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帝王妻:璃妃传-第103章 凤凰泣血谋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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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望着 直到我缓缓启唇:
      “皇上,奴婢当值的时辰到了。”我端着托盘,回身,退出殿外。
      萱滢正从回廊后转来,看到我退出殿时,嘴角硬生生牵出一道不屑的弧度,我只作未见,返身,往另一侧走去。
      天烨,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身为帝王,怎可能不遵循雨露均沾的祖训,当日,我身为你妃,尚不能要求你独宠于一身,今时,更没有资格承受得了你的一声对不起。
      或许,这句对不起,是包涵着另外的意味吧。
      可,我宁愿听不懂,因为,懂得太多,心会痛,会无法再去自荷,也无法正视今日的心境。
      回到屋内,早早歇下,却是辗转不得眠,拂晓时分,起身凝视镜中的自己时,不禁用花蕊粉稍稍遮掩脸上的憔悴,这也是八年来,再一次对镜理红妆,细梳如瀑的长发,借着微弱的晨光,隐隐间,乌发渐渐增多,我将发髻简单绾起,仅用普通的银簪固定。
      换上素青的宫女衣裙,小允子已在外面唤道:
      “安姑娘,万岁爷让你今天侍驾围场。”
      我轻轻应了声 ,已推开屋门。
      今日,便是秋狝典礼。
      碧空如洗,清风徐徐,一望无际围场内,数万马匹往来其间。
      天烨与随扈诸王、大臣等立于黄幄前,阅兵南苑,奏乐与诸臣等共饮美酒。
      宴饮毕,树候而射,天烨亲射五矢,箭箭中的,驱驰而射,一发又中, 众臣高声喝彩间,我侍于一旁,心思沉重。
      因宸贵妃有孕在身,故陪同而来的后妃换为芊妃,她美貌依旧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接下来,要举行的就是塞宴四事。
      所谓塞宴四事,指的是什傍、相扑、教駣、诈马。
      前三者,无非是助兴的娱乐,最后一事:“诈马”即赛马,今年却是皇子和郡王都会参与的一项活动。
      选良马百匹,去鞍鞯列于二十里外,众位皇子,那王各择其一乘之,以鼓声为令,众骑齐驰。
      我站在天烨身后,极日远眺,旦见远处尘烟渐起,我的无忆,虽然今年才8岁,亦是要参赛的,心中有忐忑,担心马驹是否驯良,更多的,刚是期盼,因为,我的无忆,一定是最骁勇的。
      这几年,李太医每每问诊,总会告知我关于无忆的近况,摄政王对他的照顾不仅无微不至,对于文武的要求,更是高于同龄的孩子,我每每听了,心中的郁结便会在那时烟消云散,仿佛看到,晴霁初明的穹宇下,无忆甜甜的笑脸。
      可,事实上,我从未见过他灿烂一笑,永远之是远远地望着,神情模糊,看不真切。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不必有所顾忌,看着我的无以策马前来,越来越近,随着马蹄声渐响,我看到,八岁的无忆一身湖蓝的短装,与处在第一位的皇长子玄铭仅差半个马身,他的身后,紧跟的正是皇次子玄景,这三骑咬得十分紧,恐怕不到最后一刻定是难知胜负。
      但在接近地上划为红线的终点时,我还是注意到无忆似乎轻轻勒了一下缰绳,让过玄景的马匹,最后,玄铭,玄景依次冲过红线,无以仅是第三。
      他,如此小的年龄,就知道委让,这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待回过神来时,他已跟随两位皇子上台来领嘉赏。
      这是他们父子第二次相见吧,看着那张神似天烨的脸,我的手指在袖袍下紧紧握着,怕没有忍住,让面上的表情泄露心底的秘密。
      天烨如常的褒赞赏赐他们三人,我端着赏赐物上前时,手心的汗意已将托盘底部濡湿。
      无以从盘内接过赏赐,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上书“勇”字,他腼腆一笑:
      “多谢。”
      这句多谢是对我所说,也是无忆第一次对我启唇,说出第一句话,虽然只有区区两个字,但,直落我心底深处,胜过任何的千言万语。
      我抑制住眸内的雾气,手不露痕迹的震抖了一下,端着托盘复退回天烨身后
      接着是正式的狩措。
      市围二十里,此时围而不合,待把动物聚集在一起时,再进行合围,随着高呼“围毕,请皇上猎”
      天烨出看围,率着一众人等奔驰在山林草原之间,战马嘶鸣,飞箭如雨,最凶猛的禽兽见了,亦心惊肉颤,经过一番追逐鏖战,晌午时分,天烨等已猎获虎一百一十只,熊二十、豹二十六、猞猁狲十、麇鹿十四、狼九十六、野猪一百三十二,哨获之鹿数百,其余射获诸兽,更不计其数。
      接着惯例,放生部分动物,留其繁衍,随后收兵罢围,犒赏军队。
      午后,则是皇子那王进行狩措,因顾及安全,市围的地点在偏外国以鹿为主的食草类兽区。
      天烨亦带着几名将领,于围场外静候各位皇子那王的战绩。
      我随驾伺候在侧,心中却隐隐担忧,无忆的安危,虽然这一围没有猛兽,但,不知为何,心中一直抽得很紧。
      叠翠清幽,峰峦俊逸,我遥望这些景色,在日晖照耀下,令人心旷神怡,可,这几多绮丽背后,又有几许的诡暗呢?
      “皇上,皇子那王狩猎已有一个时辰,不如稍后派霍子渊进去送些茶水补给,也好提前将各位皇子那王狩猎的战绩报于皇上知晓。”楚瑜提议。
      “准。”天烨端坐九龙椅,一声短装骑服的他,比往日更添英气。
      我突见一边萱滢神色异常返身往后走去,本侍立在前面的霍子渊也随即往黄幄后走去。
      心下顿生不详预感,我不动声色借着添茶的机会,尾随他们而去。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黄幄后几步远的竹林边,因忌着他们均有武功,我尽量放轻声音,借着黄幄的遮掩,依稀听到:
      “可安排妥了?”萱滢轻问。
      “已妥当。”沙哑的声音必是霍子渊,语言也极其简洁。
      “今日便是他的大限。”萱滢的语中带着一抹阴狠,我心中骤然一惊,霍子渊稍后入林,那么,他们所说的大限之人概莫在皇子那王中。
      自倚翠搂一事,我知滴血盟的行事素是阴狠毒辣,并且只受命于王上天烨,那么,今日他们所行之事,也是得到天烨之命?
      不知何时,背上汗意涔涔,茶壶中的水溢出也不知,我收回心神时,那两人早不见踪迹。
      颦眉间,心一横,不再回御前,从黄幄后,直往林中而去,围圈外虽有兵士驻立,但我的昭阳官腰牌却让我畅行无阻。
      我必须要在他们之前早到无以,哪怕今日他们下手的对象不是他,我也要看到他无事,方能心安。
      密林中,道路比平原难走许多,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穿棱在林中,我拨开枝桠,荆棘绊住裙椐,我着急的往前,不禁撕开一条口子,象牙玉色的小腿也被划伤,顾不上这些,艰难地往密林深处行去,却听得一声凌厉的笑在身后响起,我惊悚回首,看到萱滢手握三尺青锋剑:
      “你果然还是愚笨。”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兽看到措物时的嗜血杀戳。
      “刚才是你们设的套?”我已明白过来,方才他们窃窃私语,必是引我上勾,目的,其实并不是皇子或者那王,而是我。
      但,他们又怎断定,我必会固着担心而走进这个圈套?莫非,无忆的身份,已然被他们洞悉?所以天烨才这么急着除去我?
      思绪里转过这么多疑问,随着她的下一句话,顷刻豁然。
      “你难道真以为,滴血盟会对皇子下手?看来,德妃临终拜托你所做的事,却是你今日的催命符!”
      心中一块重石放下,原来,他们所知道的,仅是德妃临终的托竹,而并非关于无忆的身世。
      “八年前,让你侥幸逃脱,当你再回到主上身边的那一天开始,你就该死。”她的唇边弧度犹如刀锋一样尖利。
      这,就是曾经我断去两指,陪伴在我身边数年的萱滢。有些什么,其实从北溟归来时都变了。
      我不要道,是什么使她转变至此,但她一次次的背后伤害,直到忆晴那次,我就知道,她的恨,清晰明了,再没有掩饰。
      “这是皇上的意思?”甫启唇,问出的,仅是这句。
      “不论是不是主上的意思,此时,你必须得死。”她的剑舞出一朵剑花,寒气袭面而来,我慌忙避过,剑,割破我的右手手臂,血迅速濡湿素青的袖衫,她的下一朵剑花已罩面涌来,身后是千年的古柏,我避无可避,眼前,利刃封喉,突兀一道寒光闪过,随着“噹”的脆响,萱滢被震退数步。
      “还不快走!”低吼,是天灏。
      “你——”未待我将话说完,他回身奋力推开我:
      “快出林子,找皇兄!”
      是,我该退出这里,天灏贵为十六王,萱滢不敢对他怎样,我留着,倒是他的拖累。
      我回身,急奔。
      如果真是天烨要我的命,不可能会设这样的圈套,他没有必要,也没有任何动机,毕竟,在他不知道无忆的身世之前,我如今只是一个卑微的官士,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
      但,萱滢纵再恨我,她也不敢擅自做这主张,何况刚刚还有霍子渊的配合,难道,是楚瑜的意思?八年前的侥幸逃脱,无非就是指,我没有在安陵灭族后,一并寻死,而楚瑜在被时所额外加传的话,乃至带我特意从午门经过,这些昔日的场景一幕幕浮现,然后,渐渐地串联起来。
      不知奔出多远,身后听到不任何声音,我发现,还没有走出林子,似乎,愈走愈深,裙椐已经被撕划出几道口子,丝履也被磨破,但,我迷失其中。
      森暗的树冠被此盘缠,遮去阳光,我连辨别方向都困难。
      “咻”地一声,惊起一群乌雀,盘旋嘶叫,伴随着翅膀扑腾的声音,却被下一刻男子凄惨的叫声掩盖过,那种凄惨,是关于生命即将逝去前的最后一道竭尽余力的吼叫,带着让人竦栗的警醒,回荡在密林中。
      我止步望去,透过树枝间的缝隙,不远初,看到的,是一幕我永远无法忘记的场景。
      玄景立在那里,唇边露出一道阴冷的弧度,正放下手里的弓箭。
      “殿下,您——”无忆惊愕地问, “您射的不是鹿,是人!”
      玄景冷冷地将那弓箭掷在地上,说出的话,全然不似这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所应该会说的:
      “孤何曾射到人了?明明是你射的。”
      我这才发现,他们周围,竟然一个侍从都没有,仅是他们二人。玄景的心计城府,必是遗传了芊妃,或者说,是芊妃自幼的教诲,让他已显现出一种孩童所没有的成年人的早熟和阴暗。
      与此同时,丛林另一端,有惊呼声同时传来:
      “快来人啊,大皇子殿下受伤了!”
      我的步子不由自主向他们走去,玄景射伤大皇子,再借着周围没有第三人,嫁祸给无忆,这样,即可以除去与他争太子之位的最强的对手,也等于给予摄政王最有效的回击。
      此时,无忆的脸上,是平静,没有一丝的急躁,也没有愤怒:
      “相煎何太急。殿下如此说,无忆自知殿下的心意,但只怕无人会信是无忆所射。”
      “无已你射伤本王,竟然连皇兄都不放过,狼子野心,一如你父。”玄景手中握着一支羽箭,光泽闪过,箭簇已没入他自己的肩部。
      穿过最后一片荆棘,我站在他们的面前,风,有些吹乱我的发髻,但,吹不散我眼底深深的愠意。
      我的出现,却显然让玄景的脸上,浮过一丝紧张,他没有料到我会在这,当然,他该记得,我是他父皇身边的宫女。
      林中嘈杂的脚步声逼近,不容我细想,我弯身拴起那张弓,随后,对上,顺公公惊愕的眼神。
      “安儿——”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我淡淡一笑,将愠意掩去,弓握于手,抬起螓首,心底知道,一切终于还是来了,后官和前朝的争斗终将我的无忆波及,既是如此,那么,我惟有将这些躲在阴暗背后一直谋算的人除去,方能保我的无忆平安。
      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伤害他的人,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将她拿下。”楚瑜对于我出现在这,显然一惊,他刹那闪过的惊讶表情,更证实了,布局害我者,与他脱不开关系。
      一边的禁军正要上来擒我,顺公公尖利的声音响起:
      “慢着,她是昭阳宫的宫女,如要审问,也是宗正寺的事,岂是大理寺该管的?”
      楚瑜闻言,语气更冰:
      “顺公公,谋害皇子罪名可并非宗正寺能担当的。”
      “长湛候,咱家提醒一句,该由谁发落,也是由万岁爷说了算。”
      顺公公说罢,不再言语,转对身后的小内侍吩咐:
      “带安姑娘回去。”
      “公公,此事与这位姑姑无关!”无忆朗声道。
      我停住脚步,第一次,可以坦然地看着他,轻轻一笑:
      “这件事,请世子勿再为奴婢忧心。”
      他面上的不解,在听到我这话时渐笼上一层忧愁,我的无忆,终究还是心善
      所以, 他本来就不适合深官的皇子生活。
      当年送他出官,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抉择。
      经过楚瑜身边,我的唇际勾出一道冰冷却极其妩媚的笑靥,八年前你不放过我,将我父亲惨死的情景深刻在我心中,让我这八年都活在痛苦的噩梦中,今日,你还是步步相逼。
      既然如此,你们都将为今天的筹谋后悔!
      顺公公径直把我带回明宫,但,并未让我直接见天烨,只把我关在一侧的偏殿。
      我坐在殿中,想象着,楚瑜该是如何绘声绘色地形容我谋害皇子,如何丧心病狂地做出这种不容天地的事,或者,芊妃同时也会洒上几滴,泪,为了她的玄景。
      夕阳余晖拂过我残破的裙边,勾勒出腿边的伤痕也染上一层金光,光晕潋滟流转,仅衬出我眸底的淡漠。
      手臂的伤还没有收口,稍一动,有血缓缓渗出,这道剑伤如此深狠,倘不是及时避开,刺中胸口的话,此时,怕早已是一具尸体,在秋天落下的黄叶中,结束一生的漂泊殇情吧。
      但,我避过了,十六王的出现,更让我发现另一个阴谋,当这两个阴谋合起来时,他们背后所隐藏的血腥残忍,才是今日西周前朝和后官平静背后的本质。
      殿门,在月华洒下第一道银色的光弧,替代金晕时被推开。
      天烨,缓缓走向我,他身后的小允子将殿内的蜡烛点燃,烛火跳跃间,我脸上的花蕊粉必定让我此刻的容颜看起来,不再那样的素净。
      小允子躬身退下,轻轻关阖上殿门。
      他看到我身上的伤,眉心浑浑的蹙紧,那里的皱纹,这么多年下来,竟然已这般地深刻,仿同刀雕一般,带着岁月的痕迹,更多的,是难以抹去的过往。
      “是你射伤玄铭和玄景?”他问,不带任何感情,一如从前的他。
      “是。”我抬起螓首,迎上他的目光,同样,没有任何的惧怕,坦然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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