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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因为是用仁摩的名义预约，如果是在自己的店可能会给予通融。因此这次才会在其他店订位。
     　　「不过，因为他是个很会耍小聪明的家伙，也许至少会从哪弄来西装吧。或者是，若是那家店，可能会有出租西装的服务。」
     　　「原来如此，您的目的是要让杏二出糗啊……但是，这会不会对不起那位女伴呢？」
     　　「不用担这个心。」
     　　一说出晚餐邀请的女性名字，田所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您的姑婆吗？那么，应该就不会因这点小事动摇了。」
     　　「而且她不是那种面对不喜欢的男伴，还会忍着继续吃饭的人，可会毫不留情地痛骂喔……直到现在只要姑婆约我出来，连我都还是会很紧张。」
     　　珠子姑婆是仁摩祖父的妹妹。
     　　虽然她已年过六十，但外表看起来非常年轻，同时也是位周游各国的美食家。她一直以来就是位对餐桌礼仪十分要求的人，仁摩小时候也被她严格训练了一番。连到了二十多岁时，还曾被她斥责「一点也不会选酒」，在餐厅里当众出丑。跟这位珠子姑婆一起上餐馆，要陪她吃顿满意的晚餐是件极艰巨的任务。对过着吃速食和泡面渡日的杏二来说，应该是沉重的负担吧。
     　　「虽然之后大概会被姑婆骂……不过这也没办法，让那只蛇碰一鼻子的灰比较重要，咦？蛇有没有鼻子啊？」
     　　田所歪着头说：「这个嘛……」
     　　「算了，有没有都无所谓。话说回来，关于这件事……」
     　　仁摩用手指戳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文件，这是关于最近几起纠纷的报告。
     　　「这很不好呢，那位先生无视我的忠告。」
     　　「前天也在狗的脸上留下伤痕，在这之后付了一笔相当庞大的钱作为慰问金。」
     　　田所也一脸困扰。虽尊称为「先生」，但他不是老师也不是医生，那名会员是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加棘手的议员。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政治家，以为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仁摩起身叹道。
     　　若再不去餐厅，姑婆可能差不多要发飙了。
     　　「再透过议员的秘书劝告一次。说要是他下次再对我们家的宠物动手，就要给予强制退会处分了。」
     　　「我知道了。」
     　　仁摩留下点了点头的田所，出发前往餐厅。那么，现场情况会如何呢——仁摩在移动中的车内独自窃笑，那只一点也不可爱的蛇，现在应该极度困窘吧。
     　　再怎么说他都是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小毛头，外加他不是像仁摩这种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不可能会熟知Grande Maison应有的礼仪。
     　　再说，他还跟那位辛辣的姑婆同席。应该苦于应付她，根本没空露出平日那抹轻笑，坐立不安地引颈期盼仁摩的到来。
     　　「等您很久了，仁摩先生。」
     　　一到达餐厅，熟悉的经理便出来迎接。由于彼此是同行，因此也可说是竞争对手，但仁摩与这家店建立了互相尊重的良好关系。仁摩也以笑容回礼，之后缓缓开口问了一下状况。
     　　「关于应该是先行入坐的人，他有给您添麻烦吗？」
     　　「东云夫人吗？怎么会呢。」
     　　东云是姑婆的姓氏。仁摩纠正道：「不，我是说年轻的男方。」
     　　经理恍然大悟地大大点头，露出斟酌语词的表情说：「该怎么说呢，那位先生……」看来他似乎已经做出让经理伤透脑筋的糗事了。
     　　「非常抱歉，他是位不懂事的小毛头，若打扰到您的话，我会请他回去的。」
     　　「您在说什么啊？」经理瞪大双眼，有些着急地解释道：「他是位完美的绅士，真不愧是仁摩先生的朋友。年纪轻轻就散发出那种存在感……说来真不好意思，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侍者甚至都不禁看呆了，东云夫人似乎也非常感佩喔！」
     　　一瞬间还以为这是极端的讽刺。
     　　但这位经理不可能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仁摩压抑着想开口询问的冲动，露出虚假的笑容说：「那就太好了。」
     　　太奇怪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仁摩被引领着走进优雅但不会太过浮华，装潢洗练的店内。
     　　在为贵客准备的窗边席上座先是看到姑婆，丰满的身材上装饰着黑色精致蕾丝。一如往常看起来很年轻的姑婆笑容满面，看到仁摩后轻轻挥了挥手。
     　　圆桌另一边则看到坐在姑婆斜前方的杏二侧脸。
     　　他缓缓望向仁摩，接着站起身来。
     　　仁摩心想，这谁啊？
     　　黑发往后梳整，露出清秀的额头，极为符合其身高的服装显然是订制西装。虽然是黑色，但选用由不同质料织成、隐约带有条纹的布料，并没有沉重的感觉；裤子是近于银色的灰色，穿在里面的则是有光泽的白色衬衫，没有系上领带，擦得发亮的皮鞋也不马虎。光以外表来看，无可挑剔。
     　　「仁摩先生，您来得真晚呢。」
     　　蛇开口说道。不是用平时那种懒洋洋的说话方式，但也不到爽朗充满活力的地步，而是稳重沉着的语气。
     　　「对啊，遥英。你太晚来了，我们下一道就要上主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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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摩入坐后，先向姑婆道歉：「不好意思，姑婆。」虽对杏二的改头换面感到意外，但不能表露在脸上。姑婆心情极佳，露出相当爽朗的笑容。
     　　「今天酒也是杏二先生替我选的喔，虽然很久没喝勃根地了，但很适合这么轻松的场合呢。」
     　　「这样啊，杏二能帮上忙就太好了……不过我都不知道呢，原来你对酒了解得这么透彻啊？」
     　　「不，我一窍不通喔。」散发像是某位贵公子气质的杏二回答道：「只是从姑婆选的菜来看，觉得应该很适合口感清爽、香味浓郁的红酒而已，之后则是酒侍帮忙挑选。」
     　　「不隐瞒自身无知的诚实态度也是美德呀，比装成瘪脚的品酒家好多了。」
     　　最讨厌他人不懂装懂的姑婆，似乎非常喜欢杏二的应对方式。摇晃着红酒杯品味酒香，露出相当满意的表情。
     　　「嗯，的确。」仁摩费尽千辛万苦，才勉强不让自己的微笑抽搐。
     　　看来自己是太小看对手了。杏二作为一名Grande Maison的客人，并没有做出任何丢脸的举动，甚至连肩肘僵硬的紧张感也没有，宛如常客般自然地融入空间中。在乳酪的推车出来时，他也很有兴趣地听着领班的解说。最后他试吃了（注1）洗浸乳酪，但似乎不合胃口的样子，倏地蹙起眉。姑婆笑着说他这个表情很可爱，仁摩也只得跟着陪笑。
     　　这场比赛是仁摩落败。别说是要让杏二出丑了，饭局迟到的自己才更是违反餐桌礼仪。
     　　「遥英，你在哪找到这么出色的人呀？」
     　　姑婆似乎极为欣赏杏二，用少女般陶醉的眼神望着他。
     　　「噢，工作上认识的。」
     　　「餐厅经营的工作？」
     　　「是其他工作。」
     　　「这样啊，是宠物事业那边吗？」
     　　仁摩微笑点了点头。姑婆口中的宠物事业当然不是指Pet Lovers。以前曾不慎被她听到自己用手机谈论公事，当时连忙随口敷衍说：「我正打算着手进行宠物事业。」
     　　「不开店贩卖吗？我也想看可爱的小狗小猫呢。」
     　　「开店不仅耗费资金，也会对宠物们造成负担，所以我正在摸索其他变通方法。」
     　　姑婆放下餐具，深深点头赞同。
     　　「也对呢，被关在那么狭窄的地方，动物也很可怜嘛。这么说来，你从以前就是个喜欢动物的孩子呢……」
     　　别提往事好不好……当仁摩在内心暗暗这么想的时候，杏二便开口插话道：「这样啊？」不了解他们背后关系的姑婆，露出怀念的表情说：「其中又最喜欢狗了呢。」
     　　「以前我们家吉尔是只大型的萨路基猎犬，最亲近那时还是小朋友的遥英呢。那是你几岁时的事呀？」
     　　「吉尔还在的时候，我还是小学生啊。」
     　　「也对呢，你国中时就回家——」
     　　姑婆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本来愉快的表情一瞬间闪过「糟糕」的气息，但很快又恢复爽朗的笑容望着遥英。
     　　「你以前很爱胡闹呢，还曾跟吉尔玩得全身都是泥巴。」
     　　仁摩苦笑道：「有吗？」将鲜嫩的菲力牛肉送入口中。
     　　小时候——具体来说是四岁到十二岁，仁摩曾在这位姑婆家住过。升上国中的同时，便回到双亲所住的家中。
     　　在端出餐后甜点和咖啡后不久，姑婆起身前往化妆室。
     　　「你住过那个姑婆家？」
     　　蛇恢复平时没大没小的语气，丢来一个没礼貌的问题。
     　　像是在吃什么便宜零食一样，把甜点的马卡龙一个个塞入口中，皱起眉说：「这甜点味道真奇怪耶。」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是怎样，简直就像迅速褪下外皮的蛇嘛。
     　　「以前是。」
     　　「为什么？」
     　　「我母亲生病了。」
     　　「现在好了吗？」
     　　喀当一声，仁摩难得地发出餐具碰撞声。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烦躁，仁摩蹙起眉回答：「已经死了。」杏二没露出一点歉疚的表情，只简短地说了声：「喔～」而已。
     　　母亲过世是仁摩十四岁时的事。
     　　时节为夏天，一个特别炎热的日子。
     　　热辣的太阳当空照耀，热得后颈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别想了，回首过往也没有意义。家人的种种现在已跟自己毫无瓜葛。
     　　更重要的问题是，眼前这只双重人格的蛇。
     　　「……Grande Maison的礼仪及格了。」
     　　听到仁摩的话，杏二一如往常嘻皮笑脸地说：「那还真是多谢啦！」
     　　「有需要的话，我也在雪茄酒吧替你选根雪茄吧？」
     　　「不用了。回家之后还有下个课题啊。」
     　　「下一个？还有啊？」杏二捏起薄荷口味的棉花糖，不甘愿地说着。
     　　仁摩边在咖啡中倒入奶精边回答：「有啊。」
     　　「是比餐桌礼仪更重要的课题。」
     　　「达成所有课题后，你会帮我介绍出手大方的客人对吧？」
     　　蛮横的语气、傲慢的眼神，这样一看还真不知道哪一方才是主人。若是现在的杏二，感觉就像会大刺刺地把双脚抬到铺着纯白桌巾的桌上似的。右手手指不安地蠢动，大概是因为想抽烟吧。
     　　「依你的努力程度而定。」
     　　「蛇不适合努力吧？」
     　　仁摩瞪着句句还嘴的杏二，无声无息地放下咖啡杯。
     　　姑婆过了一阵子便回座，杏二说着：「覆盆子马卡龙很好吃喔。」恢复成笑容满面的好青年。看着满心欢喜的姑婆，仁摩也努力地不让脸上的假笑僵掉，同时突然想起母亲的忌日将近。
     　　
     　　悠闲地享用完晚餐，送走姑婆时是十一点。
     　　之后仁摩和杏二没有回家，而是入住市区内的饭店。一进到事先预约好的贵宾套房，杏二立刻想要擅自打开房内准备的迎宾酒，仁摩也疲于埋怨他的一举一动，决定放任他。
     　　「那下一个课题是啥？」
     　　「等一下……真奇怪，我明明叫他十一点到啊。」
     　　检查了一下手机，对方没有留言。
     　　「会有人来吗？」
     　　「本来是预定如此，看来他还没到。」
     　　奇怪。
     　　仁摩找来的是Pet Lovers中当红的宠物猫，名字是伦也，现年二十一岁，但有着乍看之下也可假冒高中生的娃娃脸以及优美的肢体，非常受会员们欢迎。由于他的目标是成为演员，可以扮演高傲冷淡的猫，也可以是甜美爱撒娇的猫。
     　　伦也很热衷工作，并不是会迟到的类型。仁摩有种不祥的预感，试着拨电话给伦也。在听着拨接声时，杏二递来酒杯，不过仁摩别过头表示不需要。要是喝太多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电话拨通了。
     　　仁摩还没开口说话，就传来紧张的声音说：『仁摩先生！』
     　　「伦也？」
     　　『怎、怎么办，客人突然闯进我家……哇啊！』
     　　「快逃！马上逃走！」
     　　『不行啦。』
     　　伦也以泫然欲泣的声音说道。
     　　『我现在困在厕所里，因为躲在这里可以上锁。可是没有窗户逃不掉，那家伙从刚刚起就打算踹开门，怎么办……！』
     　　仁摩拿着手机直接走向出口，边往电梯方向走去边对伦也说：「我马上去救你。」
     　　「二十分钟……不，你能撑十五分钟吗？」
     　　『不、不知道，要依门的状况而定……』
     　　「要是撑不下去就快点报警。」
     　　『可是这样很麻烦吧？要是警方知道Pet Lovers的话……』
     　　「别担心，警察那边也有会员，总会有办法的。听好，要是没办法撑到我到的话，就快拨一一〇喔。」
     　　『我、我知道了。』
     　　暂时挂断电话，搭电梯下楼至停车场楼层。
     　　专属司机已下班回家，因此只能自己开车。当仁摩用摇控器打开车门准备坐上驾驶座时，杏二说着：「让开。」并挤到仁摩面前。刚才没发现他也在，令仁摩有些吃惊。从他呼吸急促的样子来看，似乎是相当匆忙地追上来。可能不是用电梯，而是用逃生梯跑下楼。
     　　「喂，你在做什么！」
     　　「是紧急事态对吧？着急的人开车要是出意外就糟了，你负责指路吧。」
     　　杏二难得以认真的表情说出极正确的理论。没有时间与他争辩，加上认定现在人手越多越好，仁摩干脆地把驾驶席让给杏二。
     　　还来不及系上安全带，车子就发动开出。
     　　今天开的不是宾利，而是以红色奥迪出门。杏二的开车技术确实不错，正确地对仁摩的指路做出应对，在不致发生意外的范围内疾驰。
     　　在伦也居住的公寓前停车，两人全力奔跑至三楼的房间。
     　　玄关没有上锁。
     　　直接穿着鞋子冲入屋内，最先映入仁摩眼帘的，是被踹得七零八落的厕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