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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多情终倒成无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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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有一个小太监送了钥匙过来,替楚玄开了脚踝上的锁,道:“圣上已经回京城了,临行丞相请自便。”
       楚玄讶然道:“他就回京城了?他可说了什么?”
       小太监苦着脸道:“奴才不敢说。”
       楚玄催促道:“快说,若误了我的事有你好看的!”
       “圣上说了,丞相愿意回去就回去,不回去他也懒得管,不过—再寻一个人来—来坐这—这丞相位—位置罢了。”
       小太监说到后面结巴巴,不时抬眼看楚玄脸色,显然是害怕已极。
       楚玄心烦意乱,随手丢了块玉佩给他,大踏步走到。
       他欲待去寻温璧,又实在不知道那道士把温璧带到何方,天下何等之大,却要从哪里寻起?
       要他舍了朝中的基业,他也委实不甘心,但回去必然又要受江惜圣的白眼闲气。
       正在犹疑不决之际,突然听得有人轻轻叫了一句。
       “楚大人!”
       楚玄听出是吴敬戈声音,回头看见吴敬戈打扮,也忍不住一笑道:“怎么这个天你还戴着毡帽?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吴敬戈摘了毡帽,抱怨道:“我这是为了谁!我的好大人,你无声无息了一个多月,也不往发封平安书回来,害得大家都哭了许久,小李把眼睛也哭肿了,我也白白给你烧了一千两银子的纸钱。”
       楚玄听了他这话,脸有些红,道:“我当时有些不便,是以没有写信回来告知。”
       吴敬戈啧啧道:“我的大人,你倒逍遥,抛下朝中琐事和情人游山玩水来了,怎的又不谨慎些,让圣上知道了,这却要如何是好?”
       楚玄脸顿时更红了些,又有些恼火,道:“云子阳已死,莫非是刘夕这厮传出去的,真枉费我还提拔了他。”
       吴止戈笑道:“这你可错怪刘夕了,人家一心念着你的恩,一出了这事还是先往小李和我那里递的消息呢,皇上都是后来才晓得的。云子阳不是对你欲行不轨,你就将他赤条条绑在城墙上么,这事闹得整个永春都知道了,刘夕想瞒也瞒不了。云子阳世袭爵位,刘夕动不了他,虽然劝告了他不得说出去,云子阳自恃是一方土霸王,哪里肯干休,请人画了你的像到处捉拿呢。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圣上的耳目,皇上派人查明实情后立刻赐毒酒鸩死了云子阳,将知道的人都封了口。”
       楚玄没好意思道:“快别提了,其实那次还尚未成事,倒传得跟什么样的了。”
       吴敬戈顿足道:“按理说这床帏之事我本是不该多嘴的,我的大人啊,你也太糊涂了!既然并没有成事,怎的不向圣上说明?软语哄哄撒点娇,挨挨擦擦搂搂抱抱帐子一放不就什么都过去了?”
       楚玄羞红了脸,怒道:“掌嘴!”
       吴敬戈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都怪我这张嘴,一时急就什么话都讲出来了,丞相别怪我。”
       楚玄怒道:“你们说得容易!我就不要面皮的,如今已是这般了,那人说再碰我一根手指他自己情愿把手切下来,你又要我怎么办?”
       吴敬戈道:“一切事都先回京城再说,你一个月不在朝中,各派势力又有些波动,圣上既然这次着了恼,到底向着哪一派还难得说。咱们还是先抢在圣驾之前抵达京城,先料理了些琐事再说。
       楚玄点头道:“不错,早回去一天是一天,也好先发制人。”
       吴敬戈原来带了八名护卫过来……十人策马疾驰,九日方抵达京城。
       楚玄到了京城,来不及回家便和吴敬戈先去了李朝熙府上。
       李朝熙也不多话,直接切入正题道:“前七日京兆尹曹宣突然暴病身亡,京兆尹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各路人马都眼红这个位置已久,虽然圣上不在朝中,这事自然定不下来,但我看有好几路人马都已经蠢蠢欲动了。”
       吴敬戈讶然道:“曹宣死了?这可就糟了,他本与咱们交情都不错,办事也给了不少方便,这若是换了个和咱们不和的人当京兆尹,怕是以后出城都不方便了。”
       楚玄问道:“是那几路人马已经不安分了?”
       李朝熙道:“说来也可笑,竟都不是咱们的老对头,都是新冒出来的。一个是姚诚,他虽然只是个四品的鸿胪寺卿,但多年来在朝中倒也积了不少根基,而且背后又有他女儿锦贵妃撑腰,倒有一批庸才都是向着他的。另一个是宁大财,你也知道这人,只不过勉强识得几个字罢了,但是祖上积德,家里是盐商,银子使不尽,这一路官都是贿赂上司买上来的。”
       楚玄道:“我想起来了,这人也曾到我家中送过礼,我见了他这人便不喜,门都没让他进,直接叫人打发回去了。想来他是从那一次起恨上了我,这次才要冒出头来争京兆尹的位置。”
       吴敬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姚诚那个老家伙人都快六十了,只差一口气便要进棺材,还要爬出来争这个风尖浪头上的位置,他那三十年前的进士都是仗了祖先荫庇候补进的,更有人说他本朝律例一条也背不出,真不知这种人要怎们去当京兆尹。”
       楚玄道:“无妨,我哪日上朝时寻一篇晦涩的古文让宁大财读,言明只要他读得出来时,便让他做京兆尹。姚诚我只抽几条律例考考他,料他照样答不上来,此时你们便可趁机讥讽嘲笑,他便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争那京兆尹的位置。”
       吴敬戈拍手道:“妙极,如此一来轻松堵了这两个家伙的嘴。”
       李朝熙沉吟道:“宁大财原无根基,让他当众出丑倒无妨,但姚诚毕竟是国丈,我们如此为难他只恐锦贵妃那边又多生事端。”
       楚玄不悦道:“亏你也是跟着我一路升上来的,胆子怎的这样小。”
       李朝熙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于长吉专横跋扈已久,圣上早有铲除之心,正好姚诚虽然腹中墨水有限,但并无大奸大恶之行,锦贵妃又是后宫之主,借你我之手除去这心头大患;便依了这亲戚关系赏他一个京兆尹的官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等势力如日中天,圣上就未免不忌讳,这个京兆尹便不落到咱们手中也不见得是坏事,我们也正好韬光养晦暂避锋芒。”
       吴敬戈道:“丞相别听他在那里杞人忧天。皇上对丞相恩宠之盛无人能及,纵然有些口角争执,也不过是一时的事,皇上断不至于在此等事上驳了丞相面子。锦贵妃不过虚掌后宫而已,既无龙裔又不蒙恩宠,有什么可忌讳的?咱们到那日只管照咱们今天商量好的行事。”
       五日后江惜圣返朝,休息了一天,次日便举行朝议,商议空出的京兆尹之职应由谁来担任。
       果然有人推荐宁大财与姚诚,那两人虽然口中谦逊,面上也甚是自得。
       楚玄心头记下的官员,踱出来道:“久闻宁从事博览群书,我前日看见一篇古文,读了几遍不解其义,可否烦劳从事代为讲解一番?”
       他说着从袖中抽出薄薄一张纸塞到宁大财手中,宁大财听他如此一说便知不好,勉强接过那纸看了几眼,十个字中有十个不认识,顿时头上滴汗,半晌无言。
       楚玄看他神色,知道他定然是不认识字,故意问道:“敢问宁从事,这个字念什么呀?”
       他指的却是一个“芈”字,可怜宁大财大字认得的不到一箩筐,哪里认得这个字,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敬戈走过来瞟了一眼,大笑道:“宁兄,亏你还是进士出身,这个字我都认得,念miē字。”
       许多官员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户部侍郎张则为了奉承楚玄,取笑宁大财道:“宁从事这进士出身莫不是贿赂考官得来的吧?”
       楚玄笑道:“宁从事若认得这张纸上一个字,本相就任命你为京兆尹。”
       可怜宁大财一张脸憋得通红,只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才是,心里恨透了楚玄。
       朝中许多依附楚玄的官员都纷纷窃笑出声,此时江惜圣冷哼了一句道:“楚玄,朕倒不知道这朝廷都是你做主的,你要任命谁做京兆尹就是谁。”
       楚玄再料不到江惜圣突出此言,面上顿时便僵了。
       江惜圣站起身来道:“朕早已拿定主意,姚诚任鸿胪寺卿已久,兢兢业业二十余年,毫无差错,功劳不小,这京兆尹就由他来做吧。”
       楚玄惊道:“鸿胪寺卿主管不过引领外宾之事,对本朝律例定然不熟,如何可任得京兆尹一职?京兆尹管辖整个御京治安秩序,虽然品级不高,但关系颇大,姚诚年岁老迈,难以担此重任,还须另择良才为上。”
       江惜圣眯起眼睛道:“就是因为这职位至关重要,朕才需要一个能让朕放心的人来担当此职。”
       他一步步从纯金的宝座上走了下来,冷冰冰地道:“楚丞相,你莫要忘了,朕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朕的决定,不需要别人质疑。”
       他看着楚玄的目光也是冰冷的,冰冷得就像他当年看失败的于长吉一样。
       什么恩爱,什么情意,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
       楚玄在这种冰冷的目光下终于慢慢低下了头来,跪在了地上。
       “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那就在这儿跪着吧。”
       后宫凡是嫔品级以上的女子,都有各自居住的宫殿,明玉宫,就是玉妃的宫殿。
       一个圆脸小宫女冲了进来,小脸因为方才的奔跑还是红扑扑的。
       “娘娘,今儿朝中出大事啦!”
       玉妃正在低头细细地缝一件衣服,听得此言头也不抬地道:“不就是又抄了哪个重臣的家嘛,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圆脸宫女道:“才不是这些事呢。”
       她压低了嗓子道:“她们说皇上今天不知为什么,在朝上处处和楚大人作对,后来还罚楚大人跪在前殿呢,现在也没说要人起身。容嫔殿里的秋兰就偷偷跑去看了他,说他比大家嘴里说的还俊美一千倍呢,刚才我看见容嫔也换了宫女服饰偷偷摸摸地往前殿去,想来也是去看楚大人了。”
       玉妃听了这番话“啊”了一声,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
       五六个宫女一齐笑了起来道:“娘娘你又刺到手了?”
       玉妃低低道:“不是。”
       圆脸宫女拍掌笑道:“我知道,娘娘是想去看楚大人是不是有传闻中的那么好看,是么?”
       玉妃脸上一红,呸道:“胡说八道,我平时纵容你们,你们就这么放肆了。”
       玉妃平素为人极平善,宫女们根本不怕她,那圆脸宫女笑道:“反正容嫔娘娘也去看了,娘娘去看看又何妨,顺便也带了我一道去。”
       她此言一出,宫女们立刻都争了起来,都要去看楚大人。
       玉妃喝道:“都给我安静些!现在还是白天,等到入夜了咱们再去看也不迟……”
       那圆脸宫女又跑了回来,吐着舌头笑道:“我打听过了,圣上今晚翻的是锦妃娘娘的牌子,锦妃手段厉害,肯定会将皇上缠得死死的,皇上定然不会再到娘娘这里来了—”
       宫女们都叽叽喳喳地笑了起来。
       “正好方便了咱们去看楚大人。”
       玉妃红了脸,低声道:“小蝶,你去厨房跑一趟,问厨子讨些上好的菜肴,只说是我要的,不许他们拿些残羹冷炙出来糊弄。”
       小蝶笑弯了腰道:“这还没见到面呢,娘娘已经心疼起楚大人来了,楚大人若是知道,定然要感动死了……”
       玉妃急了,上去就要撕她嘴,小蝶见势不妙,一溜烟跑掉了。
       一个少年跪在大殿正中,乌发披在背上,月光将他的发尾镀上了一层银色,仅仅一个背影,就是万千风流。
       他听到脚步声,回首一望,玉妃手中的篮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是没有见过他,还是无法抵抗那俊美容颜的冲击力。
       她清楚记得除夕之夜仙魔降临,仙魔激斗之时锦贵妃为保自身将她推出,楚玄却以身相护助她躲过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剑,从此这俊美少年的身影就萦绕在她心头,再不曾离去半刻。
       她曾和侍女偷偷提起过这事,但宫女们都以看着痴人的目光望着她。
       “那日确实有仙人降临不假,但仙人只是为皇上祝寿后便离去,哪里有什么仙魔大战,楚丞相又什么时候救了你?娘娘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一样,但她却清楚记得一点一滴,今晚她一定要去向他问个明白。
       玉妃盈盈走到楚玄身边,向他福了一礼道:“楚大人,你可还记得我么?”
       楚玄看了她半晌,觉得极是眼熟,脱口而出道:“你是温玉?”
       温玉听他唤出自己名字,欢喜无限,两朵红云飞上俏靥,心里暗想道“他果然还记得我,他没有忘了我,也没有忘了那夜的事……”
       “正是妾身。”她看见楚玄嘴唇干枯,心中一痛,问道,“楚大人在这里跪了多久了?”
       楚玄心里正自诧异,实在从来未见过这女子,如何一见面便叫出了她的名字,莫非是上辈子有缘不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了这女子便有无限好感,微微笑道:“也就五六个时辰罢了,我还撑得住。”
       温玉咬着嘴唇道:“如此说来你在这里跪了都快一天了……我实在应该早些来看你的,你现在一定饿了,我从膳房要了些食物来,你先吃点东西吧。”
       跟着她来的几个宫女在地上垫上一块大大的黑布,把一样样精致的酒肴从篮子里拿出来摆在地上,最后还不忘了摆上两个绸缎坐垫。
       楚玄看见那菜肴都还是热气腾腾腾的,接开酒壶一闻,见是上好的荷露酒,挑眉一笑道:“多劳你费心了。”
       温玉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恨我不过一介女子,无能让你免除屈辱,此等小事,又何谈什么费心与否。”
       楚玄心中暗自诧异道:“我什么时候救过她了?瞧她这样子,虽然做了宫女打扮,但气度却像宫里的嫔妃,我又向来避免和这些妃嫔打交道……莫非这女子虽然瞧起来又聪明又美丽,心里头却已经疯了不成?”
       他这一生中碰到的女孩子很多,但可爱的却实在不多,甚至想害死他的不少,这也让他对女人不得不多生出些提防心,因为女人狠毒起来,实在是比男人还要可怕一百倍。而最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要置你于死地的。
       楚玄心里一转,便笑道:“那不过顺手之劳,何足挂齿。宫规森严,姑娘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看我,才真是叫人感激不尽了。”
       温玉眼睛突然红了,颤声道:“那时那黑衣女子一剑劈下来,整个宫殿都跨了,是你扑到我身前,用自己身子挡住了我,你是冒着自己被杀死的危险去救我的!”
       楚玄心道:“我除非是疯了,才会拼了自己的命去救一个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但这女子激动的神态,又实在不像是作伪,楚玄也想不通她如果要害自己,为什么要三更半夜跑到前殿还带着一篮子酒菜过来,在酒菜里下毒企图毒死他是只有疯子和白痴才会做出的事,江惜圣就是对他再失望灰心,也不会愿意看见他清晨暴尸殿上的。
       那女子激动过后,突然又红着脸低声道:“我忘了,你在这里跪了这么久,肯定有累又饿,我还在跟你说这些事……来来来,小蝶,把筷子和碗摆上。”
       筷子是纯银的,楚玄夹起了一片辣汁卤牛肉,筷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银筷子仍然是雪白如昔,他这才将那片牛肉放进嘴里。
       菜是好菜,酒是美酒,淡淡月色如银,楚玄觉得自己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轻轻地哼起了小曲。
       温玉挥手让那些宫女退下,轻声问道:“皇上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罚你跪在这里?”
       楚玄道:“不过就是朝政之事,皇上要锦妃的父亲姚诚做京兆尹,而姚诚实在不是什么又才干的人,我和皇上争论起来了,一时不慎,触怒圣意,所以就被罚了。”
       温玉道:“我听说他对你很—很好的……为什么这次会这样……”
       她说得甚是含糊,显然也不想让楚玄太过难堪。
       楚玄想起江惜圣刀子一样的目光来,满心苦涩,摇头道:“君王本无情……弃捐荚笏中,恩情中道绝……姑娘难道又不知?”
       温玉突然扑在了他怀里,颤声道:“我自然知道,可我根本不喜欢过皇帝!”
       “我家在我五岁那年遭了火灾,只有我哥哥抱着我逃了出来,我哥哥那时也只有七岁,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照顾我,两个小孩子过得艰难无比……后来哥哥被摘星楼的人带走了,临行前求摘星楼的人给我安排个去处,那些人就把我送给一户膝下无子的夫妇抚养。那对夫妇对我倒也好,我有一日站在窗边,看到一只五颜六色的大鸟,样子漂亮极了,我很是喜欢它,就拿出新鲜果子给它吃。那只大鸟似乎也很眷念我,从那以后天天会到我家院子来。有一日那只大鸟从我手里吃果子时被人发现了,大鸟受到了惊吓,就飞走了,人们都说那只大鸟就是凤凰。知府认定了我是祥瑞之兆,就将我送入宫中……皇帝听说我能引来凤凰,于是就封了我做玉妃,他人很是风流……我根本不喜欢这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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