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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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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上去M市的火车前,老板对我说随时欢迎回来,并塞给我一个纸包。
        “记得以后可是要还的哦。”
        那是钱,是给我们到了M市安居用的钱。在火车上我看着这个纸包,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悸动。老板说我和他儿子很像,嘴巴死硬的,又是一付小大人样,却很喜欢红茶咖啡,巧克力蛋糕和橙子。
        Kei拉住我的手:“上车了。”他回头看了看老板,然后与我登上火车,穿梭于硝烟与废墟中,离开了人间地狱般的城市。烟雾,遮掩了这块土地所遭受的所有伤痕。我总在想,Kei看到的又是什么样子的世界?
        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定义都不一样,因为人总会因为种种经历而思考,然后有所改变。在听完Kei的解释后,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就会感到脆弱。因为我遇到了Kei,Kei让我对这个世界有所改观,让我透过他的身体看这个世界,发现了它冰冷中蕴藏的那一点点温暖。
        “你觉得这个世界冷酷,是因为你‘这样’认为。”
        因为我觉得Kei温柔,所以有他在的世界便是温暖的,连同太阳,微风和笑容。
        人的直观作用原来是这样强烈,我缩在Kei身边看向外面流火般的景色。灯光在眼中像流星一样划过,转瞬即逝的记忆。
        “Kei,别难过。”我握住他的手,看它们相互交叠。一只孩子的手,一只大人的手。
        “总有一天我也会能保护你,并让你永远都记住我,永远都不会遗忘。”
        永远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看着照片发呆,一个人抽烟,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这是我对你许诺的。
        火车到站。这是一个多山的城市,也是距离Mallarpa最远的卫星城市,几乎就是建立在高原之下。
        我惊异地发现,那里是个和Mallarpa完全不同的城市,这里远离Mallarpa的气息,没有工业的污染,没有奢靡的霓虹。我踏出车站,吸到了第一口清香的空气,便看到了头顶那片蓝得不真实的天空,仿若一块巨大的天蓝色的冰悬浮头顶。我从未见过这样清爽的天空,这样透明的冬天——这是我对M市的第一印象。
        我们通过了东亚联盟原属国的安全验证,被证明是从Mallarpa逃出来的避难者后,由几个士兵打扮的人送上一辆大车。M市很冷,呵出的热气都成了白雾,车上挤着很多和我们一样拎着大包小包的避难者,衣着打扮都不一样。听说不光是Mallarpa,连同与M市一样原属于Mallarpa的卫星城市也开始了暴动。东南亚一片混乱,他们只有逃到被东南亚原属国占领的M市暂时避难。Kei搂着我的肩膀,扶信士柱着拐杖上车,不时地拉正肩膀上的包带以防它滑下去。没人给信士让座,Kei只好把行李放在地上让他休息。我紧紧抱着自己的行李,略微有些紧张。车内的热气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凝结了大颗的水珠,外面的世界一片模糊,无法看清。就在这样的一种不安情绪中,大车驶动。
        由于大量的流民,M市的住房很是紧张,很多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暂居地。我们在到达目的地后下车,车子载着剩下的人继续向前开。我担心地看着Kei,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那是老板的介绍信,因此我们得到了一所居民居住的公寓房,一个较为稳定的暂居地。虽然有点小,但总比住在游民营里好。房东还很好心地借给我们一把轮椅,Kei按着我们的头以鞠躬的形式表示感谢。
        Kei在房间里拉出了白色的纱帘,我喜欢从那里仰望天空。那片令人看了就想飞翔的宝石蓝下白纱帘随风翻滚,我看着宝石蓝随着纱帘而变化,心中浮想联翩。想到Kei,想到信士,种种图象在脑海中都留下了这抹梦幻般的蓝调。
        从那里看下去,经常可以看到街上的行人们将信仰捧在心口,从北面的山中行队而出,向寺庙走去。Kei告诉我:“这里的人大多信奉印度教,他们习惯将自己的人生交付神明。”他不屑这样的人,我从他的眼中能读到。“但是,他们都活的很自在,不是么?Kei?他们的眼睛比什么都干净。”我说。Kei似乎为我的答案感到有点吃惊。
        没多久,信士装了假肢,冰冷的金属代替了原本的血肉直躯。看着它,总会觉得生命的一部分已被冷冻。看他蹒跚地学习用假肢走路,我别过头不忍心看。我知道信士很难受,很痛,可我从来都不敢问。信士对我说没有必要对他表示难过,因为这只是他当初把我扔在马路旁的报应。
        报应?谁信呢?
        Mallarpa的人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报应。我从来不问他装了假肢的腿疼不疼,冷不冷,因为怕听到那个令我心碎的答案——因为我是他最重要的弟弟。我能给的,只是我全部的感情,作为一个弟弟,应尽的全部感情。
        为此我发誓,会为稻喜和信士报仇。不管多久。
        这个城市虽然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游民进入,但相对还比较安静。每天都有人从游民营被带走,然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被送走,挽救M市的人口和就业问题。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进有人出,就像一个隧道,在人的善心里穿了一根线。
        我们是借宿在M市市民的家中,因为老板的介绍信,所以没有遭到原属国军队的骚扰,安定了下来。很快,Kei又找到了份工作,这次是在餐厅里当服务生。
        这里的冬天冷不一般,至少在Mallarpa长大的我从未见过。在寒重空气的侵袭下,Kei可悲的体质弱点全部展现在低温面前。他的身体并没我想象中那样强壮,气候变换时常因为体质原因而生病。Kei告诉我,因为他的身体原本就很差,要不是因为感染了奇怪的稀有病毒成为了吸血鬼,恐怕当他21岁的时候就去见上帝了。那病毒叫NRS,所有知情者都这样叫它。Kei提到这病毒的时候眼睛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神情,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恐惧。我没敢问下去,但这病毒至少让我见到了活着的他。我有点庆幸,并非只是为了自私的原因。我们给老板去了信,说我们一切都好,叫他别担心。没多久,我们收到了他的回信和汇款。
        “让那小子好好上学吧。”
        信上这样写着,于是半月后我跨进了教室——这里唯一的游民小学,由原属国军队把守。M市对游民的基础教育和出入范围进行了很大的限制。入学前一日,一名军官打扮的家伙来到我们的暂居地拜访。我被迫坐在他对面与之长时间对视,让他从头到尾地打量我。他的眼睛颇有几分军人的严厉。许久,军官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说:他会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是么?说完,他把视线停驻在Kei无表情的脸上,久久没有挪开。
        你的孩子?
        他问。
        对,我的孩子。
        Kei回答。
        后来,我从Kei那里得知,这名军官名叫金德文,是M市驻军游民管理局的上校。他常爱眯着眼睛打量我,而我则努力使自己不去害怕那双眼睛。
        我的成绩没有使任何人失望,因为这是我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尽管不希望再回到儿时的噩梦里去,我却常常被噩梦在半夜惊醒。我努力让自己的一切都看起来平凡而且淡然,即使学校的驻守军官一直都很奇怪地照顾着我,即使我的身边会有很多异样的眼光——我是一个享受特权的人,但我仍然一刻不懈地打造着一个乖孩子的形象。上课时认真听讲,球场上尽情奔跑。我成绩优秀,是那所学校的明星学生,每个同学都羡慕我。可他们不会知道我背后的故事:我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在Mallarpa当小偷,害死了最好的朋友,哥哥为了我断了一条腿,并且在心中一直埋着个腥风血雨的仇恨。所以——即使掩饰的再好,也改不了我本性里的恶劣情绪。十二岁那年,我为了Kei与同学大打出手,将对方打惨了之后,在学校的逼迫下Kei不得不选择让我辍学。
        Syou,你错了。
        不!我没错!
        我很生气,因为我是为了他的名誉而战——那些混蛋起初因嫉妒而奚落我,后来居然说Kei漂亮到不需要做服务生就能赚很多钱!他们在嫉妒,我很清楚。
        Kei应该比我更清楚,可他居然为此打了我一巴掌,并答应闹事的家长会把我带离这个学校。回家的路上,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城市给了游民太多权力!
        我该去哪里?M市的游民子弟只能进这所小学,而我还没毕业。
        “syou……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kei忽然对我说。他的背影在我眼里显得很小,也很纤弱。我看着他,而他一直都没回头。“为了件小事,你的作为让我觉得自己的教育是种错误……”
        “你觉得这是小事吗?”我问。
        Kei的背影微微一愣,在夕阳中拉下了很长的影子,延伸到我脚下。他没有回答我,我又接着说:“可对我而言,这绝对不是小事!谁都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你!kei!”
        我仅有的只是懊恼,从不感到后悔!
        他没有再说什么,向前走去。我怔怔地站在黄昏下的小路上,看那红色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心中忽然一阵难言的委屈与痛苦,直到家里,将自己关进房间。我哭了,可Kei没有进来,也没安慰我,他在隔壁打电话。辍学后,我们很久都没有理睬彼此,或许应该说是我不想理kei。我躲避了所有以往的亲密动作,向他发泄自己的怨怒。后来,kei向我道歉了。我的心里又开始舍不得——其实他那样做都是为了我。然而小孩子的倔强却让我板着脸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Kei,你不懂我,一点都不懂我。”我对他的道歉报以这样的回答,“而你也从来都没试图了解我。”
        之后,我们又陷见了无尽的冷战中。没几天,金德文再次出现在我们的家里。他与Kei在房中谈了很久,窃窃私语的音节在我耳朵中化成一阵阵难耐的瘙痒,让人感到烦躁。我无法再忍受,只有出门。我得有自己的打算,不能什么都依靠着Kei。
        M市的交通除了火车之外,几乎都是人力。我利用自己比同龄人高大的身型找到了一份临时工,每日在懊恼中虚度光阴。他究竟如何看我?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朋友?也许是前者,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认为我该在他身边做一个受娇宠的小孩子,而我却一心希望能和他站在一条线上,能凝视彼此。
        第二天,Kei开始忙碌起来。我无法与他谈论自己的打算,一切显得茫茫然而不可知。他深夜而归,没有残余的时间与体力和我说话:我很累,Syou,可以等我休假么?他的口气听来,倒似在躲避我。
        终于有一天,他休假了。我在中午时分听到他起床的声音,可喊他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踢着拖鞋,我慢慢走到洗手间,却猛见他满脸血。
        水池里,手掌上,衣襟上……我惊呆了。
        “上帝……Kei……”
        他伏在水池边上,想把喉咙里的血块咳出来,咳得嗓子都哑了。我举着手却不知如何是好,顺手扯下一边的毛巾递给他。
        “给我……一点冰,可以么?” 他勉强一笑,完全没心思理睬我。
        我六神无主!
        这是怎么回事?血从哪里来的!怎么会有那么多血?老天,老天!该死的冰盒为什么打不开!!
        我用尽力气把它狠狠砸在地板上。碎裂的冰屑四处飞溅,有些甚至砸在我的眼角。生生作痛。我意识到,是自己疏远他太久了。
        Kei用毛巾包了冰块敷在脸上,仰头靠着。灯光把他的脸映得分外苍白。触目惊心地,我发现他手腕上尽是可怕的瘀痕,还有领子下面——该死的,为什么这样清晰!一把扭曲的怒火自胸腔爆燃。一块块,深色的瘀痕在他惨白的皮肤上狰狞地盘踞着,仿佛一个个撕裂的伤口!
        “谁干的?”声音歪歪扭扭地挤出嗓子,我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谁干的!”
        Kei没理我。他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移开了毛巾,用水漱口洗脸,把嘴里残余的血吐掉。
        “告诉我!谁干的!”我几乎是嘶吼着向他寻求答案。Kei却只顾着喉咙里该死的血块,皱着眉在水池边拼命咳嗽。
        “没人,Syou。”终于,他清了清嘶哑的嗓子,抬身道,“这是正常现象。NRS的低谷期到了,我的血液就会出问题,容易出血,容易感染。”他伸出手,“能扶我回房间么?英雄大人,我走不动了。”
        脸色惨白的吓人,却还在这里开劣质玩笑。我接过冰冷沾血的毛巾,硬邦邦地把它扔在一边,才扶住了Kei的手。糟糕极了,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与他差不多高的肩膀上——即使他一点都不胖,却比死人轻不到哪里去。整个人如一片薄纸般纤细,并且全身冰凉,躺在床上连动都懒得动。
        我叫醒昏昏欲睡的他:“你有多久没摄血了?”
        “不知道……”他含糊回答,闭着眼躲避我的骚扰。
        “见鬼!”我用力推了推他,“别睡!”他嘀咕了一声,微微睁开眼。我拧开床头灯,直接照射他的脸,看着他嫌恶的表情说:“别睡!”
        起身打开抽屉,我拿出备用的针筒,去厨房拿了纸杯,开始麻利地扎起了手臂,从静脉里抽血。Kei半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直到我把血射进纸杯里,拔出针头为自己止血。其间我一直和他说话,就怕他这样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血从哪里来的?”
        “鼻子吧……”
        “没有别的了?”
        “大概……还有胃。”
        “该死……你为什么不早说?”我把针筒放下,看着他的眼睛。Kei笑了:“大英雄,如果我是个绝世美女的话,是不是该送给你一个吻?”
        我坐在他床边,这样甚至可以看到他起伏浅薄的胸膛。
        “喝了吧。”我不理睬这无聊玩笑。
        Kei却看向那个盛血的杯子犹豫了起来。
        “难道还要我像热牛奶一样,为你加上三勺半的糖?”我皱起眉,无奈地起身打算去拿糖罐。他忽然拉住我,一回神,一个冰凉湿润的吻落在指尖——他是故意的。
        “接受美女的吻时,该说什么?Syou?”他说,灰蓝色的眼睛弯了个妩媚的弧度,美得吓人。
        “你又不是美女。”我皱眉回了他一句,然后走出了房间。
        我溜了。这个吻,我对谁都没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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