。
姚先生斜了周近芳一眼，站了起来，表情激动，对她的冷漠和高傲，表示了极大的愤慨：“这是我的东西，对不对？你们连问我一声都不问，就想白白将它拿走，有这样做事的吗？我们就是草民百姓，也不能被人这样瞧不起！”
“您误会了姚先生，”吴子涛赶紧拦他，“我们特别感谢您，而且，我们也不会无偿使用您的资料。”
“算了吧。你们是求我办事。我出手帮忙是情分，不出手是本分，跟你们这样的人，我不想再有任何联系。”
“姚先生，对不起，是我有点急了。”周近芳恳切地说，担心他再借题发挥，心里比吴子涛还急。这显然是一个重要证据，当然还需要司法机关认定，并据此展开调查。可是，必须要有姚先生的合作。
吴子涛和周近芳认出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就是徐建明。
姚先生主意已定。看到他们紧张的样子，他越发觉得不能草率将自己的宝贝交出。“谢谢你们请我喝茶，劳驾请把账结了。今天我还有事．咱们再联系。”说罢，他提起电脑向门外走去。
“姚先生！”周近芳在后面焦急地喊，就要去拉他。吴子涛拦住她。他明白此人在故弄玄虚，目的是在抬高价钱，他肯定还会来谈这件事，因为那些旧照片对他一点价值也没有。除了他们，他也不知道谁还会对这些照片感兴趣。
事情的发展证明他错了。等他再找到姚先生的时候，那些可将他们的一位朋友列入“3·10”案件嫌疑人的照片不见了。这次关于照片的意外变故，竟与秦月有关。吴子涛曾经最担心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从甘肃回来，吴子涛和秦月单独接触的时间不多。她偶尔过来帮助做做屋里的卫生，给他冰箱里放进些熟肉和烧好的鱼，另外还有苹果、樱桃等。秦月告诉吴子涛，除了尽量多吃青菜之外，每天还要吃一个苹果，这样才不上火。春节期间吴子涛买了两串施华洛士奇水晶项链，送给聪聪和秦月当新年的礼物。他看到周近芳戴过这种项链，觉得挺高雅，所以专门到友谊商店买来。
聪聪接到礼物倒无所谓，秦月则非常感动，将它当成吴子涛向自己表达爱意之物。吴子涛搬到周近芳朋友的家里，让秦月郁闷了很长时间。她对自己与吴子涛的关系想了很多。秦月觉得与周近芳比较起来，她与吴子涛认识早却了解少，对他的帮助也不像周近芳那样至关重要。这样一想，竟自卑起来，对他们的未来也感到茫然。接到这份礼物之后，心情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天气渐暖，修车厂的业务又忙起来。本来厂里人员就紧张，那位名叫江心矶的青年员工却突然辞职。
江心矶，二十四五岁，是秦凌山老朋友的孩子，在店里干了三四年，人聪明伶俐，曾深得秦凌山信任，店里出头露面的事都让他去做。汀心矶对秦月很有好感，虽然秦月拒绝了他．但是他觉得以两家的关系，秦月最终会答应他的。可是，吴子涛一来，秦月心思全放在吴子涛身上，让汀心矶很不是滋味，产生了很强烈的危机感。吴子涛进厂之后跟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唯独这个小伙子，眼睛里时时流露出敌意。
秦凌山听从吴子涛的建议，准备与东风集团合作，将春晓改造成东风集团在H市的一家维修专店。这一计划日前已经有了实质性进展。在吴子涛的帮助下，春晓汽修厂利用政府的一项鼓励政策，办下了一笔额度为150万元的贷款，用了对修理厂购进设备和装修改造，而与东风的联营谈判，秦凌山也多让吴子涛参与，还有意无意地将厂里的一些管理工作交给吴子涛来做。一段时间以来，人们已经很少在修车车间看到吴子涛像以往那样摸爬滚打了。大家更看出了秦月对吴子涛的感情，这些都让江心矶觉得自己已没有颜面再在厂里立足。小伙子挺有志气，辞职之后就去了北京。
秦月曾说过，当初查出吴子涛的历史，并把那些剪报拿给秦凌山的，就是这位江心矶。
江心矶的离去，让吴子涛百感交集，他认为秦月一定是因为自己才拒绝江心矶的，由此对秦月多了一份感念和责任。而随着他与秦月感情的加深，秦家已经逐渐接纳了他，两个人正式明确关系是迟早的事。那时，联营的事情如果谈妥，秦凌山说不久就会将管理的责任让给吴子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