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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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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想想,现在的Mallarpa被人称为什么。2083年,人人都认为这里是东南亚珍珠,充满了富裕与幸福——和平的富裕,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这些僵硬、公式化的赞美之词,世界各地都会大批量生产,民主党派中的笨蛋们遍布了全世界。身居几万公里远,用迷离到出奇的眼光望着这个雾霭沉沉的都市。不过,我将说:这比2023年的Mallarpa要好上太多了,民主人士也比60年前要聪明得多,经过半个世纪的进化,他们终于懂得赞美比批驳更值钱。
        2023年的富裕,是从骨灰筛子里掉下来的金子。
        土著住民与外来淘金者之间的冲突问题高居不下,即使是英明到独揽大权,杀尽异己的欧氏 义心堂,也无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不同的信仰,不同的语言,不同的生活。为了保持血统中那股子莫名其妙的高傲,便习惯用眼白看人的本城住民,以及在自卑与警惕中爆发出敌意的游民,这两者之间的矛盾似乎是Mallarpa唯一无法完全与金钱相联系起来的问题。那个敌意森然的鬼地方,我居然总想将之握在手里,妄然的,认为握住地狱比抓住天堂更令人兴奋。孙,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我独自走在Mallarpa第五中环路的附近,郡克区的黑暗生活充斥了犯罪与色情,以及在这两种极端的毁灭情绪中所诞生出来的强烈的求生欲望。饥饿的人张开的嘴,贫穷的人贪婪的眼睛,妓女涂的烈红的嘴唇,带着浓烈的人性中的野,冲进视野。眼前来回徘徊的行人,男人,女人,我看不清脸。
        “小哥,请我喝两杯吧。”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食指,用娇媚入骨的声音在我耳边吹气。我在回神的片刻里想推开这缠人的娼妓——我发誓,当时我真的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娼妓,唯一的特别或许就只是:他是个男人。就在我要推开他时,那家伙却忽然搂住我的脖子。随后我感到脖子一寒,是什么尖利的东西贴上了皮肤。
        “别动,”对方压低了声音,“再动就弄死你!
        “你……”
        “你太不警惕了,看你的左面。那个女人,她跟着你半小时了。”
        不动声色地从暗角里腾出视野看了看,我说:“我不认识她。”
        “只要她认识你就够了,”他转而吻上我的嘴唇,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腰上。我摸到了柔软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微卷的、柔软的发质。“我们进去说,”他说完就拉我的手,拐进了一边昏暗的酒吧。
        虽然,之前我就清楚这一点:Kei若想完成一件事时,绝对会不择手段,除了成功,不存在任何转移他兴趣的事物。可是,遇到这样的场面,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我们进了酒吧,要了房间,在郡克区结群的白人的好整以暇的目光里上了二楼。我把一切情绪都强压着,直到进了预定的房间,他反锁上门后转身看着我。
        “你在搞什么鬼!”我低吼,“看看你的样子!”
        他眯起眼睛对我笑了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粉妆,说:“Syou,这里是有色人种的地盘,看到楼下的白人了吗?除了成群结伙,白人没有出入安全证。”我完全无法反驳他这个观点——Kei从哪里看都是正宗的白人,英国的贵族,即使他把自己的脸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焦黄的皮肤,青黑的眼圈,苍白起皱的嘴唇,这样子就算站在大街上24小时,也不会有人看上他。不起眼的小人物——人人都会这样想,可Kei还是美丽,那双闪烁着逼人光芒的灰蓝色眼睛此刻再次燃起了夺目的光彩。他一定又是完成了什么阴谋诡计,我在那刻想到,每当这时他就精神百倍。
        “我知道,我知道,你又有什么新花招了?先把这张脸弄干净!”我摆了摆手,选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Kei不满地说:“这可是你手下头号能人给我搞的行头!”
        唐?我闻罢皱眉,Kei又说:“他说如果真要以原来的样子在郡克区扮演娼妓,那会在3天之内名躁Mallarpa。嘿,Syou,他还真幽默。”
        “再幽默的人也不及你的一半能言善辨。”我的口气很不好,“去把脸洗了,Kei!”
        他一愣,撇了撇嘴,起身进了洗手间,可下一秒又退了出来:“那里面太脏!”
        我不再和他抬杠,只是搁起了腿点烟。桌面很脏,不小心蹭脏了袖口。我低咒一声,抬头看见他又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我。那种眼神,唤起了我心中那股不安的血流,冲击着皮膜。
        “我知道你最近发生些什么事情,”他忽然开口说道,“你在气我出现在这里吗?要知道,我也很生气,Syou……”他的声音忽然压低,迫使我再次抬起眼睛从烟雾中正视他的脸。“Syou,别对我发脾气。在楼下看见你的时候——虽然是场偶然,但那时我还是很想就那样一口咬死你。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说完最后一句,他忽然微笑起来。我不寒而栗。Kei这回是来真的了——我立刻意识到了这点。
        “你以为要唐和Leck瞒着我就什么事都没了吗?你低估了人心中选择的崇高性。你的无能,迫使唐向我求救。”
        他优雅地坐下,搁了腿看着。
        “你居然向孙下跪。”
        “迫于形势。”我感到嘴里发苦,方才恶劣的心情被Kei这两句冰冷的话语一浇,全都冰结起来了。“不然,他真的会杀了唐和Leck。”
        “只要你愿意,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唐和Leck。”
        “时间来不及!”我说,“来不及去找别人,孙就会把我杀了!Lukary之后,就一定是我!他已经在排挤我!建立自己的独权,而我手下,现在就只剩这么几个人!所以,一个,都不能出事!”
        Kei眯起眼,沉默了一会,忽然一脚将面前的矮桌踢翻,烟雾、碎片迷住了我们之间的空间。
        “如果,你把一团线弄乱的话,”他慢慢开口,“那会让整场游戏都变得扑朔迷离。可你只要还捏这那根线头,整场游戏都将属于你。”他转眸看向我,用无比冷酷,并且狡黠的眼神。“现在,我们都明白了,孙定贤这人留不得!”
        仅剩下一个字的理解:杀。
        决裂的那天,就是我们一人的死期,Syou。一天都不能晚——我如此地提醒着自己,就像很早以前我就说不能长看Kei灰蓝色的眼睛一样。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心中对权力的渴望。你走到今日,别无他途。你可以做得心无欲求,可别人不是这样。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绩,可他们没有。这一直都是很多人虎视耽耽的宝座,而你平步青云。这是个充满危机和嫉妒的空间,你要活,别人就得死。每个人都有生物性的地盘意识,不会让旁人动他的领地一分一毫。取走对方有用的,扔掉无用的。争权斗势也要有商业头脑。记住了,Syou。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这里,只有这样一条铁律,没别的路能走——我常年让自己保持在这样的状态下,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
        你能坐拥天下,可必须以权为首。
        “我躲在这里,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他忽然转移了话题,或者说是终于回到了主题上,“郡克区的种族问题一直都很严重,在这里白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几乎能颠覆他们在别处所赚足的几个世纪的优越感。”他又伸了伸腿,“而孙定贤和郡克区的那支‘十字军义团’合作,想借他们来打击义心堂与龙头汇的气势的话,从表面上看是可行的。”
        我终于知道,那群以战争杀戮为荣誉的家伙们原来就是最近让政府相当头痛的那支‘十字军义团’,一群在Mallarpa无甚地位的白人。移民,尤其是这种普通移民——我们称有背景的家伙们为“特殊民族”——常因信仰与肤色在这片有满清后裔统治的土地上受到歧视。没有良好的住宿条件,也没有良好的就业环境,更不用去和他们商谈教育,甚至在税收上他们所接受都是截然不同的待遇。他们无权参加保险,也没人会为他们提供贷款,用一种柔软的抵触造就一批不满的暴民。他们尚可利用强健的体魄去争取一些机会,可一拳难敌四掌,郡克区的亚洲人们会像黄蜂一样出动,扑向敌人。这种长期压抑,在嫉妒和胆怯中凝聚起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就将要被Mallarpa新一代的野心家所利用。虽然从现实角度上,少了点神化主义的色彩,但是依然很值得期待——将会是谁把这场正义的,人权的战争进行到底,并将之记载到历史中去呢?他们选择了孙,或者说是被孙看中,联名搞一场暴动,夺回郡克区——至少这是第一步——他们应该享受到的权利。
        “可,要是暴乱不脱离它的本色,便不过是一场乌合之众的暴动,在少数嗜杀好乱的少年的领导下,获得一群贱民的拥护。”Kei继续说道,“孙那家伙,想必已经算好了,如何在尽快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把他们一脚踹开。”我一愣,看他悠然地吐着烟圈:“可对方也不会这样笨的,所以他们会来找你。
        “刚才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他甩了我一个理所当然的白眼,随后说:“‘十字军义团的首领是一个叫Bolon的男人。以前的清教徒家庭出身,算不上是个极端的种族分子,但是到了这个城市后,多少都会有所改变。他有野心,也有点贪心。可他的确一点都不笨,他知道军队已经不能再用血腥的词句来自我陶醉了,需要用鲜血来点燃以下疲惫已久的士气。需要用一场革命,清扫这么久以来积聚在族人体内,因受压迫而产生的奴性。于是,战争!战争!”他忽然拉高了声调,“只有一场是绝对不够的!而人的勇气却只需要一场战争就可以被吞噬!让他们看看吧!清教徒的气势汹汹和基督徒的歇斯底里,他们会看到自己的同伴与自己一样,都在死亡线上颤抖不已。”他忽然又放低了声音,夹烟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冷笑的唇瓣:“灵魂在坟墓前,也不就是那薄薄的一口气而已?”
        Kei,似乎被一种东西牵引着,爆发出了一种强烈的挣扎感的情绪。像陷进了一个怪圈,为了逼迫自己跳出来而大呼小叫,继而不择手段。这个无拘无束到近乎放肆的人物定格,在他冷笑的片刻里深深刻进了我的大脑。我试图在这充满了杀意的空间里呼出一口气,所以扯开了领口。Kei没有再继续,只是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了我许久,随后微笑——又是那种冷冷的,永远达不到他眼睛的笑。
        “这就是我这五天内得到的情报,至于下一步怎么做,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我想开口,却被他阻止:“不,不,Syou,听我的,这次全听我的。”
        我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看到他难得的坚持的表情,便再难开口了。不得不,我选择暂时转移话题,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一个谁都无法在继续忽视的人身上。
        “Kei,你对孙的态度很奇怪……”我刚开口,房门就被敲响了,楼下的酒保送饮料上来。我停了下来,去开门。年轻的红发少年送上的是一瓶劣质的威士忌,却要收50美元。我不与之计较,把钱扔才了出去就关上门。Kei站起身,走到窗前掀开帘子看了看楼下的街道。
        “你刚才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就被人跟踪了。”他说,“从头到尾你都没注意到,对吗。”我惘然地摇头。他又看了看街道,哼了一声,放下帘子,说:“你那时在走神,先生!什么都感觉不到。”
        “孙这家伙,”他靠在窗边,随时看着外面街道上的动静,交叉了双臂。“我发现居然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他。我不知道他在少年时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一切,作为父亲的孙老板,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掀开帘子看了两眼,又说:“Syou,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孙的阴谋之大,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听着,若以现在的情势看来,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会得到全新的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我好奇地想得到答案,而Kei却把视线移到了窗外,又是整整三分钟的时间,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空间寂静着,胶着着,仿佛就是为了等待最后一刻的答案。他看了一会,才打算开口。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全都被算计了……你,我,唐学优,还有John。”
        似乎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窒息感”,我完全无法理解Kei所说的话。孙的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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Я嗽?醋既返哪勘辍I笔只肷聿?叮?⒎⒊錾战沟牡鞍字实亩癯簟?ei抡起椅子,把碍事的触电者砸倒在一边,将电线拨开,跳过倒地的可怜家伙,然后招手要我赶快跟上。
        “绝对不止这样一个!快走!通知唐在郡克区边界的Folen大酒店的门口等我们!”
        我跟着他冲下了楼,发现这家小酒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座空城。或许是都被谴走了,或许是都被杀了,Mores的那支后勤队向来以勤劳著称。
        “你猜会是谁指使?”Kei边下楼边问,我没有回答,这不需要回答。
        我们直奔出酒吧,跑上大街,就看到对面旅馆里也有人冲了出来,直冲我们而来。Kei咒骂一声,侧身向边上的拐角奔去。那里有条陋巷,希望能隐遁。对面的人拔出了枪,拨开人群,跳过停车,向我们冲过来,并举枪射击。枪法不错,我们身周的墙面纷纷遭到枪击,碎石飞溅,砸在皮肤上便细小的疼痛起来。我无法在意郡克区的人会用惊恐的眼光看我们,还是会麻木地走开。我只在意那追出来的5个人,个个都他妈的该死!
        拐进陋巷,我拿出手机拨通唐的号码。谢天谢地他并没有离开郡克区多远。SAR步枪?以色列的军火怎么回出现在郡克区的人手里?他惊异地询问。我焦急地低吼:你他妈的管这个做什么?管他是哪里的军火现在全世界都通用,我们就要被毙了!
        身后已经出现了脚步,在暗巷中回荡起了混乱的脚步声,人影摇晃。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跳并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在黑暗中智慧的运用比枪火更重要。我抽出钥匙圈上的组合小刀,选择了最锐利地武器——不是那把小小的水果刀,而是软木塞开瓶器。Kei站在我身边,眼睛望着暗巷深处。当第一个倒霉鬼走到我隐藏的暗角边上时,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将开瓶器用力插进他的颈部动脉。对方一声闷哼,温热的液体涌进我紧握的五指间,随后微弱的挣扎也消失了,无力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我慢慢地松开了手。
        同伴中有人听到了异样的声音,转头向这里看开,暗光里他眯着眼睛,无法认清这里的状况。不幸的是那时,第一个死者的枪已经到了我手中。Kei同时从我身边窜出,就近逮住了一个家伙,一把拗断了他的手腕,夺了他的枪——顿时巷子里枪声暴起!回荡着死亡之音的巷子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一瞬间的事情,完全就只是在赌命。Mallarpa的巷子里,出现过很多这样的一瞬间。
        Kei在喘息的片刻中似乎听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想射击。我的视线甚至无法跟上他的速度,只听到一声清脆刺耳的枪击声,Kei手里的枪掉在了的地上,一丝蜿蜒的鲜红流下了手指。我感到心脏猛烈地一阵抽搐。
        他终于从监视这一切的暗角里走了出来。我看到了他的脸,不算陌生,在孙的身边经常能看到这家伙的影子。Aulen,孙手下最威风的杀人者,职业杀手。他那把心爱的手枪,拉开了保险栓,子弹上了膛。他只管嘴角挂着称不上笑容的奇怪表情,站在我们身后。
        我略微知道一点这家伙的底细,他是法国移民,称不上是杀手界的新秀。他只懂得完成本分地工作,不爱用子弹当自己的徽章,也不喜欢用鲜血显示自己的浮夸,所有的行动不带任何艺术色彩的家伙,在孙当家的时候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他的枪法一流,观念固执,听说祖上曾经是雅各宾党人,不幸死于断头台上,明显,这将注定他的家族对“革命”一说辞没有半点兴趣,也深知“棒打出头鸟”的游戏规则。呵,每当我日后想起这个神奇的家伙,就会觉得他的固执简直就像一种历史的诅咒,愚昧的臣子向帝王大呼:我的王啊!请宽恕我的罪过,但千万别宽恕我的生命!
        Aulen静静地看着我们。我在心中算计着:他会选择向我开枪——如果是那样的话,Kei会在子弹自动上膛的时间段里冲上去一把扭断他的脖子!这个答案在脑子里反复上演了很多遍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幸运的结论——他一定会这样做的。因为他观念固执,就头标准的驴子。
        我看了看自己满手谋杀的鲜血,对他笑了笑:“你的人?本事都满不错的。”
        “可惜要对付你们的话,还是差了点,我预计到了这点。”他笑得很奇怪。眼角一抽,我直直地看着这个面色向来苍白地家伙。他的意图似乎并不在杀我,但是他的枪却瞄准了我的脑袋。我想我们大概暂时走不了了。我不理解这人的动机,拿着枪面对主人要他干掉的目标,却还在这里对目标说着一些奇怪的话。Aulen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疑惑,说:“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们会有SAR步枪吗?”
        我想了想:“孙,应该没有这个进货渠道,他的军火大多都是从南亚那里进来的,和中东地区没有多少联系。这的确是很奇怪。”
        Aulen冷冷地笑了:“因为有人可以从那里进货。”我一怔,谁?Mallarpa内,谁会有与以色列的军火商作生意的资本?“龙头汇?”我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在城市中令人战栗的名字时,对方牵扯嘴角皮肤的表情使之得到了肯定的证实。刹那间,我只感到浑身一阵冰凉。难道孙已经与龙头汇勾结了吗?可转念一想,不可能,‘十字军义团’也是龙头汇想要除掉的叛乱组织,罗志佑不会蠢到去和这样的人合作。但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不是不可能——如果龙头汇想利用Mores和十字军义团达到整垮义心堂的目的的话,在表面上保持与义心堂地良好合作态度,背地里利用暴动军搞阴谋,正是上上策。
        “现在,你明白了?我不喜欢让人死的不明不白。”Aulen淡淡地说完,终于举起了枪。
        “等等!”我向前冲了一步,见Aulen警惕地抬枪才停下,举手:“我不明白,难道说是孙投靠了龙头汇吗!我不相信!”
        “这个世上的聪明人并不止你一个人,先生。”他的声音中已经显出了不耐烦。果然,我最近总是遇到最糟糕的答案。我又向前走了两步,显得非常惊惧并且激动。
        “他愿意给你的罗老爷子多少好处,才得到现在的资助?”我的脸上表现着最不甘心地表情,掌心隐隐冒汗。身后,刚才被我的前进所掩住身影的Kei正在慢慢移动脚步,非常慢非常慢。我正在吸引对方的注意,才能让Kei得到行动的机会。“我可以用别的东西买回来!Aulen,从你被派到Mores里来干卧底的时候,上层就注意到你了。”我让自己说得神乎其神,“老板身前也和我说过你,你很有能力,但不会属于一个小小的Mores,你是个有本事有野心的家伙,不适合在这里作卧底。他在那时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角色。有多少人知道你的背景?除了孙,还有谁?如果让孙身边其他的老头子们知道你是龙头汇的人的话,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别指望孙能帮助你,他连我都可以出卖,别说一个你了。不是吗?希望我没有说错,Aulen•Booly先生。”
        他抿紧了嘴唇,显然,在Mores里没人知道他的全名,却被我说了出来。他开始动摇,猜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在威胁我么?”他冷冷地问,“看来我不应该让你说这样多的话。”说完,他举起来枪。
        “等等!你给我听着!如果我的尸体被发现在这里,那明天,我的手下马上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二天你的卧底资料就会呈现给那些老头子看。听着,孙虽然把我整垮了,可还没有完全控制那些家伙呢!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的!”
        就他在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里,我的话终于这Aulen身上起到了作用。他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丁点,就让我们钻了空子,在这样分秒必争的游戏里,这样的一丁点实在太关键。他只是这样一犹豫,就输了全盘。Kei忽然俯身捡起脚边的枪,我侧身腾出射击空间,Aulen的枪和Kei的枪一齐响了。狭窄的巷子里,枪声刺耳极了。Aulen的胳膊被打中,我趁机冲上前,高举他想再次射击的手臂——第二声枪火对着天空鸣放,仿佛撕裂了黑夜。
        我将Aulen推倒墙角,用力砸他的手腕。他咬牙与我厮打,受伤的手臂在碰撞出汩汩的鲜血,刺激着我的神经,产生出人类最原始的冲动,按住他的伤口猛地向墙面撞去。Aulen一声惨叫,枪脱手掉在地上。我忙将之踢开,然后对着他的肚子又是一脚。Kei捡起了Aulen被踢开的枪,把它对准了主人。夜风里Kei喘息着,伴着风吹起的发梢,我看到他肩膀上殷红的血迹,一点点渗出了那件粗布衬衫。我有点慌神,幸好Kei冷静的声音稳住了我。他没事,暂时。
        “是你让罗志佑收购了公司40%的出售股份的么?”他把准星对着Aulen,冷冷的审讯俘虏。对方看着我们,伤口让他龇牙咧嘴,却没有让他慌了阵脚:“这样的事情,不是我的职责。”
        难道另有其人?我并不指望Aulen会招供出其他的伙伴,只是为罗志佑对Phealise的执著感到奇怪。我能肯定,这个老头子已经掌握了关于公司与Mores的第一手资料,至于是怎么掌握的,现在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我只关心自己的未来,无暇去关心那些琐事。Mores就要完蛋了,无论我是否愿意去挽回,都是一样的结局。我忽然想到了那次定婚宴上叶生——罗志佑手下第二把手的老狐狸,那满脸奇怪的皱纹——所有前前后后联系起来,感到陷进了一团迷雾。
        Kei却先我下了手,揪起Aulen的头发,用枪顶住他的下巴,用冰冷的眼睛盯着对方心灵最容易破溃的角落。这是他最可怕的招数,胜于任何严刑逼供。那些血腥的酷刑,是Kei最不能理解的破烂玩意儿——他不需要,他那双冰色的眼睛,已带着洞悉人心,击溃灵魂的锐利。
        “打马虎眼对我们没用,Syou的手腕你比谁都清楚,孙定贤身边那些长长短短的眼线难道没告诉过你,我们是怎么处理不合作的俘虏的吗?”
        Aulen的眼角微微地牵动起来,瞳孔在暗光里收缩着,眼前敌人玩味的笑容是如此恶意,邪魔一般的男人,他又怎么可能从没听说过Kei的“事迹”。可他坚决不肯张开的嘴最终还是消磨去了Kei的耐心,他狠狠揍了Aulen一拳,然后趁他张嘴吐出血块时,把枪塞进了他的嘴里,一个用力顶到墙上。砰的一声,我明显从Aulen的表情上感受到了剧烈的痛楚,鲜血从被磨碎的口腔里涌了出来,头发在头皮与墙面之间摩挲,发出咝咝的声音。
        他拼命喘气,趁嘴巴被撑得无法关闭之际,同时努力地挪动身体,徒劳地挪动着。Kei的脸在暗光中显得狰狞,与其说是冷酷,不如说是杀气腾腾,嘴角残酷的笑似乎在说明对方的恐惧与疼痛彻底引起了他的残虐。我忽地回忆起Kei对我说过,NRS的负作用之一就是会使人变得残暴嗜血。Kei用力把枪在他嘴里一蹭,可怜的家伙就立刻呻吟起来,痛苦地闭上眼,从喉咙深处发出含糊的呼噜声。
        “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Kei冷冷地命令自己的俘虏,用最残酷的,最有效的,也是自己最不能理解的——疼痛感,逼迫对方坦白。他鲜少用这样的伎俩,我感到——他是被什么逼急了,不然不会违背自己的行为准则,让一个满身血污的家伙离自己这样近。
        Aulen似乎被枪堵得无法呼吸,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他看着Kei,流露出乞求的表情。Kei慢慢抽出枪,那家伙剧烈的咳嗽,干呕着,喘了好一会才开口。
        “你,想……知道什么?”
        Kei眯起了眼睛,扯着嘴角:“John的真面目。”
        “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们不清楚吗?”Aulen说,“他被你的奸计赶出了Mores,消失在这个城市里了。”
        “嘿,不会撒谎的家伙——把John赶出了Mores,这句话是谁对你说的?”Kei皱起了眉毛,随后有些得意地挑起了右眉。Aulen意识到自己在慌乱中说漏了嘴,我并不认为他是一个会临时慌了阵脚的家伙,可是当一个人面对充满敌意的吸血鬼时,要保持冷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Kei冰冷的非人类所有的眼神,无论谁看见了他这一面都会感到害怕,即使是我——掌心中早就满满是汗,滑腻得令五指无法捏紧。“我说!你别动手。”Aulen看见对方忽然变了脸色,就举手大叫。Kei用枪顶着他的额头:“别妄想拖延时间,时间到,我就开枪。你先想着怎么用情报赎回自己的性命比较好。我给你五分钟,从现在开始……”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往往意味着最紧张的时刻来临——他丝毫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而且说得到,做得到! Aulen惊恐地看着Kei,嘴唇抖了抖,终于迫不及待地把答案都倒了出来。不及他开口,Kei最先说出答案,他只需要一个证实而已。
        “John,早就不存在了,是吗?”
        Aulen怔怔地看着Kei,直到Kei提醒他还剩四分三十秒才回神:“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因为我找不到John的尸体,大概他已经被人毁尸灭迹了。”Kei说,“他大概在孙被伊川绑架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才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以前以为他是为了报复而躲起来了,可时间长了,产生了第一个疑点——为什么我们从来都没看到他露面?第二个疑点——为什么当初被John带走的‘十二圣徒’中的七个人,我只看见了Dek一人?其余六个人呢?为什么就这样忽然销声匿迹了?”
        经他提醒,我终于想到了最近一系列混乱事件中的一些小小疏漏——用Kei的话说,这就是那团乱麻中的线头,引着整个事件的发展。
        “孙以往一直都装得很平庸——现在我终于可以用‘装’这个词来形容他,在失去John这个最强有力的靠山之后,依靠着元老院的势力维持着Mores首领的地位——原来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表面的‘孙定贤’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而背后的他,却是一个令人完全意料之外的家伙。Aulen,我说的没错吧?你已经很清楚他的真面目,他还有一个身份,是什么?现在我需要你回答这个问题。”
        Kei早就知道答案了,我对自己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久不见的狡黠的光芒,已经猜中了游戏中心的谜题,但是他还是要这个家伙说出答案。Aulen喃喃地说出了口:“他杀了John,就在那次绑架事件中,当Syou为了寻找你和唐学优冲回火海时,他落单了——是我开的枪,然后把他的尸体扔进了炼钢厂的铁水里。”
        Kei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呢?”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想把碍事的John赶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可是如果没有合适的借口,John作为元老,他无法动手——Mores里太多人死心塌地地跟随着John,那时的孙,的确没有半点地位,让人无法注意。相反,那时正是Syou——准确的说是你,Kei和John针锋相对之际,谁都不会把眼光放在那个孩子身上。这对他是机会,他把赌本押了在Syou身上,并且赢了一大笔——John在Syou的排挤下被挤出了Mores最高领导层,可问题在于他依旧拥有很多老部下。孙还是无法与之抗衡——他不需要父亲给他留下的人,他只想要自己的帝国。他装的碌碌无为,一直都沉默着,放任Syou在组织里翻江倒海,暗中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而给他这个机会的人,恰恰就是最聪明的你,Kei。”
        Kei的脸色忽地沉了下来,我吃惊地看着他,一切真相都开始向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着,漩涡逐渐增大,让人深陷其中被吞噬——权利,欲望——好大一张天罗地网!难道孙从最初就把身边所有人都算进了自己的计划中?
        “你应该还记得那场为陷害John而邀请Lukary小头目一起出演的丑剧吧?”Aulen似乎越说越起劲了,竟然还有点眉飞色舞的。“那是你给他最好的机会,我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机会。他知道你无法再忍受John,一定会向他动手,而自己是你要挟John最好的条件。于是,他算好了一切,赌上了命,看看是你算得准还是他算得准。是的,在John落单后,我就杀了他,毁尸灭迹。从此,他开始了自己的两面生活,可他唯一算不到的是,你居然会利用Yiqai给Syou做垫脚石……”
        “还有一分钟。”Kei沉声道。Aulen咽了咽口水,说得更加快了。
        “你应该能想到,当在你的安排下,Syou决定和他妹妹订婚时,孙的心情是什么样的——这是他第一次失算,并且感到非常愤怒!这是他第一次利用John的身份!是的,那次轰动的暗杀的幕后主使并不是John本人——一个死人怎么安排暗杀!是孙干的!他的目标就是你,Kei,因为你利用并伤害了他亲爱的妹妹!”Aulen继续说,“但他唯一不敢逼你上绝境的原因,就是Syou,他还不能与Syou翻脸,因为他日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需要这小子自大的优越感,抢着去做完那些令人头痛的事情。所以他在接到Syou的电话后立刻前去营救你。Syou,你小子白痴地还向他表示感谢,我听得肠子都要笑得打弯了!”
        “还有半分钟。”Kei的声音越来越阴沉。
        “虽然他巧意安排了一切:包括对政府出卖情报,让你确定John仍然活在世上,而不是被人冒名顶替。包括让你以为十二圣徒中的七个人是被John拉走,而不是早就因为反对自己的主子而被人干掉!还有,那天他的恣意闹事,也是为了让你离开Kei的身边,好让Kei身边处于真空状态,那样,等氯化钾的作用发作时,被绑住的双手将无法使他自救——倒霉的是你们这些家伙总像受到上帝保佑一般,怎么都死不了!他利用John的身份做的所有事,除了使你们对那个死人越来越厌恶之外,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倒是把Syou那些该死的坏脾气给激出来了。然后,Syou,你开始在Mores里翻江倒海地为Kei报仇,不过你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令人深恶痛绝的神秘的John,其实就是这个一直被你鄙视的孙定贤吧!他静静地看你掀了元老院,帮他除了心头患,杀了爱新觉罗那Mores就是他的天下。他在这时站出来,聚拢身边所有的势力,将你扫地出门。孙就是这样做的。现在,你们,满意了?”
        他终于把话都说完了,但是神经似乎还处以兴奋状态,刚才说所的一切经过,仿佛是一场绝妙的争斗,任何人看了都会热血沸腾。Kei抿着嘴唇,盯着Aulen的脸,那样子好像只需要一张嘴,就能把他吞下去一样。真相在五分钟内曝光了——我深深意识到自己不成熟的愚蠢,也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是如何强权地将自己的意识安排成为游戏的规则,简而言之——那是这个小世界中得以生存的法律。虽然,世上任何人都能在经历这样一场风波后——我是说日后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会体会到,无论什么样的野心家,无论他取得过什么样的辉煌与财富,一生动荡不安后,也不过是世事浮华之后的一场梦。可是很多人都迷恋那种不切实际的风采,为此所有人都开始你争我斗,放弃爱情或者有情,最后放弃人性。可能造成我这样理解的一半罪魁祸首就是Kei,他对人世感情的淡漠,造就了我对“淡漠”一词的奇异理解——因为要保证自己的地位与势力,所以一概天理公正我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Aulen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初回Mallarpa,看见这片在战争中刚刚喘回气,尚且有些衰败的城市时被其吸引的心情。只有一个Mallarpa,人人都想得到它。义心堂,龙头汇,孙,我——还有很多、很多在角落里准备随时突击的家伙们。
        Kei慢慢直起身,纤细的身子在Aulen不安的眼神中似乎有些摇晃,就在我以为他要跌到的时候,他一脚踩在了Aulen的手背上。清脆的裂骨声,在暗巷中听着有种难以形容的森然。Aulen的脸在瞬间里变形——扭曲——抽搐,而他的眼睛却没忘记仇恨,可他的仇人却从不在乎谁恨他,或者谁爱他。
        杀手的掌骨被踏碎,他的右手已经被废去了。除非他的左手比右手厉害——神之右手与恶魔之左手的传说毕竟少见。啊!我实在难以理解当时的目光短浅与浮躁,我这样想着,想放Aulen回去时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知道的实在太多。可Kei没有这样选择,在我诧异的目光中,他选择放Aulen走。
        “如果再让我在Mores里看见你,就踩碎你的另一只手。”他用冰冷的语气威胁杀手,无论这家伙害不害怕Kei的语气,这样的剧痛,没人会想再试一次。“滚回你的龙头汇!”
        Aulen恨狠地瞪着Kei,咬牙忍住手掌上传来的钻心疼痛。Kei冷淡的神情在暗光的正视中显得青白无力。Aulen狠狠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黑暗里,直至身影消失。
        为什么要放他走?我甚至来不及问Kei一声,治安队的缉查车就已经开到了暗巷口。刺眼的蓝红灯光一闪,剑一般地刺进我们之间。刹那中,我所见一片妖异的色彩,打翻在我们之间的空气里。不知道是空气凝成了水,还是水化成了空气,我能在最微小的瞬间里看见Kei肩膀上的鲜红——在红色中更加烈艳,在蓝色中更加凝重的颜色。居然出了这么多血!
        “你……”
        他忽然捂住了我的嘴,用未受伤的右手:“别说,他一定还没走远。”他说的是Aulen。身后已经传来治安队大皮靴们的脚步声,Kei拉住我的手——他手掌冰凉,却很稳——向暗巷的一个拐角跑去。皮靴的脚步,在身后不断地会想,听着像上帝对这群无能之人的讽刺。
        我终于感到——我们脱险了。不管唐将会靠在自己的车边摆出多臭的脸色等待我们大驾光临约定地点,也不管8小时后阳光再次在这个城市里升起后又会发生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我紧紧地握着Kei的手,祈祷这一刻的永久保存——上帝,这对一个无神论者是多大的一种讽刺!可这确实发生了。
        “他的话虽然不能全信,却也不能就当成耳边风。”Kei说,“他会说出那些秘密,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为了孙而卖命的人。”我们走在郡克区的闹市中,混在人群里力求混出这里,在郡克区边界的Folen大酒店门口与唐汇合。他抢走了我的外套,裹在身上遮掩血迹,而我搂着他的肩——任何人看到我们都会以为是一对普通的情侣,没人注意到Kei脚下每走几步就滴下一滴的血迹。我担心他的状况,而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亲爱的,我这是在散播病毒,不是吗?
        闭嘴!我狠狠地说,全世界的人死了我都不在乎!
        他叹了口气:这不是死亡,是疯狂。
        这疯狂只存在一瞬间。我说,NRS等不到那些迟钝的人去发现它。我说完,用力按住他出血的伤口。他瑟缩了一下:Syou,疼痛能让人清醒,痛着,我就保证绝对不会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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