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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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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火大叫了一声,用手捂住左眼。血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流,不多,但很吓人。
       他伸手看了看,感到不可思议,抬起头瞪着我。
       “婊子养的。”他破口大骂,然后用力推了我一把,苏普最先反应过来,从后面抱住我的胳膊,因为我正试图上去踹枪火的肚子。
       “拦住他们。”苏普喊,但是很少有人敢去拦枪火,他看起来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正因为如此,他以极其迅速的方式朝我的脸上就是一拳。他的拳头非常有力,使我身后的苏普也倒退了一步。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脸上像火烧一样疼,接着又是一拳,这次是额头。
       “放开我。”我大喊,并尽力挣脱苏普的手臂。
       “快拦住他,别都站着不动。”
       这次呼喊起了作用,刺客从后面抓住枪火的双手,把他从我面前拖走。我的视线一度混乱不堪,没有焦点。等到苏普和刺客把我们分开,我们彼此都再也踢不到对方时,我第一个看到的是远远站在墙边的白沙。他朝我微笑着,手指灵巧地玩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我终于冷静下来,嘴里满是鲜血黏稠的唾液。
       直到此刻,狼牙仍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用冷漠的眼神望着我和枪火。我们两个的样子看起来一定糟糕透顶。
       “结束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说,声音又冷又硬,然后对苏普和刺客挥了挥手。我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松开了,关节处又酸又疼。
       “这是第一次。”狼牙说,“你们的拳头不该对着自己人。”
       “是他先动的手。”枪火大声吼叫,用力踢了一下身边的长椅。
       “闭嘴。”狼牙说,“现在听我说。”
       他的目光从枪火的脸上转向我,绿色的眼睛危险而严厉。
       “你们为什么能活到现在,知道么?”
       我们全都不说话,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换成以前,我会同意他,但如今,这种厌恶感变得太明显了。狼牙说:“我不要求你们互相之间亲如手足,但是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动手。你们应该很清楚落单的下场,别做这种蠢事。”
       他说这些话时,我和枪火正怒目而视,我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获得了提示:如果想打架,我一定会把你打趴下。
       “看来你们都有些意犹未尽。”狼牙说,“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们和解。”
       他看了看我和枪火,对苏普说:“带他们去地窖,那里地方够大,随便干什么都行。给你们一天时间反省,我希望你们能一起出来,可要是不行,就得尽全力。你们可以在里面谈谈怎么和好如初,也可以把对方打死为止,总之我不想看到你们在关键时刻因为互相仇视而拖了别人的后腿。”
       对于这个不合常理的决定,我本以为枪火会大发雷霆,可结果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自己朝着地窖走去。苏普来到我身边,似乎想拍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放了下来。
       “我理解你。”他说,“但是你不该这么冲动。”
       “我错了么?”
       “为什么要问我呢?”苏普说,“这正是问题所在,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正确的。”
       在一片沉默中,我和枪火进了地窖,木门关上,整个地下室立刻陷入一片漆黑。那一刻,我变得警觉而敏锐,就像一个被关进兽笼的犯人一样。我提防着枪火突如其来的袭击,他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我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但对他来说和解的唯一方法就是暴力。
       黑暗中传来笑声,枪火说:“你害怕了?”
       我不想和他对话,这只会增加愤怒。我甚至不知道这种愤怒源于何处,这里面开始掺进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发泄。枪火只是一个发泄的对象,他太激烈,总是急于在我眼前炫耀他的暴力和残忍。
       “为什么不说话。”枪火问,“你不是想为那个死人抱不平么?可别忘了,最后那一枪是你开的,是你要了他的命。”
       “闭嘴。”我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枪火说,“因为杀了一头愚蠢的猪,难道还会有警察来送我进监狱?”
       他在暗中冷笑:“噢,我知道,你不是怕我,而是害怕‘对手’,是么?他放过你两次,事不过三,这是你说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他冲我吐唾沫,用鄙夷的语调说:“胆小鬼。”
       我朝他的脸挥去一拳,这一下令他失去了一些平衡,但他并没有停止,而是猛扑过来掐我的喉咙,我抓住他的手臂,一时间,我们都停住不动。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阻止不了我杀人。”枪火说,他的手指渐渐用力,声音充满愤怒,“我们生在末日,我们就是野兽,最强者生存,还需要我来教会你这个道理么?”
       我抬起脚猛踢他的胯部,本来我并不想真正伤害他,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之间必须分出胜负——或者说必须有人屈服。枪火发出一声古怪的呻吟,我用尽全力将他推开,黑暗中我们搞不清到底打中对方的哪个部位。他朝我的脸上踢了一脚,而我似乎打中他的鼻梁。枪火惨叫一声,开始对准我的腹部猛击,疼痛使我蜷缩起来。整个地下室都是我们搞出来的声音,我敢肯定,狼牙他们一定也能听见。到后来,我们的攻击开始变得又重又狠,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最后连什么时候停止的都不知道。那时,我只觉得全身都动不了,嘴里充满血腥味,而且开始对这种黑暗也麻木起来。我们两个疲惫不堪,各自躺在自以为安全的空地上喘气,还将对方当作最危险的敌人。随后我又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肯定不是枪火发出的,一种长长的磨擦声,好像有人在天花板上拖着铁钩走过,又像什么重物摔向地面。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因为我的脑子一团乱,无法思考也无法辨别。我感到意识远离了我,擅自飘向高处。这时,枪火忽然动了一下,慢慢挪动过来。我试图判断他想干什么,但四周又恢复了安静,直到我胸前一沉,才发现他坐到了我的身上。我立刻伸手抓住他,想再给他一拳,但就在这时,我的耳边传来“嘀哒”一声,那是手表走动的声音,我收回左手挡住自己的脸。枪火攥着他的表,金属表带朝外,一拳打在我的手指之间。我感到骨节要断裂似的剧痛,不由自主地分开了手指,枪火的第二拳落在我的眼角边,一瞬间,我在黑暗中看到一片红光。
       “你愿意这样是么?”他大声问我,“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野兽,要么是猪。这个世上没有人了。所有人都死光了,你这头蠢猪。”
       我从他的怪腔怪调里听出了杀机,接着又是哈哈大笑。他像发疯一样不断打我,并对我的反击不躲不闪。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搏斗,我们的进攻都已经软弱无力。我丝毫不怀疑枪火当时是真的想杀了我,实际上我一直认为他敢于去做任何事。枪火像个敢死队员一样横冲直撞,常常莫名其妙地做出一些惊险的自杀行为:撞车,溺水,站在无人的高楼边倾身眺望。他不知恐惧为何物,总是冲在最前面,在枪林弹雨中寻找死亡之地。我慢慢放下手臂,他的殴打已经停止,我们最终筋疲力尽,在黑暗中长时间沉默。过了一会,枪火放声大笑,回音震得地窖的四壁嗡嗡作响。这种情形并不陌生,和他每次自杀未遂时很相像。他大笑着离开了我,好像我是一堆垃圾,根本不屑一顾。
       我仰躺着,倾听自己和枪火的呼吸声,两次呼吸的间隔很长,但不是一成不变。我感觉他远离了我,深思熟虑一下就会感到其中的异样气氛。这场斗殴说不清究竟谁赢得了最终胜利,我们保持沉默,好像对方已经不存在。我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然后是白天。我不像枪火那样有一只指针带夜光的表,时间就像看不见的河水一样不断冲刷着我疲惫不堪的身体。我们就一直这样沉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枪火偶尔会发出点声音,但是没有再过来和我对着干,也许他认为自己已经占了上风。我略微有点疲惫,头脑却异常清醒,疼痛的感觉很明显。我想他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定我们都在积聚力量等待最后一击。狼牙允许我们互相残杀,他认为与其不合,不如现在就干掉一个——这不是件坏事,如果可以,不妨试试。我努力忘却伤痛,让自己重新获得取胜的实力。我想到了艾德。他在我的想象中就像小时候的某个缩影,幼小的男孩,紧闭着嘴唇,眼睛斜睨着,总是和周围的人作对,拍照时竭尽全力地破坏每一个画面。我的眼睛被黏稠的血粘住,想想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枪火的样子:我们现在这副德行,即使仅仅在想象中,离糟糕透顶也只有一步之遥。当黑暗不再因为我们的打斗而波动时,我开始犯困,我朝墙边挪了一下,背靠在冰冷的墙上。有所依靠的感觉好多了,我闭上眼睛,可是黑暗中却浮现出更多不同的眼睛:艾德狡黠的蓝眼睛,“对手”被雨水淋湿的眼睛,倒吊在树上的死者泛着灰白光泽的眼睛,还有别墅中那只永远不会腐烂的义眼,最后是梦中石像鬼流着血泪的眼睛。我擦了一下眼角的伤口,那里流下粘稠的血,我的眼睛睁不开,感觉就像流泪——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不停往外冒。
       ——别愁眉苦脸的,小子。罗德告诉我,你的母亲三十六岁才有了你,她是我唯一的女儿,现在她不在了,就由我来照顾你。你是我们想要的孩子,健康漂亮,可是为什么你不能显得高兴一点。
       我想不出我在这里干什么?在教堂的地窖中和一个暴躁的杀人狂同处一室,互相殴打得血肉模糊。我为什么在这里?周围到处都是血的味道,我仿佛又回到了悲剧发生后的家,我在一个巨大的胃里,鲜血和酸液将我包围溶解。
       ——打起精神来,坏事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一切都会好转。
       这些都是谎言,在说这些话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坏事。我把头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等待眼角的血自己凝固干涸。这时我没有再做梦,任何梦境在现实的残酷中也会变得微不足道。当我醒来时,我听到枪火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他似乎有些烦躁,而我首先感到的却是口干舌燥,我搞不清我们究竟在这里多久了。
       我动了动手脚,站起来。枪火听到声音,立刻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来回走动。
       “还要再打么?”我问。枪火绝不是一个遇到难题就妥协的人,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不在我睡着的时候动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低沉古怪的声音说:“是第二天了。”
       我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又醒悟过来。已经过了一天,他知道时间,狼牙应该放我们出去。可是没有人来为我们开门,这件事不可能被遗忘,除非发生了什么重大意外。
       “出去看看。”枪火说,听起来很像是自言自语。他走上楼梯,开始用脚踢门。看似破旧的木门却相当坚固,经受住了枪火的猛踢。
       “过来帮忙。”他生硬地说,语调中丝毫没有求助的恳切之意。
       我走过去,来到他身边。我们轮流撞门,最后终于在木门上留下一个V形裂口。这时有了光,枪火退后一步,在黑暗的庇护下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
       但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仍然没有人闯进来。
       我们相互对视一眼,一起推开了木门。
       门外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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