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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双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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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着陆小凤深蓝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叶孤城的身体仿佛是微微松弛了一下,腰部的筋肉也似乎有放缓了几分的迹象。西门吹雪见状,面上微微松动,将原本拿在手中的茶杯置于一旁,并不开口说话,却稍稍倾身过去,靠近了叶孤城,将双手放在了对方的腰间,用拇指在上面的几处位置按了按,不出所料地发现了那肌理之间的紧绷。“……疼得很?”
      “……是有一些。”叶孤城没有掩饰或者否认,直接应道,事实上,即使西门吹雪早在事先就已经细心地替他在身下放上了柔软的棉絮绣垫,但像这样如同平时一般习惯性挺直了脊背端坐着,却依然让叶孤城觉得不适,伤处隐隐疼痛不止,可既然是很久未见的友人到访,依着叶孤城的性子,也万没有不见的道理……
      西门吹雪眼见男子眉间隐着一点颇为不适的忍耐,便闭了闭眼,感受到掌中那修颀而微微僵硬的腰身,以及腰部上几不可觉的绷忍意味,使得面上原本从今天一早便一直冷沉着的神情,就仿佛更加低寒了几分,但下一刻开口时,语气中却是有着一丝与此刻的神色截然不同的温和味道:“……回去多休息一阵,可好。”
      也许是眼下确实觉得难受得很,叶孤城这一回终于不再像往常那般,不愿在除了房内以外的地方,与对方太过亲近,因此对于西门吹雪接下来小心地抱他起身,回内殿之中的举动,叶孤城并没有拒绝,任凭西门吹雪抱着自己走过几道花廊,回到了可以静心休息的地方。
      后背轻缓地落在了一团柔软的被褥间,叶孤城的手动了动,刚想稍微调整一下姿势,还没有来得及动作,站在床前的西门吹雪就已轻轻扶住了他的肩,帮他侧过身去,随即就用右手缓慢掀起了叶孤城的雪白的外衣后摆。叶孤城见状,微微皱了一下眉峰,道:“……西门?”
      外衣的后摆位置处还是净白无疵的,但眼前遮在外衣里面的精纺雪缎长裤间,却隐隐透出了一点红痕,西门吹雪神色不变,一面用手去松开叶孤城腰上的系带,一面将那长裤稍微往下褪去了些,果然,里面贴身的下裳处,洇着一小块刺目的殷红,在浑白的衣料之间,尤其显得格外鲜明。
      西门吹雪也不言语,片刻之后,就去取来了崭新的衣物放在一旁,然后替叶孤城脱下了稍微染上一点血迹的长裤和下裳,用拧干了的热手巾小心地在伤口附近擦拭了一遍,清理干净,这才帮他一件件换上崭新的下衣,重新将腰带系上,动手小心地让男人平稳地躺好。
      叶孤城合上双目,静静躺了片刻,忽然开口道:“……西门,帮我倒杯水罢。”
      西门吹雪听到叶孤城想要喝水,于是便很快就拿了一杯热茶走回到床边,叶孤城见状,用手肘撑在榻上,刚刚想要将上身稍微抬起一些,去接过杯子喝水,就被西门吹雪用左手轻轻按住肩头,不让他动上哪怕一下,仍然继续平稳地躺着。叶孤城抬眼看向对方,却正好迎上了西门吹雪紧抿着的薄唇,西门吹雪微微俯身靠近,伴随着一缕与梅花相似的清冽气息缓缓地围拢过来,一股温度恰到好处的热茶便被缓缓渡进了叶孤城的口中,使得他不必抬起上身,去扯动身下的伤处,就可以润一润喉咙,不急不缓地从容咽下那温度合适的茶水。
      直到将叶孤城唇上残留着的一点水渍吮净,西门吹雪才慢慢离开了那丰润的双唇,道:“……可还要些什么。”用手替叶孤城拢了拢刀裁一般的墨色鬓角,将冷峻的眉峰微微皱了一下,“……抱歉,昨夜弄伤了你。”说到后面,声音就似乎是比平日里又低沉了几分,隐隐透着懊恼。
      叶孤城完全听得出对方语气当中的歉意味道,于是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身旁的西门吹雪,眼前的这个冷酷而骄傲的男人,也许平生只有在他一个人面前,才说过道歉的话语……
      身下不能对人言说的那处位置仍然持续地一阵阵疼痛,叶孤城将右手微微一抬,就放在了旁边西门吹雪的腿上,用那仿佛琉璃一样的狭长双目静静瞧一眼西门吹雪,随即就扬了扬唇角,似乎是想要做出一个笑意模样,说道:“……我从前还以为,你从来不向别人道歉或者道谢。”
      西门吹雪握住叶孤城放在自己腿上的那只颇凉的手,轻轻收拢在掌心里:“……既是如此,你现在,可是在笑我。”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西门吹雪向来微觉苍白的面容上仍然是没有任何笑意的,但眼底的神情,却已经变得非常柔和了。
      叶孤城听了,微微将双目合了一下,眯起眼看向西门吹雪,眉宇之间,依稀令人觉出有一丝松融的温暖意味,道:“……不行?”
      西门吹雪垂目看他,那人的脸上此刻隐隐有着一丝罕见的憔乏模样,面色也不是十分好,陆小凤刚才以为他生病了的猜测,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西门吹雪低声说了一句,道:“……自然不是。”说完,把一直握在掌心中的叶孤城的手递到唇边,将淡淡的一吻落在上面。
      叶孤城稍稍抬眼,迎上了西门吹雪的目光。对方的这一双眼眸和叶孤城自己的并不一样,不是那种寒星般的明亮光利,大多数的时候,其实都是墨深无底,没有波澜的,但现在,就却在里面掺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些许阴霾。叶孤城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于是在沉吟了一下之后,便将西门吹雪的手轻轻拉了过来,触在自己的双唇上微微摩挲,流连了一阵,使得西门吹雪的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西门,何必还在想这些……不过都是些小事而已。”
      西门吹雪皱起剑一般的眉。他冷酷高傲,他不近人情,他从来不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任何置喙,但现在,他知道自己正在后悔。“……原本便不应当做此事。是我忘情了。”
      仅仅是从前在两人每次燕好之际,他就总是会或多或少地弄伤了对方,何况以叶孤城现在的身体状态,本来就已经是完全不能够感觉到丝毫情事所带来的享受,因此就更使得这样的情况,变得雪上加霜……
      昨晚那一场几乎没有太多理智的欢爱,对他自己而言,确实是一次销魂夺魄的经历,而对叶孤城本人来说,却根本就是一次漫长的折磨罢了……
      明明是两个人之间的情事,现在却只有其中一方得到了享受,而另一方,却要忍受痛苦……
      一想到今日一早揭开被子时看见的满床狼籍,以及叶孤城身上被折腾出来的伤势,西门吹雪就不由得眸色越发暗沉,心下甚至已经开始隐隐地对这种延续至今的古老行为,产生了一丝厌恶之感,如果不是现在叶孤城身体不适,需要有人来贴身悉心照顾的话,西门吹雪眼下就根本不会还留在房中,而是出去到平时练功的地方,以无休无止的习练功法,来宣泄心头的阴郁和懊躁。
      叶孤城看到西门吹雪眼下面容上的神色,对于他此刻心中所想,也就大概知道了一多半,因此便将西门吹雪那还停留在自己唇上的冰冷指尖不轻不重地噬咬了一下,道:“……这等男欢女爱之事,原本便是天道,人生性就是如此,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更不是错。”
      叶孤城所说的这一番话,其实西门吹雪又岂会不明白……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想要露出一抹令他思念了许久的笑容,却偏偏由于没有办法在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展现出任何真正微笑的情绪,因而只能仍然表露出一副无喜无悲、即使是面上做出了微笑的形容,却依然不能让平静的眼中染上丝毫温暖和愉悦的冷淡模样,西门吹雪的眼底就不禁闪过一丝几不可觉的怜惜,顿时就想要伸手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拥住,却在动手之前,总算还记得对方此刻并不适合有什么移动举止的身体,因此便只低下头,在叶孤城的鼻梁上印下一路细细的碎吻。“……叶,即便只有些须希望,我也一定会为你找到治好的办法,让你恢复如初。”
      叶孤城听了,面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淡淡垂目,说道:“……西门,这些年来我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些,你又何必过于认真……顺其自然也就是了,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西门吹雪凝视着叶孤城的面容,片刻之后,才一字一字地低声道:“……你,言不由衷。”
      一个武功修为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的人,一般来说,即使容貌长得普通了一些,但由于精神气势与常人分外不同的缘故,因此也会平添上了几分吸引力,而哪怕就算是天生长得再如何丑陋,但只要五官并没有缺损,还算是正常,那么这个人的外表所带给别人的感觉,就也不会太差到哪里。
      叶孤城原本容貌就已是绝顶,兼之修为高深,又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与熏陶,加上后来久居高位,因此举止形容之间,就令人越发地不敢逼视……也许旁人还不曾觉得有什么异样,但西门吹雪是向来与他耳鬓厮磨的人,因此就知道他现在和当年最初见面之时已有不同,那周身原本就细微至极的汗孔,如今似乎都已经用肉眼无法看见,肌肤如同裸玉一样地光滑无疵,指甲的颜色当中没有掺上一丁点杂质,纯粹得就如同十片薄薄的水晶……而这所有的一切,则完全都是因为叶氏的祖传功法,已经被他练到了登峰造极的缘故。
      但就是这样的叶孤城,却会隐隐给人一种并非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的感觉,也许在亲近的人面前,他还可以因为言语温和,举动亲近而让人觉得好些,但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叶孤城就分明完全是一派彻彻底底冷酷无情的模样,是一块血冷心凉的冰石……面对着这样一种连强烈的情绪起伏,都几乎没有多少的身体状况,他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毫不在意?
      叶孤城沉默了片刻,既而就开口道:“……何必又说起这些。若是有转机,就自然会有,而若是一直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办法。”听见叶孤城这样说,西门吹雪就不愿再让他心中想到这等感怀不悦之事,因此也就不提这些,只转开话头,谈些其他方面上的事情。
      两人说了一阵,就渐渐谈到了太平王一事上,叶孤城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西门吹雪修长的手指,道:“……太平王手握五十万精兵,父亲登基后第二年,便已让我派可靠人手暗中渗透进太平王一系,探明其派系当中各官员名单,以便掌握之后,逐渐将其按情况或是调动委任,或是私下控制,暗中分化瓦解太平王一系将领手上兵权……只可惜时日尚浅,为避免显露形迹,眼下还并不能有太多收获……如今太平王势大,若是一旦有变,实是大患……”
      西门吹雪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但叶孤城却依然捕捉到那一丝稍纵即逝的冰冷而锐利的味道,于是便抬一抬眼,看向了身边的西门吹雪。
      在很多时候,甚至彼此间不必多说什么,他们两人就能够大致猜到对方心中的想法,因此西门吹雪在方才叶孤城说那一番话时,就已经基本猜测到了对方的意图,“……何时动手。”
      叶孤城唇边扯起一丝赞赏的弧度,他们二人之间,果然是不需要说得太多,就可以领会到彼此的心中所想:“……前时刚刚传到我手中的消息,凤翔府参将右军都督李承德,暗中实乃太平王核心一派之人……可惜太平王为人谨慎,不信旁人,除了自身之外,即便是心腹亲信,也不知他手上派系当中究竟都有什么人……否则只须生擒李承德,就能逼问出颇多情况。”
      叶孤城面上无波,淡淡道:“我这位九皇叔果然行事小心,只看平日里一干迹象,任谁也不会想到,李承德却是暗中效命于他麾下……”
      冬日里的江水,冷寒沁骨,岸边甚至还冻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凌,一条不大的船在江面之上快速地顺流行驶,这样的速度,连普通的奔马也远有不及。
      西门吹雪一袭白衣静静立在船头,直至站了一阵工夫之后,这才回到了船中,对里面正斜靠在一张软椅间的男子道:“……外面,似是快要下雪。”
      那人闭着双目,淡淡嗯了一声,西门吹雪低头看一眼对方白袍素带,神色平静的模样,用手轻轻抚摩了一下他右眼角处那条长长的红痕,道:“……你伤势未愈,我一人前去即可。”
      叶孤城睁开眼,抬手握住西门吹雪正抚在自己眼角上的指尖:“不行。此次前往凤翔,李承德原本是江湖出身,仇家众多,如今身为参将右军都督,身边护卫重重,兼且又有一众高手贴身听命,若要十拿九稳,不留半点蛛丝马迹,还需你我二人一同前往才是。”
      他握了握西门吹雪冰凉的手指:“我不能离京太久,如今趁年节期间,眼下走水路,不但能够最快到达凤翔,我也可以借此时日将养伤势……待到上岸之际,应该就已经并无什么妨碍。”
      西门吹雪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仍然还是记挂着叶孤城身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势,于是便低下头,在对方的眉心轻啄了几下,说道:“……若是还有不适,就对我说。”
      叶孤城听了,微微低声’唔‘了一下,算作回应,随即就说道:“若是从堂中派人前来,只怕需要相当的人手,就定然无法掩藏形迹,容易留下破绽,因此只有你我二人一同出手,才算稳妥,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李承德十余年前曾经出身江湖,由于行事向来狠辣无状,因而致使仇家众多,即便近年来,也依然陆续有人寻仇,你我此次所为,也只不过会被当作江湖中人寻仇所致,不会引起太平王疑心。等到除去李承德,朝廷中自有合适人选接任凤翔府参将右军都督一职,统领三营兵马……可惜太平王身边有大军重重环卫,哪怕武功天下第一,也毕竟仍是血肉之躯,并无通天之力,否则,我早已暗中将其戮于手下。”
      西门吹雪看一眼窗外:“……还有不足两日,便至凤翔。”叶孤城点一点头:“上岸当夜便动手,事后无须耽搁片刻,立时就返回京都……若是顺利,初十就应该可以回到府中。”
      此次计划除景帝之外,就只有如今船上的几名太子府中人手知晓,并且于时间之上,也安排得颇为紧凑。在有的时候,其实权谋纵横未必就是当真最重要的,而直接以雷霆手段将敌对的一方抹杀一空,却通常是最为简单,也是最为有效的方法。
      黑蒙蒙的夜晚,大雨倾盆,将天地间冲刷得干净至极,也将积雪都化洗得尽了。
      堂上主位间坐着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精神足满,面色微黑,一派气定神闲之态,身后则立着几个人,静站着一动不动,双眼皆是微微眯起,一副似是正在静心养神的模样。
      “李大人,王爷的意思,周某已经为大人带到了,大人如果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在下自会回去禀报王爷。”客位处坐着一名普通衣饰打扮的中年人,面白微须,一副文士模样,此时正神态温然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上首的锦袍男子,面上略微带着一丝恰倒好处的笑容。
      李承德的目光从对方身后的四名青衣打扮的侍从模样男子身上扫过,然后便望向那文士形容的中年人,言语之间,颇为有礼地说道:“周先生一路来此,想必也是辛苦了,眼下天气不宜上路,不如便在此处耽搁几日,稍作休息,也让李某能够稍尽地主之谊。”
      周谨闻言,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人多眼杂,周某奉王爷之命暗中前来,身份毕竟是不宜公开的,以免落在有心人眼中。”他但笑不语,一手托着茶盏,一手稍稍朝头顶上方位置指了一下:“……那一位,可是无时无刻不在忌惮着王爷……还是谨慎些,这才妥当。”
      两人互相会意一笑,彼此心照不宣,李承德命人取来一只不大的锦盒,送到周谨面前,笑道:“大过年的,周先生便往来奔波,实在是辛苦得很哪……区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先生笑纳,前时听说先生独女已许了人家,就算是李某给侄女的一点添妆之物罢。”
      周谨见状,也并不去刻意推辞婉拒,只含笑示意身后的随从收下东西,然后说道:“既然大人盛情,周某也就却之不恭了……小女下个月出阁,难得大人有心了,周某惭愧。”
      两人一番言语,彼此之间客气了一阵,李承德放下手里的热茶,忽然道:“王爷乃成大事之人,当年先皇驾崩,若非王爷远在边隘镇守,不能赶赴京都,想必如今,也未必……”
      在场的其余几人都是双方的亲信心腹,因此说起话来也并不需要有什么顾忌,因此周谨微微一笑,淡淡说道:“王爷向来心怀远志,若非顺宗当年有命,令王爷不得入京,终身在边关处镇守……”周谨说到此处,摇一摇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王爷自幼受顺宗喜爱,若非生母出身实在是……恐怕早已顺理成章,继承尊位……顺宗有此安排,也是保全王爷之意,既使王爷手握重兵,令新皇忌惮,不能轻易动作,也令王爷远离京都是非之地,一生自在。”
      周谨说到此处,嘿然而笑,握了握手中的茶杯,道:“只不过人心向远,其后接连两位继任之君,哪一个不是心下暗中猜忌王爷?就是眼下当今圣上,自然也不例外……”
      李承德听到此处,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个自然。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自古就是如此而已……王爷素日里志向远大,我等也只管一尽心力罢了……先生对前几日之事怎么看?九十八人暗中入京,如今却一无所踪,就好比凭空消失一般,毫无线索……先生此次前来,不知道可有什么消息以告李某,王爷震怒,也不知如今可是有所对策?”
      周谨皱一皱眉,沉吟了片刻,然后就摇一摇头,说道:“直至如今,仍然是一无线索……只知此事并非是当今那位所为,王爷暗中已命人打听查探过,若是京都果然有兵马出动,王爷定然是会探明的……那九十八人皆是王爷麾下暗骑,若要将其一剿而空,京师当中所需调动的兵马数量,不可能瞒得了所有人,必定多少会留有首尾……如今既是毫无线索,王爷心下已然认定,应该是江湖中人所为,只是不知道为何暗骑会与这等人起了冲突……”
      李承德听闻,沉默了一阵,心下细细思量,然后就说道:“既是如此,王爷……”
      周谨知道他心中所想,忙笑道:“李大人不必有任何忧虑,这一批暗骑即便有失,也必然不会落于人手,被人生擒……一旦事出有变,他们自然是会’誓死‘效忠王爷的。”
      话既然已经是说到了这个地步,自然里面的意思也就是清清楚楚的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既而同时微微颔首,然后就双双微笑不语。骤然失去这样一批花了大量财力才精心培养而成的死士,确实是十分可惜,但毕竟保住秘密不会外泄才是首要,而至于这些人的死活,其实他们并不真正关心,不过是棋子而已,虽然这一批暗骑的失踪致使计划提前意外失败,但总还会有其他人补上……
      上位者的手中,从来都不会缺少为其效命之人。
      “话虽如此说,但为了稳妥起见,这项计划还是暂且搁置下来,王爷日后,也是不会再派人轻易入京的了。”周谨说着,慢慢呷了一口手中捧着的香茶,“只可惜朝中一直以来,官员皆是十分难以拉拢,而直至当今那位登基之后,手腕之巧,更是令人举步维艰……王爷虽然多年来已在朝廷之中稍有些许势力,但比起那位,还是差得远了……不说这个,即便是几派官员,也都是能够和王爷分庭抗礼的……因此王爷最大的倚仗,归根结底,总还是手中握着的兵权,只要有一日重兵在手,天下间,就无人能够撼动王爷的地位。”
      李承德听对方这样说,于是就沉吟了半晌,然后才说道:“只可惜王爷所辖之地毕竟有限,即便一向有朝廷的旨意,可以将辖管之地历年的赋税充做军费,不必上缴国库,但也只勉强能够养活五十万大军,还要不时靠朝廷拨给一些钱粮……只这一点,就是掣肘之处。”
      周谨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就轻轻笑了一声,手上缓缓把玩着温热的茶盏,不徐不疾地说道:“大人说的是……世人皆道’天家无父子‘,说起来,此话果然是分毫不错的……顺宗即便当年如此宠爱王爷,不也仍然留了后手?父子兄弟,君君臣臣,却毕竟还是江山为重……因此顺宗虽是令王爷有兵权傍身,可保身家,但却并没有给王爷完全能够充裕养兵的能力,若非朝廷不时拨下部分钱粮,王爷手上的银子,也不过是刚刚紧凑够手罢了……没有粮草银钱,即便是百万大军,也不过是一朝就可灰飞烟灭,因此王爷那年军饷被世子暗中所劫一事……”他顿了顿,笑而不谈,李承德心下会意,两人谈笑几句,也就罢了。
      外面的雨似乎渐渐下得更大了一些,雨势如幕,哗声不止,李承德抬眼看了一下外头的大雨,说道:“王爷的难处,咱们也都是知道的……
      其实这天下间最能拢聚财力的,并不是朝廷,本朝以武立国,各大门派世家势力分踞地方年久,每年都有大量财货分路入手,各处的水路商货、酒楼、妓馆、走贩等生财门道层出不穷……任谁看了,能不眼红?”
      他既然说到此处,周谨也就慢慢抚须而笑,点一点头,说道:“……正是。王爷也曾经试着去拉拢一干江湖势力,以便为己所用,可惜终究没有什么明显起效……这些江湖势力虽不愿无故得罪王爷,但也只是给个软钉子罢了,并不肯当真与王爷有什么利益瓜葛。”
      李承德若有若无地抚摩着手上的翠玉扳指,闻言,便说道:“这也难怪,素日里江湖中人,历来皆是大多不与官家有所牵系,又何况是要和旁人分同一口饭吃?江湖事,只用江湖人自己插手,王爷即便位高权重,也终究不可能在明面上有所动作,遭人猜忌。”
      周谨点一点头,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青花瓷杯,片刻之后,就微微眯起了一双眼,颔下的一缕美髯也似乎是颤动了一下 :“……李大人也曾是武林中人,自然是对这其中症结所在知道得清清楚楚……眼下也不必来说这些,如今时辰也不早,在下也应该告辞了。”
      李承德的目光在周谨身后的四名青衣人身上微微扫了一下,随即就笑说道:“先生此次前来舍下,身边带来的这几位,依李某看来,可都是难得的高手……”
      周谨听了,只微微一笑,说道:“让大人见笑了……他们四个又算得上是什么高手?只不过是王爷平时赐与在下用来自保所用,原本就上不得台面……在下毕竟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因此总要有人随时留在身边,稍作照看防范才算稳妥……倒是大人身边不但有重兵卫护,况且又有一干高手随时听候吩咐,才是当真令在下心生羡慕。”
      他虽是口中谦虚,但悠然微笑之际,语气神态之间,也并不掩饰对于身后四人的信心,李承德闻言,哈哈一笑,随意摆了摆手,说道:“先生说这等话,可不是在笑话李某么!李某当年孤身在江湖上闯荡,也曾经很是做了不少的糊涂之事,直到现今,也仍有仇家不时前来寻衅……若无一点儿人手护卫,只怕这条性命,早已不知道丢在了什么人手上……”
      李承德面上闪过一丝并不掩饰的傲然之色,长声笑道:“……只是可惜了,李某如今却还是好好地坐在此处,而那些前来向李某寻仇之人,眼下却怕是连骨殖也不知扔在哪里去了罢。”说到此处,不禁笑说道:“先生也知道,李某骨子里毕竟还是一介武人,平生爱的便是这舞刀弄枪之事,眼下见到先生身边之人,就有些心痒难奈……我这里也有几个护卫,手上也算有些本事,不如就由他们向先生带来之人领教一二,也让李某开一开眼,如何?”
      周谨素日里自然也曾听说过眼前之人的喜好,因此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微微笑了一笑,说道:“大人实在是客气了。”说着,对身后四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几乎与此同时,数条人影已在一瞬间分别从坐着的两人身后掠出!周谨一方的四名青衣人如同四道青色的诡异闪电,手中各自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柄半尺余长的短刀,刀身之上分别在两侧凿有两条长长的血槽,一旦刺入人体,即便不能立时毙命,却也能够使得对方在短时间内大量失血。四人配合得极有默契,彼此之间交叉互击,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技巧,都堪称一流,四道雪亮的刀光划织成一张刀网,迎面朝着另外四名暗蓝人影兜头罩去。
      另外四个人不闪不避,齐齐低喝一声,同时将身上的外袍一手扯下,运力将手臂一振,一绞一抖之间,就已经将袍子演变成一条柔韧的长棍,振臂急抡,就朝着四条青影绞挡了过去。
      由于只是为了彼此展示切磋一番,而并非生死之搏,也不欲伤了双方的和气,因此不久之后,八条激战正酣的人影便同时彼此间略作示意,各自收手,分别回到了主家身后。
      李承德抚掌而笑,说道:“好身手……先生身边,果然是卧虎藏龙,尽数皆为高手……”
      他身后四人之中的一人垂手而立,从袖中露出了一双雪白修长的手,十根手指又细又长,骨节微粗,留着一截指甲,就仿佛像是玉石一般,光滑且没有瑕疵,而对面周谨身后一人身上所穿的青衣,眼下却已经被人撕裂出了道道破损,隐约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劲装。
      两人又谈笑客套了一阵,随即周谨放下茶盏,点头道:“在下出来已久,也是该回去复命的时候了。”
      李承德含笑起身,道:“既然如此,李某也不多留,就送先生出门罢。”
      便在此时,就听忽然有人的声音冷冷说道:“……都留下。”语气之中,毫无起伏音韵,却又偏偏令人感觉冷若寒霜,就仿佛他的世界当中,自始至终都是亘古不变的严冬。
      在场之人齐齐猛然一怔,随即就立时警戒起来,心下如同明镜一般,知道对方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此处,那么外面的护卫力量则必然是已经全数被清除干净了。一想到周围重重的好手居然就这么被清理一空,连一点警示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况且凭在场诸人的武功修为,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有人靠近……
      李承德双眼缓缓眯起,道:“……阁下,是什么人?”
      一天一地的雨幕当中,有两道高大的人影从外面缓缓步入,雪白的衣袍被大雨湿得透了,在地上留下了一路水迹,黑发亦自尽湿,披在身后,脸色与衣面同样寒白,发梢直往下滴答着一连串的雨水,正手中各自提着一柄长剑,面无表情地看向室中几人。
      李承德心中微凛,随即右手稍抬,身后的四人就已经迅速挡在他身前:“两位雨夜前来,不知有何--”
      他话还不曾说完,在“何”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一道匹练一般的剑光已经飞射而至!没有用上任何花巧的招式,袖中的手腕略一外翻,剑尖笔直拉成一道雪亮的线条,只是脚下起势一动,就已经在眨眼之间越过了五六丈的距离,直取李承德!
      挡在面前的四人,瞳孔于一瞬间便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白衣人袭面而来的劲风和威势,无形中就已使人呼吸为之一滞,心脏也几乎停跳了一拍。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也没有任何允许别人说话的余地,只是一照面,就是立时动手,要直取人的性命!
      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来得及思考,所有人都只是听从本能,出手抵挡!
      剑光照亮了大厅,瞬息间,叶孤城已经逼到了李承德的身前,于电光火石之间手臂疾翻,雪亮的冷光在灯火下也没有被镀上任何暖意,眨眼之中,就已经连续刺出四剑,正好荡开了四名蓝衣人同时袭来的剑尖,随即翻身而起,衣袖微拂,在下一刻逼至的四剑到来之前,极其巧妙地避开了这在第一时间就进行了雷霆般反击的突刺。
      与此同时,西门吹雪湿漉漉的黑发陡然在空气中被扯成一条直线,剑动,人亦动!一张被雨水浸得满是湿痕的苍白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如同冻结的冰面一般平静,而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却闪过一道亮如火焰的色彩,却又立时倏乎敛去,重新化作了一片与渊潭相似的沉寂,没有任何感情的味道,也不曾存着杀人时应有的意味,只仿佛是在做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平静沉着得令人心寒,剑尖笔直刺向另外四名青衣人,替叶孤城分担压力,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一场不能耽搁太久的厮杀。
      叶孤城手中的长剑化作一团银色的光网,一双琥珀色的狭长双目当中,决没有任何一丝情绪交杂的波动,唯剩一天一地的冷漠与平静,手中的长剑间裹挟着一股及至的寒冽之意,几乎能够将人冻结 。只听一声低低的惨哼,缠斗在一处的几人当中,陡然飞出一条血淋淋的臂膀,叶孤城振剑直逼,没有丝毫停顿,无情至极,绝决至极,不曾留给对方任何退路,任何生机,斩尽杀绝,不容喘息,都只在这一剑当中罢了!
      转瞬之间,一道白影已纵身掠出数人包围而击的圈 子,与此同时,身后是一具刚刚被一剑穿心而过,正颓然倒下的尸身……一剑倾人城,不过如此!
      一柄寒若冰髓的长剑稳定而冷然地抵住了袭至胸前的剑尖,丝毫不差,伴随着金属相击的细小摩擦声。雪亮的剑尖与西门吹雪的胸膛之间只差着一寸的距离,然而,却已经无法再突破这一寸,前进分毫!
      西门吹雪漆黑的双眼中冷酷至极,手中的长剑猛然向前推出,就见对方那一柄锋利至极的宝剑,在刹那间便弯曲了起来,随即只见一道其明亮的白光闪过,西门吹雪已然撤剑!被弯曲起来的剑身瞬时间便狠狠反弹了回去,重重劈向了青衣人的喉间!同时西门吹雪已再次出剑,剑光及处,下一刻,就已经带走了一条性命!
      一道人影陡然凌空激掠飞出,瞬息间便已经直接将窗户撞碎,从厅中逃出,向着外面的雨幕闪电一般飞掠而纵,离开了这一处杀场!却是李承德心中已经料定不好,于眨眼之间就已做出决断,再无片刻滞留,自己施展出自己最得意的身法,全力朝外面飞纵而去!
      只要他甫一逃离此地,就能够迅速遇见不远处驻守的守卫,届时在重重人手围护之下,这世上,就再也无人能够杀他,这也是他眼下,唯一的一线生机!
      李承德轻身功法之高,即便是武功胜于他的高手,也未必能及,这也是他曾经在江湖上被仇家多方追击,却能够屡次化险为夷的重要原因。可是这一次,他遇到的是叶孤城!
      白云城主轻功之高,天下间,已再无一人可及!
      地上倒着一具还尚且温热着的尸体,双目兀自大睁,身下渐渐漫出来的鲜血,则很快就被急骤的雨水冲淡了开去,也迅速带走了尸身上还残留着的一丝热度。剑身上的血迹眨眼间就已经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叶孤城手上提着长剑,脚下慢慢地沿着原路返回。
      厅内,西门吹雪恰好正收回了剑,去轻轻吹那剑身上的血珠。叶孤城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随即就将目光扫向了厅中另一个还活着的人身上。
      周谨呼吸急促,眼看着此时这血腥地一幕。无论如何,他毕竟都还是一个文人,在面对着这样冷酷无情,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就发生的可怖事情,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叶孤城的脚下已经洇出了一滩水渍,衣角和发梢上,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站在墙角的周谨心中,此刻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绝望所弥漫,但却还勉强地让自己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苍白的笑,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着,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那么颤抖,尽量沉稳一点。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自己此刻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上,而是完全交与了眼前这两名白衣人来决定:“两位……在下并非是此地之人,与李承德也只是初回见面,两位寻仇而至,现在也已手刃李承德,冤有头债有主,周某一介文士,并不是江湖中人……在下乃太平王身边得力之人,若两位能够放……”
      周谨心中也有几分把握,世人皆爱财色权势,眼前这两人想必便是那李承德的仇家,与自己其实并没有任何仇怨,既然如此,自己未必不能脱身,只要许以足够的好处,再凭借自己的机辩之才,或许就可以打动面前的这两个杀神……
      但他的话语也就到此为止。叶孤城收剑回鞘,看也不看那面露惊惧之色,咽喉间已经浅浅现出一丝红痕的中年文士,对西门吹雪道:“……走罢。”
      一只冰冷的手掌握住了叶孤城被雨水浸湿的右手。西门吹雪一双黑眸中那刀锋般锐利的眼神已经渐渐缓和下来,将目光凝定在面前的白衣人脸上,道:“……还好?”
      叶孤城剑眉稍蹙,身下确实是有些隐隐的不适,但却还是微一摇头,道:“没事。”话毕,随即一扯西门吹雪的衣袖,两人一同没入到倾盆的雨幕当中,很快就在夜色里隐去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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