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帝王妻:璃妃传-第105章 共君此夜鲛绡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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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往殿外走去,突然间,我不愿一个人,面对这寂冷的空殿,哪怕,这里,在他的庇护下,依然是周全之地,可,我不想今晚,一个人数着更漏,等到晨曦微露。
      “烨——”轻唤出声,但,请他留下的话,终是说不出口。
      殿外,传来肃穆的钟声,昭示着皇长子玄铭晏驾的事实,我看到他,在月华披笼一身的清冷中,不易差距的微微震了一下。
      但,没有停下向殿外慢慢走去的步子。
      在这一刹那,我急走几步,至他身后,素手从他身后,紧紧将他拥住,螓首贴在他宽广的背部,我听到深沉的叹息声,从那里溢出。
      他身为君王,继位十余年来,子嗣一直单薄,今日,玄铭又离他而去,纵然,他对德妃没有感情,但,毕竟玄铭是他的孩子,为人父,他又怎可能,不伤怀呢?
      可我,还利用他对我的深情,去谋算他仅剩的皇子——玄景,只为了,让我的无忆可以平安成长。
      我的自私,在经过这么多年宫延生涯后,原来,也是这么残忍深刻。
      “不要走……轻轻低呓出这三字,心中,有什么东西骤然松开,如果,一定要背负所有的悲伤过往,那么,今晚,容许我暂时地遗忘,就当作,我人生最后对于自己的一份宽恕,一丝奢望。
      十年,当我发现,积蓄的感情,不会因任何恨,或者殇所改变时,我就明白,只有伪装冷漠,才是唯一的救赎,但,这样的伪装,在今晚,轻易地在他的叹气声中被粉碎。
      或许,明天,当第一束晨晖映进我的眸底时,我又必须回到绝情忘心的样子,但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此刻,我不想离开他,哪怕,他的手心寒冷依旧,哪怕,他的眉心蹙紧依然,可,依在他身边,哪怕最后只这一晚,已足够我用余下的一生来凭吊,来遗忘
      他停住步子,手覆在我的手上,没有温度的手心,我用我的温度去熨贴他:
      “你先歇息,朕,去看下玄铭。”
      手,从他手中抽目回,也松开揽住他的手,我留不住他,从来,都是这样。当他要走,我能做的,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逝在视线中。
      殿门开启,复又关阖,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归于最初的寂静,而,这份寂静中,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起来,是如此地幽暗。
      我怔怔地站在殿内,当我表露出情意的时候,他便会不屑一顾吧。
      得不到,才是最想得到的,这份征服的欲望,是他这样男子,所追逐的感觉,姐姐,因为死别,所以才会胜过任何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可,我还卑微地活着,所以,得到的,也仅是一瞬的牵怀,如此而已。
      有小宫女带着医士进殿,替我将伤口细细上药,包扎,我木然地任她们在面前忙碌,眼底,如死水无澜。
      她们做完一切,医女先行告退,只留那名小宫女问我:
      “皇上命我伺候安姑娘歇息。”
      方回神,道:
      “可有酒?”
      “安姑娘要酒?”她似乎被我的话骇到。
      “嗯,今晚太冷,替我取些酒来,也好暖身。”
      “我替安姑娘生碳吧?”
      “不必,我只喝一点,暖身即可。”
      她犹豫着,想必天烨吩咐过她,要好好伺候于我,故还是勉为其难地下去,不一会,便托着一瓶玉酿进来。
      我让她先下去,自斟自饮,表衫单薄,寒噤袭来,却不愿添衣,心下苍茫,凉意入髓,早习惯如常。这清酒,图一醉,亦可暖身,星疏月明,流光泄银,从来滴酒未沾的我,第一口被辛辣的液体呛到,第二口灼热地炙进心扉,第三口渐觉擞甜,第四口……到饮之如水,恍恍然亦真亦幻,如梦非醒,我莫非已朦胧至醉?
      轻吟浅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最后的一句,却忽然收了声,自嘲十年韶华,人心依旧不足。
      此生的幸福不过是场虚幻。
      关于幸福的爱,于我,是奢侈,更是致命的弱点,这后官,从来不缺少貌美女子,当红颜白发,空守着所谓的爱凋情逝,心自不会堪。
      终究颓然落败至此,能浅笑,但,今宵,却是连泣无声。这解忧的,不是酒,而是醉。但,人生最悲凉的,就是醉了之后,还会醒。
      素手将剩下的酒倾进盏中,琥珀霓光,辉映间,只得涩淡醺意。
      夜影更深,月光愈加别透,漫舞于空落的殿,水袖遮天,也遮了周遭的所有。这场舞,舞给自己,舞给仅存的情愫,旋转,不停旋转,一切颠覆着,倾塌着,却也再生着,修复着。
      潋滟的月光耀随着舞袖亦缓缓游离,那瞬间,我分不清,是人醉于舞,抑或是舞醉于人。仅听得自己泠轻的笑声,清浅于这静夜偏殿,却漾不去一丝波澜,是, 月纹无澜, 因为, 那是不为人知之处。
      腿上的伤口车痛出心鹿的痛楚,不自知地跌坐于地,双手捧心,感念突兀心跳,依稀听到,他说他在这里,我笑说你在这里,我一直都知道。
      歌罢月徘徊,舞罢指犹凉,只这酒,入喉,可解忧,别人不醉,自能看到醉了的我,而我惟有醉了,才能见君入梦吧。
      他不会再回来,这里,留给我的,仅是一地的情殇。
      若一醉不醒,那即是万般皆若者,参不透,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而,我又真放得下吗?
      将螓首埋在双膝里,这样,我就可以不用独自面对这份寂寞了,黑暗中,我听到花开的时间,但,不过是一朵昙花绽放的时间。
      盛放,亦是枯萎。
      这花落的瞬间,他又能否将它掬于手心,落红不是无情物,偏偏飘零,亦是为君。
      泪,濡湿我的衣襟,愈发昏重的思绪,让我品到,酒醉后的片刻无忧。
      熟悉的香气,和着酒味,一并冲击我的嗅觉,有人试图将我抱起,我用力地挣开,那人卒不及防,我人已复跌回地上,微抬醉眸,面前的影子,却是重影,纵有烛光,我也看不真切,痴痴地笑,泪,从眸底涌出,流进嫣然巧笑的唇中,带着些许的涩意。
      “一定要折磨自己?你知道朕的痛心吗?”
      是他吗?重影在说话,我猛地推开他的手,缩到一边的几案下,皱着眉,眯起眼,歪着螓首靠在案脚。
      他轻叹,还是柔柔地将我抱起,我挣了一下,但他这次抱得那么紧,我竟挣不开,而心里生起的一丝酥软,却是这般地真实,让我醉酒后昏沌分散的思绪渐渐收拢。
      伸出素手,勾在他的肩部,他身上的香味,他怀里的温暖,都是这样地熟悉,抬首,隐约看到,那张我今生都没有办法忘记的侧脸,如玉般俊美无暇,他似是觉察到我在看着他,墨黑的瞳眸拂过我的脸,我不禁有些微红,也不知是否因酒醉的缘故。
      他将我轻轻放到榻上,我句住他肩膀的手为何潜意识中不愿意放开,只愿意这样勾着他,他的脸离我那么近,过往一些片段,忽然齐齐卷进此刻脑海中,泪,继续流出,他正待伸手替我试去,我却避开他的手,他的手停在半空,僵硬成一种凄美的姿势。
      “你的泪水,一直都是为朕而流,可朕,又何尝愿意你这样?”他低徊的声音缓缓道来,是莫奈何的悲谅。
      素手从他的肩上滑下,在离开他的瞬间,他握住我的手腕:
      “痛……”的力度如此之大,我嘤咛着恕嗔。
      惟有醉意才能让我卸下心防,卸下伪装,用最不带修饰的样子去面对他,心底清明,但,举止言行都不再受心的控制。
      因为,我的心,在这八年间,每个清冷月夜,伤情寥寥孳生,成为厚厚的茧,终是作茧自缚住它。
      他突然俯低身子,吻住我的唇,浑身便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和着方才涌起的酒劲,我绵软无力地瘫倚在锦榻暖褥上,帐慢被我惶乱被推他的手带过,束着帐慢的珠玉璎络清脆叮噹,璀璨烁华间,我只看到,他星辰般的眼底,是比醇酒更醉的情意。
      他怜惜地吻去我眼角渗出的泪珠,修长冰冷的手指过处,素青的纱表片片坠落,然后,他的吻沿着我的玉颈一路流连而下,在我敏感的肌肤上撩拨起一簇一簇的酥麻和悸动,随着他吮出我的低吟,我最后一丝理智,被身体涌现的情欲慢慢摧毁。
      他的手倏地按住我无措的手,十指交缠,我带着醉意,低声呻吟,一点一点纾解灵魂最深处的炙热与欲望。
      他箍牢我的腰,灼热的骄做抵在我的花径处,我的手指在他的交握中瑟瑟地颤抖,他的目光深邃迷离,凝望着我,我躲避开他的目光,带着醉意,红霞染红我的脸颊。
      “宸儿,为朕生一个孩子,好吗……他温暖的呼气烫拂在我颈间,令我颤栗地不敢直视他,但,孩子二字,让我的身子不禁往后缩去,不,不可以,我不能再委身于他!
      他因为丧失玄铭之痛,才会如此,而我,不能用酒醉的借口,再做违心的事,他是灭我一族的仇人,后宫中,也已有宸贵妃为他孕得子嗣,倘若我再怀孕,这个孩子必然不会如无忆般幸运。
      我不可能忘记太后阴毒的眼神,还有背地里,躲在暗赴的嗜骨谋算!
      我的心力再也保不住多一个孩子的降临,也不愿意再分担更多的爱给无忆以外的子嗣。
      更因为,如果怀了他的子嗣,意味着,我必将重新做他的后妃,才能给这个孩子一个名份,但,我又怎么可能再踏上这条曾经浸满血和泪的路呢?
      “不!”我哑声,带着哀求绝决的推开他。
      他眸底掠过浓浓的失望,我的拒绝,让他的自尊,荡然无存,不需要用多少刻薄的语言,就已让他杜开我的手,他望着我,不再说一句话,帐内被时销骨的温度,骤然间,冷却下来,沁骨的寒冷舔噬着我的思绪,我将脸埋在散乱的发丝中,不敢再面对他,怕下一刻,我的坚强便会在他的凝望下,蓦地崩渍。
      殿门,被轻声叩响:
      “万岁爷,水悠来报,贵妃娘娘小腹突然疼痛,您要过去看看吗?”
      顺公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有着恭谨的小心。
      “朕知道了。”他的声音恢复如常,没有丝毫方才情欲中的狂热。
      我闭上眼眸,等待他下榻离去的声音,但,许久,没有一丝动静。我再也忍不住,睁开眸华,只看到他,默默地望着我,似乎要将我最深处的心看穿。
      “去吧,她怀着的,才是你的骨肉。”撑住自急濒临崩渍的神经,我淡淡地启唇。
      “朕在乎的,只有你一人……朕和你……他一字一字说得极为费力,当中停歇的间隔,让我再也没有办法压抑自己的感情,我的手拽着身下的锦褥,用尽最后的力气道:
      “回不去了,你知道的。”
      随着这句话出口,我的身子,被酒醺醉的头脑,一并撕扯着我残留的清明,而他,终于,起身,离开。
      醉酒,让我可以在他走后,用剩余的醺醉将自己轻易地带进没有任何思绪和影像的梦魇深处,不会辗转反侧,也不会自怨自艾。
      这一夜的片刻纵情,终让我直视自己的心,那里,不容逃避的,是对他的爱,并未随着八年流逝,而有分豪的减弱。
      父亲,女儿竟还是这样爱着灭族的仇人,或许,从八年前,我逼着自己绝情忘恨开始,就是因为这份爱,让我不愿去做任何复仇的行为,更让我因为无忆,放弃寻死。
      其实,所有的这一切,早就昭示着,我无法忘记他,一次次的自我欺瞒,能瞒过的,仅是时间,而不会有丝毫关于感情。
      这一夜他再未回偏殿。
      翌日, 因玄铭之死,此番的秋围狩措提前结束。
      在返回镐京之前,天灏带着那一队禁军找到萱滢的尸体,确切地说,那已不是尸体,而是一块一块的残骸,甚至她原本清雅的头颅也被野兽啃嗜地仅能辨别出那确是萱滢无疑。
      我本想趁着众人皆在准备行装,去探望无忆,是否已退烧,未料,才出明官,尚未走到外苑,便正看到率队回来的天灏,以及这具惨不忍睹的尸身。
      纵是昨晚到今晨,没有用过任何膳点,我还是忍不住,奔到一侧的树边,呕吐不止。
      一方绵巾递给我,我接过,甫停呕吐,擦拭素唇,抬眸,那人却是天灏,他依然穿着水绿的袍衫,衬得他面如满月,色如拂晓,可,这样俊美面容上的眼神,却带着嗜血的冷酷。
      “从现在开始,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伤害你的人,只有死!”他凑近我,语音压低。
      我惊愕地抬眸,他眼鹿的残忍,在触到我眼神时化为春水般柔情。
      将刺杀皇子的事,嫁祸给萱滢,不失为上策,但,他的手段之狠,实是出乎意料。毕竟,他才是一个十九的少年,昨日我被萱滢追杀处,亦不属于猛兽区,其后她即便坠崖,怎会尸身如此不堪,必是他将她诱至某处,方才下的手。
      因天灏毕竟是天烨的同母兄弟,萱滢又怎会下十分的力,所以,她的受制,最终让她的结局如此的凄惨。
      我沉默,转身,想继续往外苑走去,他轻轻一笑:
      “放心,无忆没有事,这高烧,没有己日便会退。”
      我止住步子,语音冰冷:
      “无忆的高烧,也是你所做?”
      “一个小孩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怎会辨析,所H,最安全的法子,是让他暂时什么都不能说。”
      我的素手紧紧握起,我能感觉到心中一丝掠过的恨意,即便天灏的所做是为我,但他毕竟伤害了无已,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不然
      必会被他瞧出端倪。
      但他为何会知道,我要去看的是无已呢,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浅浅地,开始葫生出些许疑惑。
      “他是摄政王的世子,倘若此事被摄政王知道,反会害了我。”
      克制住自己的恨意,恢复淡漠的神色。
      “他就是知道,也会赞同我今日所做,摄政王,为了安陵家,还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他唇边的弧度在我此时看来 更象是兽看到猎物后的一种婪血。
      我不再说一句话,也不往外苑行去,而是安静的返回偏殿。
      回镐京的路上,我被顺公公安置在行队中的一辆车辇上,而,在这期间,我再没有见过一次天烨。
      掀起车帘,我看到,南苑越来越远,远到只如同一颗小小的黑影,在蓝色苍穹的背景下,逐渐淡去,但那里所发生的事,却不会淡去,或浅或深,在每个人的心中, 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件事,传至前朝后官,只演变成一个版本,萱滢因侍奉御驾多年,未得宠幸,嫉恨于心,遂射杀两位皇子。
      轻描淡写的版本,往往更能减少不必要的猜测。
      云雅天后也借此事,将昭阳宫女一并换去,只留下佾痕与我。
      佾痕本是昭阳宫的掌事宫女,自不能换,我的留下,想必是因着天烨的缘故
      但,即使留下,天烨也不再让我近身侍奉,每日,我只与望舒在外殿做些轻闲的事,如斯,又渐近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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