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帝王妻:璃妃传-第104章 铅华淡淡宫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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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害皇子是何罪,你该清楚。”
      “是。”简单的话,没有多说一个字。
      “为什么?”他的眸底终于不再平静无澜,带着伤痛,更洇出失望:“他们不过还是孩子,你恨朕恨到这么深?”
      我轻轻笑出声,慢慢站起身,走近他,近到,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到,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
      这样的距离,很好。
      “因为,他们,是您的孩子。让您尝到和奴婢一样的绝望和痛苦,才是奴婢唯一的祈愿。”
      “你的祈愿,让玄铭至今昏迷不醒!”
      他的手钳住我的手臂,眼里聚起的怒意却盖不过一抹浓厚的悲睑。
      伤口的痛楚沁进心脾,我的眉颦起,落入他的眼中,他松开手,手心已沾上淡淡的血迹:
      “你的手臂受伤了?”他的语音里台着惊愕,还有疼惜。
      我受伤,他从来不会漠视,我早就知道,然而,我并没有因为心中的感动贻误此时的筹谋。
      我冷冷地望着他,反问:
      “难道皇上自己做的事都不知?”
      他眼底的阴霾渐深,萱滢所为,果真与他无关,一切如我所料,那么,今晚也休恕我心狠。
      我手臂既有伤,又怎可能拉得动那弓箭,这本身就是疑点,他即起疑,我所说的话,则字字必落其心。
      “今日到底发生何事?”
      “皇上心中已知经过,又何须再问奴婢,奴婢心怀嫉恨,射杀二位皇子,罪当诛死,但,这是奴婢等了八年的机会,当然,不愿意错过。”一气说完,他如玉的脸上却有一丝释然的神色。
      “朕知道不是你。玄铭尚在昏迷,可,玄景说,是你射箭伤了他和玄铭。”
      芊妃这招转得确实是快,眼见因我出现的缘故,无法诬陷无忆,竟让玄景反陷害于我,借机除掉我,对于她来说,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摄政王世子怎么说?”
      问出口,忽然后悔,生怕他有所起疑,但,他凝注于我的伤势中,并未觉察到异样:
      “无忆自出围场,就高烧不退。”
      一阵眩晕旋即袭来,无忆,他怎会高烧不退!天烨的手扶住我,我无力地瘫靠在他的怀里,然后,他发现我腿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今日你在围场内,究竟发生何事?怎会有这些伤痕?来人——”他语音里带着颤意,急欲传太医,而忽略了我眩晕背后的真相。
      我阻住他。
      “孩童之话最是真实可信,皇上,您再问奴婢还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别人说什么, 朕只会信你一人所说。”
      “您说信我,却仍要奴婢死,奴婢知道伴君如伴虎,可,奴婢不知,为何不能光明磊落赐死?而非要选择暗地里处置呢?”我抬起眼眸,凝着他,语音平静
      “朕要你死?”他一字一句说这句话,眸底的阴霾转为震惊后的酷寒,那样的寒意,多望一眼,便会将人的心冰住,但我还是望着他,慢慢地,在眸底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烨,”我轻轻唤出他的名,看到他眼鹿的酷寒骤然因此化了些许暖意,他的手在那瞬间分明更紧地扶住我,心底有些许欣喜,是属于谋算得逞的欣喜,但同时,纠结漫上的,是淡淡的不忍,因为淡,所以我强自镇下心神,依然继续以最温柔的语音说出最毒恶的话语:“不然为何萱滢会用剑伤奴婢?倘若不是被人所救,您现在就已称心了吧。”
      “是萱滢伤你?”他的眸光中添了浓浓的杀意。
      “或者,不该说是伤,是杀。如若不是十六王,奴婢不可能逃出生天,也不可能看到——”我适时收住话语,细忖他的反映。
      “你看到什么?他刻意略过天灏救我,始终,他的皇弟在他心中,那目的举止,如刺嘎喉,除非不去念,念及,就是痛。
      “奴婢不愿说。”
      “朕说过,在朕面前,无需自称奴婢。”
      芊妃,从你动了要伤害无已之念开始,就逼到我必然不能容你。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天烨心中如今的位置,纵然,我心中对他,已全无当日的感情,但,我还是要伪装出看似无情却有情的举止言行。
      后宫中,假借帝王之手除去你要除的人,才是最高的上策。
      只可惜,宫中困束的后妃在日复一日的争中,早就忘记,这最初也是最终的保障。
      “我今日看到什么并不重要,我的命早该在八年前就去了,可我还是放不下……”我低垂眸华,语音中带着哽咽:“我射杀两位皇子,罪无可恕,你若还念着昔日的情份,旦请赐我一死,也算对今口之事有个交代!”
      “朕八年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下你, 今日就更不会让你死!”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朕不会让自己再失去你第二次!”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宸贵妃再次怀上你的子嗣时,我竟会嫉妒她,本来,我一直以为,可以做到云淡风轻,可以做到淡漠自如,可,在昨天,还是功亏一篑。我甚至想,如果我们的孩子,当年,不是因我残忍的割舍,如今也该和玄景差不多大了,但,今日之事,却让我有了一些庆幸,庆幸我们的孩子终于不必以垂髫之稚,去陷入更为残酷的争斗中。”轻声软语,里面蕴着几多真心,我无法分辨,我只知道,这些话,凭天烨的睿智一定辨析出话外之音,这已足够。
      “此事与玄景有关,对吗?”
      “烨——”我轻轻的喟叹,犹如月华般清冷,“太子之位,储君之争,生于帝王之家,幸,也是不幸。”
      我看到他眸底的失望,那么深,那么真的浮现,但,未待他再启唇,殿外忽然响起顺公公仓促尖利的通报:
      “太后驾到!”
      云雅太后此番匆匆从紫禁赶到南苑,想必是不会放过这个除掉我的最好契机
      我没有离开天烨怀抱,这样地倚靠,让我可以有勇气去面对云雅太后,这个西周最尊贵女子口中一切犀利的话语。
      而他,稍稍怔了下,也未松开拥住我的手。
      这样的相拥,在此时,我已没有顾忌。
      殿门开启,云雅太后肃穆的容颜出现在那里,一身绛紫凤纹的袍衫,在殿内不算太亮的烛火映照下,泛出一种涩暗的光泽,一如她台着愠怒的凤眸深出的意味。
      “皇上!你真让她迷了心窍?竟琏铭儿的生死都不顾?”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愠怒使她看来并不再象以往那般从容淡定,反而,有阵脚大乱的前兆。
      借着低首,我隐去唇边不屑的弧度。
      树欲静风不止,心欲宁而争不休。
      天烨,伤我至深的人,却也一直是,可以保护我周全的人,就如同此刻,我倚在他的怀里,陡然发现,其实,楚楚可怜,低眉顺目的样子,更加能坦然活于这深官尔虞我诈中,只可惜,这真谛,我到今时今日才领悟。
      “母后,此事,请容许儿臣亲自彻查。”
      “彻查?哀家不知皇上的彻查是否又是一拖无期!皇上,玄铭他——”太后手捂住胸口,喘出一口重重的气,方道:“已然不治!”
      什么?!玄铭死了?我没有料到,年仅七岁的玄景射出的箭竟如此精准,德妃当年,临死前的嘱托,我始是有负,或许,早在那时,她便已预料到,失去母亲的孩子,在宫中要生存是多么的不易,哪怕可以平安地长大,却随时会死于一场意外,而, 这场意外背后的阴谋, 往往是不为人知的狠绝。
      天烨拥住我的手忽然变得无力,仿佛不同存在般虚无,我没有抬首看他的表情,只更紧的偎依在他怀中,这举动,自然引起云雅太后再次地不容:
      “皇上,你素日清明,但,为何几事只要涉及这女子,便如此地蒙蔽慧眼?难道,安陵氏真是我们赢家最大的劫难吗?!”
      “母后,朕自有分寸,此事,与她无关!”天烨低声,但坚定地道。
      “玄景亲眼所见,岂会有假?倘若不是平湛候及时赶到,哀家恐怕玄景也遭了她的毒手!”
      “母后岂可听信一面之词?”
      “玄景不过七岁的孩童难道还会说诓不成?”
      “朕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母后依此来断定她的罪,是否太过武断?一切还是等无忆醒来再说。”
      剑拔弩张的局势,却被殿外一男子声音轻易化解:
      “何必等到无忆醒来,本王也知道此事的真相。”
      我轻抬水眸,看到,天灏嘴边嚼着一抹笑意,从殿外徐徐迈进,余光晚到我蜷缩在天烨怀中时,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凌厉。
      “天灏?”太后的带着疑惑,不解地望向他。
      “射杀两位皇子,是皇兄身边的萱滢所为,萱滢同她一样穿着素青的宫女衣裙,玄景故才认错。”他指着我,语气极淡,甚至带着一冷漠,但却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肯定。
      “萱滢为何要对两位皇子下毒手?”太后更加不解。
      “因为,心有不甘,因为,怨恨积蕾,更因为,她得不到皇兄的垂怜。”他嘴边的笑意转成别样的涵义,眼神锁在我的身上,我别过螓首,不再去看他。
      “天灏,兹事体大,你能确定?”云雅太后望着她的另外一个儿子,眼里,是更深的痛绝,她知道,天灏素是护着我,只是没有想到,本来可以轻易除去我的一次机会 又被他所破坏。
      “儿臣亲眼所见,自然不会有假。”他顿了一顿,言语中带着几分戏谑道:“儿臣本想趁着湖光山色,邀她共赏美景,却未想到,皇兄的宫女竟极羞涩,为躲儿臣,避进围场,但,倘若不是这般机缘巧合,儿臣又怎能看到萱滢行凶呢?
      “顺公公,哀家问你,你当时同平湛候一同前去,是看到萱滢还是她手中拿着弓箭?”
      “母后,行凶者,难道必须手持凶器才算是行凶吗?”天灏抢先顺公公一步的反问,无疑给顺公公最好的台阶可下。
      “启禀太后,奴才只看到安儿从地上捡起弓箭,并未看到她射箭时的情景。”顺公公自是领会天灏的意思恭顺地道。
      “哀家倒不明白,按你所说,想必被时也在一边,但,为何,平湛候和顺公公都未曾提及呢?”
      “母后,儿臣追着这名宫女——安儿,到围场深处,才发现,萱滢正被继续刺杀已然受伤的玄景,故儿臣上前阻止她时,她眼见不敌,遂弃箭而逃,儿臣仅顾追凶,其后发生什么倒是不知,刚听下人提及,方知,平湛候和顺公公误抓了无辜者,如斯,儿臣又怎能置身事外,容这冤情继续呢?”他念到安儿两字时,语意莫测深浅。
      “那萱滢此时在何处?”
      “儿臣虽追上她,哪知她负隅顽抗,终自坠崖下。”
      萱滢死了?天灏的话语中,人命,仿佛不过是捻死一只蚂蚁般轻松,若干年后,我才发现,人命对他来说,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他看着生命的调零,从来不会有一丝地动容,那份冷酷嗜血,与天烨冰冷外表下的温善,是完全不同的。
      “你——”云雅太后脸色微变却是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天灏的轻描淡写,与此时殿内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终于让她开始无法克制情绪,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天烨已悠悠启唇:
      “母后,此事,儿臣定会查明真相。小顺子,送太后往明官正殿歇息。另传楚瑜,拨一队禁军明日往十六王所说的崖下寻得萱滢。”
      “奴才遵命。”
      “皇上,这名宫女在此事未查清前,亦不可留于此,以免危害龙体。来人,替哀家把她押往黑房。”
      黑房本是南苑用来安放活捉猛兽的笼牢,太后的意思,怕不仅是羞辱于我这般简单,在黑房,我若死于意外,也是一种完美的交代。
      “慢!”天烨阻住太后身边那几个嬷嬷,道,“昭阳官的宫女,并不隶属六宫,如何处置,也是朕亲自发落,还请母后,勿违列祖留下的宫规。”
      “好,好,很好!”云雅太后似未料到天烨会这样公然违逆她的口谕,毅然回身,迈出殿外。
      “皇凶,果是不负美人恩。臣弟明日会带禁军找到那处悬崖,请皇兄安心。”天灏淡淡的笑意里含着凛寒,那‘安心’二字,更是加重语音。
      我不禁回首望向他,正对上他的眼眸,他深深地望了我最后一眼,随即,走出殿外。
      穿殿而过的风让我裸露在外的腿,感到一丝沁骨的冰冷,我稍稍移动,想让残存的裙裾遮住呼啸的风,可,终是徒劳,碎缺的布,怎么能抵住风的无处不在呢?
      一如,心若残缺,则,再怎么伪装,都不可能以完美的样子呈现。
      小允子将殿门关上,不再有风,可,为什么,我仍然没有办法感觉到温暖,哪怕在他怀里,此时,我依然手指冰凉,心里也苍涩到觉不出任何滋味。
      萱滢死了,我该开心才是,所有的罪名由她来背,又可救我的无忆于是非之外,这样的结局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也算是,对她曾经的所为,做一个了结。
      但,我的耳边,反复出现的,是客栈中,她为我挡去滴血罩时的声响。
      无论我伪装成怎样的冷漠狠毒,原来,终究没有办法,只记得一个人的坏,而忘记她的好。
      所以,我才会割不断和天烨丝丝缕缕的牵缠,才甘愿,让自己,用恨,或者是其他的名义,来一步步演到不可回首的迷惘。
      他松开拥住我的手,负手背对于我。
      手臂的伤痕,血已凝固,素青上,褐色的血渍,如同腐败的花蕊,僵硬成没有生气的枯瓣。
      “皇上——”他背对着我,不辨神情,这一瞬间,他的寂廖,清楚地映现,颀长的背影,矗立在烛台下,影子,随着烛焰微微晃动,摇曳得连帐慢上都笼了晦暗的憧影。
      “你的温柔背后,每次都隐着另外的目的,是吗?”他的声音,不真实地,虚幻地传来,原来,他一直都懂。
      睿智如他,我的几窍玲珑心,又怎能藏匿到不为他所看透呢?
      “既然你都明白,我还能否认吗?”恢复清冷的语气,无求于他,我的温柔便会吝啬得给予,真的是这样吗?
      “朕信你说的每句话,哪怕温柔的背后,是毒鸠,朕也会饮尽。”
      他徐徐说出这句话,八年前,他所说“女子的美貌果真是致命的毒药。她很聪明,但,朕却不会去饮那噬骨乏鸠。”这言犹在耳,难道,八年,真能改变,或者说,他一直心底都是这么认为呢?
      反咬住下唇,齿根和樱唇相互给予的疼痛,让我不会流下泪来,不能说话,因为, 不知道怎样去回这句话。
      这样的话,要用多少深情浇灌才能绽出真实的芬芳?既然有这么多深情是存在的,又为何,可以用伤害来做最终的诠释?
      我真的不明白,昔日灭我一族的男子,是此时深情款款以待的君王。
      帝王之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亦最不可能长久的,但,天烨予我的,即便是隔了八年,却让我,更真切地读到,其间的深情。以至于,我开始怀疑,八年前那场绝杀的背后 是否另外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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