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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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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字数:4797 更新时间:07-10-27 12:52
      见了春暖花开,复又送韶华归去,昨才是小荷初露尖尖角,今突惊秋风萧瑟蝉声绝,几回不知身是客梦里贪欢,醒来时方觉已是天上人间,识了人情冷暖,阅了世间百态,半年飘零,方抵京师。
     
      楚国都城乃是御京,因原名永华,故又称御华。一国之都,繁华之盛也不必细说,单只一条御华大街,便宽一百余丈,楚璇在二十一世纪都不曾见过如此宽敞的街道,一时也不由为之咋舌。城内街道都极宽阔,车马行驶颇为便利,毫不见阻塞拥挤,这一点便是现代大都市都望尘莫及的。楚璇倒也放下了些心中愁苦,四处观赏京师风土人情。
     
      御京城心居中乃是宫城和皇城,禁城含在宫城之内,里面养着皇上的三千粉黛,皇城为朝廷各部官署平日办公之所,达官贵族多居住于其间。这两城之外的朱雀街与丹凤道也是豪门世族所居之地,处处都是雕梁画栋,楼宇轩丽雄伟,来往尽是香车宝马,繁华富贵不可言说。
     
      城内东南西北各有一市,每日辰时开市,酉时而息,(大概就是上午七点开门,下午五点歇班)朱雀街与丹凤道相交处另有一市,彻夜无息,有朝廷专门官员管理巡视,称为官市。这里卖的东西也与别处不同些,只要出得起价钱,便是海中犀牛角,人间连城璧,也都是买得到手的。
     
      楚璇四处逛了逛,待到天黑收市之时却不知何处可去,欲待投宿连敲几家客栈门都说客满,他又不熟这里道路,一时竟连容身之所都没了。正彷徨之际,天公又偏偏不做美,竟下起瓢泼的大雨来,接着便是黄豆大的冰粒,天气一下子冷得刺骨,北方天气本来多变,昼夜温差极大,这入了秋的,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下雪,因此外来的客商都早就选定好地方安顿了下来,加上三年一度的会试已近,哪里不是住满了人?
     
      楚璇却怎么知道这些,一个人就站在冰雨中淋着,心中一片茫然,身上已冰得没有知觉,心中的寒意却还要更甚,他又生性骄傲,不好意思去人家屋檐下蹲,勉强走到一棵大下,想挨过这一夜。到了后半夜雨倒是停了,天上飘下了鹅毛似的大雪,气温却是越发低了,几能将人冻成冰块。楚璇本来体质偏虚,又在韩遥手上经历好一番磨难,后来又一直是千里逃亡,身体内部早已亏损得厉害,哪里抗得过北方的严寒,他冷到极点反而不觉得怎么冷了,迷迷糊糊看见温璧朝自己走来,心中顿时欢喜无限,问道:“你还活着?”
     
      温璧牵起了他的手,笑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七燃起了床头光芒微弱的油灯,看着自己捡回来的那个人。在雪地里看着脏兮兮的,洗干净了生得真是好呢,这样精巧绝丽的眉眼,怕是京师的花魁都比不上一分的。他又想起自己帮他用热水擦身时所看到的,这人皮肤极其娇嫩细致,让他都不敢用大了劲擦,生怕把那犹胜凝脂的肌肤磨破了。他十指嫩如春葱,丝毫不像做过重活的样子,这样想来应该是哪里的公子王孙,怎又会沦落几乎冻死在路旁的地步?
     
      正不定之间,突听得门外有人大力敲门,喝道:“你这懒骨头是死了么?已经这日上三竿了,还不快去楼上打扫?”
     
      小七匆忙应了一声,不敢开门,怕被人看见藏在床上的人,这里来往的都是风月场中人,老鸨也颇有势力,见了这样的绝色哪里会肯放,到时便就是好人家子弟也少不得要零落风尘了。
     
      他匆匆梳洗了,锁了房门才出去,却已是晚了,少不得又挨了龟公一顿好骂。他在这凝华院中姿色只是一般,平日又寡言讷语,向来是受欺负的对象,晚上既要像其他小倌一样卖身,白天还要清洁打扫卫生,比别人更要累到十分去。
     
      傍晚拖着疲累的身躯回房,紧接着便又要梳妆打扮出去接客,他走到床前的柜子里翻寻衣物,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深沉如琉璃的眼。
     
      好美,这是他的第一感觉,眼仁幽黑如夜,眼底似有星光闪烁,睫毛纤长浓密,便只是这双眸子,便足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令人迷醉不能自拔。
     
      那人目光还是涣散的,缓缓吐了口气,却是有若兰麝,两片朱唇微微开启:“这是哪里?”
     
      小七看得几乎痴了,心神不属地答道:“凝华院。”
     
      那人不过应了一声,细不可闻的说了句“谢了”便又倒了下去。小七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只觉一片火也似的滚烫,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再去摇换那人时,那人只是闭着眼睛躺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神情甚为痛楚,想来也是烧得难受得很。
     
      他用热毛巾往自己额头上敷了几把,装作生病了去问龟公请假讨药,龟公骂骂咧咧的丢了几味金银花和连翘、桔梗等最便宜的草药给他,顺便还扣了他一百文月钱,小七也不敢争持,包了药千恩万谢的走掉了。
     
      楚璇早已烧得天翻地覆,头脑一片昏沉,他不是没有伤得更重过,但几近完全崩溃,却还只有这一次。韩遥在他的梦中反复出现,时而冷酷时而温柔,最后又回到了他在密室被强奸的一幕,无法容忍的巨痛铺天盖地而来,他尖叫着挣扎抽泣,温璧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小七守了他整整一夜,看见他大汗淋漓地翻来覆去,口中不断吐出陌生的名字,已经灌了两次药下去,也不见好多少,那少年一张脸只烧得通红,小巧的鼻翼上泌出细细的汗珠,便如含露的玫瑰花一样,艳丽无伦中带出楚楚可怜的风情来,越发叫人色授神予。
     
      楚璇连着烧了几天,到了最后完全是气若游丝了,小七只急得哭,最后没办法,狠下心来花了两钱银子去济安堂请了个大夫过来。那大夫诊了脉之后,硬要看看面容观望气色才开药,自己动手掀了帐子,看见好一幅海棠春睡图,只惊得魂飞天外,便如雪狮子向火,不觉都化掉了。
     
      他既起了色心,借口还要检查身体,将那床上美人衣服都扒掉了,小七看出他居心不良来,扑上去和他撕打,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敌得过成人力气大,一会儿便被推到地上。那大夫回到床边看那美人,正是越看越爱,低下头去吻他花瓣似的唇,却见枕边正好飘落了一朵粉色的小花,便将那小花放在了他唇上,又深吻了上去,唇舌纠缠中那朵小花便也落进了某人的口腔,又被吞咽了下去。
     
      “恶心!”楚璇仿佛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猛然坐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在身上压着的男人,绝美的眸子里满是是难以抑制的怒火。
     
      “这是你自己找死!”
     
      一根普通拨弄灯芯的铁签,在那人手中却成了杀人的利器,只是轻轻轻自晴明穴刺入,先前如野兽般的男人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小七紧捂着自己的嘴,才没发出尖叫,却已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爬不起来。杀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容易,他也会被这个绝美的少年杀掉么?
     
      那少年嫌恶地丢掉了沾染上血迹的铁签,朝他走了过来,微笑道:“我叫玄机。”
     
      “是星辰的璇玑还是道教的玄机—”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地道:“内有玄机的玄机。”
     
      他的微笑是如此美丽迷人,瞬间淡化了所有杀机和恐惧,青楼里卑微懦弱的少年也褪去了满心的惊恐,道:“我叫小七,也有叫我七七的。”
     
      他低下头咬着嘴唇,惟恐这绝美的人儿瞧不起这普通得到了极点的名字,也同其他人一样嘲笑他讽刺他,那他绝对会比以前还要难过很多倍的。
     
      “七七么?”那少年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真是好名字,我以前最喜欢的女孩子,就是叫这个名字呢”
     
      那名叫玄机的少年从此在这里住了下来,小七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样高贵美丽的人,怎么就肯屈身于这样藏污纳垢的风尘场所呢?他曾经问过玄机,他只是淡淡笑着说“这里住的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那高府贵邸,才是真正最肮脏的地方呢。”
     
      他不懂玄机的话,就像他不懂那人每天在纸上写的东西一样,他认识的不过是乐谱上的几个字,知道唱的不过就是最平常的几首曲子,除此之外其他他都一窍不通。
     
      那人教他念过一首词,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玄机总是翻来覆去地念着这最后一句,眼睛都是望着南方的。他跟他说在大楚之外还有一个庞大的国家,那里远比大楚繁荣富裕,一切就像传说中的仙境,无论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在那里都能成为活生生的现实,他就是从那个国家来的。
     
      “可是我回不去了—”他悲哀地对他说,“永远都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开始是好梦,越到后来越像噩梦。我想逃,想醒过来,却总有人不让我如愿。等到我终于逃脱了,却陷入了更深的梦魇之中,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也包括我自己的,想着反正是梦,死了也说不定回去了,再不用留在这样落后的国度,可看着那人从悬崖上跳下去,我痛彻心扉—”他指着胸口对他道,“我感觉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开来,从那以后,我便再没有一分一秒快活得起来。有时看着我自己的手,我都会觉得那是脏的,上面沾了他的血。我好怕,怕我报不了他的仇,或是事到临头又狠不下心去报这个仇。常常我就想,我事后怎么就没跳下去呢,但接着就会责怪自己,这样怎么对得起他,还有另外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其实是为他而死的,但最后却是我连累了她爱的人,她在九泉之下,难道就不会恨我么?”
     
      听玄机述说着这些,他总是会觉得心疼,这么美丽脱俗的人儿,怎么就会受那么多罪呢?玄机很少睡着,就是睡着也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两人本是分开睡的,他见他这样不忍心便和他搂抱着一起睡。仿佛只有这样,两人才能得到多一点的温暖,就像是涸辄中的鱼相濡以沫一样。
     
      不知不觉中,楚璇已经在凝华院过了一个多月,以他的轻功身法,进出自然无人发现得了。妓院之中多有淫虐残忍的事发生,他也懒得去管,只护得小七周全便罢。
     
      他最初还不知道这男孩子是做小倌的,只以为他是院中打杂的,直到有一天晚上出去看见他被一个黑壮的汉子压在身下肆意蹂躏摧残,后来又被绑着用各种希奇古怪的道具折磨,痛得几次晕过去,心中愤恨欲狂。他怕贸然闯入杀了人反倒害小七,一直跟到那汉子家里,先阉了他又斩下四肢来,最后拿了白糖水倒在他身上,引得蚂蚁蚊虫纷纷而来,亲眼见那人生不如死地挣扎了半晌咽气才回去。
     
      他平日一般打坐调息,勤修内功,闲暇时间便教小七识些字,唱几首曲子,有时也带他出去走走,两人过得倒也是其乐融融。楚璇生性聪颖,原来又是学过声乐的,在勾栏之中混了这一阵子便连乐器都会了几件。
     
      “浔阳江,江头夜送客秋萧瑟。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传,主人忘归客踌躇。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意。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别有幽愁暗恨生,无声胜有声。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逝,空自悲戚。
     
      谁知我,千年孤寂,漂泊负心。
     
      叹,俱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为君歌一曲,满座皆掩泣。
     
      一曲清歌罗裳湿。”
     
      这日天气甚好,楚璇听小七弹了首琵琶语后,点头道:“这可差不多了,原曲正大致是这个样子的,我以前学过的曲子用你们这儿乐器是奏不出的,纵有,也失了原味,不伦不类了。早知道我当初便去学民族乐器了,免得倒是身无一技之长。”
     
      小七对他极为信赖尊崇,急道:“你若还是身无长技,那我又算什么呢?在我眼里,公子你和书里面的神仙都差不多了。”
     
      楚璇哑然失笑,捏了捏他的嫩脸,道:“我说过不许再叫我公子的,都是一样的人,何必又分什么尊卑?”
     
      他望了望日头,见已是正午,腹中也有些饿了,吩咐小七道:“我去外面买些酒馔果品回来,你且在家中等着我。若有人唤你下去接客一律不要应便是,我一时半刻便会回来,知道么?”
     
      小七点头应了,目光中无限信赖依恋,楚璇料想离开这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放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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