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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五云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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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都城郊有座名山,世人称其为平都山,平都山巅有一上通云霄下接长江的圆口方形枯井,名五云洞,也作阴君洞。
     洞居三鬼,一为拜风,次者花魄,这两位皆为冥君府上的“食客”,常行些陪酒、修文的闲差,平日里也无甚要紧的事可做,却各自仰仗个“师爷”的头衔,在阴间便是横行惯了的,若是起了玩心,就幻成两位佳公子,以碎石、树皮变出些胭脂水粉、簪子、绢帕来为饵,立在进山的那狭径处,偶遇独行美妇便主动上前搭讪,或问路、或乞食,以色惑人。妇人当中有正气者,尚可摆脱恶鬼纠缠,倘是为他二人迷了心智,唯是形同枯槁、阳寿将尽的光景。
     再说小鬼虚耗,虚耗在阴司无官无品,只得屈居拜风、花魄二鬼之下做了老三。虚耗素行偷窃之事,原想假每月初一、十五进山的香客焚的那些纸钱来为自己捐个十品小官儿,岂料前一天洞顶塌陷了个直径的口子,忽起了一场塑风,将他攒的那些个预备选官的钱财卷去了大半,虚耗见状,心痛不已,他与另二鬼本是聚少离多,虽是兄弟相称,但久不走动,也都有些生份。虚耗又是极好面子的人,如何好将这些话道与旁人?
     是日,他独饮了几盅闷酒,触景生情,难免为酒所困,喝不过三两,便在醉仙椅上卧了。彼时有人轻搡并唤他:
     “快起来罢!捉鬼的天师来啦!”
     虚耗恍惚当中,以为果然,趿履不及,栽了一跤,又闻房中似有人笑,便擦了擦眼睛,细细打望。
     “原来是两位好哥哥,可把我唬的不轻!”
     少顷,拜风与花魄勉强住了笑意,走将过来,一人为虚耗提靴、一人为虚耗整衣,穿戴齐整后,两人又左右搀扶着他起身,于那醉仙椅上同坐了,花魄这才拉起虚耗的手,笑意盈然的开口道:
     “倒是我们这玩笑开的过了,害你惊出了一身冷汗!”
     虚耗摇首微笑,吩咐下人沏茶两盏后,自己却远远的坐在桌边一张扇形方凳上,啜了一口冰梅汤,问道:
     “你们两位大忙人,今日怎么得空来探望我呢?”
     拜风道:
     “三弟这样一讲,不是见外了么?再者‘五云洞’好歹也算我们的归宿,那冥君府上虽好,然我等进去数月,竟连路径都还认不清的,有几个院落即有几个主管,比如你由北院去到南院,须先得由北院的人引至南院,在那边禀了南院的人来接你,方可进得门去,你说规矩这样的琐碎,教人如何快活的起来?”
     虚耗笑了一笑,含了粒梅子入口,极酸,他不禁蹙了下眉梢,笑道:
     “冥君的作派一向大方,我闻他府上有个‘欢场’,眷了不少珍兽、名花在内,果有此事么?”
     花魄正觉无聊,便由墙上取下来把琵琶抱在怀里,左手捻带、右手弹挑出一曲《西江月》,拜风听得也入了神,五指随乐而动,在桌上合律附拍,至曲终,方道:
     “花魄会弹唱,冥君赏识他,赠了处大宅子给他。如今的花魄可是‘欢场’中的红人,名花中的魁首,我还得仰仗他呢!”
     花魄冷笑一声,放了琴,走到虚耗面前,将他腰间别的那柄铁扇子拿了,展开了一瞧,上书十个鎏金大字,皆狂草,草而不乱,尚易辨认,花魄即低低的念道:
     “阳间逍遥游,阴司空虚耗!”
     说着,虚耗便要来夺回那扇子,花魄故作怒容,用手一挡,说道:
     “不过是把扇子,又不是什么好宝贝,为兄借来玩玩,一会儿便会还你!”
     虚耗恐其嗔怪自己小气,只得嘱咐他千万小心。花魄却不以为然,兀自摇扇在那椅子上躺了,一面缓缓的打着,一面莺歌燕语道:
     “好热!好热!”
     拜风见他二人闹的有些不甚愉快,便笑着挨着花魄坐了,说道:
     “昨日冥君赏了你些什么,快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花魄起先不愿,见违拗不过他,就伸手从腕子上摘下个金镯子塞给拜风,拜风取过与虚耗同看,但见这金箍既粗又重,拿在手上掂量一下,约莫有二斤的光景。拜风与虚耗说笑间便举着那只金镯,在花魄眼前略一晃,说道:
     “这镯子原也该是成双配对的,这一只给了你,那一只不知赏给谁了?你就不问问?”
     花魄睨了他一眼,接过金镯带上后,笑道:
     “不错,是昨日‘欢场’作秀冥君赏的,一样四个,给了四个人,我得了一个,东西只道并非凡品,但究竟是个什么宝贝,我倒瞧不出来,再者我们做下人的自然要本分些,‘伴君如伴虎’,主子心上喜欢谁、提携谁也不是吾辈能左右的了的,大哥你也晓得冥君的性情的,相好时就把你捧在手里,厌烦了即是路上遇见了,也是饶道而行的,他与我的这些好处也止于一时,新鲜感过了也就那么回事了!”
     拜风颇感无趣,心想:花魄,小人得志!你才混世多久,不过自恃有三分姿色、会弹唱几支小曲儿罢了,冥君待你还不及其他艳鬼,你倒端着架子教训起我来了?
     拜风此刻已在心里恨起了花魄,心上盘算着如何寻个机会,好设计收拾下这竖子。花魄心直口快,也不晓得一时失言竟将他这大哥得罪了,仍与虚耗谈谈讲讲个不停,只见他起身把扇儿一拢,问道:
     “说起宝贝来,你们可曾听说过双翼图腾没有?”
     拜风只当没有听见,自顾自的走到一旁逗那笼中的金丝雀,虚耗回言:
     “听是听过的,只是不知世间果有此物?不要又是些个无聊的人杜撰出来唬人的把戏?”
     花魄听后即立身而笑道:
     “别的宝贝我却不知,只是这双翼图腾的妙处是千真万确的。前日巡山,及到山脚,你们猜我在那江边遇到了什么?”
     拜风把肩一耸,头也不回,故作女子尖细的嗓音,说道:
     “花魄公子,奴家中意你的容貌,仰慕你的才情,还请公子将奴家收了去!”
     虚耗闻言,笑难自持,花魄立时即红了脸,远黛含颦,用扇一点拜风,高声说道:
     “呸!你说的什么鬼话?”
     拜风也不甘示弱,转过脸来,回道:
     “你不也是鬼么?鬼不讲鬼话,难道专说人言不成?”
     花魄无言以对,便低了首,又有些怒态出来。虚耗见气氛有些尴尬,忙陪作笑脸,欲引得花魄回转心情,因问其道:
     “二哥方才说在江边遇到了什么呢?”
     花魄心上仍旧不快,反反复复念着拜风刚才那句作弄他的话,越想越觉生气,便没有在意虚耗的提问,虚耗唤其数次,才令他如梦初醒,花魄自知失礼,遂向虚耗陪过不是后又请教了一遍问题,虚耗只得重复一次。
     花魄便振作精神,说道:
     “说也凑巧,我在江边遇到的是只老鳖,这鳖少说已活了上千年,能说会道,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只是翻了壳倒在岸上,怕死怕的厉害,他见了我竟怖的险些溺出,以为是阎王派了司命小鬼前来捉他,我便与他说道:‘莫怕!我只管巡山、不纳性命,或许可以帮你哩!’老鳖即求我将他那身体翻将过来,我便照做,他自是千恩万谢的感激不尽,对我说:‘好人,你这是从哪来,要到哪里去?’,我回说‘从平都山五云洞来,巡山去找为冥君作寿的贺礼’,这老鳖便对我说‘三界当中的宝贝唯在天上与海里,这酆都城哪有什么宝贝?’我问他何解,他就将这些个宝贝与我说了几样,其中最易取的当数北海朝圣殿中供奉着的镇海之宝‘双翼图腾’,不日即是冥君寿辰,倘若取了这样宝物,我们兄弟一齐献给他,如中了意,不要说荣华富贵、加官进爵,即便是要做个地仙,也未尝不可!”
     花魄一席话,直听得另外两人意满志移,各自憧憬了一回。
     拜风急忙走来,握住花魄的手,放在自己嘴上蹭了蹭,笑道:
     “方才都是哥哥不好,不然你打我两下,消消气?”
     花魄觉得他笑的委实虚假,手背上又沾了些拜风的涎水,心上愈加烦闷,便将手巾擦了,强作笑颜,道:
     “大哥也是玩笑话,我怎好计较?当日我们兄弟三人搓土为炉,点草为香结义之时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如今即是天助我也,是一步登天还是碌碌无为,只此一招定输赢了!”拜风与虚耗亦以为然,遂同问花魄有何良策。
     花魄呵呵一笑,便将手中的铁扇单手一展,说道:
     “阳间逍遥游,阴司空虚耗!”
     “二弟的意思是要三弟去……‘偷’?”
     拜风似是难以置信,唯望着虚耗默不作声,花魄也不理他,只用扇柄托起了虚耗的下巴,正色问他道:
     “三弟以为如何?”
     虚耗当然晓得花魄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断不能不从,稍不趁愿,便会翻脸。再他又一想,我虚耗一直都为拜风、花魄压迫的在阴司间抬不起头来,若这次事成,自己也算头等功臣,冥君亦会对我刮目相看,届时也算扬眉吐气了!
     “既是如此,吾兄稍坐片刻,待我取了那好宝贝来,我们再叙不迟!”
     虚耗说着便将花魄手中的铁扇子收了,复别在腰际,使了个玄术,直至北海朝圣殿。
     虚耗擅窃,殿外又未设结界,单凭那把紫金锁子如何能挡的住他?
     虚耗执扇化出红白两烛,插在殿顶,红烛名为“不闻”,白烛名为“不见”,两烛齐燃,则在此期间,周围的人皆视虚耗偷盗为不见,虚耗大喜,心道:北海龙宫疏于防范,果然不假?遂慢挖一洞于圣殿东北脚,洞不大,只容虚耗一人身体进去。
     虚耗进得殿中,瞧那正中央悬着两面羽形旌旗,一方秀“鲲”,一方着“鹏”,只道这就是“双翼图腾”无错了。然而虚耗来前听花魄所讲此物的妙处有一即是“随人心意,可大可小”,不过眼下这两面旗子足有丈数,举起来带走是不大可能的。可是又如何将其变小呢?虚耗登时有些犯难,试了几次,那宝物也是一动不动的,虚耗不免心急,想道:既是我不知道的,大哥与二哥也未必晓得,这样贡献出去,恐怕冥君非但不领我等的情谊,还要反过来说我们兄弟同通起来诳他?这便如何是好?
     虚耗心中掐着时辰,算得那两支蜡烛已燃去七分,顿感心乱如麻,索性先将那两面旗子一把扯将下来胡乱一卷,这一牵扯虚耗不经意间瞅见粉墙上提着一排小字,他也好奇,纵身一跃跳上供桌,凑进了看去,似是小诗一句,道:
     “吾心沉沉,吾德愔愔,其人鲲鹏,相与赏金!”
     虚耗念毕,不解诗中深意,不禁暗笑道:鲲鹏你好大的口气,怎样?才修了几世,竟公然为自己歌功颂德了?还心沉?德愔?我呸!即便是你赏了我辈金银,也休想收买人心!
     虚耗想着便想将那诗句用铁扇刮了去,谁知他回首一看,地上的两面旌旗似乎小了许多,虚耗暗自欢喜,思来想去,这壁上提的小字定是心诀无疑,遂又低低念了数次,果然,那旗子随他心意,可大可小。
     虚耗得了好宝,乐不可支,一时竟忘了殿顶上的红、白二烛即将燃尽,待回过神来时早过了辰时,虚耗毕竟是鬼,畏惧红日光照,又怕辰时一过,人来人往的不好脱身,便匆忙携宝由凿洞夤夜逃走,慌乱之中虚耗不慎将腰间的铁扇子遗失在洞口当中,后系为金吾拾去,方败露了窃盗的形迹。
     嘲凤、金吾与貔貅三人到了平都山五云洞,却见这里俨然是一座世外桃源的好去处,放眼望去,唯见湖光山色、风景怡人;侧耳倾听,只闻鸟语泉鸣、江水滔滔。
     嘲凤将貔貅由衣袖当中唤出,说道:
     “我听人说五云洞是阴曹地府的入口,今日所见,绝乎不能,不过这山间阴气甚重,貔貅你也好出来散散罢!”
     貔貅闻言,化一缕青烟飞出,不多一时成了人形,虽是魂魄,但在此处却看的真切,嘲凤举眼观瞧,貔貅身上还未着寸缕,便觉得不好意思,忙起手化了件衣服与他披了,又指着远处一座凉亭说道:
     “你们看前面那处亭,唤作五云楼,亭子后面即是五云洞。我们这样不好进去,最好变成地仙模样!”
     另两人答诺,三人即化作一主二仆的模样,大摇大摆朝五云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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