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困兽(2)
包俊杰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他一下子就明白，岳海峰说的是哪个人了：“你不是说让她远离你，对谁都好么？你怎么能口是心非呢？如果你还是放不下，那就说明你一直在自己骗自己，你根本就不想放手，而且你对人家的关心还相当依赖！”
岳海峰皱起眉头，包俊杰的话究竟对不对呢？
“我倒是觉得她不应该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她应该明白我这样做是真正对她好，可是我的目的并不是就是说，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呢！”
“你可以这么想，但你却不能强迫别人和你想的一样呢！”
“哎，算了，不想这些了，或许等我从外边考察回来，所有的不愉快都过去了，大家都变回以前的样子。”
“你说你是自动请缨前去的，会不会有人故意给你设的圈套呢？”包俊杰始终觉得有些蹊跷，但却想不清楚究竟蹊跷在什么地方，“你说廖书记对你的工作计划逐一进行了反对，为什么你要去考察的事儿，她却不反对了呢？难道是眼不见为净，或者还是他们有些人在唱白脸，有些人唱黑脸？”
如果真是这样，那究竟是谁在背后做着不可告人的事儿呢？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件事儿，你真在其中时，你却未必就能看得清楚。你要想真正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在离开政府办公室大楼前，托付一个人帮你留意着一点。”
“托付人？不用了吧，又不是搞什么间谍工作。”岳海峰坚决不同意包俊杰的提议，“再说工作上的事儿，我只是一个建议者，真正的决策者还是在大家的。”
“哎呀，来喝酒，算我多嘴，你就放心去考察吧，得快乐时且快乐，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真要弄出病来了，还能有谁来疼你？”包俊杰往杯里斟酒，又往岳海峰碗里夹菜，“你不在的时候，我会给你注意一点，看他们究竟会有些什么动静，不过，怎么说你也是上边任命的，又不是拿钱买的官，谁还敢把你怎么样？”
最后两人都喝得有些醉意，岳海峰就在包俊杰家睡了一晚，凌晨三点醒了时，就再也没有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惊醒的包俊杰，突然间替岳海峰担心起来……
§§§第二节 生旦丑末
岳海峰去了沿海考察，市政府办公大楼并没有因此就塌了一只角。工作还是在照常进行，人们还是在照常上班。只不过，两天以后，阴若馨发现来了一批她从来没有看过也没有听说过的人，借着给客人斟茶的机会，她听出来了，有一批人是上级派来考察皮恩市的工作的，而另外一批人则是有人邀请来考察投资环境的。
随后她又在过道里碰到了哥哥阴若启，他是来找廖凤琴的。
假装给廖凤琴送文件，阴若馨偷听了几句哥哥与廖凤琴的谈话，这一听让她吃惊得不得了，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哥哥阴若启竟然有那么大的法力！
廖凤琴的笑声：“阴老板，你决定这么做了？”
阴若启坚决的声音：“当然，其实很久以来我就想为皮恩市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大的投资方向，只能做一些基础设施的建设，这对我的企业来说，简直就是大材小用。这一次，如果竞拍本市的整个电力系统成功的话，那将是本人最大的荣幸，而这一切，都希望得到廖书记您的支持。”
“呵呵，放心，只要你开口了，整个电力系统就不会再有其他人能拿走。只是你得承诺，你插手整个系统后，要真正为老百姓办事，而不是让他们觉得这种国有企业私有化以后，大家得到的利益减少了。”
“怎么可能？服务于民，恩惠于民，绝对不会让大家回到煤油灯的时代。我肯定会在廖书记在任期间为你的功绩付出我所有的努力，让你的光芒在民间闪耀！”
“哎呀，别说得那么后背发麻，你只要不让我下不了台，我就谢天谢地了！”
阴若启突然压低了声音，给廖凤琴说着什么话，继而听到廖凤琴撒娇一般说了一句：“讨厌，我会来的！”
阴若馨听到这儿，瞪大了眼睛，双手在发抖，手里的文件是不能送进去了，她赶紧转身离开了……
随后两天，阴若馨被叫到廖凤琴办公室帮她草拟一些相当重要的文件，这些文件的内容直指国计民生，阴若馨看到在文件中提到最多的一个公司叫：皮恩市启欢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对于皮恩市的集团公司，阴若馨多数都是知道名字的，而且在市政府工作以来，有些集团公司的老总自己还是亲眼见到过的，这启欢集团公司，自己还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组建起来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马？
阴若馨怀揣疑惑没敢向任何人打听，她只是觉得这个集团公司肯定和哥哥有关，要不然那些重要文件廖凤琴肯定不会交给自己去处理。在廖书记看来，自己是阴若启的妹妹，不可能会将某些秘密泄露出去的。
政府的执行文件，在其还未真正成形前，都是属于机密的，这一点阴若馨是清楚的。
可是为什么这些事儿在岳海峰刚走几天后就开始秘密进行了呢，他在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点风声呢？国有不动资产的拍卖不是需要至少公示一周么？为什么公示不到两天就匆匆竞拍了？竞拍不是还需要一个对资产的正确评估么？为什么就没有听说过有这些过程呢？难道所有这些他们提前就已经做好了？
阴若馨脑子里的疑问太多了！
她在替哥哥担心，怕万一出了什么漏子，阴若启就是罪人了！但她想得更多的却是：岳海峰回来后，知道了现在发生的一切，他会是一个什么态度？
自从知道了岳海峰的想法后，阴若馨在很久一段时间没有和岳海峰说话，当然也就没有和包俊杰说话。可是这天下班以后，她破天荒地打通了包俊杰的电话。
“包哥，你今晚有空么？”
“什么事儿？”包俊杰当然也奇怪得很，这姑娘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我想和你说点事儿。”
“我马上就到家了，你是到我家来，还是找个茶馆说呢？”
“我到你那儿来吧。”
包俊杰奇怪的是阴若馨怎么会突然要来找自己说事儿，难道事关岳海峰？
阴若馨脸色有些苍白，穿一件粉红与白色相间的针织线外衣出现在包俊杰家中。
包俊杰请她坐下后，给她拿来了饮料：“哎呀，若馨呀，你真是我家的稀客呀，好久都不来看哥哥了，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
“我哪敢忘了你呢，倒是有些人是故意不想见我的，我还是知趣一点的好。”阴若馨显然对岳海峰耿耿于怀。
“呵呵，你其实也别怪他，他那样做也是为你好，你还是要理解他的好。”
“算了，我也没心思说他了。只是最近这些天，我觉得有些事儿的发生似乎与他有关，可我一时又无法确定是不是会危及到他，所以我还是来给包哥你说说。”
“什么事儿？”包俊杰紧张了一下，心说，这姑娘看似不理岳海峰了，其实她对他的关心还是存在的。
“最近市里会发生几起大事，你听说了没有？”
“还能发生什么事儿呀，不会是暴动一类的吧？”
“你以前听说过我们市有个叫启欢集团公司的么？”
包俊杰皱着眉头想了想：“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公司呀，是不是新注册的？要不然就是到我们市来投资的企业吧。”
阴若馨摇头：“启欢集团公司是我哥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建立的，反正这个公司目前的目的就是要将皮恩市进行翻来覆去的改革。”
“呵呵，那不正好合了海峰的招商引资计划？好事呀！”
“真正是好事儿就好了，恐怕真的会对峰哥的工作不利呢。”
“为什么会不利，莫非有人在背后坏他的大事不成？”
“不跟你开玩笑。坏不坏他的事儿，我看不出来，不过，我哥竞拍下了皮恩市的整个电力系统，而且还在大幅度投资皮恩市的基础设施建设……”
包俊杰一听这话，着实吃了一惊：“已成定局了？”
“拍卖结果的公告都已经出来了。”
“还没见他们进行拍卖公示就出结果公告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要按这速度建设共产主义，还怕不早日到来么？”
“你觉得他们这样做，对峰哥会有什么影响？”
包俊杰想了想，摇头：“不清楚。不过，为什么他们要用这么快的速度进行这些事儿呢？而且海峰在的时候他们不进行，他这才走了没几天，就什么事儿都成定局了，这是为什么？”
“是不是怕峰哥在的时候，会阻拦这事儿呢？”
“如果真的有利于经济建设，我想海峰不会阻拦吧，除非你哥有什么不愿意让海峰知道的大秘密，所以才这样躲开他的。”包俊杰说出这话，心里倒有些吃惊。
“我倒是越来越觉得我哥和廖书记走得太近了。”
“哦？你哥他还不至于……”包俊杰猛然想起阴若馨还是个大姑娘，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好，赶紧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阴若馨已经猜到包俊杰想说什么，脸一红，见他不再说下去，她也不便去追问答案，又将这段时间阴若启在市政府的活跃程度告诉了包俊杰。
包俊杰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法多打听一下这段时间市里的情况。他嘱咐阴若馨，不管听到什么，只要有可能是和岳海峰有关的消息，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听着就是了，别作任何评论，有时还是需要主动一点，去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毕竟她是市政府的工作人员，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阴若馨点头，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送走了阴若馨后，包俊杰认真地理了理思绪，打通了岳海峰的电话。
“海峰，这些天过得好吧？”
“还行，谢谢哥哥挂记。在这儿可长了见识了，回来后，我一定要认真思考，策划出一套真正适合咱们市的经济发展模式的方案，我就不信，别人这儿能发展得这么好，咱们市就得一直穷下去。”
包俊杰心在流血，海峰啊海峰，你在为别人的幸福快乐费尽了心机，流汗流血，可有谁知道呢？你要是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别人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对你的仁慈了，可是又有谁敢肯定，他们做的那一切，不是针对你来的呢？
“海峰，你也别太认真，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好好玩一下，机会难得的。”
“看到别人这儿发展得这么好，我就眼红，哪里还有心思玩呢！一踏进这片土地，我就惭愧得不得了，我们也是皮恩市的领导，我们也在为人民服务，可是我们的目光怎么就那么短浅呢？一天到晚叫嚷要发展经济，要一手抓经济建设，一手抓物质文明，可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我们却什么也没有做好，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呢！皮恩市这么大，这么多当官的，你又不是什么决策者，你的影响力能有多大？还是想一些该你想的问题吧……”
“哥，你怎么就变成这样的人了？越来越自私了不说，还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宣誓时的誓言了，你真的老了么？”
包俊杰苦笑，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岳海峰的这句话。从阴若馨那儿听来的皮恩市这些天的变化，在没有得到确认前，他觉得还是先不告诉他的好，免得他又生担心，等他回来了再说。
岳海峰到达皮恩市城区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半左右，当他打开家门时，突然吃了一惊，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厨房里还传来炒菜的声音。
岳海峰冲厨房里叫道：“包哥，我回来啦！哎呀，真的太感谢你了，我在外边太想吃你的菜了！”
厨房里传来清脆的笑声：“谁是你包哥呀！”
岳海峰一愣，哎呀，天啦，幸好没像平时开玩笑那样叫一声“亲爱的包哥”，那才叫尴尬呢！“若馨啊，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么？”
岳海峰还真的就尴尬了：“我这不是没想到么？我还以为你永远不理我了呢！”
“我可以不理天下所有人，也不可能不理你！”阴若馨端着菜往桌上放，“我就猜想你这个时候会到了。”
“包哥告诉你的？”自己的行程只有包俊杰知道，“他还没回来么？”
“出了一件棘手的案子，他已经加了两天班了，今天中午他匆匆告诉我说你今天这个时候到家，他没时间接你，所以让我提前给你准备了。”
哦，岳海峰点了点头，从离开考察地那会儿开始，他脑子里想得满满的就是皮恩市的规划蓝图，他都忘了什么时候给包俊杰打过电话了。
“哎呀，一闻到菜香，我就饿得急了，可以吃了么？”扔下手里的东西，岳海峰一边洗手一边微笑着问道。
“你先吃着吧，我再烧个番茄蛋汤。”阴若馨在厨房里敲蛋的声音传来。
岳海峰坐在桌边大口地吃着香甜的菜：“若馨，你做的菜是越来越好吃了。”
“我还是那样做的呢，又没改进过，怎么就越来越好吃了呢？”油锅里传来油的嗞嗞声，阴若馨大声说道。
“也许是我许久没有吃到，特别想念的原因吧。”岳海峰伸长了脖子哽了一下，他以为吞得太大口了，赶紧起身找杯子喝水。
“你说什么？”
“我是太久没吃到你做的菜了，所以才觉得特香。”岳海峰笑着说。
“你在外考察呢，怎么就没有好吃的么？”阴若馨哪里相信他的话，“你是哄我高兴吧。”
“我说的是实话。这次在外考察，我感触太多了，觉得咱们皮恩市真得好好变个样了，要不然我们这些当官的就太对不起人民了！”
“现在的皮恩市和你出门时的皮恩市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岳海峰正吃着东西：“为什么？”
“我哥将皮恩市的整个电力系统都承包了，而且他成立了一个启欢集团公司，全面融入到我市的所有建设中去了！”
岳海峰瞪大了眼睛，吃在嘴里的东西也来不及吞下去了，喉咙里一股咸腥的味道突然涌上来，他已经来不及往卫生间跑了，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地板上还没有嚼烂的菜和鲜红的血滴飞溅开去！
厨房里油的嗞嗞声太响，阴若馨并没有听到岳海峰吐东西的声音，她还在说着：“你走了没几天，他们连拍卖电力系统的公示的时间都没有过完，就直接出结果了……”
岳海峰以前预测过所有的可能——所有最糟糕的可能，但他绝对没有想到整个皮恩市的电力系统会这么快就被私有化！而且是被那个所有人都无法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人所私有，皮恩市的明天还有晴天么？
岳海峰低头看到吐出的红色，喉咙里还在上涌，他赶紧起身往卫生间而去，洗面盆里一下子被他吐出的鲜血染红，他放开水龙头，冲掉血迹，又赶紧拿上拖把，去客厅里将地上的血迹拖干净。
岳海峰正在拖着，阴若馨没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就走出来：“峰哥，你拖什么？我刚拖了地的。”
“哦，不小心落了些菜在地上。”岳海峰声音有些异样。
阴若馨赶紧过来，想接过拖把：“让我来吧，你先吃饭吧。”
岳海峰没将拖把给他：“没事儿，你去守着汤，做好了，咱们一起吃吧。”
岳海峰回身往卫生间走时，阴若馨突然看到干净的拖把上居然有红色，她往桌上的菜看了一眼，又往地上看了一眼，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峰哥，你咬着舌头了么？”
“没有呀。”
“那地上哪儿来的血丝？”
“哦，我牙龈出血了。”岳海峰在洗漱。
岳海峰失眠了。
就算阴若馨不告诉他皮恩市这一个月以来的变化，岳海峰也很快就会知道的。他其实已经为皮恩市的发展蓝图失眠了很多个夜晚了，今晚再失眠一次也并不为过，只是这一次的失眠已经不单单只是思想上的问题了，他的身体也出了状况了！
阴若馨走之前，给他放好了洗澡水。他在水里一泡就是半个多小时，直到水已经开始冷骨头了，他才打着哆嗦从水里出来，匆忙擦干身上的水，钻进了被窝。
原曾想回家就把考察报告写完，可现在他的心绪很乱，他已经不知道应该从哪儿开始下笔了，与其在书桌前傻坐，倒不如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