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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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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字数:5941 更新时间:07-09-19 08:59
      他到底还是在我这块盐碱地的最深处种了点什么,想一次性连根拔去有一定难度,我只能选择淡忘。
     
      回到家,我没有吃饭,也不知道时间,从柜子里翻出半瓶不明来历的芝华士12年,边喝边反复地观看那盘录像。听着熟悉的旋律,看着尼津斯基和水精灵曼妙的双人舞,看着水精灵消失后尼津斯基迷惘的眼神,看着尼津斯基回忆时夹带手淫动作的独舞……
     
      窗外从漆黑,到发白,到阳光明媚。齐歌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开始在我眼前闪现,他剪影般的侧面,黑亮的眼睛,轻抹唇角的无名指,执弓轻摆的右臂,翻乐谱时的凝眸一笑,在拉萨JJDISCO蹦跳奔跑着拉小提琴时的神采飞扬,在月光下如同牧神般的脸……
     
      我逃避地闭上眼睛……
     
      恍惚中他抚上我的睫毛:“自讨苦吃,何必呢?”
     
      他仿佛又在我耳边喘息着说:“你这个水妖……”
     
      接着,又隐隐传来他的歌声“……Amanneedsawoman,likeafishneedsabicycle……”
     
      我捂上耳朵,紧闭双眼,却无法躲开耳中眼中的齐歌。
     
      眼前的他举着藏刀对我说:“今后,你要再敢和别人说悄悄话,再敢对别人傻笑,我就用这把刀要了你的命!”但是,说这番话的人现在却在和别人说悄悄话,在对着别人笑……
     
      我用力的甩头,却甩不去满眼的血迹。耀眼的镜子碎片上,红色的斑斑点点不停地在我眼前闪烁……
     
      “我们两清了,互不亏欠!”我摇头,祈祷眼前这混乱的一切快些消失。
     
      “你休想!”他凶狠地回答引起我一阵战栗。
     
      “好!是我欠你的,我还你!他XX的,就当老子欠的是高利贷,我加倍还你好了!”我咒骂着,冲到卧室的书桌前,翻出那把藏刀。毫不犹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有几滴血溅到了书桌上。我去客厅拿纸巾,一路上举着左手使血液能沿着手臂往下流,不致弄污其他地方。
     
      等我把桌面上的血迹擦干净,腕上的血已经有些凝固,想起《末代皇帝》里暖水瓶的特写,我冲进浴室,把手放在热水笼头下冲洗。血涌出又被热水冲干净,淡红色的水流在白色的水池里打着旋。这么多应该够了吧?我决定给齐歌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这回真的两清了。
     
      可能是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我困得头晕眼花。索性跪在洗手池前,额头抵着池沿,左手仍放在水笼头下面,右手费力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下一个储存的号码……
     
      “喂?”是骆格格甜美的声音。他和她在一起。
     
      “喂?请问你找谁?”她顿了顿,恍然大悟地说:“哦,你找齐歌吧?等一下啊!”
     
      一阵静默之后,熟悉的男中音传来:“喂?我是齐歌!”
     
      我想说话,可是困得不行,怎么也张不开嘴。
     
      他在话筒里喊:“于睫!是你吗?怎么不说话?”
     
      手机从掌上滑落了,我懒得去捡。先睡一觉吧,一切等醒了再说。
     
      终于,那洒满红色血滴的镜子碎片渐渐地淡了。透过浴室的窗户,我看到一角天空在楼群的缝隙间露了出来,幽远清透。我猜想,这种淡淡的雪后天晴的颜色,就是那久已失传的,曾令无数英雄动容的汝窑的天青……
     
      一觉醒来,眼前的天青变成了耀眼的雪白,母亲靠着父亲的肩抽泣着。
     
      他们不是出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有些疑惑。
     
      看到我醒了,母亲抚着我的脸哽咽着问:“为什么?小睫,为什么做傻事?你是在怪我吗?你是要惩罚我对你的疏忽吗?”
     
      “好了,人已经醒了,你可以放心了。几天没休息好,你先回去睡一会儿,让我和他谈谈。”父亲安慰着母亲,把她送出病房。
     
      父亲坐回床边,一脸严肃地说:“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自杀?为什么他们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勇敢?明明我在很冷静地做事,他们却总是歪曲我。我憋不住想笑,终于努力忍住。
     
      我认真地说:“你们误会了,我没胆量要自己的命,我还没活够呢。”
     
      “误会?简直是胡闹!要不是你那位姓齐的同学,你恐怕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我避开父亲愤怒的眼睛,扭头看向窗外。齐歌轻易地找到了女朋友,我却无法听从他的建议也去找个女孩子。他到底还是在我这块盐碱地的最深处种了点什么,想一次性连根拔去有一定难度,我只能选择淡忘。而淡忘的前提是眼不见为净。
     
      我转向父亲:“下学期我想去法国留学,那里的艺术氛围比较好,器乐演奏也比这里受重视。”
     
      “你自己办手续吧,我和你妈妈都没时间帮你。需要多少钱你提前告诉我。”说话的间歇,父亲看了看腕表。
     
      他在赶时间。我推断,排除了我再次“寻死”的可能,他又想起了工作,也许离开病房就会直奔机场。
     
      “你好好休息,别再闯祸了。我还有工作,这次你妈妈会在北京多待两天,需要什么你跟她说。”
     
      目送父亲从床角拖出行李箱匆匆离去,我不禁佩服自己的推理能力。
     
      大概父亲登机前曾将我的情况对母亲有所交待,第二天母亲来送饭时神情很是轻松。她说那一大罐飘着红枣的鸡汤是一位白衣天使提供的配方,专门给我补血的。她说话的口气让我觉得我应该搬到妇产科去。
     
      她又问我那个姓齐的同学和我聊些什么?我有些莫明其妙。她说他在医院门口碰到他,还打了招呼,难道他没来看我?
     
      我故意转换话题:“咱家在通州买房了?”
     
      母亲说,她正准备和我说这事呢。当初她和父亲听同事的撺掇在皇家新村买了一套复式,没来得及跟我说就出差了。走的时候把装修全权委托给一位朋友,现在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她明天又要出差,只能拜托我等完工后去验收、付尾款。
     
      说到这里,她有些内疚地说:“我知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去不了就先拖着等我们回来吧。”
     
      我坐在床上做了个扩胸动作,对母亲说:“这事交给我就行了。我明天就能出院。”
     
      不过,我还是没拗过医生,在医院又多住了三天。我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了个手机卡。把房子的事情办完后,我回军博的家略作收拾,当天就搬到了皇家新村。
     
      房子刚装修完,家俱摆设都是新的,我嫌有味道就彻夜开着窗。有一天夜里,北京大风降温,我冻病了,发烧咳嗽折腾了两个多星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我又患了厌食症,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营养针剂维持体力。连退学手续都是父亲帮我办的。经过几个月的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我的厌食症在4月底得以痊愈。
     
      好在我生病期间中介公司一直在帮我联系去法国的事情。7月初,我拿到德彪西的母校──巴黎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开始办理各项繁琐的出国手续。
     
      8月底,我到军博的家收拾去法国的行装,从旧钱包里翻到贺庆生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过去了。毕竟朋友一场,走也得说一声。
     
      贺庆生一听是我,在电话里大声嚷道:“好小子,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我把要出国的事跟他说了,他说走之前一定要聚一聚,我说算了,都挺忙,心意到了就行。
     
      他迟疑了一下,嗫嚅着说:“有个人,一直想见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问他要了电话。
     
      DOUBLE听到我的声音,沉默了至少一分钟才说话:“没想到还能联系上。以为你不愿意理我呢。”
     
      我简单地解释说:“我大病一场,挺严重的,在医院里呆了好几个月。不想让朋友惦记,就谁也没说。”
     
      他问我现在身体怎么样,我说:“身体倍儿棒,吃嘛儿嘛儿香。”
     
      他在电话里很沉闷地干笑了两声,说:“挺想你的。其实咱俩只见过一回面吧?”
     
      我说:“可不是,一见如故啊!你现在混得怎么样?”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那点破事儿你恐怕早就知道了。其实那些所谓的叛逆全是烟雾弹,都是给后面的大逆不道做掩护呢!”
     
      我说:“我知道。”
     
      “你有喜欢的人吧?”他问。
     
      “嗯。”我淡淡地回答。这个事实我不想否认。
     
      “那天晚上,你哭得挺厉害的。”
     
      我咬住了嘴唇。
     
      “我国庆节要结婚了。”他说这句话时口气过于沉重,根本不象是在宣告喜事,听上去倒好象在说:“我得了不治之症了”。
     
      因此,我没有对他说恭喜,而是说保重。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我去了趟邮局,把那支闲置很久的苏木弓寄给了它的原主人。没有附一个字。
     
      从邮局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张巨幅“蓝莓”水果糖的广告,马上联想到自己钢蓝色的头发。“蓝霉”,我顶着一头蓝色的霉气,能不病得要死要活吗?当下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东四,把头发漂了几缕酒红。但愿从这天起,我真的能鸿运当头。
     
      9月24日,我登上了飞往法兰西的飞机。一个人。
     
      临行前我嘱咐父母,不要把我的地址和电话告诉别人,我不想影响学业。
     
      2002年的春节,我到法国已经半年了。
     
      我经常站在巴黎音乐学院的校园里,站在德彪西的雕像前发呆。
     
      我买了一只非常漂亮的鱼缸和一条粉红色的金鱼。两天后,那条金鱼原因不明地死去。
     
      我又买了一条同品种的金鱼,它在我的鱼缸里生存了五天。
     
      第三次买金鱼时,我顺便买了一本家养金鱼的书,它没等我把书看完就离了这个世界。
     
      后来,我买了一只巴西龟。坐在漂亮的鱼缸旁观赏我的巴西龟时,我会恶狠狠地说:“妈的,我看你敢死。千年王八万年龟,我死了也不许你死!”
     
      拎着从超市给巴西龟买的黄瓜,我信步走回学校,又站在德彪西的雕像前。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我,把我的身影映在雕像的基座上。我四肢软软的滑坐在雕像前的草坪上,侧身靠着雕像基座,冰冷的花岗石抵着我的左额和左肩。我伸出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基座上的字:1862……
     
      当我的手指描到生卒年之间的小短横时,一个人走近我,蹲在我的身边,伸出手覆盖住我的手背,两只叠在一起的手,共同描画完剩下的四个数字:1918。
     
      这次的梦竟然有种真实的奇异感觉,我无声地轻笑,一动不动的坐着,保持原来的姿式,眼睛盯着虚空的一点,痴迷地闻着那熟悉的薄荷清香,任由我的手被牵引着,贴在他温热的颊上。我惊喜地把眼神聚焦在手上,看到他在阳光下微笑的脸,象光芒笼罩的牧神。
     
      我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心中暗暗祈祷,让这个梦能再长些。
     
      他拖着我的手臂站起来,拥着我的肩一步步移到雕像背后。我不敢转动眼珠地盯着他的脸,害怕一眨眼,梦就会醒,他又会再次消失。
     
      温热的唇落在我的睫毛上,有着第一次被他吻时的花露水味道,有着在梦中被他吻去泪水时的热度……
     
      随着这个吻的深入,真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背后的花岗石冷硬地提醒着我身在何处。我用力推开他,抚上自己的唇。怎么回事?我摇头,眼前的齐歌牵动嘴角露出迷人的笑容。看来,他的出现并不是我的幻觉。
     
      “是你?你来干什么?”压制住情绪波动,我冷冷地发问。
     
      他敛起笑容,表情严肃:“来找我的水精灵。”
     
      “够了!”我猛地推开他转身要走。
     
      “我说的是真的。”他捉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回原位,双手抓着我的肩,把我固定在他的面前无法挪动分毫。
     
      “你玩儿也玩儿够了,还要怎么样?”我怨毒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松开手,低下头喃喃地说:“那不是我的本意……”
     
      “不是吗?牧神和水妖玩儿够了,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梦,不能认真的,你快滚吧!对不对?”我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满脸是泪。
     
      “不是!”他对着我的脸大吼:“午后的牧神,只是暂时的迷惑……”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二天上课时,我心神不宁,一整天都鬼鬼祟祟的。
     
      下了课,我拧开公寓的房门,有人紧贴着我的后背,拥着我进了房间。我手中的乐谱散落了一地。
     
      “我们重新开始。相信我,这次绝对不是梦。”齐歌抓住我的双肩,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我怕我的心会动摇,我怕我会被他再次迷惑。我真的经不起第二个梦了。
     
      我挣开他的双手,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乐谱。他也蹲下身,单手撑地,轻啄我的脸和唇。曾经熟悉的温度与气息撩拨得我浑身燥热。
     
      我气恼地站起来,把那叠乐谱丢在书桌上。他从背后抱住我,前胸紧贴着我的后背,双臂环扣住我的腰。我的手臂在空中扬了一下,又无力地垂落,肺叶象是被两只大手钳住了似的,很用力也无法呼吸。
     
      我把手探进书桌的抽屉里摸索着,然后,转过身,面对他,用那把藏刀抵着他的胸口:“滚!”
     
      他望着刀柄上的绿松石,轻轻地笑了,不退反进地靠近刀锋。
     
      我退后两步,把刀架在自己的颈动脉上再次低吼:“滚!”
     
      他身体僵立不动,笑凝固在脸上。
     
      我手上加力,颈部感到冰凉的刺痛,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你再不走,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不会失手。”
     
      他嘴唇颤抖着一步步后退,后背撞到门框,然后,转身离去。
     
      我把刀高高举起,一滴暗红的血珠从刀尖缓缓坠落,在阳光中闪耀着红宝石般晶莹璀璨的光……
     
      齐歌不再强行进入我的公寓,也不再靠近我。但他的身影却无处不在,有时在德彪西的雕像前,有时在我租住的公寓旁的路灯下……
     
      我无动于衷地在他的目光中走过,走出很远仍能感到芒刺在背。
     
      我攥着拳对自己说:“别理他,这一招追小女孩都嫌过时,别想蒙我。老子现在已磨练得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意外地,我接到骆格格来自北京的电话。
     
      “我从你母亲哪儿问到你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我告诉她,我和一年前那件事有关,想向你解释,打开你的心结。”
     
      高明!我不禁有些佩服她。这个理由确实令我母亲心动。
     
      “你见到他了吧?”她没有说具体的名字,但我们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你是说齐歌?见过了。”我刻意用平板的不带一丝情绪的语气回答。
     
      “我们已经结束了。确切地说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但我真的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她在话筒的另一端轻笑。我能听出她笑声中的滞涩。
     
      “你们的事,是他告诉我的。那天,他收到一把寄自本市的琴弓……”
     
      “找我只为告诉我这些?”
     
      “还想告诉你一句话,人生没有过错,只有错过,请珍惜……”
     
      我默默地挂上电话,燃上一支绿沙龙。一年前在复兴医院住院部17号病房2号病床上,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是我违背约定陷入了白日梦,齐歌追求一份光明正大的爱情是天经地义。我不能拉他上贼船,应该劝他做个安分守己的“渔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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