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困兽(1)
包俊杰曾经对他说：你本不属于官场。对此，岳海峰淡然地一笑。
§§§第一节 摇旗呐喊
春节期间，阴若馨被阴若迪叫回老家玩了几天。岳海峰也让包俊杰陪着回老家玩了一天，然后二人回到城里，各自留心着工作上的事情，准备冷冷清清地过完整个春节。
初五，阴若馨被阴若启送回来时，她在车上就给岳海峰打电话：“峰哥，我给你带了些我妈做的风味小吃，你在家吧？”
当得知岳海峰在家正闲得无聊时，阴若馨让哥哥把她直接送到岳海峰小区门口。
阴若启笑着问：“妹儿，你这么久了还没考虑清楚？干嘛还和那个老男人缠在一起？”
“你可别乱说话啊，什么叫我缠着那个老男人？他曾经是我姐夫，就算你和姐不承认这个关系，可他在我眼里，他却是比你们俩都优秀的人！”阴若馨不冷不热地说。
“我就看不出他哪一点好，迂腐又固执，空长了一颗好脑袋，却不知道如何运用。”
“人家只是不想和你们一般见识而已。”
“哼，妹儿，我可警告你啊，你们现在是同事关系，相互关心一点我不反对，但是他若又想成为我的妹夫，哼，小心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不可理喻！”阴若馨怒视着哥哥。
阴若启一下子笑了起来：“哈哈，只一句话就探出了你的心事，你啊，是咱们三人中最固执的最没有头脑的！你要听我的话，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完，何必要让自己受不必要的苦呢？”
“你少管。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我不要你和姐出任何主意，就算将来我穷死饿死，我也不会在你们面前掉一滴眼泪！”阴若馨注视着窗外，心里很是不平。
“你是铁了心想等他了？”阴若启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怎么也想不通，岳海峰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当年姐姐一见到他就魂不守舍，奋不顾身地与包俊杰分了手，很快嫁给了他。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岳海峰和包俊杰居然成了那么要好的朋友，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娶过同一个女人么？岳海峰的才干是不可否认的，但他在处理感情问题上，却根本就如同白痴，姐姐已经伤透了心，又怎么能够再看到妹子也为这个男人伤心呢？
到了岳海峰的住处，阴若馨本不想让哥哥一起进去，可阴若启铁了心想去看看岳海峰的生存空间，顺便也想了解一下这个昔日的姐夫，今天的市长究竟生活得怎么样。
两人一见面就不是很愉快，不过两人都是在场面上跑的人，怎么说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动手动脚了。
对于阴若启会跟着阴若馨的步子迈进自己的屋里，岳海峰当然感到相当惊讶，不过，他很快微笑着说：“哎呀，阴大老板，你真是稀客啊，我这间租的小屋因为你的到来，增添了不少的新年气息啊！”
“什么，这旧房子都不是你自己的？”阴若启故作惊讶地问道。
“我一直都居无定所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子呢。”岳海峰苦笑着说。
“哎呀，皮恩市堂堂的市长，居然住在租来的小房子里，这简直就是皮恩市的耻辱呀！什么时候才能发展到修有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的程度呀！”阴若启看着布置简单的屋子，言语里不无嘲讽地说道。
“早迟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咱们市多出点像阴老板这样的人，还愁什么？”岳海峰也不甘示弱，话里带刺地说道，“以后每年过年时节，我们都可以不从财政开支里给政府官员发奖金了，有你们就足够了！”
阴若启笑了，往沙发上一坐：“市委市政府又不是我开的公司，凭什么就该让我给你们发奖金呀？请请客送点礼那是人之常情，不算是贿赂政府官员吧？再说我这么做，从某个侧面来说，还是在帮你的忙呢。你不是一直发愁招商引资的事儿么？前次钱大生的事件影响太不好了，这次咱多少也帮你挽回了一点皮恩市的面子，不是么？”
岳海峰听他话里的意思，不像是在继续挑衅，但多少还有些揶揄自己的成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让市委市政府全程来办这个事儿，未必就能办得比阴若启热烈而轰动。
“也许你说的是事实。不过话说回来，我就一直没有搞清楚你对咱们市招商引资这个事究竟有些什么样的高见呢！”
“高见不敢。不过，我倒是认为不能太盲目，如果全方位撒网，不但没有收获，还极有可能最后连网都破得无法修补！”阴若启终于说了句正确而让人信服的话。
“以前怎么就没听你说起这些话呢？”岳海峰皱起眉头，“要是早些能听到你的这些话，对我思考工作方向肯定有不少帮助的。”
“你什么时候把我看在眼里了？要不是我迫不及待地想与你和好……”
“哎，启子，你这话好像应该倒过来说才对！”岳海峰再怎么生气他也是理智的。
阴若启看妹子正紧紧地盯着自己，赶紧笑着说：“呵呵，咱们以前是因为姐姐和小普的事儿有过矛盾，而且我也打过你，不过那时确实是在气头上，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现在我妹妹对你那么有意思，我就想听听你的口气。”
岳海峰头脑一热，他猛地回头看着阴若馨：什么意思啊，你让你哥哥来说这事儿了啊，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咱们是不可能的么？
“启子，不管你和若馨怎么看，怎么想这件事，我以前就明确告诉过若馨，我一直都把她当妹妹的，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珍惜这份兄妹情谊，我比她大那么多，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儿……”
阴若启脸色突然很难看，他回头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阴若馨，她扭头进了厨房。
“既然你从来就对她没有意思，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受她对你的关心？你这样做不是在给她传递错误的信息么？”
“咱们是同事关系，如果我成天板着脸对她，难道就能让她远离我？何况我把她当成妹妹的，我对自己的妹妹需要整天黑着脸么？”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境地。
阴若馨原本打算和岳海峰一起吃晚饭的，在听了他和哥哥的谈话后，她彻底明白了一直以来岳海峰都避免和自己过于亲近的原因。回想一段时间以来，自己都希望他能穿上给他买的那件风衣，可是她就从来没有见到他穿过，现在想来，她知道是为什么了。
阴若启起身告辞时，阴若馨也一起走了，直到临走时她都没有和岳海峰说句话。
回到车里，阴若馨怔怔地坐着，心里酸酸的，眼圈发红。
阴若启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很委屈，现在知道了吧，岳海峰根本就不是值得你爱的男人。当年他去河源县工作的时候，姐姐和他离婚的真正原因你知道么？”
阴若馨根本就不想和阴若启说话，她看着窗外，一语不发。
阴若启继续说道：“河源电视台的女主播但海柔那个时候对他一片柔情，他把人家玩了后就扔了，你说他那样的男人还值得你去深爱么？”
阴若馨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停车！”
阴若启哪里会听她的，依然匀速前进：“妹儿，我都是为你好，听哥的没错，他既然不爱你，你就放手，让哥帮你选一个值得你一生珍惜的人，好好过日子吧。”
“我不稀罕！你少操那些心！”阴若馨近乎是在低吼。
“你年纪不小了，父亲不在了，你的事儿就得由我来操心了。这次在家，你没听到妈的担心么？她让我和姐给你好好物色一个人选，不然妈怎么能放心得下你？”
“我让你停车，我要下去！”
“妹儿，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人生是很短暂的，你不可能永远年轻。你就听哥一句话，成不？”
“我为什么要听？”
“想想小时候，不管到哪儿去玩，我和姐都背着你去。有一次到邻近的村子去看露天电影。那时你只有五岁吧，你非要跟着去，我们只有轮流背着你。电影看到一半，你就在姐的背上睡着了。姐累了，就把你放到我背上，我们就这样换着背着你直到电影结束你也没醒。正准备回家时，突然间下起了雨。为了不让你被淋透，我只好将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来穿到你身上。终于到家了，你倒是睡得很香，可我和姐就感冒了……”阴若启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虽然我俩都病了，姐发着高烧，还是被爸狠狠地骂了一顿，我还为此跪了半天。用爸的话说，我们就不该在那天晚上带你去看什么电影！”
对于这件事儿，阴若馨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从姐姐嘴里听到过，可是听阴若启说，那倒真还是第一次，她的心里不禁猛然间涌起一股暖流，虽然一直以来，自己对哥哥的态度相当冷淡，可哥哥并没有计较什么，倒是显得自己是多么的不近人情，居然为了一个所谓的外人和他过不去！
这个外人，这个曾经是亲人的外人，不但伤透了姐姐的心，还在无意中送了父亲的命，他们之间唯一有联系的那个孩子，到现在也不知道生死下落。虽然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照顾有加，可他在意过么？他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曾认真说过……
自己这样做值得么？
阴若馨沉默了，两个小时前信誓旦旦地在车里说的那句“绝不在哥哥姐姐面前掉一滴眼泪”的话，早已经成为了过去，她的眼泪如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流着。
“有什么委屈就尽管说出来，我是你亲哥，我不会看着你不快乐，只要你能过得幸福，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我都愿意！”阴若启在自己亲人面前说的话似乎从来就不是假话。
“哥，你就别说了！”阴若馨低声央求道。
这时，前边一辆车突然刹车，阴若启还没来得及踩刹车，两辆车就撞在了一起。
阴若启下车查看情况，阴若馨趁机下车，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阴若启和前边的车主相互看了情况后，两人正在理论，阴若启回头想让阴若馨打电话报警，可车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影子，他抬头四处看了一下，没有她的身影，他赶紧拨她的电话，可电话关机。
经过几天的思索，阴若馨将往事认真地想了一遍，觉得哥哥的话还是正确的，不过，从岳海峰一直对自己的那些关心里，她还是无法确认岳海峰某些话的真实性，因为她始终觉得，阴若启不但是自己心里的一丝阴影，还很有可能是岳海峰心里全部的阴影。
自己对岳海峰的感情是纯洁的，根本就是不容置疑的，而岳海峰的人品在她看来是无可挑剔的，就连父亲在时，也时常在她面前夸岳海峰，如果说自己年轻，无法看清某个人，但父亲怎么说也是阅人无数，难道他也错了么？
阴若馨决定暂时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先放一放，过一段时间自己完全冷静了时再来回忆这个问题，或许就会有答案了。
面对岳海峰时，最好以最熟悉的陌生人去面对，或许真的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
如此想着，阴若馨这样做了。岳海峰看到了一个从来不愿意抬眼看自己的女人。
而这女人在十多天还对自己那么热心。
不光是她，还有一个女人，也突然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以前一有什么事儿，直接打电话叫他，或者直接闯进他的办公室，有什么事也亲切地叫他“海峰”，可现在，有什么事，她也不打电话了，叫秘书处转告他，也不叫他的名字了，改叫“岳市长”了！
“岳市长，你这个事我们还是先放一放吧……”
“岳市长，你这个提议是好，可是在现阶段，我们要实施起来的可能性不大……”
“岳市长，你不觉得你的想法有些超前了么？”
岳海峰真的快晕死了！所有的工作计划都是按年前审议好的方案写出来的，怎么过了几天假期回来，就变得超前了呢？
廖书记啊，你把城建规划的重任交给我，我若不用心地修正一些以前的错误方针，这以后的建设如何跟得上形势呀？
岳海峰虽然表面上微笑着，嘴里应承着，可是他还是很希望廖凤琴能抬头看一眼自己眼里的疑惑……不过，廖凤琴根本就没有想看他一眼的意思。在岳海峰进办公室那一刻起，她就埋头在写着什么。
岳海峰刚开口叫了声廖书记，就被她打断：“有什么事儿你说吧，我听着呢。”
岳海峰花了十多分钟将自己完成的计划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可是任何一处精彩的地方都没能让她抬起头来，最后还给岳海峰甩出一句：“你这些方案可操作性有些差，年前的工作总结你认真看了没有？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去干的事儿，哪一件有多大的结果了？我觉得目前我们还是要认清形势，制定最符合实际的方针，以便少走弯路，免得被群众指责。”
“可是，那时是有实际困难的。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原有的一些工作没有做到位也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相信这一次我们会做得更好。”
“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做好，可是，你的资源在哪儿？还让我帮你的忙，请那些企业的考察团来考察么？要是他们当中再有人出事怎么办？”
“不会再出事的。这次我会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全面布置任务，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的投资环境改善了，自然就有投资商来投资了。”
“这个我知道，可现在要基础建设与精神文明一起抓，你有那么多的精力么？”
“可咱们也不能既放手先前取得的那点成绩，却又去干另外的工作呀。”岳海峰真想不通了，这个女人吃错什么药了。
可不管怎么说，既然廖凤琴不批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也就只能先压一压。
几天以后，岳海峰正在纠结如何将工作进行下去，正在这时，省上来了一个通知：将组织一批人马到沿海发达地区去参观学习，借鉴其先进的发展经验，寻找本省部分地区为什么经济建设的步伐老是太缓慢的根本原因。
岳海峰请缨，得到了廖凤琴的批准。
临行前，包俊杰给岳海峰送行，兄弟俩就目前的形势，边喝酒边谈论。
“哥，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我现在的工作这么难做了呢？”岳海峰一仰脖子，杯里的酒全进了肚。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人还是那些人，事儿还是那些事儿，怎么可能呢？是不是因为年前的工作没做好，你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岳海峰摇头：“我承认年前的工作我没有考虑清楚，可那是特殊情况，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廖书记怎么就对我的工作能力持怀疑态度了？我提出的工作计划，每一条她现在都觉得不合情理了。我们皮恩市的情况很特殊，我们不能同人家河源县比，也不能同其他的县市比，我们得摸索一条适合我们市情的道路，怎么就不允许犯一点小错呢？”
“你本来也没犯多大的错误呀？她怎么可能……除非……”包俊杰突然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人在从中作怪。
“除非什么？你不会觉得有人在捣鬼吧？”
“你还发现有其他什么异样没？如果还有，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把所有的对你不利的因素全部叠加起来，说不定就能找到原因了。”
岳海峰倒笑了起来：“不会吧，哪有那么严重的，我这人就已经令人厌恶到值得联合起来对付的程度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即便你以前的工作还没有达到得罪人的地步，但是你的下一步行动就很可能让某些人的利益受到很大程度上的伤害，所谓先下手为强，如果他们真是因为害怕政府下一步的行动会坏了他们的大事，就不能排除他们会对你下手了。”
“可是要想发展，就得改革旧的制度与观念，就必定会有一些利益受到伤害，这是历史的必然，这样的事儿也不应该让我一个人承担，对吧？所以我倒是觉得，你说的那种已经有人想联合起来对付我的话并不应该是我目前遇到的问题所在。”
“那你还有什么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