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冰洋 春回大地（一）
“我听说，你被风舞阳逼得发下誓言，要在一个月之内诛杀我？”
那个大魔头自从进来后，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意味。
“你错了，没有人能够逼迫我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是我对自己的誓言——总有一天要亲手消灭你！”春城气定神闲地回答。
“你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就算没有预料到，我也会在一个月内找到你。”
他的眼里陡然放射出摄人的锋芒，就像封藏已久的宝剑亟待出鞘。
谁也想不到，正与冰洋对峙的秋原猛然一个回旋，流云的剑光翩若惊鸿，如同一片皎洁的清辉覆盖在那魁伟的身影上。
金石裂响的尖啸声，枪影纵横——
秋原落回原地，微喘着气，衣袖上还有点点血迹。
春城站在他的身前，一手按住他持剑的手：
“不要冒险，秋原，你不是他的对手。剑法有云，强极易折，柔能克刚。但他的枪法杀气太盛，霸道十足，若不能挫其锐气，就会被他的气势所压制住。所以，想要避开锋锐、以柔制刚的战术是不管用的……”
他回眸正视对面的人，一句一句道：“要想战胜他，唯一的方法就是——以刚克刚，以强对强，用更强悍的气势彻底压倒他！”
龙岩蓦的仰天大笑：“好一个以强对强，说得好！看来今天我们是免不了决一死战。”
“这不是我和你都期待已久的吗？”
“没错。”
他意味深长打量即将的对手，“但你打算怎样击败我？至少我看不出你的功力有恢复的迹象。”
“你可以过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春城眯起眼睛，笑得分外自信。
秋原的神色变了，看到身后同样咄咄逼人的冰洋，神经一下子绷得紧紧的。
龙岩的目光转为严肃，庄重点头：“是的，我不应该犯下一个所有江湖中人都知道的错误——无论任何时候，绝不能轻视春城领主的实力，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沉吟着，踱开几步。
“而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说过正邪不两立，对于那些打着正义旗号、却做着与我们同样邪恶残酷的事情，为什么你们全都视而不见？只会一味的谴责、讨伐我们魔王岛？难道说，在你们这些正道人士的眼里，所谓正与邪的界限这样模糊，甚至已经殊途同归？或者你认为，虚伪的正义和真实的邪恶相比，到底哪一个更可耻？”
“一样可耻。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从来不会混淆。即使披着正义外衣的邪恶，依然是邪恶，永远不应该被宽恕。所以，你问的其实是，隐藏的邪恶和明目张胆的邪恶，哪一样更不能容忍？而我的回答是，两者都不能姑息，必须除之而后快！”
春城不加思索，正色说道：
“不过，如果非要选择一样的话，我宁愿站在虚假的正义那一边。”
龙岩的双眉略带讽刺地扬起。
“因为，打着正义旗号的邪恶，虽然是邪恶，毕竟还需要借助正义之名，仍然令人对天下的公道怀有敬畏之心，对正义抱有希望，是以人们才会对‘邪不能胜正’的真理坚信不疑，始终不会泯灭对正道的执著追求。至于毫无掩饰的邪恶，就是公然蔑视人间的一切善良和公理，抹杀了一切美好和正直的精神，它使世人更加看不到出路与光明。因而，最是不可原谅！”
冰洋的脑海里“嗡”的一下，似乎有什么多年来一直笃信的东西瞬间出现裂缝……
那铁褐色眼睛的大魔头一手持枪，一手背负于后，傲岸地笑了：
“很好。既然我们的信仰不同，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的语意忽然一寒：“无论怎样，能够与春灵山领主全力一战，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
“我也很荣幸，可以成为伏魔岛六巨头之一，龙岩大人引以为豪的对手。”
他的全身都散发出一股锐气，仿似再度重现那个曾经纵横天下、叱咤风云的春灵山主人。
不是没有见过好友对阵克敌的风采，秋原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想挡在面前：
“春城，你……”
春城镇定拦住他：
“秋原，你的任务是收缴冬灵山的灵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决斗，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冰洋板着脸，冷冷一声大喝：“秋原静，你的对手是我，我们的战斗还没有完！”
长剑倒卷，无边的寒流铺泻而下。
＊＊＊
莹润如玉的剑锋一寸寸拔出，掩映在清澈碧绿的双眸，像春水一样明媚，透亮。
“比时光的流逝还要快，比永恒的星辰还要强大”——灵剑流光，剑长二尺一寸，质地如玉石，晶莹无瑕，精华内敛，曾令多少邪魔外道闻风色变，为之胆寒？
“你要用灵剑来与我对决？”
龙岩的瞳孔乍然收缩，一眨不眨盯住那只握剑的手，虽有些虚浮的颤抖，很快稳定如坚石。
“说来惭愧，我好象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用它来跟别人过招了。”
春城平淡一笑。流泻的光影顷刻充塞整个大堂。
“比时光的流逝还要快”——那是什么概念？
所谓“时光飞逝”，也就是说，这世上再没有一件事物像时间那样永恒流逝，一去不返。当你以为它慢悠悠而过，想要抓住的时候，它却已经从你的指间不知不觉溜走，再也找不回来。
快到了极致，就是无所谓快慢。
就是根本感觉不到快！
一旦感觉到速度，而它，已经遽然消逝……
“的确是一把好剑！”
龙岩掩饰不住赞赏的表情：“希望使剑的人，同样不会令我失望。”
“并不算最好，它只不过在灵剑谱上排名第三。”
“可惜你的内力不济。为了公平起见，我不妨让你先出招。”
“那样的话，你一定会后悔莫及——因为你将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他就这样随随便便站在那里，手中的宝剑光华尽敛，却没有任何对手敢于怀疑他的每一个字！
龙岩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好像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所以的失落：
“那好！我就看看大名鼎鼎的春城领主，还有哪些出人意料的绝招？”
金碧色的枪影冲天而起，强横无比的气流，像要把周围的空间都狠狠压碎，撕裂。
秋原大吃一惊，回头望向春城的方向：只见他身处的一丈之地，都被急速的劲风所笼罩，青色的衣衫猎猎翻飞，手握的流光开始绽放光芒。
猛然想起一件事，不顾冰洋的剑势攻到面前，冲口而出：“春城！你真的要——”
淡青色的人影低眉垂首：
“其实，我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招——
春，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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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上，锦衣白袍的少年将军策马狂奔，汗水和着沙尘模糊了他的视线。
——快呀，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去冬灵山，但愿还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遥远的地平线上，却有风云滚滚涌动，仿佛在天地间酝酿一场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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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冰湖边，一个身披灰色斗篷、压低风帽的人在雪地上恭敬拜倒：
“师尊。”
明净的湖水倒映出绝世风姿的侧影，隐约看见飘扬的银蓝色长发，还有着与发色相同的艳魅眼眸。
“风，你是为冬灵山领主而来的吗？这一次，我叫龙去送药了。”
“弟子得知，春灵山领主也到了冬灵山，他们恐怕会碰上，要不要前去阻止？”
低缓飘渺的语音宛如从梦境中传来：
“来不及了，他们迟早会遇上……龙是执著到底的脾气。一个面冷心热，一个外和内刚，两个都是性情中人，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弟子也曾经婉言提醒过他，就怕他们会两败俱伤，未免可惜……”
“风啊，你还是不明白。所有的结果，都是他们心甘情愿作出的选择。你觉得可惜，焉知在他的心目中，不是一种梦寐以求的幸福？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已是最完美的结局。”
跪在地上的人无言以对。只有呼啸的风雪扬起漫天迷雾，几乎遮蔽住那一抹银蓝色的身影。
“师尊为什么不返回魔王岛？难道还要回到王宫里去吗？”
“呵呵，是要回去了……谁叫我答应了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