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返回上一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5章 他们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我写下这些东西,不仅仅是为了叙述过去,也因为这是我活在这个世上的证明。
       当我和枪火离开地窖时,我们都想不到究竟发生什么事。我跑了出去——穿过残垣断壁的教堂(在废墟中取回我的枪),穿过整个大院和墓碑群,希望能在这万籁俱寂的世界里找回真相。可是我刚出去不远,就发现有人躺在路边,再走近些,能听到他的呻吟。毫无疑问,这人是我的同伴之一。他脸色苍白,脸颊上沾满血,我不知道他伤在哪,但是以前的经历让我有了一种条件反射:这是死亡的征兆。我迅速弯下腰倾听他最后的留言。
       “你没事吧?他们在哪?”我轻声问,避免把他吓到。枪火选择和我走不同的路,所以没有跟着来。
       受伤的人不断抽搐,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咕哝。
       我终于看出他胸口中了枪,大量血液正脱离血管往伤口外冒。我脱去外套给他按住伤口,但是无济于事,他已说不出话来,只动了动手指,举起向着对面的树林。那里传来几声激烈的枪响,他的手向高处伸了些,又一下落地。
       我把他放在路边的草丛里,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到处是交战过的痕迹:刚凝结起来的鲜血和凌乱的脚印,还有爆炸留下的火药味。这些景象让我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沿着这条蜿蜒的血腥小路直走,我的脉搏激烈地跳动着。在通向树林的路途中,每走一步的处境都更加危险。长年积累的落叶厚厚地堆在泥土上,脚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这是清晨时分,我们在地窖里多呆了一个晚上,在此期间发生了多少骇人听闻的事。
       我慢慢走进树林,根据刚才听到枪响的方位判断该走哪条路。我必须确保自己是在林木中穿行,以避免过多地暴露于别人的枪口下。微风吹过,四周传来树叶沙沙的翻动声,这种安静过于诡异,令我不禁心生疑虑。我悄然转身,对准一个树丛。那里一定藏着什么,这是我的直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静止不动的杂草和树叶,移动脚步。就在那时,树丛动了一下,我的手指几乎已扣下扳机,但是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苏普。他的枪口对准我,没有丝毫移开的迹象。
       “趴下。”他对我大吼。
       我立刻照办,从我身后传来一下震耳欲聋的枪击。苏普也朝对方开枪,并同时向左侧飞跃。矮树丛中的荆棘十分坚硬,他坠落在地时滚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我从俯卧的姿态中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但是什么都没有。
       “打中他了吗?”我靠近苏普,他正撑着地面站起来,一只手拍着身上的棘刺。
       “他的动作真快。”
       一枪没有命中目标立刻消失。
       “先离开这。”我们躲进后面的树林,现在太阳还没有上升,树林里阴暗而潮湿,是躲避追击的好地方。
       “怎么回事?”
       “你们下去后不久,他们就来了。”苏普往手枪里塞子弹,他露出的手臂上全是荆棘划出的伤口,还有不少尖刺留在肉里。
       “他们做了什么?你们为什么离开教堂?”
       “说来话长。”苏普看了我一眼,“我们不得不离开教堂。”
       “他们究竟还有多少人?”
       “只有四个,但是我们中了圈套。”
       “什么圈套?”
       “从一开始,我们就在陷阱里。但是陷阱会不会致命,完全取决于我们的行动。”苏普看着我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他也失去了以往的轻松自如,“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把教堂留给我们。”
       “那就是陷阱。”
       “是的。”苏普说,“从我们踏入这个小镇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在陷阱里。还记不记得那次枪火被吊在树上的事?还有草丛里的假人。你一定也认为‘对手’在设置陷阱这方面很有天赋,他骗过我们所有人。当我们企图烧掉小镇的房子时,他就立刻还以颜色。他们本可以住在教堂,不必躲藏在别墅下狭小的地窖里。”
       “他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苏普说:“教堂的穹顶上都是炸药,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准备就绪。小狐说他们准确地找到每一个爆破点,整个房子都松动了,如果不是及时察觉,我们全会葬身在里面。”
       “现在呢?”
       “白象牙先跑了出去,我们觉察出异样离开教堂,现在得在野外交战。他们只有四个人,一旦躲进树林就很难找到。”
       发生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和枪火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我想起在地窖中听到的重物坠地声,一定就是那个时候的事,那时我们正打得难解难分,浑然忘我。
       “对手”把教堂留给了我们,那是最后的一道防线,如果没有突破底线,我们彼此也许能够相安无事。但是同伴的死彻底激怒了他,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将没有任何掩体和屏障。
       “我们失去了多少人?”
       “不知道,也许一两个,也许更多。都是在混战中受的伤。”苏普站起来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们的目标太明显。”
       “我明白。”
       “小心一点。”苏普说,随后他又说了一句古怪的话,“这里很危险,这里的一切都是活的。”
       我回味着这句话的含义,一个活的地方:生命,到处是危险,友爱,憎恨,狂野,复仇和死亡。是的,死亡令这个小镇充满活力。
       我想再见“对手”一面。
       离开苏普之后,我只身进入了树林深处。此时的情况变得更离奇,我仍然没有看见一个同伴,树叶覆盖的地面虽然平坦,但是踩上去却会往下陷落。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我的一举一动。树林在呼吸。当我经过一簇矮树时,忽然传来枯叶碎裂的声音,这次我没有立刻转身,而是迅速弯腰把头压低。一发子弹从我的头顶飞过,击中了前方的树木。我弯曲身体,左手撑着地面朝后开枪。我和偷袭者之间的距离不到十英尺。更令我吃惊的是,出现在我身后的正是那个叫“珍妮”的女人。
       她的动作依旧迅捷,飞快地冲向我,同时抬腿踢我脖子的左侧。她矫健的身手让我想起电影里身怀绝技的女战士,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在她的脚尖触到我之前,我已伸手挡住,但那一踢的力量并未因此衰竭,反而更用力地撞向我的手臂。虽然在那一晚,我已经领教了她的身手,但是这一击的力量还是令人惊讶。我抓住她的脚踝,她以极快的速度抬起握枪的手对准我的头部。她的脸正对着我,绿色的眼睛很大,没有年轻女孩常有的惊慌失措,淡淡的金发,小巧的鼻子,眉毛的弧度让她的脸看起来英气勃勃。我忽然想起在哪见过她了,在电视上。
       那是一个歌唱节目,每期选出一个优胜者,选手来自各地,但全是业余的。其中有个女歌手叫珍妮?贾斯特,她能轻而易举地唱出美妙的高音。我的惊诧只在一瞬间,没有因此使自己分神。我们举枪瞄准对方,竭力使自己维持这种微妙的静止,但就在这时,什么东西从后面朝我打来。我踉跄了一下,一支冰冷的枪口顶在我的后脑上。
       “别动。”声音很陌生,是个男人,我猜一定是上次在别墅的书房外叫“珍妮”的那个。“对手”的四个人中,我竟然能遇到两个。
       “放开她。”这个人说。我松开了手。珍妮不慌不忙地在我眼前站稳脚跟,她收回举枪的手,好像打算就这样把我交给身后的同伴处置,但下一刻她又抬起右手,手肘向我的耳后砸来。我察觉她的意图,想伸手阻挡,但是脑后的枪口向前顶了一下,在我的耳边响起扣动扳机的声音。这样稍许迟疑,珍妮的手肘狠狠击中了我的脖子(她一直想命中的目标)。
       所有这些事都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发生的,我的脑中瞬间失去所有信息,眼前全是模糊的影子。我的目光穿过一切可视物体,如同摄像机掉落地面一样,镜头中的画面飞快下滑,直到变成一片黑暗。这种感觉像瘫痪,手指都动不了,我似乎不在呼吸,空气与我隔绝,躯体已抛弃了我。
       奇怪的是,如今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况。有时这种清晰的记忆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出于我对某些事心怀内疚而杜撰出来填补空缺的。我失去意识,陷入昏迷。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狭窄的地方,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到处是工业润滑油和橡胶的气味。我的脖子又酸又疼,转动十分困难,双手被反绑在一截圆柱形的管道上。一些布条塞在我嘴里,用绳子绑住,脚也一样。我用力拉扯了一下身后的管子,可是纹丝不动,他们用的是电线捆扎带,挣扎只会越来越紧。接下来我所能做的事只有等待。我努力回想这个小镇的每一个隐蔽地点,但是思想无法集中。疲惫和饥渴影响了我的视线,尽管在长时间的黑暗环境中,我已能够看清一些东西。这里是个车库,堆放着各种工具,大多已翻得乱七八糟。我向后靠着排水管,想象一股清泉流过喉咙,下意识地吞咽唾液,可尝到的只是布条的怪味。真希望他们快点来,不管是谁,不管做什么。时间过去很久,车库的门终于打开了。外面射来一片橘红色的夕阳,光线虽不耀眼,却还是刺痛了我的眼睛。好几个人走进来,因为背光,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出有女人和孩子。
       他们进来后关上门,车库又恢复一片漆黑,不过这种黑暗极其短暂,马上就有一盏桅灯亮起来。擦亮桅灯的人把灯火调大到足以照亮周围,然后提着灯来到我身边。他把灯挂在我头顶的电线上,抓起我的头发,使我的脸正对其他人。我见到了“对手”,他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
       “是他么?”抓住我的人问。
       珍妮?贾斯特转头向后看了看,一个男孩从她身后走出来,蓝眼睛一动不动地盯视着我。
       “艾德,是不是他?”
       艾德点了下头,然后又重重点了一下:“是的。”
       这个回答迎来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抓着我头发的手松开了,那人来到我面前,我看清了他的样子。不,是他们全部人的样子。
       四个大人,一个孩子。除了“对手”和珍妮?贾斯特,另外两个男人很陌生,其中一个肤色黝黑是个黑人,另一个——就是此刻走到我跟前的人,身材瘦小,目光却很阴冷。
       “接下去怎么办?”他说,眼睛看着我,询问他的同伴。
       “杀了他。”黑人说。
       “那何必把他带来这里,刚才在树林就该动手。”
       “这不一样,他应该知道为什么死。”
       “好吧。”小个子拔出猎刀,伸手握住我的腮部,刀尖对准那里。我感到脸颊微微刺痛,他问:“从哪开始。”
       “等一等。”珍妮?贾斯特说,她回头望了一眼“对手”,“你说呢,亚瑟。”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对手”的名字。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们想怎么办?”
       “就像他对待卢克那样对他,我记得卢克身上的每一个伤口。”
       “每一个。”“对手”重复了一遍说,“把刀给我。”
       他从小个子手中接过猎刀,来到我面前蹲下。他的目光和我平齐,就像平常对视那样。
       “你知道,我可以用很多方法杀掉你。”他说着在我面前举起猎刀,“也可以用这个把你搞得面目全非,这里所有的人,都亲眼看到了卢克死时的惨状。不过现在我并不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
       “亚瑟。”
       “听我说完。”他喝止住同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目光严峻令人窒息,“我对你说过,下一次会开枪,现在我履行承诺。等你去了地狱——如果真有地狱的话,请你在那里记住,我并没有对你干那些残忍的事。珍妮,带艾德离开这。”
       “对手”站起来,把猎刀丢还给身边的人。他拔出手枪,伸直手臂,枪口对准我的额头。
       他们搞错了。我心想。
       而且枪火也搞错了,“对手”并不是对我青睐有加,只是想让我知道死亡的原因。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返回顶部
本站推荐
大清后宫
墨染时光梦笔寒
正在发育
教授,咱双宿双栖
地铁激情
灵游异世
重生之绝色
幼年·少年·青年
就是她
情感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