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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界支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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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景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挑的眉眼是夏家的保留特征,他们一家都这样,从爷爷奶奶到父母,再到姐弟。
      夏景语仔细看着自己的眼角,已经有细细的皱纹,岁月毕竟不饶人。
      她化好妆,再看,化妆品已经巧妙地遮住了岁月的痕迹,让她看起来美丽动人。她走出房间,走到隔壁敲门。敲了好半天,谢庆才打开门。
      明明酒店里空调温度很适中,可他还穿着好几件衣服,他疲倦地倚在门上,额上都是汗,可是脸色和唇色都不好。
      「昨天又没睡好?」夏景语问。
      谢庆虚弱地笑笑。
      夏景语知道他为什么睡不好。三年前他也这个样子,在小言出事之后,他一个人被救了下来,在医院里虽然身体上的冻伤好了,可是却一直觉得冷。
      医生说,是心理原因。
      夏景语却不这么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惩罚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而让小言死去。夏景语看着他的脸,说:「我订了下个星期日的机票。」
      谢庆闻言怔住,开口道:「这么早?」
      夏景语摇摇头:「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就要被炒鱿鱼了,而且那边等你很久了。」
      谢庆还是怔怔的,说:「知道了。」
      夏景语说:「那你还是休息休息吧,记得把东西也收拾收拾。」
      谢庆点点头。
      夏景语知道他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三年前谢一眠出了医院之后就离开了,现在,他要回去了,居然拿不出什么象样的行李。
      这点愉悦了夏景语。
      没有了夏景言的谢一眠就应该行尸走肉地活着。
      夏景语回到自己的房间,手机就响起来了。她看着手机萤幕,上面闪烁着「安臻」两个字,这么多年,这个人还是用这个号,眞是个乏味的人。
      「喂。」她接通了电话。
      「夏小姐。」安臻的声音沉沉的,有点暗哑。
      夏景语笑笑:「我等你这个电话很久了。」
      安臻说:「那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们见个面吧。」
      夏景语说:「好。」
      当夏景语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在翻看咖啡店提供的杂志。这个男人好像都没有变什么,一直都冷冷清清的,那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所以夏景语讨厌他。
      安臻闻声,抬起头来,看见夏景语来了,还是礼貌地站了起来。
      夏景语在他对面坐下,他也也跟着坐下,问:「想喝点什么?」
      夏景语跟安臻随便点了两杯咖啡。
      夏景语说:「你是要开门见山还是虚与委蛇?」
      「开门见山。」安臻说,「我说为什么谢庆转变这么大,是你搞的鬼吧。」
      夏景语不屑地说:「你说话的口气眞让人讨厌,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安臻冷冷地看着她:「你把我的耐心逼至了极点,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说话方式,也请先检讨一下你自己的所作所为。」
      夏景语笑了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是谁?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外人,五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夏景语说着火气也上来了:「五年前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景言在外面受不了就会自己回来了,但是你『美其名曰』帮助了他,害我父亲一气之下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夏景语喘了口气,阴郁地说:「那个时候景言跟家里人说他喜欢男人,父亲气得把他赶了出来,把他的卡也给冻结了。我本以为他在外面晃晃就知道家里的好了,谁知道他想在外面赚钱,被人骗到这里来了。」夏景语顿了顿,说,「这点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救了他,还不知道他会被人折磨成什么样。」
      「要怪就怪你家人不理解他。」安臻冰冷地说。
      「这是我家的事,你凭什么评价!」夏景语说,「不过我也恨你,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支持,景言怎么会一直都不肯回家,就连我亲自来,他也不愿跟我回去给父亲道歉!」
      安臻扫了她一眼,说:「当年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有劝他回去,他说他不独立的话很难让你们接受理解他,他执意在这里工作,我就帮他安排了。你还是觉得他不回家是我教唆的,我也无能为力。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骂我的吗?我眞该感谢上帝,你现在成熟多了。」
      夏景语的脸色一下子变白。
      「后来小言想有更好的发展,才离开了这个城市。从始至终,他都是按照他的想法一步一步地走的,可能开始他没有经验,所以才会被人欺骗。但是他的成长实在让人看了欣喜若狂。」安臻问夏景语,「作为他的姐姐,你难道一点也不为他高兴?」
      夏景语转过头,说:「……你懂什么?」
      外人怎么会懂?懂她那种既高兴又失落的心情,离开了家里的庇护,弟弟反而更加茁壮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所以,她才会托关系去了弟弟的杂志社,她实在无法忍受弟弟离开她的视野太远。
      夏景语与安臻同时跌进了回忆里,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安臻叹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
      谁知道夏景语听了,冷笑着说:「是啊,我也以为是过去的事了,可是没想到绕了半天又绕回你身上了。我听说谢庆跟人同居之后,找人一查,居然对象是你,我就想,你他妈的眞是阴魂不散。」
      谢庆发现夏景语居然出去了,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待在房间里,会觉得更冷,可是平时要出去的话,夏景语一定会跟着,现在好不容易她不在,谢庆决定到外面去转转。
      谢庆走出酒店,抬头看天,居然觉得天蓝蓝的,好可爱。
      谢庆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情就像变态怪叔叔看见了可爱的小罗莉那样,又兴奋又变态……
      唉,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回去杂志社并没有让谢庆觉得太高兴,谢庆知道在杂志社最快乐的时光已经随着夏景言的离开而逝去了。
      他踢着脚下的石头,突然想念照相机。D_A
      其实他很久没有想摄影的念头了,但今天他一个人出来散步却很想念照相机。
      就在他边想心事边走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拦在他的前面,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小彤?」谢庆惊讶地喊出来。
      安彤脸色非常不好,闷闷地问:「听说你要离开这里。」
      谢庆不知道说什么,只憋出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要员警干什么?」安彤说。
      谢庆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安彤深吸一口气,说:「我也不是来骂街什么,只是有个问题不问你憋在我心里实在不爽。」
      谢庆连忙点头:「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安彤一听他这句,立刻更加生气:「老板!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别人说一句,你说三句,现在看你这窝囊的样子!」
      谢庆有点恍惚,有多长时间他没听安彤叫这么一声「老板」了?
      于是那些画面一幅一幅地在眼前晃过,他坐在花店前晒太阳,安彤在一边喊,老板,小哥又来了。然后他抬起头,就看见下班了的安臻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啊,小彤,你刚才说你要问什么来着?」谢庆突然醒过来一般地问安彤。
      安彤沈默一下,一字一字地问:「我问你,你爱不爱我小哥?」
      安臻听了夏景语的话,居然,没增加火气,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说:「夏景语,你眞可怕,你居然监视谢庆这么多年。」
      夏景语拿起勺子搅拌杯子里的咖啡:「你以为我想吗?那个人跟你一样,让我觉得恶心。」
      这句话娱乐了安臻:「但是他是你最爱的弟弟所喜欢的人不是吗?即使你觉得恶心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夏景语被他说得脸色铁青,不过不久她就一笑,说:「既然是景言喜欢的,就只能属于景言一个人。」
      安臻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是个疯子。」
      夏景语喝了口咖啡:「是,我是疯了,在我得到弟弟死讯的那一天我就疯了。」
      「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弟弟,为什么那个人不去死。不过既然是景言为了他连命都能不要,他就一辈子属于景言。」她双手撑在桌边,看着安臻,说,「即使是你想拯救他也不行。」
      「所以你就逼他?逼他离开我,离开这里的一切,跟你回去?」安臻挑眉,然后他侧过头,抹了一把脸,说,「我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你弟弟都不想去伤害的人,你没有资格去伤害他。」
      夏景语冷冷一笑,眉目里都是鄙夷:「但是我弟弟是为他死的!」她低下头,口气满是怨恨,「我可怜的弟弟为了他死在千米高的雪山上,可他却在这里拥有了新的生活。事业爱情……这些我弟弟都永远不可能得到了,他凭什么拥有?」
      安臻看了夏景语半天,突然倾身,凑近夏景语,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却冷得有些阴森:「他凭什么拥有?就凭夏景言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要他好好活着!」
      「他的命是夏景言换来的,你他妈现在在糟蹋夏景言的命!」
      夏景言跟他小心翼翼认眞保护的人,却被这个女人一步一步逼到了极限。
      安臻看的出谢庆已经很努力地想获得安宁的新生活,连他都以为谢庆就要成功了,可是这个女人破坏了一切。
      安臻狠狠地将带来的纸袋扔在桌上,说:「你在谢庆面前说些怪话就算了,但是你找人袭击我,是为了让他害怕,还是让我害怕?找人纵火烧了花店,是为了彻底断了他的牵念?」
      夏景语看着桌上的证据白了脸。
      安臻说:「夏景语,中国有句老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夏景语被他吓到,缓缓摇头,说:「可是谢一眠还活着,比起我弟弟,他还活着……」
      安臻比比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说:「人跟其他动物的区别,是除了身体,这个地方也需要活下去。」
      夏景语愣住。
      「如果夏景言要的是个没有心的行尸走肉,他何必赔上自己的命。你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你再这么对待他心爱的人,百年之后你就等着去给他赔罪吧!」
      安臻觉得头晕晕的,他眞的是好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他说:「这些材料你自己留着慢慢看吧,我知道你讨厌我,刚才我说的话你当没听见也没什么。只是你再搞什么小动作……」
      安臻哼了一声:「反正我也不在乎你更恨我。只是——」他鄙夷地看着夏景语,「你不觉得你自己把自己弄到了让人怜悯的地步?」
      别人会说,这个女人因为弟弟而疯了,眞可怜。
      安臻留了纸袋在桌上,再扔了几张钱就大步跨出了咖啡店。再停留一下,他眞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遇上夏景语,他总是把握不好底线。这个女人总能让他最恶劣的一面爆发出来。
      几年前她找他逼他把夏景言赶出他家是这样,夏景言出事后她情绪失控打电话给他迁怒他是这样,现在为了谢庆的事她还这样。
      妈的,他本不是激烈的人,可非要做跟人吵架这种激烈的事。
      都是为了那个人。
      安臻觉得好累,筋疲力尽。
      谢庆呆呆地看着安彤。
      安彤等他的回答,可他半天都不吭声,安彤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不是男人啊,这都不敢回答?」
      谢庆的身体猛地倒下来,把安彤吓了一跳。谢庆做出个失意体前屈的pose,一手撑地,一手捶地,说:「我靠,要是不爱,我还逃个什么劲啊!」
      安彤惊慌失措,这个人果然是个囧人,大马路上就抽风了。安彤很想装作不认得他,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既然爱你还逃个什么劲啊!」
      谢庆站起来,抽抽鼻子,说:「小姑娘懂个什么。」
      如果不爱的话,他就能很平静地跟安臻一起生活下去;如果不爱的话,他就不会觉得对夏景语有亏欠;如果不爱的话……他就不会觉得背叛了夏景言。
      怎么办,小言,他爱上了另一个人。
      为了惩罚自己,他一定要走,走得远远的。
      安彤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说:「我眞的是无法理解……」她喃喃地说,「以前我觉得你很乐观像一个人,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像。你比他差远了。」
      谢庆疑惑地抬起头,问:「我像谁?」
      「几年前住在小哥家的人,小哥把他捡回来,他被家人抛弃了可照样整天乐呵呵的,可惜后来……好人不长命。」安彤叹了口气,「算了,过去的事了。」
      谢庆觉得怎么这个世界都在摇晃呢?过了一会,他才发现是他自己在发抖。
      他听见自己用机械的声音问安彤:「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安彤说:「夏景言,那时候我还老让他帮我补习功课呢。」
      安臻疲惫地回到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夏景言的信都翻出来。
      他坐在阳台上,找了个瓷盆,用打火机一封一封地烧那些信。盆里的黑色灰烬越来越多,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安妈妈惊讶地看他做这件事,说:「怎么就烧了呢……」
      安臻说:「有些事留在心里就好了,表面上就睁只眼闭只眼让它过去吧。」虽然很无奈,可是怎么办呢?人总是要活着的。
      跟夏景语冲突之后,他反而清醒过来。其实执着于过去的不仅仅是谢庆与夏景语,他也是。因为总是惦记着谢庆心底的伤,总是记着夏景言跟谢庆之间的关系,他无论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地怕触动了谢庆敏感的神经。
      就是他这种暧昧放纵的态度,反而帮助了夏景语伤害了谢庆。
      「小言,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夏景言不是个会退缩的人,所以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更不能输给他。
      安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说:「你无论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安臻一愣。
      难道老妈看出来他喜欢男人了?D_A
      谢庆听到了那三个字。
      他确实听到了那个名字,从安彤嘴里,从一个他认为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嘴里听到的。
      下一秒,他恍然大悟。
      他之所以来到这个城市,是因为景言总是提起,景言说这个城市的风景不错,人也很好。现在,他终于懂了。
      安臻,安臻。
      夏景言说,在那个城市里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夏景言说,那个人曾经经帮助过我,他是个好人。
      谢庆终于知道他来到这里的眞正意义。
      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人牵引着他?
      这个城市里有安臻。
      这个城市的夜晚很明亮。
      谢庆后退几步,突然转身就跑,把安彤又吓了一跳。
      这人干什么呢?她刚想去追,杨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拦住她,笑眯眯地说:「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安彤一脸痴呆:「哦。」
      她被要求问谢庆爱不爱他家小哥,以及说出一个名字,虽然过程是诡异了点,但她眞的是完成了任务。
      「然后呢?」安彤问。
      杨简掏出电话,打给王锦程,嗯嗯啊啊一阵之后,对她说:「go,我们去第二现场。」
      安臻呆呆地坐在阳台了,过了一会叹了口气,刚要站起的时候接到电话。
      「安臻……安臻……」
      手机里那个人喘息着,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安臻脑海突然一片空白,只有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在你家楼下。」
      安臻听到这句话,立刻冲出屋子。安妈妈看了摇摇头,别人家的孩子是小时候毛躁,长大之后稳重,只有他家的安臻跟别人是倒过来的。
      安臻下了楼,却没看见谢庆的人影,正焦急间,有人一把拉住他,拖着他往一边走。
      安臻被拉着,只能看到谢庆的背影,手臂被抓得紧紧的,带着滚烫的温度。
      被他拖到车库,找了个背光的地方,谢庆回过身,还没等安臻看清他的脸,他就猛地把安臻压在墙上,嘴啃了过去。
      虽然重逢就接吻的情节很老套,可是老套还被情人们不断重复着,就说明了它的实用性。以舌尖都要被吸出血的力度啜吻对方,交换着津液的同时,上颚被爱抚得脊背都酥软了,过了好久,直到再不分开就会窒息的时候,胶着的唇才离开。
      安臻喘息着,腿一软,谢庆连忙抱住他。
      「接吻会被吻到站不住,的,果然是受啊。」谢庆突然天外飞仙般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囧人,破坏气氛的手段果然一流。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安臻捧住他的大脑袋,再次凑上唇去。
      这一次一吻结束,谢庆趴在安臻的怀里起不来。
      于是他干脆就不起来了,抱住安臻的腰,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沈默着。
      安臻伸手去推他,他死活不肯动,然后安臻摸摸他的脸,一手湿润。
      「第四次了……」安臻说,「眞是喜欢哭的男人。」这次又是为了谁?
      谢庆紧紧抓住安臻的腰,渐渐地肩膀开始抖动,想要克制但是又不能。
      安臻环住他的背,陪他默默地站着。
      过了好久,谢庆才抬起头来,露出兔子一般通红的眼睛,安臻用拇指帮他擦脸上的泪水,说:「唉,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谢庆吸吸鼻子,说:「安臻,我还是不要跟你分手。」
      安臻「啊」了一声,说:「那就不要分好了。」
      谢庆暴走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很感动,然后哭着扑过来,揪住我的衣服,喊着『小庆庆,其实我一直不想跟你分开,你是我一生的守候』……吗?」
      安臻平静地说:「八点档看太多不利于身心健康。」
      谢庆笑了,继续抱住他。
      两人相拥了一会,感觉所有的话语都是多余,从来没有这么默契的时候,那些埋在心里话就永远埋在心里吧。安臻选择不说。
      那么,谢庆也选择不说。
      谢庆知道这是安臻的作风,比别人都沈默几分的安臻,拥有自己的表达方式。
      谢庆以为,在夏景言离开之后,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他的世界塌了下来,压在他的脊背上。他继续一个人走,自以为无比艰辛,走着走着,竟然没发现其实身体已经轻松了。
      回头一看,才知道有个笨蛋默默替他撑起了整个世界。
      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是因为太深沉了,这样的爱。
      谢庆亲亲安臻的脸颊,说:「等我好不好?」
      「嗯?」安臻有点惊讶,「还是要走吗?」
      谢庆点点头:「还是要回去看看,并且了结一些事,等我,我不久就回来。」
      安臻看着他。
      谢庆有点心虚。自己总总是要他等,这样简直太无耻了。
      「说分就分,说合就合。」安臻说,「要我等我就等,我是不是太廉价了点?」
      谢庆呼吸一窒,心痛难忍,果然伤害到他了。
      安臻叹了口气,伸手把捏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扯,谢庆吱哇乱叫。
      安臻板着脸说:「其实我今天心情很不好,非常不耐烦,你还要求这么多。」
      谢庆更加不敢说话了,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安臻。
      ……这人一大型犬非要装可爱。
      安臻忍住抽搐,说:「不过既然等待这种事,我很擅长,我就勉为其难的再等你一次。」
      谢庆扑住安臻:「小臻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过说什么勉为其难,其实你心里很高兴吧,不用害羞,我了解,我不会笑话你的。」
      安臻终于忍不了了:「你这个笨蛋!」
      「小臻臻~><」
      「啊啊啊,受不了了!」突然有个声音大吼一声,「这是什么人啊,本来应该是感动人心的破镜重圆不是吗?为什么会被这个人搞成这个样子!」
      王锦程冲了出来,后面跟着杨简,杨简后面走出来的是安彤,最后居然还有严晰。
      「你们——」谢庆目瞪口呆。
      安臻瞥了一眼,完全没有惊讶。
      「你们从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谢庆炸了毛。
      「从一开始。」杨简笑眯眯地说。
      「全部都看到了。」安彤沉痛地补充。
      「接吻会被吻到站不住的,果然是受啊。」王锦程捏着鼻子学谢庆说话。
      严晰翻个白眼,当作总结:「白痴。」
      谢庆怒了:「你们快走,不要打扰我们两个!」
      王锦程说:「得了吧,我们是来拯救安臻的。」他笑着对安臻说,「今天星期五,我们去喝一杯吧。」
      安臻点点头:「好啊。」他说着就跟着王锦程走。
      「啊!小臻臻!不要抛下我啊!」谢庆连忙跟上。
      安彤问杨简:「我能跟去吗?」
      杨简为难地说:「可是是同志酒吧……」
      安彤眼睛一亮:「晚上会有表演吗?我最近的论文题目是研究同性恋在社会中如何和谐存在。」
      「那你跟严晰一起扮拉拉吧。」王锦程凑过来恶劣地说。
      严晰朝他比出中指。
      「啊,严晰是吧,幸会幸会,我记起一个笑话很适合你。」谢庆凑过来。
      严晰白了脸:「滚开,我跟你不熟,别靠近我。」
      安臻看着吵吵闹闹的一群人,心情愉快起来。
      谢庆在这个时候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两个人对视一下,谢庆笑了。
      安臻突然觉得在这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回报。谢庆一定懂得了夏景言的那个登山包的眞正的意义。
      安臻悄悄走到谢庆身边,勾住他的手指。
      谢庆一边跟其他人说话,一边回握住安臻的手。
      安臻觉得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了。
      夏景言的生命在你的手上,你要代替他活得漂亮。
      而我……把肩膀借给你,我想帮你扛起你的世界。
      尾声
      谢庆戴着墨镜,跟夏景语进入了机场。
      「怎么一个送你的人都没有呢?」夏景语斜着眼,看了看谢庆。「你的人缘眞差劲啊。」自从那天之后,夏景语的脾气变得不太好。
      谢庆并不是傻子,夏景言死后,遗物基本都是夏景语整理的,自己送给夏景言的照片被安臻在旧货市场买到,本身就说明了夏景语对自己的态度。
      可是谢庆还是当夏景语是姐姐。
      谢庆笑笑,说:「是啊,他们说来给我送行是浪费可贵的时间。」
      谢庆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一看,安臻发来短信,言简意赅:「一路顺风。」
      谢庆咧开嘴。
      夏景语觉得很刺眼,哼了一声。
      谢庆微笑,好像是为了解释给夏景语听一样地说:「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说就算了,说了夏景语冷笑:「得了吧,这是我听见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谢庆说:「啊,是吗?这样吧,夏姐,我讲个笑话,你看好笑吗?」
      夏景语一楞,脸色很不好地说:「啊,要登机了,我们走吧。」
      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在前面。
      谢庆背着自己的照相机,笑着跟着她。
      谢庆坐在靠窗的位置,夏景语在他身边假寐。
      飞机起飞,气流托起身体与重力对抗。窗外,晴空万里,丝屡飞扬。
      谢庆突然想到了阳光下的雪山,壮丽而闪耀。
      茫茫的白雪下,他们把夏景言安葬在那里。那是夏景言最喜欢的景色,即使风雪夺去了他的生命。谢庆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他会用照相机,而夏景言热爱用笔记录他们所看到的景象。
      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自然或是生命,这个世界都太美了。
      他扶住手里的照相相机,含笑看着蓝得深邃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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