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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凤求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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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如烟似缕的一声低喃悠悠消散在梅花的香气当中,就如同一丝清风吹过水面,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一点涟漪……
      殿外晨曦渐明时,两人起了身,一同去了园子里练功,等到天光大亮时,才双双收了剑,一起前去沐浴。
      两坛新酿的梅子酒被仔细埋在一株红梅树下,西门吹雪起身在树干间系上一条白色的丝绦,作了标记,这才缓步离开,沿着积雪覆路的小径,很快就走得远了。
      绿檀案前,男人玉冠高戴,指尖冷如凝冰,长身玉立,右手的食指端处微微抬起些许,正翻开一卷纸色已泛着淡淡茶黄的书,似是在仔细审视着。他身上刚换了衣衫,却不是寻常的打扮,而仿佛是汉时的服饰,腰间围着宽大的束腰,紧紧裹住了修韧的腰身,越发显得身段颀长,中间处用长鸾带系着,长长的广袖上用银线绣着精美的云纹,从书案的边沿处垂落下来,直拖在地面上。许是察觉到有人走近,男人微微侧过半边脸,一双墨黑的修眉淡淡弯起,就表示出了一点温然的意思。
      一只麻雀在殿外的树梢上冻得叽叽喳喳地直叫,淡色的阳光清冷地洒在室内,虽看起来明媚,却并不暖。西门吹雪看了一眼案上叶孤城用手翻开的古旧书卷,“……《百技杂论》?”
      叶孤城的面容间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清清冷冷,有如冰玉,但两条极长的的远山眉却已无声无息地舒展开来,右眼角的红痕也微微扬起,一派温宁淡和的气韵,就仿佛似是在笑了:“玄儿明日生辰,他近来功课尚还用心,因此我便想要亲手制一管兔肩紫毫笔与他,也是勉励他认真读书的意思……只是我并不曾做过这个,所以才翻一翻书,临时学一下罢了。”
      西门吹雪也注意到了案上一只摊开的描金匣子,里面放着各种做笔所需要的用料和工具,叶孤城从中拣出一块长条状的降香黄檀木,道:“用这个做笔杆,应该还好。”说着,微微抬眼看向身旁的男子,语气间明显含着极淡的一缕笑意,道:“可要帮忙?算是你我共同所制,送与他的。”
      ……
      手中的笔杆已经被刨磨得十分光滑,西门吹雪拿起一柄小小的毛刷,就要在上面刷上一层清漆,却忽然不经意间看到身边的叶孤城正拈着一撮兔毫在制做笔头,便道:“方才埋了两坛梅酒,夏至时,你我共饮。”
      叶孤城抬眼看了看他,唇角微弯:“好。”话毕,发现西门吹雪的目光笔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似是在细细端详,于是就说道:“近来不知为何,朝中开始盛行汉服,百官大多都备办了几套,在各自府内穿戴,玄儿有一回在宫中无意间听说此事,回来后就令人为我裁制了些……既是他一片孝心,我在府中闲暇时,偶尔穿几回也好。”
      西门吹雪薄唇轻扬,道:“……很好看。”
      两人陆续整治好了各自手上的活计,然后又一同完成余下的几道工序,这才用清水净了手,摆上棋盘,对坐着下棋。
      不到两刻钟,外面忽有人传话进来道:“瑞王爷到访,已在东苑的暖阁候着了。”叶孤城听了,手上正要落下的棋子就停了下来,然后将那白玉棋子放回到棋盒当中,抬目看向对面的男人,道:“我出去一趟。”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伸手轻轻握了握他广袖下隐约露出的一小截指尖,叶孤城双唇淡挑,随即就起身披上大氅出去了。
      里间站在门口伺候的两名侍女远远地就打起了帘子,叶孤城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笑语晏晏,说道:“皇叔刚才讲的潘岳(潘安)在街上坐着车子走,有很多人看见了,就会用水果往车上扔,把车都装满了……是真的吗?”
      这声音清脆中明显透着一丝稚嫩,自然就是叶玄,他话音刚落,里面便听见有一个青年男子笑道:“自然不假。这典故便是说这潘岳姿容极殊,容貌之盛,罕有人可及。”
      就听叶玄脆生生地道:“那是他们没有见着我父亲,要是看见父亲,扔到车子上面的水果肯定比潘岳多好多的……”
      正说话间,就看见一名身材高颀的男子已缓步进到了室中,坐在炕沿谈笑的叔侄两人见了,立时便起了身,叶玄仰起头,甜甜唤道:“父亲。”旁边瑞王则是眉目含笑,道:“……勖膺见过皇兄。”
      叶孤城微一颔首,一边脱去外面的大氅,瑞王眼底几不可察地一亮,随即便不着痕迹地掩过去了,只笑道:“原来皇兄也做了这些衣裳?……说起来近日倒是古风颇盛,汉服衣冠此类物件,在朝中却是十分盛行的。”
      叶孤城坐了下来,看向笑嘻嘻地偎在自己腿边的男孩,道:“……是玄儿送与孤之物,也算是他的孝心。”
      瑞王见兄长坐下,这才也慢慢坐了,闻言,只笑着对叶玄说道:“好侄儿,眼下就已经知道孝顺父亲了?本王家中你那鄞羲弟弟,却还只是刚刚会学上几句话……要等他也长到像你这般,还不知道要多久才是。”
      叶玄正低首看着男人衣摆上的纹饰,用白嫩的手指细细摸着上面精美的绣工,听见叔叔这样说,就抬起了头,笑眯眯地弯起一双褐色的眼睛,说道:“等鄞羲弟弟再长大了一点儿,我就领他去骑马,和他一块儿学武艺,带他玩儿。”
      瑞王端起茶碗,笑说道:“以后咱们南康,想必定然是个好兄长了。”
      叔侄两个又说了一二句话之后,叶玄忽然仰头瞧向叶孤城,道:“父亲和皇叔说话,孩儿先回房去啦。”他年纪虽还小,却已经颇为懂事了,大人既然在一处谈天,自己就不应该待在这里打扰了。叶孤城正静心品茶,闻言,就放下茶碗,淡淡道:“去罢。”
      暖阁中珠帘静垂,柔光迷离,瑞王面上含笑,与旁边的男人说着话。他的兄长着一袭雪白的汉服,长发以玉冠端正束起一半,偶尔抬眼间,或是静听,或是开口,都如同一缕熏然吹入室中的春风,岁月在这个人的脸上留不下痕迹,此刻的男人,与在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真正变了的,是两人之间在世人眼中,决不可稍有逾礼的关系……
      瑞王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墙角的炭盆里偶尔发出’哔剥‘一声细微的烧炭声响,外面银妆素裹地白漫漫一片,依稀之中,彷佛是岁月匆匆回溯,自己就这么回到了多年前弱冠后不久的年纪,在那一个冷雨倾盆的夜晚,与这个人初初见面……
      这样的恍惚只持续了片刻,短暂得甚至不需要掩饰,就可以令人不能够觉察出来。瑞王微微垂眼,用手上彩搪的盖子轻抿着茶碗碗沿,慢慢地说道:“昨日见了那元蒙可汗……冒赤突此人,皇兄以为如何?”
      叶孤城但默不语,片刻之后,才凤目略眯,拇指间套着的白玉扳指碰在茶碗上,发出叮然地一声清响,说道:“心怀野望,饕餮有志。”
      瑞王双眉一扬,随即就笑了一笑,道:“皇兄说得是,这位便宜兄弟,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元蒙人虽已有七十余载未与我中原有所龌龊,也算安分守己,但只怕是……”
      他眼底的笑意逐渐凉了,悠然以手轻摩着光滑的杯壁:“昔日楚庄王登位三年,不发号令,终日郊游围猎,沉湎声色,并言及:”有敢谏者,死无赦!“大夫伍举冒死进谏,逢庄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坐钟鼓之间。伍举请猜谜语’有鸟止于阜,三年不飞不鸣,是何鸟也?‘庄王答:”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于是乃朝诸县令长七十二人,赏一人,诛一人,奋兵而出。诸侯震惊,皆还齐侵地。威行三十六年……这元蒙人,怕是欲效楚庄王旧事,沉积厚发,只待日后亦有’一鸣惊人‘之举罢?”
      叶孤城略一点头,道:“善攻者,必先隐于暗处。”说罢,似是微微凝了一下眉峰,“若非前任可汗兀多格病亡,想来再过一二十年,元蒙人应是就会陆续有所举动。”
      瑞王微一凝神,冷然笑道:“自西周起,这些游牧之族就已开始隐有威胁中原之意,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后,犬戎部落攻陷镐京,迫使平王东迁。战国时林胡、楼烦多次侵扰赵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驱逐林胡、楼烦,战国末期,赵国大将李牧又大败匈奴。始皇统一之后,’却匈奴七百余里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匈奴慑其威猛,不敢再犯。”
      “匈奴全盛之时,汉朝与匈奴开始有大规模争战,其后汉主采纳刘敬建议,对匈奴实行和亲之策,以汉室宗女嫁与单于,赠送大量财物,以及开放关市准许双方百姓交易,后文、景诸帝亦是沿用和亲之政以便休养生息,然而匈奴仍不满足,不时出兵侵扰边界,以图坐大,染指我中原富庶之地……莫非元蒙人欲多年后效法匈奴,也意指我天朝不成?”
      瑞王饮了一口已经温热下来的香茶,俊逸的容颜间微微泛出一抹冷笑,“它若要学那匈奴倒也罢了,只是莫要忘了,直至汉武帝时,西汉经过近七十年休养生息,国力大为增强,对匈奴从防御转为进攻,使之经历十八任单于,自汉武帝元鼎年间,到汉元帝建昭三年,终究灭郅支单于为止,其后,再不曾有匈奴一国……既有前车之鉴,那就应该好好掂量掂量。”
      叶孤城续了些茶水:“元蒙与我朝建交七十余载,多年不曾有犯,朝内百官之中,有意与元蒙交好,以使天下长久安稳之人,不在少数。”
      瑞王冷笑:“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我看他们恐怕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已经沉在这歌舞升平里面拔不出来了,让富贵太平蒙了眼,看不见日后的麻烦!也不想想昔日晋惠帝八王之乱以后,晋室分裂,胡人趁中原国力空虚民生凋敝,兵力衰退时都干了些什么,借机起兵,致时中原大乱,这’五胡乱华‘的典故,莫非他们就没读过不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外族都是些养不熟的狼崽子,若是依我的意思,他们现在虽还是明面上以冒赤突为尊,私底下却毕竟有隙,暗中三王拥势自重,就应该趁着眼下,及早灭了元蒙人,以绝后患才是!”
      果然是父子兄弟……叶孤城以手握住茶碗,彩搪的杯壁光滑细腻,手触其上,如抚暖玉。原来他们父子三人在本质上,果然皆是真正的帝王家杀伐决断,铁血辣手的性子……“元蒙如今虽是暗中不稳,但你切莫忘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兄弟们虽然在家里争吵,但能一致抵御外人的欺侮。比喻内部虽有分歧,但能团结起来对付外来的侵略),一旦我朝发兵,元蒙极有可能举国迎敌,况且中原将士不惯于草原之上行军打仗,元蒙人却是人人马术精湛,纵观古往今来之事,有几人曾于草原上大败外族?即便父亲不顾朝臣反对,一意如此,我们也未必可胜,即使胜了,亦必将国力大损,民生凋敝。若非冒赤突算定如此,中原决不至于率先开战,他又如何会入京来请得朝廷相助,以势压服其余三王……你且收起这心思,莫要再想此事。”
      古来皆是长兄如父,况且叶孤城如今身为一国储君,二人既是兄弟,亦属君臣,兄长既然这样教训,瑞王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皇兄说的是,勖膺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有些冒撞……虽是也曾想过皇兄提到的这些问题,却仍存了一搏以绝后患的心思,究竟也还是冒险太多了些。”
      这些年他向来在朝臣面前,也渐渐是端威持成的亲王形容了,况且又早已经做了父亲,但眼下这样仿佛是孩子做了小小的错事,正在被大人谆谆教导的微窘的神色,就仍然还是一直以来在长兄面前的幼弟模样……叶孤城见状,不禁语气也略略温软了几分,道:“你有这般考虑,也是好意。父亲与孤亦有扼制元蒙之心,只是自需徐徐图之罢了,不在于一时。”说罢,让人去命厨下格外准备几样瑞王平素爱吃的菜肴,午间兄弟两人便在这里用膳。
      “每年暮春时节,就是元蒙草肥马壮之际,他日这些元蒙人若是有异心,则必是趁此粮草充足之时,率先发难。”瑞王拿起茶壶,替叶孤城仔细往杯内斟了八分满,叶孤城用手轻执杯壁,感觉到从指尖处传来的温热:“孤曾收到秘报,元蒙自兀多格起,已厉兵秣马多年,如今已蓄有不少粮草,加之兀多格当年率众逐一吞并各个部落,掠得大量粮银,积至现下,已是数目颇巨。”
      瑞王知道兄长自有刺探消息的渠道,因此并不觉诧异,只在唇边挂上一丝冷淡的笑容,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是了,此次那冒赤突想必是要向父皇求亲的罢?若要得朝廷威势震慑一干人,稳坐大汗之位,自然没什么比缔结姻亲更好的法子……若是几十年内元蒙没有异动也就罢了,若是……岂非让妹子夹在两头,左右为难。”
      两人都知道,若是冒赤突开口向景帝求娶公主,景帝定然是会允准的,毕竟双方如今仍是交好,根本没有到了翻脸的时候,元蒙可汗亲身入京求婚,这般郑重以待,以示诚意,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驳回。而此次不比昔日历朝和亲之时,可以用宗室女子顶代,冒赤突亲自来此,必是要以景帝亲女下嫁。思及至此,暖阁内就不免有些沉静。
      天家之事,向来皆是如此……
      不一时,就到了摆膳的时辰,瑞王已脱了外面的厚袍,坐在暖炕上,轻啜了一口杯中的酒,随即便展眉笑道:“珧山汾曲……皇兄还记得我喜欢这个。”
      叶孤城并不喝,只用筷子夹了一块墨鱼,“酒虽好,亦无须多饮。”
      瑞王点头而笑:“勖膺晓得,不敢喝太多……昨夜就喝了不少,今晨早间刚醒时,头还有些涨痛。”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用饭,等到下人撤去了食桌之后,瑞王已是双腮淡淡染晕,有了三分酒意了,叶孤城见状,就让他在这里先歇上一阵,等消了酒,再回王府去。
      空气里有淡淡的檀香气息,瑞王半躺在炕上,腰下盖着一条绒毯,微微眯起双眼,看着旁边的男人,眸底泛着笑,道:“前时我得了一匹大宛紫骍马……眼下,就送与皇兄……”
      叶孤城并不拂他好意,只简单应了一句,道:“……好。”
      瑞王皱了一下眉,道:“其实原本应该是有三匹的,只可惜其中一匹染了病,没拖上几日就死了……它和另一匹马是一对儿,那马见配偶死了,一连五六日不吃不喝,就这么着,也没了……如今就只独剩了这一匹马。”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人……原来这牲畜,也是有通晓人情的。”
      叶孤城听了,心下也略略有些触动,可又哪里知道对方话中真正的意思,手上已拿了解酒的团香片,递到瑞王面前,让他含在口中驱酒。瑞王伸手欲接,就要将其压在舌根下,一打眼却忽然看见男人腕间闪过一点眩目的红。叶孤城此时正伸出左臂将东西递过来,长长的衣袖就不免缩了些,露出一小截手腕,上面戴着的珊瑚腕珠便显现出来,红白相衬,十分醒目。瑞王不禁用手指碰了一下那莹红温润的珠子,手背却无意中触到了兄长手上的肌肤,入手处,只觉冷腻凉润一片,不由得心中一荡,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就笑说道:“皇兄在哪里得了这样好成色的珊瑚?……方才既是勖膺孝敬了一匹好马,皇兄也该疼我,拿什么物件儿回赏了才是……这腕珠模样倒好,不如就给了我罢。”
      他兄弟两人感情极好,瑞王年纪比叶孤城小了许多,因此时常就仗着兄长护持,每每在叶孤城面前有些孩子气的举动,叶孤城也皆由着他,而此时玩笑一般向他讨要东西,若是在往常,叶孤城定然早已给了他,但此刻却不同以往,这腕珠乃西门吹雪亲手所赠,如何能转赠别人,因此叶孤城神情淡淡,只开口说道:“……此物乃赠仪,不可转送他人。”话毕,自腰间拿下一块坠着湖藤扣穗的玉佩,道:“孤往日随身之物,予你就是。”
      瑞王听了那一句’此物乃赠仪,不可转送他人‘之语,心中就登时明白了什么,一时间不禁酸涩不已,胸口隐隐地发苦发闷,却还是在面上不露出分毫异样,只含笑接了那玉佩,拢在袖中,浅笑道:“皇兄小器了,想必这玉佩定然是比不上那珊瑚串子值钱,皇兄舍不得,才拿这个来打发我呢。”
      叶孤城知他不过是取笑,因此也不多加言语,只道:“你且在此歇上一时,散酒后再回府。”瑞王笑着应了,兄弟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见瑞王慢慢睡了,叶孤城才起身下地,吩咐门口守着的人细心伺候,这才披了大氅,走出了暖阁。
      殿中有清寒沁骨的梅花香,疏疏淡淡,冷冽袭人,略靠窗的长方小几上,还安安静静地存留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残棋。
      叶孤城伸出手,就要去清理了棋盘,身旁却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人,一只修长冷白的手轻轻挡住叶孤城的动作:“不必,可以继续。”
      叶孤城淡然抬目看一看对方,既而道:“好。”
      两人相对坐着,叶孤城一手执子,另一手则微微揽着袖摆,防止长长的广袖袖摆拂落在棋盘之上。此时午后淡金色的光线自窗外洒落进来,就在西门吹雪微抿着的冷峻唇角间,均匀涂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暖之意。叶孤城瞥见他右侧颈子上隐约从衣领间露出一块嫣红,嘴角就不禁几不可觉地弯出了一抹温融的线条,微微垂目看着棋盘,道:“临近年关,我既是比你年长些,今年守岁时你若刚一到时辰就向我拜年,我便封一道红包给你。”说罢,就听一声棋子敲落棋盘的清脆微响,叶孤城稳稳落下一子。
      西门吹雪抬眼看他,见其神色间虽是惯常的平静,唇畔却隐隐有戏弄之意,便说道:“可以……”顿了顿,手上已取了一枚黑子,又接着补充了一句,道:“……只要你,像那年一般。”
      叶孤城抬了抬剑眉,随即很快,就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想起当年两人在一同守岁过后,这个人所做之事,不由得便不再言语,只垂眼去看着棋盘上的局势。西门吹雪见状,深黑的双眸中就闪过微不可觉的薄薄轻笑,将指间的黑子放在一处位置,既而顺势捉住了男人搁在小桌上的右手。
      “……自即日起,元蒙每年愿以金银十万,骏马三百匹、牛羊各千头为贡礼,以缔结两方亲好之谊……”
      明黄的衣物间遍绣云岚海气,其间穿梭着金龙抢珠的图案,昭示着男人至高无上的地位,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金冠中,两旁的长簪上各坠着两条镶有碎珠的明黄色锦带,直垂在胸前,颔下一缕美髯梳理得整整齐齐,凤目含威,神色端然,虽早已不再年轻,双鬓也染上了点点霜痕,但看着那轮廓,却依稀还是极好的。
      景帝微微一笑:“可汗实是客气了。”目光缓缓落在那年轻的一国之主身上,眸色深深:“元蒙与我朝,自然是世代交好的。”
      冒赤突笑了一下,浓黑的眉毛扬起,就仿佛像是草原上雄鹰振飞的双翅,声音洪朗而浑厚:“本汗此次来京,除了来拜会天朝皇帝陛下,同时表达元蒙对双方之间友谊的看重之外,同时还是想要向陛下讨取一件珍贵的宝物。”
      景帝淡然微笑,接过身旁伺候的内侍递上的茶碗,“可汗想要问朕讨取什么宝贝?朕并非吝啬之人,若是力所可及,自然可以赠与可汗。”
      冒赤突听了,便以右手抚在胸前,微微颔首,做出一个礼敬的姿势,然后才微笑着说道:“本汗想要摘下中原一朵美丽的花,栽种到元蒙,这样珍贵的一朵花儿,难道不就是最贵重的宝物?”
      景帝双眼微眯,唇边泛出一点极薄的笑意:“哦?可汗的意思……”
      冒赤突扬眉笑了起来,“天朝大长公主的女儿,也是陛下的外甥女……宁翁主莫非不是一朵和陛下的公主们一样美丽的鲜花?”
      “本汗以元蒙之主的名义,向皇帝陛下求亲,希望娶得陛下的外甥女宁翁主,作为我冒赤突的妻子,元蒙的正室可敦(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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