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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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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战争,就从那里开始了。是我第一次尝试的,没有Kei的战争——至少那时我试图使自己不去依赖他。他是我的导师,也是我身边最懂得谋略与冷酷的人,可我不可能真的就这样依靠他一辈子。我和孙之间的这场战争长达14年,起源完全只是彼此都不愿服输——人可以在年华老去以后大把地享用时间与回忆,奇妙的是,当你变得聪明时,时间又变得和扔在路边的破沙发一样不值钱了。不错,只是谁都不愿意咽下那口气,承认对方略高自己一筹,一切都在这种最初的不服输的倔强中升华到了彼此的仇恨。如果说战争的起源是由战争双方的意识形态上的差异的话,那到了中后期,双方的领导者们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是的,是的,都是为了自己。你可以说 :你这厌世的老头子只是嫉妒胜利者的光圈罢了。你完全有权利这样说。可,财富是起源战争的苗火,因为真正可以给人带来巨大的财富,包括胜利者和从中牟利者,我是胜利者,这个城市是牟利者——它才是最大的赢家。那些巨大的财富,对聚集在此的人们的吸引力,远大于年少轻狂时,那句所谓的“理想”。
        我所经历的,是一个积聚扩张的年代。这城市,这世界,甚至每个人的野心。当Mallarpa脱离了那个战火连绵的噩梦,当这里的人开始明白钱比枪更有用后,回荡在这里的烟晕就不再是硫磺的味道了。而它依旧还是一个争斗不休的年代,富商与贫民,移民与著民,在Mallarpa所存在的长期争端,最后终有一天会破溃。
        唐开车把我送回家,他说这些事情他会解决。我有些怀疑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目不斜视,专心开车。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答案。我放弃了,因为Leck悄悄地对我说:老大,他这回可是真的被惹火了,这样的唐学优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我听了禁不住皱眉——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唐依旧冷静地开着车,并迅速地超过了一辆标着政府牌号的车子。我瞥了一眼,是法制厅的车。
        前方100米,正爆发一场暴动。移民因为不满政府对其所实施的经济与法律政策,正在示威游行,与武装治安队起了冲突。唐咋了一下舌,方向盘向右一打,绕道而行。眼角抚过不远处的战火,人影绰绰,在火焰与枪弹声中奔跑跳跃,被烧成焦黑的车和被治安队打得满地爬的人,穿梭在时不时传来的爆炸声与枪击声中。暴力在火焰与莫名其妙的争议中升华出了诡异的图案。
        无疑,法制厅的人搅和进去只会起负面作用。我对这场闹剧并没有兴趣,只是点了根烟,将这场永远没有结果,也得不出答案的争斗甩在了身后。
        “Syou,你的电话,”唐忽然接到了电话,那是远程安装在车上的无线电话,知道号码的人少之又少,我狐疑着接过电话,听到的是一个满含惊恐与不安的女人的声音。
        “Syou!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孙先生要把你的职务辞去?他不要你再呆在公司里了?为什么?你们起什么争执了?Syou?为什么不出声?回答我!”
        “July?”我意外地听到她的声音。她焦急地向我说明情况,我能清楚地听到她背后的嘈杂声,看来此刻公司里起了很大的震撼。
        “Syou!快回来!这里乱套了!!哦!该死的!孙先生卖掉了公司40%的股份,现在面对人员大裁减!所有的经理现在都在骚动!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全乱了!”她似乎在人群中推搡着,电话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忽然会把你赶出公司!Syou,你在哪里?快点回来!”
        “他把我赶出Phealise?”
        “怎么了?Syou?你不知道?我以为……”
        “行了,”我叹了口气,那时几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July却不甘心,她抓住最后一丝机会想得到答案。
        “Syou!我想见你!你在哪里!让我看看你!”
        我为她的激动而感到吃惊。July的大方泰然是我所见的女人中少有的,而如今她却像是拼上了什么一般地要求与我见面。
        “第五中环路。”我看了看窗外,“移民界外大约一公里的郡克街。”
        “我立刻过来,Syou!等我!”
        我无奈地看着唐,他没有任何表态,而是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
        “移民界的人源很杂,Leck会跟着你。有事就联络我。”他说。我下车。Leck看了看四周,说:“这里可是好地方,适合暴乱。”
        “的确很适合你这样的暴动分子。”唐淡淡地说,在Leck不满的咒骂声中开走了车。
        “天杀的这只老乌龟!”Leck恨恨地骂着,点着烟跟在我身后,走向郡克街最显眼的标示牌下。“这里离移民界很近,所以老大你还是小心点的比较好,嫉妒心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东西!”我侧眼看了看叼着烟的Leck,他被战风所磨砺粗糙的皮肤和眉角淡淡的伤疤,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沙场上磨练出的气质。唐给我的资料中陈述过,Leck原为英国陆军师里的一名中尉,因为参与了一场军队中的暴动而被革职,这其中涉及到的军事机密不得而知,可这注定了他无法再在那里呆下去。他离开了英国飘荡到Mallarpa,在Mores里呆了下来。他的理由很简单:我适合动乱的地方,就像我天生就是在战场上打诨的料儿!
        而,唐却并不相信他就是这样整天吊儿郎当的料,一个能从国家谍报员手下生存潜逃的家伙,一个会把政府惹到将之从自己国家里抹杀的角色,怎么会是在战场上打诨的人?Leck的背景谁都不清楚,而到了Mallarpa也就注定了新生——到这里寻生路的人,哪个没有自己的背景?
        不远处出现了July蓝色的跑车,Leck看着皱紧了眉。
        “这女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招摇’吗?”
        “算了,Leck,她不玩我们这套。”我说。
        July在看到我时,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下车跑来。她跑到我眼前,直直地看着我,说:“我,以为你出事了……”
        “看,我根本没事。”我微笑。谁知她忽然伸臂,紧紧将我抱住!
        “我……真的以为……吓死我了……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怔愕地看着怀里失控的女人,一边的Leck对我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后来,我才知道,孙在公司里裁减的人员,都是原来跟在我手下做事的人。整个场面,完全就只是针对我个人。公司里剩下的全都是孙一个人的党羽,丧失了40%控股权的Phealise,被人吞噬指日可待,而这原本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却近在眼前。所有人都在惶恐着自己的明日。“你不知道!Syou!你不知道,你知道这40%的控股权到了谁手里吗?本来我想这些股份是分散的,那或许还好些……孙先生失算了,他将这些股权分散着卖了出去,到头来都落到了一个人手里!”
        “义心堂吗?”
        July摇头:“现在那40%的股份,都在经济厅那里。”
        我一愣,龙头汇什么时候插进了这场混水?Phealise是块肥肉,之前罗志佑也有意要我和孙一起坐他旗下的交椅,可不代表这就值得罗老爷子花上大把的钱去收购这个公司,除非他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个公司背后的某些事情,比如说:Mores背后的黑道生意上,所拥有的那些秘密运输路线。罗老爷子做毒品,这些是很必要的工具。
        可,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
        我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事情,附近的火拼声已经传进耳朵。Leck回头看了一眼,说:“看来这次的游行闹大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他是一个熟悉硝烟味的男人,我相信他的判断,于是拉着July迅速离开了那里。
        第五中环路的郡克街,后来成为了Mallarpa最有名的暴动中心。人们所有的执念里的冲突都集中在那里化成了罪孽的暴力。
        July担心着我,她似乎明白了公司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并且我与孙,还有这些常在公司的高层办公室里出现却没有固定职位的人也拥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份,唐,还有Leck。可我并不希望她卷进这场血腥的是非之争。我让她放心,可她并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无事。最后,无奈地,我只有让Leck送她回去。
        女人用悲哀的眼神看了我很久,拒绝了Leck的护送,转身走进了自己的车。
        “那女人爱着你,老大。”Leck说。
        “别开玩笑了!”
        Leck耸了耸肩,便什么多不再多说。July走了,郡克街的暴动依旧还在进行,那里似乎在发生一场革命,而我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Mallarpa的天呈现一贯的灰色,Leck看着远处升起了暴动的黑烟,说:“老大,在这里呆下去很没意思,你说呢?”
        我察觉得到了,唐和Leck都没了继续在孙手下做事的念头。我带着他们,该向哪里走呢?Mallarpa是一个中产阶级当道的城市,这里的政治气压不高也不低。富商们担心着自己的在政府中的地位,银行们担心着自己的贷款,市民们担心着自己的小日子,这里的人不赞成激进主义,只在意自己的钱是否会有去无回,想着从下层阶级中榨取更多的油水,所以也就毫不在意那种移民地位解放之类的屁话。孙手下众多的移民,如何使他们获得优良的待遇,从经济上到政治上,都是很大的问题。他们积压了太多的不满,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人类心理的承受能力并不代表一切,即使历史上出现了那么几个超然杰出的能人——以嫉妒和不满为生的灵魂们依旧主宰着这个世界。
        龙头汇已经盯上了Mores,孙一定明白。我努力思考原因,是什么原因促使罗老爷子买下了Phealise40%的股份?我隐隐感到,孙的地位正是危如叠卵。现在的Mores,怎么斗得过龙头汇那张大嘴?
        我从公司副总裁的地位一下降至一名经理,不再手握大权,原本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遗产被孙卖了个精光——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年龄这玩意所处于的不幸地位。
        July再见我时,神情局促不安。她还是我的助理,唯一不一样的是办公室从套间换到了门口。Mores这个在Mallarpa中没有任何地位的小组织,仿佛震了一杯子水,浑浊的底层杂质都悬浮了起来,等待慢慢降沉。我打算心平气和地等待这一刻,收敛锋芒。会议上我不再发表任何意见,静静地听着孙的党羽大放厥词,看着他的党羽力使在落亦街上的移民们得到合法化的待遇——这一切都不可能,孙并是不落亦街的王,谁会听他的?郡克街上的暴动最终以武力方式镇压了下去,死伤无数,Mallarpa从不屑对卤莽者掉眼泪。
        巴特洛克路斯已经阵亡,赫克托和阿克琉斯也已殒命,只有足智多谋的奥德修斯活在人间。我只想静静地等,等待那些激进分子中气不足的那天。或许我天生就是这样一个等待背叛的人,所以日后的任何一种叛变,都无法对我造成伤害。解决叛变的方法很简单,只是一挥手的杀意而已。郡克街的暴动虽然被暴力压了下去,但苗火却无法被扑灭。Mallarpa的经济还在内战后的恢复期,发展的势头在暴乱的影响下迅速疲软下去,义心堂的老头子们终于耐不住了,决定大张旗鼓地把郡克街扫荡一气,经济厅——这个在Mallarpa的八大执政厅中首屈一指的机关,没有半点阻挠的意思。谁都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钱飞走。义心堂,龙头汇,都是一样。
        孙,在这是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至少对我来说,起到了完全的惊惧作用。他想利用郡克街的人为自己杀出血路!
        郡克街的移民一向遭到非法待遇,这是全城皆知的事情。而为一群没钱的移民叫嚣人权,就像在法国大革命前为贩卖黑奴而不平一样。那只会毁了一个人的政治人生。在现代社会里,大家都为人生下了太大的赌注,反而也就畏手畏脚了。孙的决定,无疑是大胆的。他从泰国进口的军火,这回怕是要派上大用场了。是的,只要这一战,无论结果怎么样,Mores都不再会湮没在落亦街这个乌合杂流的地方——而,结果,却是无法让人想象的。有人为了这个决定而兴奋不已,也有人忧心重重。孙的野心太大了。我听到很多这样的暗中言论。
        “唐,你说怎么办?”
        距离我向孙屈服已经五天,一系列的变动让人觉得有些眼花。可唐依旧还是很冷静地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指间慢慢燃烧的烟。
        “Syou,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他说,“Kei比我更适合回答。”
        “Kei?那家伙这几天都神龙不见尾!”他说到我心里最难堪的角落,自五天前起,那家伙就总是早出晚归——我从不怀疑他做的事,却不喜欢他这偷偷摸摸的态度。
        唐看了我一眼,瞬间中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几天,Kei都对我避而不见。非常突然的,没有任何理由的,把自己的身影从我的视野里抹去了。我和唐坐在Mallarpa的高级西餐厅里,服务生送上了1890年的法勒尔努斯红酒让我们试尝。唐稍微品了一点后点头。服务生便将红酒倒进我们的杯子里。猩红的液体,没半点杂质。唐把玩着杯子,红色的液体微微晃动起来,令人目眩。
        “Syou,这个城市里充满了失败的数学家和艺术家,能成功的人少之又少。”他忽然说,“胆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坠力,那些平民只要看见强者的强硬发言,立刻就会缩进自己的乌龟壳里。”
        我看着端上桌子的牛排与鸡翅,唐靠在椅子上慢慢地喝酒。谈话在侍者上菜时保留了短暂的停顿。
        “孙想利用郡克街上的暴民给自己创造机会,他手下那些人多国人种们也会将次视为一次革命的,只要孙的发言足够煽情。”他继续说,“他要他的人和他一起进行一场居心叵测的断然的革命,可是若真要这样做,人心里就要进行一场战争,不然,所有人都只会想着如何去为了自己的利益争取,或者想着怎么在战争中劫后余生,再去打自己的如意算盘。孙这样等于是给自己雇了一群雇佣兵,起不了实质作用。”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拿起杯子,“我需要是使用的计谋。孙那家伙现在把我的手脚都砍断了。”
        唐却微微地笑了起来:“Syou,被风吹倒的永远都是站得最高的人。一撑革命的成功永远都不属于发动战争的人,而是属于最后完成它,将胜利品倨为己有的人。”
        “难道你要开始另一段被人誉为‘愚民政治’的东西吗?”我冷冷地笑起来,“自由这东西,在什么人手里就是什么样子。”
        “到了什么人手里就是什么样。”他耸了耸肩。
        我们结束了晚餐,走出西餐厅。
        谁知,忽然被人一撞,一个小孩子将我撞的后退几步以后飞一样地冲了出去。我一摸口袋,大叫:“喂!”孩子头也不回,撒了腿飞一样的跑,我追了上去。唐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全没当回事。
        一直追到一条昏暗的巷子里,孩子慢了下来。我注意到,那孩子有头卷发,不是亚洲人。我停下脚步,看到他身后出现了几个人影。我意识到自己中了某个圈套,回头,也有人站了出来,将我包围了。该死的,我在心里啐了一口,早知道就不应该把Kei送给我的圣诞礼物随身带着——那只钱包,Gucci的,是Kei给我的!
        “嘿,把钱包还我。我只要那只钱包,钱你拿去。”我把这当成是一次普通的抢劫,但事实上,我很明白绝对没这么简单。我落单了,被一群移民包围,不知道该死的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打量我,眼神闪烁。我也用一样的眼神打量这群家伙,他们是白色人种,但是看不出是哪里的人,穿着一般,看来在Mallarpa不算是特殊群种。我举其双手:“我只要那只钱包。”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谁,Syou。”
        心里一寒,我放下手,直直地看着他们。
        “那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你们属于哪里?郡克街?还是落亦街?”
        “郡克。”
        “移民聚集地?”
        “你怎么不说是贫民窟?”
        “看你们,”我指了指为首的男人,“穿的都不错,老兄。”
        “因为我们是军队。”
        “军队享有特殊待遇吗?”
        身周的人想发作,但是被那男人拦住了。他说:“代表荣誉。”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我想你抢我的钱包并不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你该知道,孙定贤要与我们合作。”他说,“但是我想看看Mores的二号人物又是怎么回事。”
        我笑了,说:“老兄,你找错人了。我对革命没兴趣。”
        “但你对找回自己的权利一定有意思。”他又说,似乎很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似的紧紧盯着我的脸看。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头,看见一大群人冲向这条暗巷。灯光下每个人脸上都是杀气腾腾。对方一看,骂了一声粗口:“他妈的又是那群有色人种!我们走。Syou先生,请考虑我的提议,我想,郡克如果有你的话,那会是更好的选择。”他将钱好扔给我,带着那群人迅速地从我眼睛里溜了出去。我站在原地。
        “Syou,你没事吧!你跑哪里去了!”唐喘着气跑上来,身后跟着一群人。我回头,原来都是亚洲人。其中一个壮汉对我说:“小子,你没事吧,我们听你朋友说你被一群白种猪抢劫了。”
        “我没事,”看了看四周清一色的亚洲脸,我低头把钱包里所有的现金拿了出来,交给唐,“分了吧,谢谢了。”然后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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