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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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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的夜晚漆黑一片。身后M市动荡不安的灯光也渐渐遥远,最后消失不见。
        我终于离开了那里,要回到最初的那片荒蛮大地,黑夜伸出了致命的魔爪试图撕裂我的前路——我要回Mallarpa,继续和Kei在一起。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我仔细思量后得出的结论还算能安慰一下人心,只要和Kei在一起,一切不安都会化为乌有。他本身有一种与外形不符的强大感,一如孩子相信父亲能赶走噩梦。这种繁琐的感觉仿若细密的针脚,缝在秘密的口袋边上,滴水不漏。
        火车越开越快,像是逃难。我想起Kei与我说的那些陈年旧事。每当遭遇空袭,人们就会把老人和孩子装进铁皮箱子里妄图救他们一命。那些孱弱的人们就挤在混乱的空间里,用颤抖的声音嘶喊着:我们是去哪里?能去哪里?这些声音全都会碾碎在火车的铁轮下。与Kei口中所说的一样,现在铁路线再次成为了避难所,变成了一个在日常生活中充满疾病,谩骂,抱怨和希望的巨大集中营。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想起十月里冰冷如铁的屋顶,才能想起这房顶被Lucary的化学火焰照的透亮的情景——梦回前世般,我又感到自己身处八年前的乱世。烟味,酒臭,汗臭,还有粗重的喘息,这些都是动乱时期大街上常能感受到的。当你习惯那里时,这些东西就会像噩梦一样钻进毛孔里,永远寄存——所谓的,上帝留给世人的记号。
        信士忍无可忍地向Kei提议能不能不要再抽烟了,他已经被二手烟熏的头昏眼花。Kei没有应声。他怒气冲冲地起身一下拉开窗户,冷风猛地灌进来,整个车厢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有人破口大骂操娘的,有人舞着拳头要他关窗。夜晚的野风吹来像把镰刀,Kei一时被堵的无法呼吸。
        “你在做什么!”我拉上窗。Kei开始咳嗽,俯下身子把脸埋在臂弯里。
        “我他妈的快窒息了!”信士大叫,“这个鬼地方!你能不能让他别再抽了?”
        “去你的!这里该死要是没烟味就全是脚臭!”
        人群里有人干笑了两声,信士黑着脸重新坐回座位上。我们的争吵引起了一名婴孩的啼哭。上帝!如果你能想象的话,那孩子的哭声就像电锯!
        Kei咳得一时无法说话。我递上水,他难受地摇头,连我都快被这该死的火车逼疯了,摇晃不已的车厢像一个爆米花罐子,令人头昏目眩。
        “我希望,”我说,“我们不会在半途上,好象一群可怜的绵羊一样,在这里因二氧化碳中毒而死亡。”
        “他们会在昏迷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掐死站在自己眼前的家伙。”信士不耐地叨叨。我斜眼看了看他,眼角瞥到了不远处的微弱灯光。我低头看表,已开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到达了它的第一个中转站。
        那个破破的,脏脏的,小地方。
        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也没有热水,即使挤在臭气熏天的人堆里也无法感受到一丝热气。Kei建议我们下去喝点热咖啡,中转站的咖啡屋贵得吓人。破喇叭里忽然传出了要命的执行令:所有旅客都要在这里接受行李的检查,以防把危险物品带进Mallarpa!
        所有人都开始任命地搬运自己的行李,希望能早点结束后回来抢到个位置。我接下了搬运工的活儿,将行李搬至中转站的监测室,贴上分发到手的标签。
        咖啡烂透了,腻得我几欲作呕。我认命地把咖啡推开,拿起纸杯去到热水。
        咖啡屋油腻腻的灯光下,回荡着慢调的钢琴曲,Kei投影于玻璃上的倒影由于油腻而模糊不清。整个空间流荡着懒散的声音,信士没完地唠叨这里意大利面像坨狗屎,咖啡店的杂志都是出土文物,怎么该死的行李还未检查完毕。钢琴曲在暖气里浮动D调的慵懒,门外漂浮着萧条的白雾。列车的身影朦胧神秘,不时有身着大衣的军官走过,站立在人群前整理秩序。他们拉扯着人群中的不安分子,皮质的肩章在暗光下闪烁着令人烦躁的冷光。
        隔着陈年油腻看去,人群仿佛一块不断变换深浅的色板,骚动不安地缓缓移动。
        “什么!你说我私带枪支是犯法!乡巴佬!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那个鬼地方正在因 为死了几个和尚而打算清算我们所有的债务!”
        有个家伙忽然大叫起来,慷慨激昂地唾沫横飞,声音尖锐想让人拆骨头,可这不能挽回他的小手枪被人没收的命运。他气愤地张牙舞爪,好像一个吸食兴奋剂的傻瓜。
        直至邋遢至极的晚餐结束,不怕甜的Kei开始品尝甜腻的速溶咖啡。我从厕所回来时看到他正在结帐,于是连忙走上前,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顾客的手肘。报纸哗啦一响,那人探出脸看了看我——是一个白人。
        “小心点,小伙子。”他微笑地对我说,又复展开报纸。对着我的那面,正是M市要员被暗杀的报道。头版头条,大字黑体。
        行李检查完毕,我们重新进入冷的刺骨的夜风里。火车慢慢地吐息,湿热的白雾在站台上弥漫。守风的军官看着旅客一个个登上火车,皮衣上的寒气能逼近我的皮肤,和那些家伙的眼神一样。
        “别看他们,Syou。”Kei在我身后说。我回头,却看到刚才那个白人走出了咖啡屋,向我们走来。“上去!”Kei推了我一把,“快点!”
        我才回神,立刻遭到军官的喝斥。
        “你,快点!上去!”
        Kei催促了我一声。我再回头,那个白人已经消失在站台的人海里。
        顿时,我感到一阵不祥的恶寒,从抬脚的瞬间里脚底的空虚里诞生。我又开始浮躁,车厢里早是人海。所有人都忙着放置行李,全是南亚人,偶尔有几个白人,没有那个人——哦,不对,他应该还没上车才对。信士奇怪地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才回神。
        不幸的是,接着我们就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占去了!那家伙洋洋得意地坐在那里,二十来岁的样子,抽着一支丑陋的雪茄。
        “Syou。”Kei拦住了想冲上去揍人的我,“场面越混乱对我们越不利,我不敢保证联盟国情报处是否知道我们在这辆车上——别暴露自己。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他拽住手心里那个蠢蠢欲动的拳头,转身走进了另一个车厢。“别闹事,Syou,安静点。”他回头注视我,“安静。”
        我想起了那个白人——或许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微笑,他的报纸都没有特别的意思。我努力如此安慰自己,但怎么都按捺不住心尖越来越不安的搏动。
        车开了没多久,Kei说要去厕所,走开了。火车的震动在脚底下发出滚滚怒吼,淹没了人肉罐头里那些若有若无的吼声。
        刹那,我感到紧张。孤身一人,站在肉贴肉的人堆里,身后是一个赤膊纹身的家伙,贴着他便能感受男性身体所特有的刺鼻气味。火车开始加速,Kei仍然没回来,越来越大的噪音快把我逼疯了。脉搏上升,呼吸急促,我看着周围的每一人。白人,那个——褐色眼睛的白人,他一定有问题!
        信士怀疑Kei是否是被那坨“狗屎”搞砸了,丝毫不曾察觉我的异样。大约25分钟后,Kei回来了,没有半点异样。
        他说:“还有半小时,车会在第二个中转站停下。你和我下车,我有话要和你说。”
        信士不友好的眼神立刻扫了过来,但他什么都没说。
        离开M市后的第五个小时,就已经能感受到海洋气候的湿暖,火车再次停下。有人下了车,信士趁机占了一排座位。我则和Kei下了车。
        这里的感觉已经比之前好很多,让我禁不住有点期待看到新建立的Mallarpa。火车在这里停靠15分钟,准备在此上车的人与我们行走的方向正好形成逆流,好容易走到休息室。我没心思陪Kei坐着,只是点起了烟不耐烦地看向四周,不安地想着那个白人会不会跟来。
        “我们被跟踪了。”Kei才说完这句话,就听得外面一阵惊呼。原本等待排队上车的人惊叫着散开,保安们吹着哨子维持秩序。我向外看去,一片混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搬了下来,似乎——是一个人。我赶忙凑到休息室窗口望去,是人,不,是尸体!
        保安齐力将他搬了下来,放在地上。其余的人则挥舞双手维持秩序,全是亚洲人,黑色的眼睛里透着赤裸裸的惊恐。
        “那个人,好像是和我们一个车厢的……”我喃喃地说,那件米花色的外套因其恶俗而印象深刻,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会穿那么难看的外套。“Kei……这是怎么回事,Kei?”
        他不见了——休息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赶忙望向一侧的人流,看不到他。他妈的,他太矮了!
        我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想从人流中找出一个突破口。当我才准备翻过栅栏跃进人群中,一只陌生的手搭上了肩膀。一个保安,叼着一支劣质烟眯着眼睛。
        “做什么?”我问。
        “小子,这才是我要问你的。”他一边说就一边把我推倒墙角,手伸进我的裤袋里摸索,完全不顾及我的抗议。我挣扎起来,一眼望去,秩序恢复后人流的移动开始变快。
        “他妈的,放开我,你这莫名其妙的乡巴佬!”
        “小子,你最好给我闭嘴——听着,我刚才看到你的同伙了。他看到我就溜进了人群。”他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告诉我吧,你从金德文那里拿走了什么?”
        “什么?”我一怔,“金德文?关我什么事?该死的——”
        “最后一次和他接触的非军方人士,就是你们。”
        “Shit!我什么都不知道!”
        “嘿,好小子,别装蒜了,你的同伙早就开溜了。”
        我被死死按在墙面上,直至脸颊的皮肤被冻得和墙面一样冰冷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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