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帝王妻:璃妃传-第102章 宫门一别敛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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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中,数名重臣拥立玄景为太子,本此事基本已定,但以摄政王为首的另一拨大臣突然齐齐上本,奏,自古册立太子,均以立嫡或立长为首,今中官位虚空,无嫡子可言,故循立长子刚应为长子玄铭,纵其母以带罪之身赐死,罪不及龙嗣,荐推玄铭为太子。
      此后,无论拥立玄铭还是玄景的大臣怎样奏本曰,东官虚位日久,天下以为忧。夫万物皆有根本,而太子者,天下之根本也,根本不立,祸孰大焉。
      天烨仍不予表态,仅称需圜丘祭天后再做定夺。
      此事无异在平静、和谐已久的一泓水梆下一石,激起的,又何止是前朝的千层浪呢?
      另一方面,南越幼帝修国书,派使臣向西周请婚,并言:“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当勤兵赴国除讨”
      西周宫中适龄公主虽有,但也可以重臣之女代嫁,可,一来姬太后曾派暗线驻于官内,必对西周后官了如指掌,二来,毕竟南越也属分鼎三国之一,许其公主,并不算委屈,三来,西周与北溟之战若无可避,南越的站向亦犹为重要。
      故太后几经思虑,从宫中择取昔日的贤妃,今时的澜充仪之士赢曲裳为淑华公主,于靖宣十三年八月初八送亲南越,并因此晋封澜充仪为澜昭仪。
      澜昭仪势败,所以,她丝毫不能对此道旨意有任何辩驳,唯一的女儿远嫁南越,对于她来说,意味着,宫中最后依傍都失去。即便封至九嫉之首昭仪位份,于她,丝毫没有任何转圜的意义。
      没有帝恩,没有儿女承欢膝下,她的命运甚至不及皇后,皇后纵然被废长门宫,但其女儿依韵却早在去年就被许于太尉之长孙为妻,并以和硕公主之礼下嫁。
      姐姐的女儿睿雪本是太后最早属意远嫁南越的公主,但天烨以睿雪年岁尚幼为由拒之,其实,睿雪仅比曲裳小一岁而已。
      虽然,都是他的女儿,他对姐姐所留下的孩子,是极好的,云充容自抚养睿雪这八年来,纵无盛宠,也从充容晋到云妃,这是睿雪间接所带给她的,她待睿雪之好,在宫中亦有口皆碑。
      我的无忆,在摄政王的悉心教导下,如今也是八岁,为玄景的伴读,得以求学于尚书房,每日“卯入中出”,除要学习语言文字以及《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之外,骑射之武学亦在所学范围之内。
      日子的悠然平缓,始是酝积着更深的暗潮汹涌。
      这年的初秋,天烨依然在南苑举行秋季节狩措。
      南苑,位于镐京永定门外永定河中部,地毗连千里,林木葱郁,水草茂盛,故群兽聚以孳畜,是极好的狩措之地,设有隆庆山庄,山庄分为官殿区、湖泊区。
      靖宣九年时,曾对此重新进行过修葺,修葺一新后的宫殿区,内宫由明宫、杜宫、竹宫,梅宫,菊宫等几座宫组成。外宫刚分春,夏,秋,冬四院。
      湖泊区在官殿区北部,其中如意洲是帝王饮宴和会客之所,烟雨搂为眺望风景之处。
      隆度山庄外,山岳中的试马埭是表演摔跤和赛马的地方,其余,刚是狩措围场。
      天烨此行,除带着一众近亲王爷,朝中武将外,皇子亦得以同行,无忆因是伴读身份,额外得了恩旨,也在此次的名单中,这让我,莫名,有着一丝欣喜,或许,我能更近地看到我的无忆吧。
      后宫嫔妃中仅宸贵妃、芊妃、云妃、琳昭媛四人随行。
      不过一日, 已行至南苑。
      王爷, 武将均住于外宫四院中。
      明官为天烨所居,有九进院落,王殿为“澹泊敬诚”殿,全部由楠木建成。
      宸贵妃赐住较近的竹宫,芊妃住梅宫,云妃和琳昭媛分别住剩下的杜宫和菊宫。
      随同天烨出行的近身宫女是我,佾痕,萱滢三人,望舒并未同行。
      昔日被劫倚翠搂,归来时,也曾在此小住,但,由于,被时是夜晚抵达,次日清晨便匆匆启程返回镐京,对于南苑的印象仅局限在当时所居的别苑,今目的梅宫。
      而,这一次,我终于见识到西周帝王狩措围场盛大磅礴的景象:草原起伏,花卉遍野,松叶厚厚似地毡般铺成一条条山间小径,山峦遥逄纵横交错如迷宫,溪流潺潺宛若银带荡涤澄静;百年古柳星罗棋市在溪旁,茂密的森林深处,是各式野兽的天堂。
      隆庆山庄同样也是天家的避暑别宫,这里,一年四季,因着天然森林的围绕,终年没有酷暑。
      “等朕把前朝的事安排妥当,咱们就去避暑别宫。”犹记起那年,他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背后拥住我时响起,许的是这句承诺。
      可,当他真正把前朝的事安排妥当时,却是我和他的决裂。
      轻抒出幽幽窒气,我收回远眺的目光,返身,将托盘内的两碗桂枝蛮露羹端往明宫。
      “王爷,可以慢点走吗?”一声柔弱的女子声音怯怯地响起。
      我看到,前面,松林中,走来两人,男子正是十六王天灏,身后跟着一穿着水绿衣裙的士子,眉目清秀,有着大家闺秀特有的娴雅端庄,应是当今丞相之女,十六王妃秦霜滟。
      我本想退身避开,但天灏的眸光已如利箭锁在我的身上,我避无可避,之能俯低螓首:
      “奴婢参见十六王,十六王妃。”
      “免礼。”秦霜滟温婉地道。
      “奴婢?皇兄不是早就颁下旨意,你之需对当今太后才需行礼吗?”天灏的语音带着浓浓的阴霾森冷。
      “王爷,她就是璃妃娘娘?”秦霜滟惊奇地问。
      看来,我的所有过往,不光后宫,前朝官员家眷中都有耳闻,唇边浮起苦笑
      “璃妃娘娘?”天灏玩味这这句话,恢复冷冷的语调,“你贵为丞相的千金,怎么对这些消息,也都这般热衷,不知分寸?看来,相府的家教不过如此。”
      “王爷,妾身知错了。”秦霜滟的声音一直带几分怯意。
      想她身为如令丞相的长女,却依然并未能率心而活,显见,天灏对她,诸多不满,怕是早在指婚当日就存下的芥蒂。
      “本王有些冷,你回去替本王取披风来。”
      他们身后本远远跟着侍女,但天灏竟差使她做这件事,必然又要与我有何牵扯,我忙身:
      “皇上等着桂枝蛮露羹,奴婢告退。”
      “本王让你走了吗?”
      秦霜滟细碎的脚步已渐渐远去,他更逼近我:
      “为何要躲着本王?”
      “请王爷自重!”
      他攫住我的手腕,低声,带着蛊惑的意味:
      “自重?你还以为自己是皇兄的后妃吗?自你被贬为奴早就不再是他的人,不过皇兄实是吝啬,竟不愿将你赐予本王。”
      他凑近我的脸,我略略有些惶张,他的眸子眯起,狭长的凤眸此时,更带着一种兽类的危险。
      此处距离明宫还有段路程,而,各宫的宫女刚刚抵达,都在忙于安顿行李,所以,刚刚到现在,周围除了十六王的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等经过。
      宸贵妃正伴在天烨身边,倘若我这么久都未将桂枝蜜露羹端回,必打发其他宫士来催,这样,我岂非又惹出不是,纵然天烨不介怀,云雅太后,又焉能容得?
      “即便如此,奴婢也是昭阳宫的人,只听命于皇上,王爷不放奴婢,无异也是忤逆于皇上。”我急于挣开他的钳制的举动落在他的眼里,更引起他的一抹笑意。
      “你说,如果本王在这里将你宠幸,皇兄会说什么呢?”他并不放开我的手腕,反而愈加肆无忌惮。
      现在天灏,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般,不再是我熟悉的样子,天烨的指婚,所引起他的叛逆之深,远远超过我所能想象的。
      十九岁的他,身上散发出让我感到恐惧的气息,这份恐惧,来源于他年少轻狂认定的爱,带着嗜婪的危险,和不容拒绝。
      “我不知道皇上会说什么,奴婢仅知道,如果王爷真那么做,那么,得到的会是一具尸体。”我淡漠地说,他攫住我手腕的手微微颤了下。
      然后,他松开手,默默地转身,道:
      “你走吧。”
      我端着托盘,索性刚刚的挣扎,并未溢出多少羹来,我用袖巾稍稍擦拭,便急往明宫行去。
      当我走过他身边时,清晰地,听到他低不可辨的一声:
      “为什么你不明白我的心。”
      明白与不明白,早在八年前,我就已经说过,可惜,天灏始终不愿意去懂,他的执栅,在某些程度上,是远胜过天烨的。
      甫进“溏泊敬诫”殿,正看到宸贵妃与天烨在桌案前执笔自着什么,我轻轻端着碗盏呈上:
      “奴婢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自从七夕后,表面上,天烨和宸贵妃依然恩爱如昨,但似乎,有些什么,终究是变了,一如,宸贵妃再也不愿唤出“烨郎”二字,而天烨望向宸贵妃的眼神,更多的,是淡淡的温柔,但,这份温柔,却是无关乎爱情的。
      宸贵妃伸手从托盘中取过玉色骨瓷碗,递与天烨,自己方才另外取了一碗。
      “这是宸儿最爱的甜羹,趁热,多用些吧。”天烨放下羊毫,接过瓷碗,舀了一勺桂枝蛮露羹,未入口,已复放下置于一边,淡淡道。
      今日方抵达,宸贵妃倦懒地伴天烨在明官共用午膳,见她几乎未动食,天烨才命膳房特意加了这道甜点,因膳房人手大部分都在整理食材,我才亲自去端了来,伺候天烨这么多日,今天才赫然发觉,他对甜点钟爱一般,而,宸贵妃刚犹喜甜点。
      而我那日,替天烨所煮的亦是甜点,他却悉数用完,原来,他为我也曾改变过自己的心意。可我,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呢?毕竟,之前身为他的后妃时,我也从不知他所食的喜好。
      可他,却深知我所喜的是什么,包括藏云的那道芦蒿炒香干,也是他平日留心,方能吩咐顺公公替我传人去做吧。
      原来,他的付出,其实一直都没有比我少,只是,我未曾体味到。
      宸贵妃舀起一勺才入口,却引起一阵干呕,我忙接过她手中的碗盏,一边她近身宫女水悠已递上绸帕 并轻抚她的胸口:
      “娘娘您可好些?怎这几日一直这般?还是传太医来瞧瞧吧。”
      “不必,本宫的身子自己知晓。”她摇首。
      “传太医看下吧。”天烨的眉心突然蹙起,旋即松开,却均落入我的眸底。
      “启禀皇上,芊妃娘娘求见。”殿外,小允子尖声通传道。
      “准。”天烨离开桌案,吩咐道:“小允子,传太医前来。”
      水悠已扶着宸贵妃坐往窗台下的暖榻。
      “臣妾参见皇上,贵妃娘娘。”芊妃一身玫红的衣裙,脸若桃李艳而,轻声问安。
      “免礼。”天烨移转步子,我已退至一边。
      她的容颜本就不俗,但这几年,注重妆容之浓,反掩了天然的本色,倒无昔日烟视媚行间的清雅可人。
      “芊妃有何事吗?”天烨踱到酸枝椅上坐下,望着她,温和地问。
      “臣妾今日前来,仅是有一愚见,望能得到皇上恩准。”
      “且说来听听。”
      “这次秋季狩措,亦是玄景第一次跟随皇上出行,臣妾想借这个契机,让他同玄铭及诸位王爷家的郡王,切磋一下宫内师傅所教的骑射,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芊妃所言极是,朕的皇子自当文韬武略皆备,就安排在此番的秋弥典礼之后吧。”
      “臣妾谢王隆恩!”她婉柔谢巴,眸底掠过的,是一抹意色,被时,我丝毫不知她的这番提议后,竟隐着另一个阴谋,并让我再次重陷宫闱的残忍争斗中。
      说话间,太医已匆匆前来,不是常见的几名太医,面生的很,向天烨见过礼后,已至宸贵妃前请平安脉。
      芊妃并不退下,在旁冷观其变。
      少顷 这太医已请完脉相。
      “娘娘身子如何?”水悠急切地问。
      太医走至天烨面前,按礼跪下,语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臣高飞恭喜皇上,娘娘的脉相乃是喜脉,已两月有余!”
      “当真?”天烨的语音中带着喜悦,但更多的,让我品到的,是种分辨不出的情愫。
      “臣虽刚入太医院,但行已三十截,定不会有误。”
      我怔然抬起头,心中,突然似被抽去空气般,有种闷痛,我看到天烨的目光望向我,里面,台的是什么,我不愿去辨,迅速低下螓首。
      “臣妾恭喜皇上再得子嗣。”芊妃悦儿的声音打破刹那的寂静,“恭喜姐姐又能为皇上孕育龙嗣。”
      “小允子,带高太医下去开药方,另赏银百两。”天烨甫启唇,有种艰涩的味道,他站起,脚步往宸贵妃处走去。
      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一定会将自己再次逼到崩渍的地步,为什么,我竟连其他女子为他孕育子嗣这种在过去八年稀杜平常的事都无法克制住今日心中的难受?
      我低垂的眸光看到前面几案上的碗盏,或许,我可以借着收拾碗盏为由,退下去。
      缓缓移步至案前,耳边已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近了,近了,那白色骨瓷的碗盏在此时,流转出别样的色泽,当我的手触到碗边时,是一种寒到心底的冷冽,微微一哆嗦,碗差点从手中掉下,我忙紧紧用另外一只手抓住摇摇欲坠碗的边沿,然后,放到托盘中,翻出的羹汤在我玉色的肌肤上盛开一朵褐红诡暗的花,我无暇去顾及擦拭,端着托盘,踉跄往殿外行去。
      “娘娘未说撤下,你竟敢擅做主张。”水悠的声音撕破我周围的寂静,清晰地刺进耳中。
      “水悠,这位嬷嬷,想必年事已高,才会做事不知分寸,你又何必苛责呢。”芊妃的轻言细语,仿同不认识我般,缓缓响起,“皇上,您说是吗?”
      “这甜羹已冷,怎可再让宸儿食用,自然该拿下去。”天烨冷冷地道,并不回答芊妃的话。
      “皇上奴婢知错了!”水悠听出天烨的不悦,忙跪地。
      “本官尚未说话,你做奴才的,到这么不知事理,传出去,倒是本官纵容了你们。”宸贵妃话中有话地斥责水悠,“还不给本官下去。”
      “奴婢知错了,奴婢即刻退下。”
      “宸儿的身子还是静养为上。小允子,传朕的御辇,送贵妃娘娘回官。”天烨的语意越发淡漠, “芊妃你陪贵妃回竹宫吧。”
      “是,臣妾遵旨。姐姐,妹妹扶您回宫。”芊妃似方才未发生任何事般,笑着去搀扶宸贵妃。
      宸贵妃未料,天烨竟这么快就打发她回宫,嗫嚅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退到一边,待她们华服从我眼前逸逦而过,我端着托盘,正欲离去。
      “朕——对不起。”他声音极低,此时,我才发现,殿中,除了我和他之外,其余人,都被他支使了出去。
      我抬起眸华,眼底一片烟雾弥漫,却,亦掩盖了那一瞬闪现的恋眷,悲凉与自怜,而他深邃的眼睛如一泓深水,静得连暗涌亦消逝无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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