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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天命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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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旧愁已去了八分,却又凭添了一份新忧,金吾望着睡在一侧的嘲凤出神,通宵达旦不能成寐。他短叹长吁着整衣起身,就在榻上闭目盘膝而坐,调整气息出入,意在借此禅坐屏却私心杂念,使心脉沉静。
     辰时已到,红日将出,金吾却从始至终无法静下心来达到“入定开悟”的境地,闭上双眼,唯见一青衫少年,戴鎏金欢喜佛面具于九天之上翩旋起舞,其形如蛟,轻盈之极。待一近身唤他,却已行远,眼前似有层层雾霭阻隔,少年除却掩饰,回首之间竟是相对而忘言,那双忧郁到令人心痛的眸子,教金吾心系了数十年。
     这少年舞者便是嘲凤。
     东海龙王九子当中,金吾数与三哥、七哥尤为要好,嘲凤自小身体羸弱,敖广便未荐他日值布雨,这一晃就是百年光阴。金吾成年,灵力修为尚佳,毕竟他承袭敖广龙脉,天资聪颖,任人一教便会。敖广大喜过望,特将其送至太阳、太阴两位星君门下修炼命术星法。
     嘲凤却始终碌碌无为,病也未见起色。
     一年正值上元佳节,敖广在婆偈龙宫摆下家宴,共度良宵。酒馔佳肴业已齐备,众人纷纷依时而至,独不见三子嘲凤,长子赑屃(bìxì)有云:
     “想是三弟身体贵恙,父王何不着人前去探望?”
     敖广坐于上位,竟是充耳不闻,举杯冷面,道:
     “主人敬酒,各位可开怀畅饮、不必拘谨!”
     其余兄弟八人闻之皆依长幼次第,来至敖广面前回敬一巡后,回坐。席上鸦雀无声,气氛烦闷之极。
     金吾那时道行不够,人形未整,脸庞面相是幻化的美仑美换,但其腰腹之下却还是鱼形,成日里拖着条丈长的尾鳍,遨游江河湖海,倒也十分畅满,只是极为痛恨一件事情,就是学作人的坐、立、行、走,特别是头一项,金吾尤其厌恶。因其尾骨脆弱,承重力不及旁人半分,加之鱼鳞滑腻,在那春凳上立身坐不了片刻,便又累又乏的使不上力气,似要绝倒。
     睚眦一向上心……见金吾在那凳上坐不安稳,鬓角有汗淌下,恰沾了一缕青丝贴在那张粉面上,便晓得他是畏着父王敖广,咬牙强撑着。
     睚眦微微一笑,双手擒住金吾垂柳纤腰,轻而易举将他托起,置于自己腿上安然坐定。金吾很感睚眦的情谊,亏得他善解人意,才不令自己在诸位兄长面前丢人现眼,便斟了酒谢他。睚眦心道:有趣!明明不善饮酒,却偏学着众人这般应酬,这股子拗劲儿他倒喜欢。
     遂故意在金吾掖下轻揉一回,手感微妙自不必言传。金吾不及提防,笑着轻唤了句:“七哥?”,身子一颤,满酒扣洒溢出半杯。
     金吾失手,当下花容变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忙从睚眦膝上跳下,跪在一处,扯了为酒水浸湿的衣裳,放在掌中,以九曜太阳掌予了些暖流至其上,不一时,这半湿的衫子便完复如初。睚眦聚精会神凝视金吾一颦一笑,心上已是十分欣羡。金吾今日在他身上的无心之举,竟让这位平素冷漠尤好腥杀的平天大将军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那衣衫湿了许多,金吾掌小,一次烘不过一成,急的仿佛快要哭了出来,抬眼便道:
     “新衫弄脏了,可要怎么办才好?”
     睚眦微笑道:“无妨!不过一件寻常衣裳罢了,我平日里也不常穿这些个的,倘若你弄脏的是我那‘轮转风火袍’,我便要与你理论一番!倒是方才那酒可惜了!”
     金吾听得不甚明白,略住了下神情,问道:“怎么了呢?”
     睚眦笑着,一指轻点金吾双唇,回道:“当用你这嘴巴敬我个皮杯才好!”
     金吾脸红,要去斟酒,睚眦却用左手遮住了酒杯,只不许饮,心有不忍的关切道:
     “罢了!你又不会饮,吃醉了恐伤了身子,现了原形出来!”
     金吾应允,也不敢物色睚眦此时的眼神,心上只觉得火辣辣灼人的紧,便放下玉壶,匆忙游去一旁。
     他由东海海底一径直往上游,跃出海面,可腾空数十米。今日海上无风起浪,白雾缭绕,金吾心算当天本应艳阳高照、碧空万里,为何无端从中生了变故呢?
     金吾正感大惑不解,举眼间却似隐约瞧见一个身影,那影子顿在一处,也不近来,亦不远去,金吾好奇,悄行接近,但见一青衫少年轻盈展袖舞于苍穹,那海浪随他袖袂翩然起伏,动作大了,竟可掀起滔天大浪。
     “舞的极美!”金吾瞧的他舞的出神入化,心上忍不住感叹,口里也跟着赞他。青衫少年听见这话,却止了舞步,回首望向金吾,金吾因他以鎏金欢喜佛面具遮着脸庞,不得目睹其庐山真貌而颇感遗憾,暗想:势必也是个极美、极乐的人吧?
     金吾虽不认得嘲凤,然后者打量了他一回,即除下面具,低问了句:
     “是九儿吧?”
     金吾吃了一惊,点了点头,他原以为隐在那面具后面的将会是同样一副笑颜,可他瞧的仔细,嘲凤显然哭过,海面上蒸腾的雾霭便是由其泪水所化。金吾心上好生难过,觉得这样一个神仙也似的人只能顾影自怜,岂不暴殄天物么?因向其道: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独舞?又因何悲伤呢?”
     嘲凤无奈的笑道:
     “我叫嘲凤,是你三哥,你不识得我倒也不希奇,只是我何来的悲?哪来的伤呢?”
     金吾见他重又戴上面具,转身要走,便急忙游了过去,拉住了嘲凤的手,道:
     “今日是上元节,三哥为何无故缺席?”
     嘲凤竟默默无言可答,金吾便笑着起手摘下了嘲凤的面具拿在手里,说道:
     “戴着这个做什么?不要糟蹋了这张俊颜!”
     嘲凤想伸手去抢,那一面金吾佯装手中打滑,鎏金面具已覆入大海,嘲凤心上不快,却又不好对个孩子发作,只道:
     “筵席可散了么?”
     金吾回道:“三哥未至,怎好作散?大家皆说左右都要等的你去,不然决不作罢!”
     嘲凤冷笑一声,说道:
     “说谎可不好!难道太阳、太阴二位星君没教过你为人的道理么?”
     金吾有些生气的回言,曰:
     “你无故缺席本是有错在先,于礼也是你目无尊长,怎个好教训起我来了?”
     嘲凤即将长袖一甩,摆脱了金吾的双手,怒道:
     “乳臭未干,你懂什么?”
     说完便一个跟头翻进海里,把个金吾气的不能,又因他这话伤心了好一阵子。
     金吾禅坐塌上半个时辰,心中想的、念的竟全是嘲凤的音容笑貌,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子为其理了下额前刘海,喃喃道:
     “三哥,想我当初由师傅那里偷窥了‘九曜星君命限图’,你知是为着什么?”
     金吾顿了顿,继续道:
     “你我命里五行相克……不然……”
     金吾言及此处,已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苦笑道:
     “嘲凤,在你心里,我金吾永远是个长不大的懵懂孩童么?”
     朝凤睡的极沉,金吾面孔已迫在眼前,他也不得而知。金吾轻笑低语,唤他:“凤!何时再舞那‘龙飞凤舞’给我看看罢?”继而俯首衔住其尖尖下颌,印了两道清晰齿痕于上,他满意的瞧着嘲凤蹙眉呜咽,哪知身下人呓语当中唯有“貔貅”二字。
     金吾气盛,心想:果不其然!在你龙三太子心里,我竟连个死了的小妖精都比不上么?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梦着些什么?
     这样一想,金吾便硬下心肠,挑起一指点上嘲凤眉间,口中说道:“进”!
     金吾与太阳、太阴星君研的是命理、习的是占卜,因其能掐会算也不足为奇,只是有些命中注定的称为“天机”的东西,他不可算,即是算到了也不能刻意违命,不然会损阳寿、耗神元。如今金吾一怒之下,竟不惜借着术法,以意念强行进入嘲凤梦境当中,窥其心、观其情。
     这一过程二人皆万分痛苦,嘲凤抵触的厉害,金吾亦不肯轻言放弃,金吾一面念动太阳太阴心经,一面瞧着冷汗微汲的嘲凤出神,叹道:
     “嘲凤,我为了你连命都可不要,何况是这百年的修为?”
     他点指着嘲凤的心口,说道:
     “你这里到底有没有我半分?”
     说完,这次施法却也算得上成功了一半,金吾恍惚当中似入了嘲凤的梦境。他也倦极了,就枕在嘲凤身上,熟睡起来。
     梦中场景是天河一隅,金吾远远的望见一人披着鹤氅就在河沿旁悉心折着莲花纸灯,这人虽背对着他,瞧不见正脸,但金吾晓得这人定是嘲凤无疑,只是消瘦了些,原本就是落花无言、形销骨损的光景,如今更是人淡如菊、冰绡淹浸。
     金吾放眼望去,天河当中已挤满了这些个纸灯,足有千余,心上生疑,却又不好扰他,只好静静的看着,心上一阵酸楚,暗道:
     三哥啊三哥,你这份情究竟为着哪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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