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返回上一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二十七 城破(一)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他不许我去,原因想必你也清楚。”楚玄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是有心要帮你,只是迫于大局无可奈何罢了。”
       “你恨我么?”凝烟抬起头来问道,花容异常惨淡。
       “恨。”他坦言不讳,“而且是非常恨。”
       凝烟心如刀割,默了一会问道:“如果当初我没有告发你,你是否会—”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不是么?”楚玄打断了她未说出的话,笑得云淡风清,“公主,我们现在还是先谈正事吧。”
       “璇玑剑虽然无坚不摧,但并非全无弱点,得到它的人都以为这是天降神器,必定束之高阁或者暗藏于密室,等闲不以示人。却不知,这正是最大的害处。这把剑本身并无出奇之处,只是因为其剑身内有……”
       凝烟听了半晌,颦眉踌躇道:“你不觉这也太残忍了么?让这么多人白白去送死,而且还不见得能……
       楚玄笑道:“公主竟然也会关心起人性命来了,当真是稀奇。反正一个人不行就十个人,十个人不行就一百个人,朝廷暗中豢养的高手何止千百,只要能达成目的,多死些,也是无妨的。”
       这原本纯真的少年,已经真的变了。
       楚玄将那破解璇玑剑之法与凝烟说完后,拽步至营帐外的一大片旷野之处,看那士卒演练阵法,为最后的一战作准备。他于智谋一途固然出奇,但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论到布阵排兵,却未必见得胜得过普通将官。
       幸亏他早在作这军师之前曾经恶补过兵法,寻常的阵形倒还认得,这个却着实没见过,不得不又去问人。
       陈太尉道:“这是陛下还是六皇子时带兵出征北胡所用的阵法,楚学士那时年纪尚轻,不识得也是人之常情。”
       江惜圣笑道:“此阵名为车悬,朕年轻时与北胡军队交战,北胡人数虽远不及我大楚军队,骑兵却实在强悍,害得我方几回都吃了败仗。后来我便想出了将军队排成不互相推挤的多列,骑兵可以轮番冲锋,说白了不过是一种车轮战法,单靠着人数压倒对方。武林同盟部队必然精悍,人数比起我方来却大大不如,这个老法子说不得也要再用上一次了。”
       几人指点讲解阵形,看看一日又过,不在话下。
       大军向东南进发,沿途只有几座小的城镇,都不敢有丝毫抵抗,乖乖归顺了。十二月初一,朝廷十万大军已直抵宁安城外。
       “若是快些结束这场战事,还来得及回京城过年呢。”楚玄握着手哆嗦着说,他自练了洚雪后,便格外怕冷,恨不得找床厚厚的棉被把自己裹进去再不起来,倒恰似冷血的蛇类一样。
       两人正闲聊之,突听得帐外一片喧哗,立马有人来报道:“公主旗开得胜,已擒回了摘星楼楼主的妻子。”
       江惜圣喜上眉梢,一边派人送去金帛慰劳,一边令人提审问。
       楚玄和沈摇霜之间的仇恨可说是倾尽春江之水也洗不清的,此时仇人相见,正是分外眼红,只恨不得将她一刀刀剐了。但楚玄性子阴冷,越到这时反越是沉住了气,好好整顿了仪容才施施然走了出来,江惜圣怕他着了寒,令他坐到自己边上,面前就是烧的旺旺的火炉。
       “陛下,这堂下跪的是谁呢?”
       楚玄故意问道,江惜圣知他和沈摇霜之间的嫌隙,也就顺着他话说了下去。
       “据说是什么武林盟主的妻子,江湖上也算得是个美人,朕瞧来也不过如此。想来一帮乌合之众,拿着山鸡就当凤凰了。”
       沈摇霜向来自负貌美,容不得别人胜过她一点,当年陷害楚玄和这也脱不开干系,听了这话只气得脸色发青,奈何形式比人强,仍只得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楚玄面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来,道:“陛下这可就不对了,这大冷的天,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要是冻出什么病来可怎生是好。来人啊,给韩夫人拿个垫子来跪着。”
       须臾便有人送了锦垫过来,楚玄亲自接了走下堂来,将垫子置于沈摇霜身前。
       这垫子却不是普通的垫子,里面藏了三百二十一口铜针,人一跪下去三百二十一口铜针刺入膝盖小腿,疼痛难当,时间略久了些膝盖以下经脉尽废,再不能行走。有一次刑部审问一名犯人与平远王勾结的案子,这犯人乃是两朝元老,位列公卿,依照大楚法律却是不能动刑,偏他嘴又极硬,如何也不肯招。刑部官员一筹莫展,楚玄听了笑道,这有何难,不能动刑只是先皇怕颜面上不好看,毕竟将大夫脱了裤子按在公堂上打板子也确实看不得,咱们就用个斯文的办法,只请他跪在垫子上喝茶聊天,管他什么都给我说出来。刑部官员不信,就和他打了这个赌。楚玄第二日果然带了一个锦垫并一壶清茶来,客客气气地和那犯人聊着天,那犯人只跪了一会儿,便冷汗直冒,一刻半功夫什么都招了。刑部官员输了东道,一行人坐在酒楼喝茶之时,便有人追问其中奥妙,楚玄令人将垫子拿来,将那里面暗藏的针指给众人看了,胆小些的人无不冷汗涔涔。不过从此
       楚玄笑道:“沈姐姐,请先垫个垫子,跪得也舒服些。”
       沈摇霜知道其中定然有蹊跷,死活不肯跪上去。
       楚玄一使眼色,自然有人将沈摇霜强按在那针垫之上,千百口铜针一时尽刺入骨髓,沈摇霜惨叫一声,几乎晕死过去。
       楚玄冷冷地望着她,再不见初时的假笑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两人欠我多少,我都要你们十倍还回来!”
       沈摇霜心计多端,最会利用眼泪攻势来赢得男人的同情与可怜,若是旁人还极有可能被她迷惑了去,只是这时碰到的是楚玄,也只能徒呼奈何了。她想着横竖是一死,也不怕什么,抬起头来大笑道:“你如此折磨我,无非是为了他,可笑你枉费千般心思,他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
       此言一出,江惜圣脸色就有些发青了,楚玄目中几乎喷出火来,顾不得还有其他官员在场,从兵卒手里抢过一根鞭子对着她就狠狠抽了下去,怒喝道:“贱人,你说谁?”
       沈摇霜笑得越发大声:“我说的自然就是楚公子你!你煞费心思,改名换姓进了仕途,更不惜委身其他男子身下来向他复仇,不就是爱之深,恨之切么?可惜他最后选择的却是我!我告诉你,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这是你一辈子都别想得到的东西!”
       楚玄美丽绝伦的脸都扭曲了,一脚将她踹到地上,鞭子如暴风骤雨般抽下,再顾不得什么体面仪态,只是想将心里埋藏的无穷无尽的怒火发泄出来。过往的所有委屈,被情人遗弃背叛的伤心绝望,被残暴蹂躏的屈辱疼痛,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了不断挥舞的鞭子上。
       抽了几十鞭,眼看沈摇霜已经昏死过去,下面将官架住了楚玄,劝道:“大人,且歇着,仔细生气气坏了身子,这上刑的粗活,由下官来便是。”
       楚玄一顿狠抽,将鞭子都打折了,这才住了手,犹自怒气未消,喝道:“拖下去吊着,晚上再审,都给我小心点看着,若是逃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他当晚与江惜圣同桌而食,想起沈摇霜来心中愤懑,将筷子都折断了。
       江惜圣不悦道:“你若是同她有仇,杀了也就算了,何必心心念念挂着,吃饭都不在意。莫非你还真是一心想着那韩遥么?”
       楚玄“啪”的一下摔了碗,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如何一心想着韩遥了?”
       江惜圣冷笑道:“好大的脾气!只怕是心中有鬼,一听得他名字才这般心虚吧?”
       楚玄本就不是会做小伏低的人,自然和他又大吵了一顿,两人各自愤愤离去,
       楚玄晚间继续提审沈摇霜,沈摇霜嘴巴却是极硬,用尽了各种酷刑也不肯吐露一个字。楚玄心头火起,又看见她微凸的腹部,想起里面怀的就是她和韩遥的孩子,嫉恨之心越发上来了。
       他眼眸一转,想出一条毒计,冷笑道:“沈大小姐,你不招不打紧,我先请些精壮男子来伺候你,过后再丢给摘星楼中人看看,
       彼时女子最重名节,沈摇霜听得这话,果然面露恐惧之色,就欲咬舌自尽。楚玄先点了她的哑穴,使她下巴不能活动,拍手叫了一帮精壮兵卒进来。
       楚玄指了她道:“这是武林盟主韩遥的夫人,咱们从京城大老远赶到这里来剿逆也都是她丈夫祸害的,眼瞅着这快过年了,你们就先拿她来乐上一乐。”
       士兵们一拥而上,你争我夺,尽情□蹂躏着沈摇霜,她本来就有孕在身,哪里受得了这等折磨,反复痛苦挣扎,娇容扭曲,若不是被点了哑穴,必定会发出凄厉绝伦的叫声。
       楚玄津津有味地站在一旁看着这□残虐的一幕,笑道:“沈姐姐,滋味如何?我明日还要将你带到阵前去呢,也叫你那亲亲丈夫看一下你是什么模样,当然,我会给你预先服下强效的**。”说着又“啧啧”了两句,”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和母狗又有什么区别,真叫人看着恶心,韩遥若是落到了我手里,我把他和你做一对赐给麾下兵士享用也好。他容貌也是极好的,这军中好男风的又多,愿意将昔日武林盟主压在身下试试滋味的人必定有千千万。”
       地上被蹂躏的女子听了这句话,突然大力挣扎了起来,几个男子都按她不住。沈摇霜再如何阴险狠毒,对韩遥却是真心真意,情急之下,竟然冲开了哑穴,嘶声大呼道:“不要这么对他,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了!一切都是我调唆的,他一直爱的就是你,他也后悔得很!”
       楚玄面色愈发阴沉,突然大笑了起来:“真是一对同命鸳鸯啊!你这都愿意替他担当!他后悔?后悔有什么用?我被江惜圣下药□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温璧的命又有谁去偿?一切过往恩爱且休再提,如今只有血债血偿!”
       他情绪过于激动,倒漏过了帐外微小的动静。
       帐外黄袍男子微露半面,眸色深沉如夜。
       “原来,朕在你心目中,就只是这般小人?”
       已是深夜,摘星楼中一角却突然响起微弱的铃声。只是大战前夕,到处都是一片忙乱,几无人听见这微弱的铃声。
       韩遥略略一皱眉,运功凝神听去,接下来果然便有细碎的脚步声,只如同树叶飘落房脊一般。
       高手!而且来者还不少。
       沈摇霜前几日去庙中为他们的孩子祈福,却至今未回,已令他心神不安,莫非和这帮神秘的侵入者有关?
       思及此事,他再也按捺不住,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人如一只大鸟般飞掠而出,身法端的是轻盈美妙。
       “来者何人?”他喝道,“竟敢夜犯我摘星楼?”
       一乘小轿停在屋脊之上,轿上攒嵌八宝,珠玉生光,华丽得简直像从书中出来的一样。
       紫裳女子从轿中踏出,笑语盈盈:“韩楼主好大的脾气,已是兵临城下仍然威风不减。”
       韩遥面沉如水,道:“韩某现在处境自己也知道,宫主不必多言。”
       那缥缈宫主掩唇一笑,道:“怎的不见楚公子?若是他在身旁,楼主断不至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韩遥心头一阵刺痛,话语中已是带了怒气:“往事韩某不想再提,对错也与旁人无干,宫主若再出言无礼,休怪韩某腰间宝剑不客气。"
       紫裳女子妩媚一笑:“久闻韩楼主所用佩剑乃是江湖中传说的璇玑神剑,无坚不摧,妾身斗胆,想令几名不成气候的属下领教韩楼主高招。”
     
     
     韩遥掣剑在手,冷笑道:“只怕宫主一行是有去无回!”
       凝烟一声呼哨,十二名彩衣美女排众而出,瞬时便摆好了一个阵势,明显是准备围攻了。
       两人言语间,早已惊动了武林同盟中人马,将院落团团围住,有人出声询问盟主可要俺们弟兄上来。韩遥自忖凭着宝剑,可以将缥缈宫中人全数斩杀于此,误伤了自己人人反为不妙,因此示意他们不要上来。
       十二名彩衣美女围着韩遥不住游走,身形越来越快,如穿花蝴蝶一般,使人眼花缭乱。
       一名美女娇呼了一声,率先挥动掌中彩缎向他攻去,其余十一名美女也纷纷随之而上,韩遥屹立不动,掌中宝剑斜斜一扫,剑气纵横,如金蛇狂舞于天,蛟龙起伏于海,几无可抵挡.被剑光当先扫到的几名女子,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委顿于地。韩遥面上杀气毕露,宝剑先后左挑右劈,顷刻功夫,十二名美人都命赴黄泉,恰如一地落花。
       凝烟饶是早就见识过这璇玑剑的威力,此时也不由心惊,但想起楚玄说过的话,一咬牙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她带来的人中有一个女孩子才十二三岁,武功虽然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流,却从来没见过这阵仗,吓得直哭道:“宫主,我真的不行,莺儿要回宫去……”
       缥缈宫中尽是女子,再如何武艺高强,终究经不起这样生死一瞬的大场面,那名叫莺儿的少女一哭宫中女子更是乱了阵脚,一时再无人敢上前。
       凝烟眉尖一颦,绣履自屋脊挑起一根树枝,那截枯枝仿佛离弦的箭一样,疾射向莺儿,竟是从她右眼射入,穿脑而过。那年纪小小的少女身躯摇换了几下,用剩下的那只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宫主,终于到了下去,她至死都想不明白平素对她赞誉有加的宫主怎么会突然痛下杀手。
       凝烟寒声道:“看见了么?这就是不尊命令的下场!你们的父母亲人都还在京中,朝廷重金供着他们不是为了你们今日临阵脱逃的!今日若有敢私逃者株连九族!”
       韩遥不料她竟然对自己人下此辣手,一时也不由惊愕,其余之人更是嗟叹不已。
       但缥缈宫剩下的女子们却没有再犹豫,
       有谁看过飞蛾扑火的壮烈?但至少飞蛾还是向往着火焰的炙热,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这些美丽娇柔的少女却是被逼着去送死,明知无益也只有迎上那雪亮的剑尖。
       韩遥挥剑又杀了几十名少女,也不由觉得手软,
       凝烟默默数计着死在韩遥剑下的女子数目,“三十七,三十八……五十九……七十二……”
       她眼看那原本长及数丈的电光慢慢弱了下来,不由喜上眉梢,此时她带来的人也已只剩了八九人。
       胡小媚低声问道:“宫主,咱们人手差不多都折在这里了,韩遥有此剑在手足可天下无敌,再多人围攻也没用,咱们还是及早脱身为上。”
       凝烟冷笑道:“你没听见我先前的命令么?你们就是都死在这儿,也得替我把韩遥那把剑抢过来!”
       两人言语间韩遥一剑劈向了凝烟,凝烟匆忙间躲闪不及,将胡小媚推了出去,替自己挡了这一剑,可怜侯门艳质,顿时血溅娇花。
       韩遥掌中之剑威力已大不如起初,那一剑自胡小媚肩部切入,直劈到下腹,她一时还未死,支撑起血淋淋的身子,对凝烟断断续续地说道:“宫主,我只求—求你一件事……替我给—给楚玄带句话—话……帝心难测……抽身需早……”
       凝烟看了她一会,点头道:“我答应你。”
       胡小媚道倒了下去,反复痛苦挣扎,一时却终是死不了。
       韩遥见状也有些不忍,待要再补上一剑让她痛快了断了,却惊恐的发现剑上再没有任何光芒!
       凝烟大喜,趁着他惊愕之时,长鞭疾扫而出,卷住了他手上宝剑,只一扯就拉了过来。剑一到手立刻飞速逃窜,根本不管那剩下的几名手下,她轻功犹在韩遥之上,又比他占了先机,韩遥虽然带人追出了几里,却始终未曾追及,只得怏怏而返。
       月冥教。
       富丽堂皇的金玉阁里,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海誓山盟终成空,相思绝,恨无穷。”蓝肖悠悠吟道,拿过了桌上的七宝琉璃盏,“教主,这‘恨无穷’的滋味如何?”
       北辰孤倒在椅上,手捂着胸口,那里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若不是他意志力过人,怕早就大声呻吟呼痛了。
       他瞪着那满面笑容的胖子,恨不能将他身上的肥肉都一条条撕了下来:“蓝肖,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暗算于我?”
       蓝肖道:“那只是你以为的不薄而已。教主,你也不想想,你从来都是独断专行,旁人稍有意见不同就会被处以严刑,我又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喜欢阿谀奉承别人的,更不愿意被别人做狗一样看待,主子高兴了就赏根骨头,一生气就拿脚去踢。我只是不想哪天被人杀了下锅,所以就只有先噬主了。”
       北辰孤大笑道:“好好好,你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蓝肖啊蓝肖,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他一时怒极攻心,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心口处更是像有千万毒蚁噬咬一样,又痛又麻又痒,几乎让人恨不得就此死去。
       “若你只是暴虐寡恩,这倒也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让人轮暴司空风!”蓝肖突然提高了声音,“他本出身名门正道,前途无量,为了你甘愿沉沦魔道,背上无数骂名,你却把他视作玩物;他一片真心,我求之不得,你却置若敝履;楚玄逃出与他完全无干,你却硬将罪名加在他身上,令他惨遭□,那一夜我就发誓,将来就是拼上我的性命,也要将你千刀万剐!”
       北辰孤狂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所说的么?好一对狗男男,想必早就勾搭成奸,如今正好名正言顺凑到了一块。怪不得那夜你不辞辛劳去替他收尸,想必自是又弄了什么手段留了他性命。只是被那么多人上过的破烂货,你就不嫌脏么?”
       “北辰孤,够了。”
       一名青年淡淡地说道,他面容俊美,气质高华,却颇为憔悴苍白,行动时颀长身躯如风中弱柳,显是身体极其虚弱。
       “风儿?”蓝肖惊道,忙上前搀住了他,埋怨道,“不是教你在房间等着,等我完事了自会派人告诉你么?你身子孱弱,又失了武功,万一哪一个刀剑无眼招呼到了你身上……你要我怎么活?”
       司空风微笑道:“是我的不是,叫你担心了。”
       蓝肖道:“风儿,你来了也好,我已擒住了北辰孤这厮,他以前对你那般□折磨,你要怎么出气都随你。”
       北辰孤破口大骂道:“司空风,你这男娼,当真是无耻之尤!看你床上功夫也不见得如何了得,怎么偏偏就有人为你神魂颠倒呢?”
       蓝肖大怒,就待去割了他的舌头,司空风拦住道:“不必了,用刑时犯人若是不会叫唤,又有什么意思。
       北辰孤闻言越发大骂,司空风只做听不见,对蓝肖道:“我要带他到刑室去,把我受过的刑罚一样样都加在他身上。”
       蓝肖踌躇道:“你若要去刑室,我却不能陪同了,虽然制住了北辰孤,但大事未定,我还须在这里等手下人马回报。路上若有闪失,北辰孤逃脱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也。”
       司空风道:“你放心,他对我已无情无义至此,我又如何还会对他留恋。八年只如一场大梦,如今也该梦醒了。”
       蓝肖见她言语真挚,神情皆不似作伪,大喜道:“风儿,难得你终于醒悟了。我有什么信不过你的,便将我心肝都掏出来,也只要你高兴罢了。”
       他说着搂过司空风来,在他唇上缠绵一吻,司空风也回抱住了他,两人唇舌交织,啧啧有声。
       北辰孤见两人如此亲密情状,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他与司空风相处已有八年之久,司空风容貌武艺样样都是上上之选,若说没有丝毫感情,却也是不实。只是他对楚玄一见倾心,认定是司空风私通摘星楼放出消息让韩遥救走楚玄,因此才着了魔一般,用尽残忍的手法折磨司空风。
       蓝肖叫了八名侍卫进来,指着北辰孤对他们道:“司空公子要带他去刑室用刑,你们路上小心保护公子,不得稍有闪失。他的任何命令,你们都要听从,知道么?”
       北辰孤被带去刑室的路上,见那八人对司空风竟都是主上相称,极为尊敬。
       司空风到了刑室,下令将他吊起,施以鞭刑。北辰孤生来便是月冥教少主,地位尊贵无比,虽然以残忍百倍的手法折磨过别人,但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鞭子一下下打在他身上,倒似滚油泼在他心头一样,他忿恨欲狂,恨不得突然恢复功力,将这些人一个个挖出心脏来。
       蓝肖手下的人多是曾被北辰孤当众辱骂责罚过的,早就对他怀恨在心,此时逮着机会对他用刑,一个个下手狠辣无比,专拣人体最敏感脆弱的地方鞭打。一百鞭过后,饶是北辰孤底子深厚,也不禁痛楚难耐,几乎咬碎满嘴钢牙。
       司空风道:“你们且下去,替我将那匹尽是钉子的木马找出来,再去多叫几个叫花子过来。”一人禀报道:“那匹木马被蓝尊主下令放入后山墟洞中,永不得再用,此时翻找出来可能需要一些功夫。
       司空风问道:“那大概要多久?
       那人想了一会,道:“一来一去至少要大半个时辰。”
       司空风道:“你们都去,人多些好办事,快些找回来。”
       那八人更无疑议,躬身离开,司空风这才动手将北辰孤放了下来,对着他道:“教主。”
       北辰孤冷哼一声道:“你还当我是教主么?要杀便杀,何必出言讽刺!”
       司空风凝视他半晌道:“北辰孤,我真不知到底该不该救你。”
       北辰孤冷笑道:“何必假好心?我已中了本教第一绝毒“恨无穷”,哪里还会又命在?”
       司空风低声自语道:“罢罢罢,今生已然如此,无可奈何,只救了你这一次,来生再不相见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金刀,拉过北辰孤手腕来,在他动脉上一划,血顿时疾喷而出,溅得他前襟上一片鲜红。
       北辰孤又惊又怒,吼道:“你做什么?”
       司空风根本不理他,面上一派庄严,他起身焚了几片翡翠般的草叶,顿时一股香烟缓缓升起,弥漫在这污秽昏暗的刑室,有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北辰孤嗅进了一缕香烟,顿觉全身仿佛浮在云端,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舒服,连身上的疼痛亦不觉得了。手腕上的血还在流,将被数不清的人血染成乌黑的地面又重新添上一层艳色,北辰孤思绪渐渐模糊了,这样死去,或许是最好的,没有什么痛苦……
       但是,为什么眼前的世界并没有继续模糊下去,而是始终就是这样,一切景物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时间已经凝固。
       被割破手腕处的汩汩流入的又是什么?
       “时间还有很长,我来给你说一个故事……”司空风淡淡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却比哭还要悲凉。
       “恨无穷并非无药可解,我父亲曾经就身中此毒,我母亲出身济世谷,医术高妙。她不忍见我父亲受尽折磨,竭尽三年之功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先在自己身上饲养金翅蛊,金翅蛊乃天下第一奇蛊,幼虫时吸人心血为生,成年后可吸收天下至阴至毒之物,成天下第一毒物。我母亲将金翅盅养育成熟后与我父亲换血,自己忍受恨无穷的毒性煎熬……”
       北辰孤听得出神,不由问道:“那后来呢?”
     
     司空风道:“我母亲本来就身体就不是太好,支撑到将我父亲体内金翅蛊导出已经是油尽灯枯,三月之后便死了。我父亲贵为一门之主,自然不可能没有夫人,过了半年又纳了一房,拜堂时我看见她年方双十,美貌娇俏,比我母亲年轻时还要出色些。”
       北辰孤渐渐有了力气,大怒道:“这男人真个无情!早知道如此八年前在大风屿就把他一刀杀了,看他还娶什么小老婆!”
       司空风哂道:“教主自己莫非就有情了么?”
       北辰孤已是语塞,恼羞成怒道:“对你这种低贱之人自然不必有情,楚玄孤高美丽如天心明月,他才是我心之所系!”
       司空风怔怔地滴下泪来,忽而又笑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不在乎了。我已经决定不再爱你了,永远都不爱你了……
       他声音渐渐微弱了下来,终至于无。
       北辰孤却突然发现眼前的景物又清晰如故,手足也有了力气,功力已恢复了五六成,他大喜过望,一跃而起,喝道:“贱人,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司空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北辰孤疑心他装蒜,一把扣住他脉门,将人翻过来一看,只见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阖。
       北辰孤疑惑了一会,突然想起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来,梦里似乎司空风和他提到了一种金翅盅,
       说是可吸纳天下奇毒……
       莫非,真是他救了自己?
       他拨开青年额上碎发,只见眉间一点血似的殷红,正是中了恨无穷后的征兆,
       既然已经联合蓝肖一起谋反下毒,为何又要不顾性命地救他?
       你到底对我,是什么心思?
       北辰孤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终究是俯身抱起他,无声无息地潜入夜色之中了。
       韩遥失了神剑,自己懊悔不已,以他之绝顶武功,再加上璇玑剑之助,足可以一当万,因此才敢在军队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与江惜圣一战。如今剑被缥缈宫主夺走,明日大战获胜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他需得及早安排下后路才是。
       他进内室拜了父母,将失剑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叩首道:“孩儿不孝,致使父母受累。如今大势已去,二位还是连夜收拾了出城,我自会安排楼主精锐人马护送。”
       韩知远听他说了失剑经一事,沉吟半晌后击案道:“这缥缈宫主来得蹊跷,夺剑更是夺得蹊跷!璇玑剑在你手中数年,你都未发现它有此缺陷,试问她又是从那里得知?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这人想必便是楚玄无疑。他原本便是璇玑剑主人,自然知道其中奥妙,只可恨当年居然让他逃脱了!”
       韩夫人恨道:“又是这贱人!什么祸事都是他招来的!我早说了你和那狐媚子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现在如何?”韩遥默然无语,却突然想起自己初登武林盟主之位时,和楚玄一起在高台上接受万众膜拜,是何等尊荣风光,少年的身体如一朵昙花,在那一日的夜间绽放出无限的妖娆魅惑,处子的丹红将床单染成浅绯,也昭示着自己的征服和占有。
       那一夜后他说:“其实我不太想跟你回去。反正你父母目前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又何必自讨嫌弃。你现在已经成了武林盟主,莫非连这一点事都拿不定主意么,何必还要顾及你父母。”
       自己皱眉道:“话怎可这么说,父母与我有生育之恩,又是这等大事,岂能置之不顾?”
       他默然,淡淡地道:“我随你去,你却不要后悔。”
       自己不信,于是带他回了宁安。
       种种误会种种偏见,一开始就存在的矛盾不断激化,终至不可挽回。
       若是一开始就听了你话,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会有后来的猜忌嫌隙,不会有伤害,更不会有
       正如那戏文上所唱的一样:“呀,悔不听卿卿言,误终身!”
       “东风沉醉黄滕酒,
       往事如烟不可追。
       为什么红楼一别蓬山远?
       为什么重托锦书信不回?
       为什么情天难补鸾镜碎?
       为什么寒风吹折雪中梅?
       山盟海誓犹在耳,
       生离死别空悲哀!”
       这一夜楚玄未曾合过眼,四更就梳洗完毕,在帅营中将一切事务又请点了一遍,再无丝毫遗漏。
       五更士兵起床点火造饭,江惜圣令人送了几样精美菜肴过来,他哪里有心思吃,都分发给下面将士了。
       楚玄心中有事,一刻也闲不住,却遇上了武翼都尉吴敬戈。
       吴敬戈笑道:“三日前送去的战书约定双方是午时开战,现在日头才刚刚出来,大人急什么?”
       楚玄自己都笑了,道:“我倒把这事给忘了,真是急得都糊涂了。”
       吴敬戈笑道:“军师心急也是正常,此次南征大人居功至伟,回京后封侯拜相不在话下,日后连我等见了大人都要行礼了。”
       吴敬戈也是三品的武官,论品级和楚玄相同,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显是想投入楚玄门下了。
       楚玄谦道:“哪里哪里,功劳都是大家的,哪里轮得到我一个人身上。”
       吴敬戈道:“大人何须过谦,谁人不知这次平叛大人出生入死,为国为民效力甚多。此等功勋,世所未有,理应迁升一品。但朝中位列一品者屈指可数,圣上便是意欲加封,总要有官可封才是,若是不下来一两个食古不化之老朽,大人又如何迁升?不瞒大人说,我与左相素有嫌隙,暗地里收集了许多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回京后只要大人先向圣上弹劾此人,不愁这老家伙不下台。”
       楚玄诺道:“若我为相,你可做辅国将军。”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已是存了念想,只待回京后再兴风作浪去了。
       因是大战,江惜圣脱了明黄九龙袍,换了盔甲,全副披挂上阵。只见他身穿龙鳞映日金甲,束发金冠上嵌着一颗寸许的夜明珠,手中画戟有如秋水,锦袍绚烂如凤羽,雄姿英发,真是的英雄人物。
       楚玄见了笑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将军,要到御华街上走一趟,多少女子都要被勾了魂去。”
       江惜圣见他巧笑嫣然,左颊上荡开一个小小的梨涡,心中发痒,也顾不得还有臣子在场,走过去抱住他重重亲了一口,道:“可不正是你家的好郎君。”
       楚玄恨得牙痒痒,死命想推开他,可碍着有大臣在又不敢动内功,只有任他为所欲为。
       江惜圣越发高兴,抱着又亲了几口响的,最后还不忘在他翘臀上揩了一把油,这才心满意足地放手让他走了。
       阶下群臣宛如木雕泥塑,一个个都动弹不得,虽然有些人隐约知道翰林学士楚玄和今上关系暧昧,但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两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行为来。只是一个是帝王至尊,一个又是御前第一红人,谁有敢去说上一句半句的?因此都只做不看见罢了.
       日将及午,两军都装束整齐,严以待阵。
       江惜圣这边一片金盔金甲,旗帜明黄,麾下军士人人英勇,个个彪悍,吼一声直叫天地变色。江惜圣左边是楚玄,右手是换了男装的凝烟,这三人都骑着骏马,立于阵前。
       他背后又分为五路大军,分别由五位大将带领,按东南西北中五方排列,隐合金木水火土之势,虽然人数众多,却绝无拥挤推耸之事。
       韩遥自己一身银盔素甲,素色战袍如雪,手中梨花沉木烂银枪寒光闪闪。他身后的军队也是一色的银色,排成了三个整整齐齐的方块。
       江惜圣和韩遥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从江山地盘争到情人。第一通战鼓才擂过,双双跃马出阵,厮杀起来。
       韩遥武艺绝伦,江惜圣虽也弓马娴熟,哪里敌得他过,只几个回合便落荒而逃,凝烟见了忙忙
       替上。两人刚一交手韩遥便认出了她,切齿道:“原来是你!我的剑在哪里?”
       凝烟笑道:“这柄剑明明是楚玄的,什么时候成了楼主的。我已物归原主,楼主若不惧那剑光,自可问他索要去。”
       韩遥又羞又愧,一掌凝聚了十成功力向她胸前印去,凝烟见江惜圣已平安返阵,也不和他缠斗,侧身一幌避过了这一掌,又掠回了马背上。
       江惜圣本是欲在楚玄面前表功,哪知道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大大出了洋相,心中惭愧。偷眼望向楚玄,只见他眼也不眨地望着韩遥,丝毫也不在意自己,心中顿时翻江倒海起来。若不是碍着还在阵上,只怕这冲天醋意早就发作了出来,他自知武功不是韩遥敌手,摇动手中杏黄小旗,背后五万铁甲骑兵顿时当先掩杀过去。
       五万铁甲骑兵采用的阵型是他曾演示给楚玄看的车悬阵型,这些骑兵身上盔甲皆是新式钢铁所制成,坚韧异常,刀砍不进,剑刺不入,头盔也是改进过的,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全身上下几无破绽。武林同盟军队虽然精锐,人人都会武功,但对这些铁甲骑兵也奈何不得,便偶有几个武艺出众的放倒几个铁甲骑兵,但这铁甲骑兵数量何等之多,乃是如失控潮水一般卷地而来,所到之处寸草无存。
       韩遥原先排下的三个方阵不多时被冲得七零八乱,许多人在正面冲撞中先被撞下马来,随后又被铁甲兵包了铁甲的马蹄踏得筋断骨折。他急急喝止败溃的同盟人马,将自己这方军马分作两路,意欲从两侧包抄,但江惜圣那边人马数量本就在他之上,哪里是他包围得住的。正在手足无措中,突听得一声炮响,背后又绕出一队人马来,猩红旗帜打着一个“陈”字,领头的正是原已被罢黜的陈飞卿。
       陈飞卿带领两万军队,按照原先议定的计划,从连云峰后包抄,韩遥听说他被连降两级,便放松了心思,不意突出此奇兵。武林同盟军队原已是强弩之末,哪里经得起这前后夹击,一败涂地,溃不成军,残兵败将拖着破旗烂鼓,各自逃命去了。
       韩遥虽是奋力杀敌,也斩杀了百余人,奈何单枪匹马,又能掀起什么大浪来?他自知事不可为,长叹一声,率领摘星楼中百十名高手往西边杀开一条血路走了。
       江惜圣见韩遥军队大败,心中大喜,正要向楚玄夸耀,转过身来时,身边已不见了他人影子。
       他急急追问道:“楚玄道哪去了?”
       身边传令官道:“才见楚大人斩杀了叛军一员大将,随后只身去追韩遥去了。”
       江惜圣重重一拳擂在了马鞍上,□骏马不安地嘶吼了一声,他脸色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凝烟,你速带五百暗卫追击韩遥,务必要在楚玄之前把他杀死,而且万万不可让楚玄知晓!”
       凝烟犹豫道:“暗卫本已所余不多,我这一下带走五百暗卫,那陛下的安全……”
       江惜圣道:“楚玄曾对他用情极深,只要韩遥一天不死,我便不能安心。楚玄说不定顾念旧情,又把他放走也未可知,你且休管我,快去追杀韩遥才是。”
       凝烟领命,速点起五百暗卫追去,百骑卷起沙尘阵阵,顷刻已不见了踪影。
       话说楚玄只身策马追击韩遥,他坐骑乃是西域进贡上来的宝马照夜白,万中无一,比起韩遥的逐风来毫不逊色,不多时便追上了韩遥一行。不少人看见他只有一人,纷纷放箭来射,楚玄冷笑一声,撤出宝剑在手,白光如虹,将漫天箭雨尽数斩断。
       他纵身而起,扑入敌方队伍,剑光所至之处,血光四溅,人头落地,杀这些成名的高手只有如切瓜斩菜一般,不多时便将那百余人杀得只剩了十数人,这却还都是旧相识,手下留了情面的。
       韩遥见楼中精英损伤殆尽,正是穷途末路之时,心中哀伤,转过马来问道:“璇儿,你莫非真要赶尽杀绝么?”
       楚玄停了手,傲然道:“韩遥,你也有这一日!”
       韩遥道:”千错万错,总都是我的错,你放过了他们罢。”
       楚玄冷笑道:“你说得倒容易。这样好了,只要你现在下来向我磕三个头,我便饶过了你这些属下。”
       天狼见了不忍道:“楼主毕竟也曾与你有情,纵有过错,也并非他一人所致,何必这样折辱没于他。”
       楚玄怒喝道:“先骗我身,后谋我剑,又将我囚于暗室,百般□,自己却与那沈摇霜欢欢喜喜拜堂成亲,这便是他对我的情意!”
       韩遥听见沈摇霜名字,急急追问道:“摇霜是不是落在了你手里?”楚玄冷冷地道:“不错。”
       韩遥惨然道:“你要怎么样都冲着我来好了,她已有身孕,你放过她罢。”
       楚玄听了愈加嫉恨,那一股毒火几乎要从骨髓里烧起来,将他自身焚为灰烬。
       他直视着韩遥的眼睛,一字一句恶毒地说道:“韩夫人国色天香,我营中军士见了都动心得很,一个个轮流伺候着她。可惜韩夫人体质娇弱,才上到了第三个人,就晕死过去,□大出血,那胎儿也就随着流下去了。”
       “你—”韩遥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先是燃起熊熊怒火,然后就是无穷尽的悲哀。
       那原本纯真美丽的少年,因为仇恨和嫉妒,已变成这样恶魔一样的存在。
       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怎能如此对她!她到底是无辜的。”
       楚玄狂笑道:“无辜?你这瞎子又知道什么?这便是陷害我的人的下场!你为她心痛么?那大可不必了,因为你马上就要尝到她所受过的滋味了。我要将我在地宫中所承受的,一百倍一千倍还诸于你,但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一直活着,永远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他语气之怨毒宛如九幽地狱中游魂,众人都不禁听得起了一身寒栗,虽然知他大大侮辱了楼主但又惧他武艺,一时无人敢上前一步。
       七星使里的破军挺身而出,斥责楚玄道:“你好歹原来还是楼中的副楼主,只为一己私仇疯狂报复,残杀无数旧日弟兄,如今更牵连无辜女子,实非君子所为!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毙于掌下!”
       他仿佛一只大鸟一般飞身而起,扑向楚玄,双手成拳向他太阳穴击去,这一击凝聚了他毕生功力,威猛绝伦。
       楚玄也不闪避,挥掌迎了上去,他绛雪之术已有小成,破军甫一与他手掌相接,便觉一股寒意
       直沁入心肺,几乎要将内脏也冰冻住,欲待撤掌已是不及,全身仿佛被冰冻住一般,不能动弹。楚玄十指如钩,在他心窝处一划,将那一颗心脏挖了出来!众人看得分明,那心脏上已凝结了一层冰霜,此等功夫,诡异绝伦,众人闻所未闻,心中恐惧不已。
       楚玄将那人心摔在地上,冷哼道:“蠢货!”
       心脏摔在地上,发出瓷器摔碎的声音,这些人心中的最后一丝勇气随着那一声脆响也消失殆尽,终于,有人迈出了第一步。
       “副楼主,以前是小人有眼无珠,错认了主人!”那人磕头如捣蒜,只差没在身后插根尾巴,“现在小的情愿弃暗投明,加入大人麾下!”
       “是么?”楚玄嘴角弯起一抹笑容,艳绝天下,那求饶的人也不由一愣,若不是此时脑袋还悬在裤带子上,只怕口水便要流出三丈长了。
       楚玄踢了他一脚,道:“还算你觉悟得早,殿前龙骑尉正好缺了个副统领,这位子便由你来坐罢。”
       那人本只想求得性命,哪里知道竟然还是有高官厚禄,磕头不迭道:“谢大人恩典!”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人,只是需要一个让他们放弃坚持的带头人或理由。只要他们不是第一个背叛的人,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摘星楼剩下的人一个个走到了楚玄身后,最后,七星使中的荧惑都叹息了一声,弯下身来对着韩遥一拜道:“楼主恕罪,就此别过了。”
       韩遥看到昔日忠心的下属们一个个离他而去,心中又气又急,自己一世英雄,竟然落得如此众叛亲离的下场,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几乎就此倒下。
       他看见楚玄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目光寒冷如冰,一股最深的绝望与悲凉涌上心头,长叹一声道:“罢罢罢,这条命今日就还给你了。”
       他抽出匣中长剑来,往脖子上一抹,就欲横剑自尽!
       楚玄瞳孔猛然一缩,再顾不得什么轻功身法,就那么抢了上去,赤手握住了那把剑。剑很锋锐,割开了他的看似嫩如花蕊的手,却没有一滴原本应该流出的鲜血,只是一条细细的红线,伤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愈合,不过弹指功夫,便再无一丝痕迹,又是光若脂玉。
       韩遥虽已抱定了求死之心,见了此等情景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哪里是该在人身上出现的事情!
       莫非,心入了魔,人也会成魔么?
       这温香软玉,这艳绝无语,皮囊内藏得又是什么?
       楚玄点了他的穴道,看见他眼里清晰透出来的惊惧和憎恶,一股最阴暗的邪火涌上心头,混合着莫名的恐惧:这个人知道了什么?难道他已经害怕自己,厌恶自己?
       他抽了男子一个耳光,喝道:“不准你这样看我!”
       凝烟领了江惜圣命令,急急追赶韩遥,来时只见楚玄已将摘星楼中人尽数制住。她本来便想到了不可能赶在楚玄之前将韩遥杀掉,只是不敢当着江惜圣面说出,此时看见他面上乖戾和疯狂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寒。
       楚玄转过头来扫了她一眼,冷冷道:“公主来干什么?”
       凝烟哪里还敢说出江惜圣的命令,强笑道:“皇上怕你只身追赶有失,特命我帅五百暗卫前来相助。”
       楚玄听了连连冷笑道:“什么相助,是怕我顾念旧情放走了韩遥,特地派你们来监视我的吧?”
       凝烟一时说不出话来,楚玄扫视了暗卫一周,见人数太多,杀人灭口显然过于麻烦,心中烦恼要如何才能掩盖消息,突然嫣然一笑。
       是那种很妖娆,很妩媚,充满着魅惑的笑。
       按理说,他在这种时候,绝对不应该这么笑。
       可他偏偏这样笑了,而且有意无意把鬓边的发丝撩到了耳后,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暗卫中不少人已经开始呼吸紊乱了起来,脸上也透出了喝醉了酒一样的红色。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返回顶部
本站推荐
天国花园
树精
极乐青春曲棍球队
恶魔的法则
重生之拒爱
我怎样编辑农业报
逆旅来归
万里的体育健身之道
霍桑短篇作品选
深度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