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第1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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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儿,没错儿。”
        包寿松走到大牢当中,先作了一个罗圈揖,然后双膝跪倒:“老少爷们儿、各位兄弟、我出去唱戏挣了钱,一定给大伙儿打酒来喝。”言罢一个头磕在地下,泣不成声。
        众犯人俱都跪下还礼,无不动容。
        包寿松走了的当天夜里,黑虎冯三回来了,带来了酒跟肉。
        牢头打开牢门让黑虎进来,牢头高兴了:“黑爷,我差点儿没急死,这两天您干么去了?”
        黑虎见大伙都睡了,压低了声音跟牢头说:“我得回趟家,瞧瞧老娘跟嫂子。再找点银子,为曹爷办点事,你拿点儿酒跟菜自个儿喝去吧,我得跟曹爷聊会儿。”
     
        雪芹听见声音坐了起来:“回来了。包寿松走了,县太爷把他给放了。”
        “那没错,前天晚上我到了胡知县的内宅,这小子带着他老婆出去了。我把您写的字条拿刀插上,给他钉到枕头上,他敢不放人?”
        雪芹一伸大拇指:“真灵。”
        “我又回了趟家,瞧瞧妈、瞧瞧嫂子,给她们留下点儿钱。嫂子给我做了碗热汤面,有自个儿家里腌的茄子包,还有两块臭豆腐,老妈妈给烤的窝头片,这顿饭那叫香,这真是俗话说得好:‘要饱还是家常饭,要暖还是粗布衣’,我吃完了,喝完了,上澡堂子洗了个澡,然后您知道我上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艳香楼啊!”
        “艳香楼?”
        “对,我找到他们掌柜的,这小子外号叫混江龙,他也听说过黑虎冯三在江湖上有一号,我问他曹先生是怎么进的大牢?
        “这小子还真不含糊,他说:‘是我给送进去的。’我问他:‘凭什么?’他说:‘人是他挤兑死的。’
        “‘证据呢?’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小子没词儿啦。
        “‘是曹先生在房梁上拴了个套,把那姑娘给吊上去的吗?’他还是回不上话来。
        “我走到他的对面:‘你说话呀,混屎虫!’
        “‘你嘴里干净点儿。’他还挺不服气。
        “‘我要是不干净呢?’
        “混江龙那小子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我一伸手又把他按到凳子上:‘干什么,想动手?黑爷爷给你露一手,让你这混屎虫也开开眼!’我拿五个手指头抓住一把瓷茶壶,稍一用力,说了声‘开!’茶壶被抓得粉碎。‘告诉你混屎虫!你给我撤了状子,怎么把曹先生送进去的,你怎么给接出来。’
        “这个混蛋还真犟,他说:‘我要是不呢?’
        “‘今天晚上劳民伤财你可别后悔!’我说完了,走到楼扇旁边,推开窗户使了个旋风脚飞出窗外。
        “我四平八稳落到地之后,回头一看,那小子站在窗口满脸的不服。这不是成心斗气儿吗?好,昨天晚上,我给兔崽子的后院放了一把火。趁着那伙王八犊子们救火的工夫,我把他们装银子的小箱子给端啦!”
        黑虎喜形于色:“我没糊弄这个混屎虫,这回,连拿带烧,少说也得让他破费一千两银子!”
        “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就是报应!”
        “三天之内,他小子要是敢不撤状子,我就给他放把大火,烧了他的艳香楼。”
        没到三天,牢头果然来报喜:“曹爷,先给您道喜。黑爷,您这把火还放的真来劲儿,艳香楼的那小子撤状子啦。曹爷您可以回家了。”
        雪芹向黑虎一安到地:“我这辈子也忘不了黑哥的侠肝义胆,过两天我带酒来,请黑哥跟大伙儿醉一回。”
        黑虎抱住雪芹:“兄弟,咱们这个朋友算是交定啦!”然后转对牢头:“让饭馆送饭来,多加八个菜,我给曹先生送行。”
        在夜阑人静、疏星冷月之际,雪芹带着几分醉意,回到家中。
        如蒨深感意外,迎上去扶住雪芹:“他们放了你啦?”
        “多亏黑虎冯三给艳香楼放了一把火。”
        “放火?”
        “烧了他们几间后罩房,让他撤了状子,那个王八头也就乖乖地服输了。”
        “绣春的尸体呢?”
        “都这么多天了,当然是老鸨子给埋了。”
        “埋在何处?”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是鬼我也得把她接回家来。”
        “对,她死得很烈,但是也很屈、很惨。咱们为她招魂吧。”
        “好。”如蒨找了一张大纸,泼墨挥毫写下七个大字:“为绣春妹妹招魂。”
        雪芹住的小跨院有一口枯井,一尺多高的石头井沿上还有个木头井盖。如蒨就在井盖上点燃两支素烛,小香壶放在中间。此时月色昏暗,长夜寂寥。
     
        如蒨、雪芹站在井前点燃三支线香,高高举起,以为奠祭,然后插在壶内。
        如蒨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跪在地下,双手合十轻轻地说道:“绣春妹妹,你回来吧,我和雪芹的家就是你的家,你送给我的绢帕我收到了,我舍不得用,我要把它永远保存起来,我知道你的心思,这比珍宝更要珍贵,这是一个姑娘的一片真情,一片挚爱……一片……”如蒨已然哭得泣不成声,下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头磕在地下,很久没有起来。
        雪芹眼含热泪开口吟道:
        天铸聚首,落红成阵时候。
        晨昏相厮守,
        更劳芳卿侍巾帚。
        积年累月,耳鬓厮磨,两情绸缪。
        纤指度宫商,夜残更漏,琴韵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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