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困兽(3)
已经是深夜了吧，自己怎么还没有答案呢？
翻来覆去，也着实是睡不着，岳海峰起床穿好衣服：哎，还是先把考察报告完成了再说，其他的事儿改日再想吧。
又不知在桌前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写了些什么，这时居然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打开门一看，疲惫的包俊杰站在门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真没睡呀。”
“你不也没睡嘛。哎呀，快进来，你不会是在梦游吧！”岳海峰拉住包俊杰的胳膊。
“你才梦游呢，我刚下班回来，看到你屋里亮着灯，就过来看看。还有吃的么？我快饿死了。”包俊杰往沙发上一坐，半躺着出粗气。
“若馨做了很多菜，一半都没吃，我这就给你热些去。”岳海峰转身进了厨房，拿出包俊杰喜欢吃的，装了满满一盒子，放进了微波炉里。
包俊杰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出门考察了一圈，收获有多大？”
“收获大有什么用？就像你说的，我再努力，也得要人承认不是？”岳海峰在外期间和包俊杰也通过几次电话，可在电话里，他就没听包俊杰说起过皮恩市的变化。
“现在知道我的话有道理也不迟。只要你我问心无愧就行了，别人做什么，是正确的我们举双手支持，不正确的，我们提出反对意见就是了，也别非得上纲上线，皮恩市有的是人才，不缺你我这么两个人。”一说到这事儿上，包俊杰就来了精神头，他要抓紧时间警告岳海峰。
“这就是你在电话里一直不愿意告诉我的事儿？”
“什么事儿我没告诉你？”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我不糊涂倒被你弄糊涂了，你究竟想说什么事儿？”
“阴若启吞并了整个皮恩市的电力系统的事儿……”
包俊杰一下子笑了：“哦，这个事儿呀，是好事儿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算你提出的改革方案，下一步很可能就是电力系统的改制呢。你想啊，现在由阴若启这样的大商人在操作，他是一盆满钵溢的人，还在乎刮小百姓的一点油水不成，所以呀，我倒是觉得廖书记这着棋走得特别高！”
“你真这么认为？”岳海峰有些不相信包俊杰的说法。
“哎呀，你给我热的饭菜呢，我可饿坏了。”
岳海峰赶紧回身进厨房给包俊杰端来了饭菜。
兄弟俩又一次因为皮恩市的情况进行了一次彻底长谈，这一次，在既成事实面前，岳海峰终于不再那么固执了，眼前看到的是生旦丑末群魔乱舞，唯一不见的就是自己这个唱大花脸的净角！
包俊杰看着一脸迷茫的岳海峰，语重心长地说：“兄弟，你的心思我最明白，所以你是我最担心的人，干什么事儿你都那么尽力尽心，你最后得到的是什么？还不是被人忘记？这是咱们皮恩市的现实，你要清醒一些，别把自己弄得英年早逝！”
岳海峰喉咙里又有什么东西给哽住了……
§§§第三节 釜破舟沉
看到岳海峰疲惫的样子，廖书记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让他休假一周。
阴若馨给岳海峰做的菜，放在冰箱里，快一周了他还没吃完。他不是没胃口吃，而是总忘了冰箱里还有菜可以吃。每天，他都在皱着眉头思考问题，打开电视，目光却久久地盯着电话机。确实饿了，随便泡碗方便面就吃了，或者在外边转时，随便找家小馆子，吃点东西让自己不饿也就是了。
周六一早，看看雨下得小了些，又猛然听到电视说今天周六，突然想，今天或许包哥要回来了，又或许阴若馨要过来。他赶紧出门到菜市场买了许多菜回来，往冰箱里放时，才看到里边还有自己回来那天阴若馨给他做的菜，闻一闻，觉得已经变质了，他只好将它们倒掉，然后再放进新鲜的菜品。
岳海峰在家空等了一天，包俊杰没有回来，阴若馨也没有过来。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拿起电话给阴若馨打了过去。
“喂，若馨啊，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没在家么？”
“呵呵，峰哥，我嫂子今天生日，我们在饭店呢！”
“哦，祝你玩得快乐！”岳海峰相当失望，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明天你有空么？”
“你有什么事儿么？”阴若馨期望着岳海峰能有个什么正当的理由告诉她。
“没事儿，就想问你有没有空，想和你说会儿话而已。”
阴若馨笑了：“明天我嫂子要带我出去旅游，不在家的。你让包哥陪你吧！”
岳海峰失望地挂了电话。
他本来想找阴若馨问问市政府办公室里这一周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儿，可话到嘴边，他又不得不收了回来，连市长都不知道的事儿，她能知道么？
岳海峰想到应该给廖书记打个电话了，问问她对考察报告与自己的下一步行动计划有什么看法。可当他正要拨廖书记的电话时，却接到了包俊杰打来的电话。
“海峰，你在家吧？哎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终于破了案子了，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其中居然还有重大发现呢！”
“什么发现？你什么时候回来？”岳海峰突然来了心情了。
“我这就往回走，咱哥俩好好喝一杯，庆祝一下。要说发现，就是上次钱大生死的那件事儿，等我回来再和你说”。
岳海峰因包俊杰要回来暂时分散了注意力，他在厨房做菜时，总在想自己好像有什么事儿没做，想了很久，他想起来了，要给廖凤琴打电话。
岳海峰赶紧放下手里的铲子，到客厅拿起了电话……
这个电话一打过去，让正在与阴若启等人推杯换盏的廖凤琴大吃了一惊！
岳海峰去沿海考察近一个月，感受相当深。他笑逐颜开地回到皮恩市，本想尽快将一大本考察笔记整理了以后，再把自己一直思考的经济发展战略可行性报告一并放到廖凤琴的面前，可是刚到家，就听到阴若馨给他说的话，让他猛然间急火攻心而吐血。
这事儿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可他知道自己真的病了。
在包俊杰的细心开导下，他那天晚上暂时想通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自己的事儿做好。如果某些事儿真如自己当初预料的那样被弄得民怨沸腾，再想法补救吧，反正皮恩市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市！有很多的政策性的东西不都是需要试行后才知道结果如何么？不拿些人来试药，又如何知道药效如何呢？
就算是同一种药，同一个类型的人服了，能不能治得了病，那还得因人而异呢！自己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在这种想法下，他顺利地花了半天的时间完成了考察报告，并将自己的所有想法形成了文字，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放到廖凤琴的办公桌上时，廖书记第一句话却是关心他的身体而不是他的考察报告。
怀着一种很是复杂的心情，岳海峰离开了政府办公大楼，回家休假到第五天！
五天时间，岳海峰却好像等了五十年，而在这五十年里，他每天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廖书记究竟看了自己的报告没有？
廖凤琴并不是没有看岳海峰送上来的考察报告，她认真看了，也认真研究了。对于岳海峰提出的皮恩市下一步要引资进来的企业进行了全方位的咨询，她认为炼油厂是一个重度污染企业，要引进就需要征询更多的民间意见，所以在同一些人的探讨中，她持的是反对态度，这也是她没有及时打电话给岳海峰的主要原因。
陈副书记也看了，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试探性地问廖凤琴：“书记，你有什么看法？”
廖凤琴摇了摇头：“现在我可不好发表意见，等星期一岳市长来上班了，咱们听取了他的意见后再说吧。反正我总觉得，引进炼油厂这件事儿，在我们这种农业人口比较密集的地方，总不是一件好事儿。”
“就算我们这些人同意，我们这个地方正处于省会城市上游，污染的水和空气难道不会影响到大城市那些人口密集的地方么？”
“那是肯定的！所以这事儿能不能在省委省政府那儿通过也是一个未知数，那么，就算我有什么看法也作不了数的。”
两人正说着，阴若启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哎呀，廖书记和陈副书记都在啊，我是专程来接二位的。”
“哦，阴大老板接我们干嘛去？”廖书记觉得有些突然。
“我妹子没给你们说么？今天是我那口子生日，我在新开的鸿运大酒店点了两桌，请二位赏个脸如何？”
“哎呀，她啥也没说呢。要早知道是尊夫人生日，就应该去买个什么礼物呢，这样子空着手去怎么好意思呢？”廖凤琴微笑着。
“只要二位能到场，就是给她最好的礼物！”阴若启这话省略得有些太没有道理。
陈副书记板着脸，故意说：“把我俩当礼物送给你老婆？我们既不是木偶，又不是唱戏的。”
阴若启赶紧打自己嘴巴：“哎呀，咱是粗人，不会说话，二位原谅哦。我是说只要二位能到场，给了我这个面子，就是我给她的最好礼物。”
陈副书记将手里的考察报告递给廖凤琴时，阴若启瞟了一眼，见封面打着“关于引进炼油厂的可行性报告”，他皱着眉头说：“二位在商量什么机密吧，那我在外边等着。”
廖凤琴赶紧说：“没事，也不是什么机密，我们已经讨论完了，你来得正好，你是皮恩市的大企业家，我们想引资一个大型炼油厂和乙烯厂，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我们这个地方合适么？”阴若启吃惊的程度不是一般的大。
阴若启正在给廖凤琴敬酒，听到她的电话响：“廖书记，你的电话响了。”
廖凤琴不紧不慢地从坤包里拿出电话：“是岳市长打来的，我出去接吧。”
“他打来的？不会是说招商引资的事儿吧？”阴若启没有猜不到的。
廖凤琴笑着：“他肯定是想问报告的事儿，我接了电话再说吧。”
她接起电话往外走，几分钟后她回来了，脸上很不高兴，阴若启赶紧凑上去：“廖书记，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来，我敬你一杯。”
“他居然误会我！将我对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廖书记的话不像是对阴若启说的，端起酒杯，也不去和阴若启碰杯了，直接就一口喝尽了。
阴若启尴尬了两秒钟，自己一口喝了，给廖书记斟上，正要对她说话，她示意他别说，侧头对旁边陈副书记说：“走，我们到外边说话去。”
两人走向外边，阴若启愣在那儿。他见二人站在门外，就端起酒杯，假装给客人敬酒，走到门边，侧着耳朵听着二人的谈话。
“他说了些什么？”陈副书记的声音。
“他居然说我从来就没重视过他，对于他的报告不闻不问。他说引进的项目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业，很多的经济不发达的地区想要这个项目，国家还不批准呢！他可是有门路有把握引进这个项目，不过时间得抓紧，不能再拖！”廖书记明显有些气愤，“好像这事就等我一句话就能拍板一样！”
“他不会这么弱智吧？”
“我觉得他是真病了，身体病了，心眼也病了。”
“现在怎么办？”
“准备周一听他演讲吧！叫上阴老板等一些重量级人物！”
“可是这报告得先我们内部审议通过才能对外的，要不然造成不良影响谁也负不起责的！”陈副书记还算是老狐狸。
“那好，咱们先审议了再说！”
包俊杰在岳海峰还没弄好菜时就已经到了。
岳海峰一边煮菜一边说：“廖书记答应我周一进行炼油厂可行性报告的审议。”
“你说的引资的大项目是炼油厂？”包俊杰着实有些吃惊，他只听岳海峰说有个大计划，可一直没时间问他究竟是什么。
“是啊，我已经从省委打听了，国家早就已经批准我省建这个项目了，只是一直在考察具体地址，只要我们争取，就一定能改变皮恩市的经济状况的！”
包俊杰皱着眉头听着岳海峰侃侃而谈，心里升腾起一丝忧虑。过了好一会儿，等他理清了思绪时，他才慢慢地说出钱大生的死。
“我们破的杀人案子是两个帮派之间的火拼，无辜死亡的夫妻俩因为无意间知道一些两派之间的秘密，于是就采用借刀杀人的伎俩想从中捞上一笔，谁知被识破了，两派人联合起来将二人杀害后，丢弃在山野间。我们发现尸体时，已经是五天后的事儿了。要不是在二人身上找到半张与此案有关的纸条，我们还无法破此案呢。”
“这会和钱大生的死有关么？”
“被杀死的男人曾参与过绑架杀害钱大生的全过程。到目前为止，由于钱大生的死早已经定成意外死亡了，所以死者本来想借扬言要将此事的背后隐情曝光来勒索钱财的，谁知他才一开口就被灭口了。”
“他既然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们又怎么推断他说的话是真的呢？”
“他在实施这个计划前，曾经对他的一个好友说过。我再继续往下查时，发觉钱大生的死其背后的阴影并不那么简单。”
哦，岳海峰皱眉头：“真和当地势力有关？”
包俊杰摇头：“不只是当地势力，而是和皮恩市整个房地产界有关！”
岳海峰沉默了，不再说话。
包俊杰继续说：“我们的严打工作一直以来就收效甚微，我总是怀疑是不是我们内部有人向外界透露消息，一直找不到眉目。你的招商引资计划不管引进什么样的企业，虽然可以大幅度带动本市的经济步伐，可是从某种角度上说，本地的原有经济肯定会受到一些冲击，甚至在某段时间会有倒退的可能，这样想来，有人反对就不足为怪了。”
“可以查到具体是些什么人在作怪么？”
包俊杰笑：“目前也只是猜测，有很多问题还需要证实，这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下子就搞清楚的，所以谁也无法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作怪。”
“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先争取将炼油厂的项目引进来再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包俊杰突然间心儿悬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岳海峰成功说服了市委市政府一班子领导，以百分之七十的赞成票通过了向省委省政府提交可行性报告的决议。
非常迅速地，炼油厂的项目得到了初步的肯定，但还必须进行各种配套设施以及环境评测。这段时期，皮恩市要开始基础配套设施的建设。
阴若启的公司得到了大部分的建设项目。
岳海峰最近心情好了许多，省委省政府的明确表态让他更有决心将事情做好，将皮恩市的经济迅速搞上去。
当他和廖书记、陈副书记到省委省政府去例行公事时，省委书记和省长特地与他进行了单独谈话，对他的才干一直夸个不停，并一再叮嘱他，把握好时机，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出一些成绩来，别浪费了大好的机会与光阴。
皮恩市的基础设施建设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阴若启和岳海峰的关系也在迅速解冻，可是六月初，岳海峰却突然被隔离审查了，同时被审查的还有陈副书记等一干人。
六月，历年来都是皮恩市阳光最充足的月份，可谁知今年的六月却一直处于阴雨连绵之中……
阴若启从小就没有被人欺负过，他脑子里的故事多数都是他在欺负别人。当然，他也并不是那种随意就欺负别人的人，他也并不是那种喜欢隔岸观火的人，他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扮演渔翁，坐在岸边静静地微笑着看鹬与蚌正在上演的故事。
阴若启的笑声底气很足，力透九霄。他的笑声对女人有种很特别的杀伤力。阴若启经过多年的锻炼，早已经超凡脱俗，从外表上你是看不出他的匪气的，他在任何时候流露的都是一种英气，一种豪气，一种不是王者却胜似王者的霸气！
廖凤琴在第一次听说阴若启时，曾经不屑；但在第一次接触到阴若启时，却将他与身边的甘从军比了又比，得出的结论是：甘从军是个奴隶，而阴若启则是个将军！
两人与岳海峰是显然不能用同一个标准去比的。廖凤琴多次试探岳海峰无果后，她将热情转向了阴若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