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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情难自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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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嘲凤听金吾这样一讲,又见他笑的诡异,便越发觉得有趣,这就要披件大衣裳,赤脚下榻。金吾恐他受凉,令人取了条狼皮垫子铺在地上,才让他踩了。
     嘲凤落座,即问金吾道:
     “九弟,有何妙计,但说无妨!”
     金吾思 索片刻后,笑了一笑,回道:
     “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大丈夫若想成事,何必拘泥于小节?三哥只需记得小九这句话,过了心里那道坎,这事便有九成的把握!剩下的那一成,全在貔貅的造化!若当真三界容不下他,那也叫做没有法子就是了!”
     金吾说完后呷哺品茗,嘲凤倒有些急了,招呼着立在一侧的貔貅也并坐了,说道:
     “事已至此,若果有良策,纵是逆天而行,又当如何?”
     金吾听罢,连声称赞,貔貅见龙三太子为救自己竟下了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心里也着实感激嘲凤,遂同在座的另两位一齐商量了一会。金吾将办法娓娓道来,嘲凤与貔貅听着亦是连连点头,斟酌再三,嘲凤拍案定夺,道:
     “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前往北冥!”
     貔貅魂魄藏于嘲凤袖袂当中,由金吾引路,三人同乘了云舆,前往北海。
     北海不及东海广袤无垠,但浪高风大,水深礁多,貔貅见金吾所到之处,海水皆分作两路,筑高成墙,参天入云,中间竟是条通天大道,众人欣喜,便同去了北海龙宫。北海龙王名敖顺,掌管九江十泊奔流到海,所辖六省五郡风调雨顺。四海龙王之中,当数敖顺年纪最轻、资历最浅,但因其勤勉有加,胸次豁达,又极有远见,遂不及百年时间便将这一方蛮荒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人畜兴旺。
     嘲凤与金吾依礼呈上拜帖,候在门外。不多一时,但见一位衣着光鲜的鲛精小童出来见了,道了个“请”字,便引了众人来到殿中。貔貅远远的瞧见一人黑发黑髯、生的眉清目朗,穿一袭淡雅的常服从内堂迎了出来。嘲凤、金吾赶忙上前一步作揖跪拜,齐声叩首唤他:四伯!敖顺笑容可鞠的双手将两人扶起,说道:“二位贤侄,都是自家人,平日里难得走访,做什么行这样的大礼,不是太见外了么?”嘲凤与金吾相视而笑,三人又叙了些渴见思慕的话,敖顺一左一右拉了二人的手,让进内堂。
     嘲凤挨着敖顺坐在上首,金吾亦在下首坐定。
     敖顺盘了腿坐上主位,以手理髯复又将金吾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一回,即是频频点头,笑意耐人寻味。这时方才那位小童至门外提了个茶壶进来,将众人面前的茶盏一一斟了,才毕恭毕敬的退到一旁垂手站立。
     嘲凤小呷了一口,不由的交口称赞道:“好极!汤色清澈、味甘气香,不知四伯这茶叫作什么名字呢?”敖顺听了后哈哈大笑,道:“嘲凤贤侄过奖了,这茶本不希奇,不过是我那劣儿鲲鹏将凡间各处的名茶采摘了些,施以露水炮制,方使这凡品呈了三分仙气,若要和你珍藏的那些个极品来比,断无可比之处!”
     嘲凤在心里筹划了半晌,又与敖顺谈了些家常,时不时对这位四伯还恭维奉承几句,敖顺龙颜大悦,笑着命人张罗酒席。金吾听说刚才吃的那盏茶乃是鲲鹏所摘集来的,立时把盏搁在一处,再没碰过。这时,却听得敖顺说道:
     “金吾贤侄,可是特地来见鹏儿的么?他适才为复海大圣拉去吃酒,恐怕晚些时辰才会回来!你们也难得来一趟,不如索性暂住几日,我与敖广兄长飞鸿一封,道明就是!”
     不待二人应允,敖顺已前往书房,那鲛精小童也一并去了,伺候笔墨。
     金吾又羞又气,面若丹霞,见敖顺等人已然走远,不觉得大声呖道:
     “这老头儿,着实可恨!怎可擅自做主?谁稀罕他那个什么混天大圣的儿子,他鲲鹏算什么东西,若不是为着那随珠和双翼图腾,哪个愿意低眉顺眼的求他?今日倒好,软的不成,便来强的?等我回去秉明父王,再与他们说话!”
     嘲凤见金吾气极,忙劝慰了几句,说道:
     “这都是为兄的不是,偏将你牵扯进来,你要打要骂,怎样出气尽管朝我来便是,千万不可坏了规矩,况且,我们还有求与人。现在翻脸必是前功尽弃呐!”
     金吾心有不悦,但也是个顾全大局的乖觉人,只好坐下来,一面叹息一面陪着嘲凤等那敖顺。谁知已恭候了将近半个时辰,还不见人来。嘲凤也道怪哉,便对金吾说道:
     “九弟暂且一坐,我去里面看看四伯,莫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金吾意欲同往,嘲凤却说不必,就只留下他一人候在殿中。嘲凤一走,金吾更觉如坐针毡,便独自倚案、长吁短叹起来。这一等,即是遥遥无期,敖顺、嘲凤皆不知所踪,倒盼来了另外一人。
     金吾伏案,昏昏欲睡。
     殿前廊下,金甲靴声铿锵有力,由远及近。到了门处,来者却也并不急着入内,隔着那珍珠帘幕,住了脚步。他轻起一手,掀帘观瞧,金吾恰在此时微微侧身,换了个姿势,慵懒倦容、衣襟略敞,正是在极清当中生出些许极艳来。
     这人见了金吾先是一惊,继而欢喜,轻轻来至金吾身旁,起手化了一袭斑斓孔雀氅与他披挂肩头,便坐在方才嘲凤的位置上,屏气凝神的注目起金吾的睡态来。
     金吾熟睡,睡相决然称不上雅致,那披在身上的孔雀氅三番四次落在地上,都被这人好心拾起后,复又重新搭在他那线条极美的背上。
     “九儿……”
     他声音低深,极尽温柔,美酒本已令他入醉三分,如今目及金吾,更是心无旁物,就忍不住欠起身来,停在金吾眉心间,烙下一吻。这吻轻若鸿羽,淡若浮云,自是唤不醒睡意盎然的金吾。他见金吾果已沉睡,就大着胆子借着酒醉,如法炮制,由其额头一路向下,吻至唇畔。金吾睡的正好,却偶感唇上有些酥麻,他轻哼一声,侧了下俊脸,仍旧闭目睡了。那人瞧金吾此时更是风情万种,颈子上那道逆鳞随他均匀呼吸,跌宕起伏。他喉结一振,勉强按下即燃的情
      欲,坐回原处,暗自默念了数遍圆觉心经,但还不得静心怡神,那双漂亮的凤眼总不由得朝金吾身上瞄去,令他多少有些心烦意乱。
     “九儿……”
     他故意干咳一声唤其乳名,意在引起金吾的注意,无奈对方疲于奔波,又觉无聊,再者这大殿当中的香炉内还燃着一种叫作“安息沉香”的熏香,它本是驱邪避疫之物,但金吾这般修为浅显、嗅觉敏锐的体质,一旦着了这沉香,便只剩下镇定精神、催人入眠的作用了。
     正在此时,有两位粉雕玉啄的宫女进得门来,请了两个安,与他脱了戎装,换上常服后,低低的说道:
     “二殿下,奴婢告退!”
     他也不应,忽然怔了怔看着金吾,若有所思。
     这一面貔貅的魂魄随嘲凤同去了,打算探个究竟,门上的书童也曾见过这东海的龙三太子几面,知道他与主人素以“叔侄”相称,也是时常走访来的贵客,遂一路将其引至熬顺书房。敖顺身侧除了那位鲛精小童,另还侍立两名相貌平庸的宫女,分别行摇扇、捶肩的职能,小童倒是忙的不亦乐乎,研磨蘸笔,端茶倒水,跑前跑后的伺候这位没事喜好舞文弄墨的老龙王。
     敖顺自得其乐,定是忘乎所以,嘲凤也不好搅了他的雅兴,只得垂手立在一旁静静等候。好在这老龙王也没个耐性,画来画去,见总不达心意:画个凤凰形似乌鸡,画个仙女神若夜叉,只得悻悻搁笔,潦草了事。
     他正觉得扫兴,抬眼却瞧见了恭候多时的嘲凤,忙命人备了棋盘,拉了嘲凤与自己盘腿在那席上坐了,对弈了数巡。嘲凤无心,先赢了几局,不想这敖顺棋艺不精,却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誓要搬回几成方才作罢,嘲凤哭笑不得,只好故意连输数局后,谎称自己头晕眼花、脑容不足,才算摆脱了敖顺这番纠缠。
     敖顺意达志满,颇为尽兴,忙吩咐下人端上了四样菜肴,这就要与嘲凤把酒言欢。嘲凤便微笑着说道:
     “四伯难道忘了?金吾现下还在花厅候着,我们来的急,也都是不曾用过晚膳的,不如唤他一道入席吧?”
     敖顺经嘲凤提醒,才想起自己那个相貌生的别样俊俏的九侄儿,怕是一人独坐在那里只管饮茶,这肚子里又没个油水,吃那些个花茶莫不是要把胃伤了么?遂并了嘲凤一同赶往客厅。到了彼处,却不见了金吾身影,敖顺择人在这附近好一通找寻,也不得其踪。
     “莫非是提早回了东海?”
     嘲凤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一回,觉得不象,这主意即是金吾出的,以他的性情,决不会半途而废!嘲凤心头一紧,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当务之急是先讨得那样东西,才不虚此行。他见这厅里人来人往,不好开口,便扯了扯敖顺的衣袖,附耳低语道:
     “四伯,嘲凤有事相求,请借一步说话!”
     金吾失踪已是愁煞了这位老龙王,东海龙王敖广位列四海龙王之首,令敖顺多少有些敬畏。早些时候自己在那书信当中已然夸下海口,教大哥如何如何放心,四弟定会将两个侄儿照顾的妥妥当当,小留几日在北海,权当与我叙叙旧情,如今那信札送走还不到半个时辰,却把个活生生的人弄不见了?那敖广的粗旷脾气他是晓得的,不将他这北海搅个天翻地覆也枉称“青脸红须暴躁王”。
     老龙王急的眼泪汪汪,听嘲凤这样一说,只道他是为着金吾的事情要与自己筹划一番,也来不及多想,就拉了嘲凤的手去了一处僻静之所。嘲凤看看四下无人,便开门见山的道明了自己的来意,直问敖顺讨要一样唤作“双翼图腾”的宝物。
     敖顺听了,面上失色,急问他道:
     “贤侄,你可知这‘双翼图腾’的来历?”
     嘲凤面不改色,回道:
     “双翼图腾乃为四伯次子鲲鹏展转三世带来的功德,鲲鹏前身本为慈悲金刚手菩萨,这图腾正是那两扇坚催不破的金翅所化!”
     敖顺点了点头,接道:
     “不错!那你可晓得这‘双翼图腾’的作用么?”
     嘲凤笑言:
     “怎会不知?如今它不正是北海的镇海之宝么?”
     敖顺听后,拍了拍嘲凤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知道就好!你问我要这好宝贝,无异于是要陷北海于万劫不复,倒不是四伯我小气……”
     敖顺英眉微绻,顿了顿,说道:
     “北海之中的宝物何止是这一件,除了这个,你看中哪一样,只管拿去,我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嘲凤早就料到直接要是要不出个结果的,便对敖顺笑了一笑,道:
     “小侄一派戏言,四伯何必当真?我是怕您为金吾过分担心,成心与您开个玩笑!这么贵重的东西,慢说是您不舍割爱,即便是讲白白送我,我却还嫌烫手呢!”
     敖顺听闻嘲凤此言,还当他孝顺,直觉得自己与嘲凤相谈甚欢,二人也算是忘年之交。就兴高采烈挽着嘲凤向内走去,嘲凤一面诺诺连声附和几句,一面心上想道:
     看来果如金吾所言,若想成事,势必只能“智取”,然而,金吾你又去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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