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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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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阳节。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还很少,但是不少店铺已经陆续开门。点心铺子开的最早,伙计们忙活着在门口摆放刚蒸好的重阳糕。一枚枚点心小心的给叠成九层塔状,最上头还插了只喜庆的小红花。
      我的马车先到了宫门附近,下车,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检查过一众随侍的仪表,正好看到王爷的仪仗转过街角。今天是众皇子们集体进宫给皇帝皇后请安的大日子,除了一些还住在宫内的小皇子公主外,外立王府的王爷们都会来。
      刚一下车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九王爷身边管事的小厮张小顺。说来也巧,我和这张小顺竟然是同乡,虽然只是上次九王爷来的时候见过一面,短短聊了一会却非常投机。
      张小顺冲我摇手打招呼,我点点头算是回应,冲王爷来的方向伸了下下巴他自然明白我现在不方便说话,指了指不远处给奴才们休息等待的那片房子,看他口型是要我一会过去。
      王爷的仪仗到了跟前,我率领一众奴才弓身行礼后立刻跟上一直到了宫门口。
      扶王爷下车的时候他的手在我肩膀上重重压了一下,我知道是他的气还没消。虽然前天晚上的呕吐事件之后王爷并没有难为我,甚至连句责备的话都没说,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那个绷紧的下巴很说明问题。
      要不是节日将至他的事务繁忙,我很怀疑会面对怎样的惩罚,或者……其他什么更不好的东西。
      目送王爷进入宫门,我带着人来到等候区。
      一进门就被张小顺拉到了一边,“哎哟!甘草小兄弟的新衣裳真体面。你们王府连小厮都给穿石青锻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白薯先冷着脸扒拉开张小顺握着我胳膊的手:“一点规矩都没有。谁是你的小兄弟?这是我们礼亲王府甘副总管。”
      张小顺呆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升官了啊?好快。这个小子是跟着你的吗?真可爱啊。”说着还掐了下白薯的脸。这就是张小顺了,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乐天派。
      眼看着白薯就要发飙,我赶紧说:“他叫白薯,人小脾气可不小,你别逗他。”转头威胁性的看着白薯:“这位是祥亲王贴身的管事张小顺,和我同乡。还不快叫张大哥。”
      白薯圆圆的大眼睛里噼里啪啦的冒了阵火星,这才闷闷的喊了句张大哥好。
      张小顺笑着点头:“行了行了,我这个人就是混不吝的,刚认识的人都看不上我这样呢。小兄弟别跟我计较就行。但是以后你要是不喜欢有人碰你们副总管,大可以找个话茬把他叫开,可再别上手扒拉人了啊,今天赶上我就算了,换了别人你试试,丢你们副总管的脸呢。”
      白薯一愣。我在心里笑,王爷的贴身管事能是一般人吗?张小顺爱笑,但并不代表他就笨或者缺心眼儿。这种笑面虎似的人往往最难对付。
      可是我很喜欢他,因为他有种一心为主子的直率劲儿,跟我第一次见也是上来直接说:“咱两家的主子以后就是绑在一起的蚂蚱了,主子们做大事的忙着呢,咱们底下人多亲近,不敢说帮着分分忧吧,至少别因为小事出茬子就行。”
      敢把自己的主子比喻成蚂蚱的,我估计张小顺也是第一人了。
      吩咐白薯去照应着其他人,我和张小顺坐在一角聊天。
      他特别好奇紫苏,上次九王爷走的急没聊痛快,今天能踏踏实实的坐下,这家伙果然又开始八卦。
      “你们那个紫苏真有本事,从来没见过我们王爷对男人感兴趣过,那天听他弹个曲儿就迷上了。不过那小子也确实长的好。”
      “是,他还很有才。琴棋书画这些都拿的起来。”
      张小顺眼睛一转:“十年前盐铁司盐运使谭邦营私舞弊出了事儿,我记得他家一些女眷和少爷们都被充了官奴,大一点的还有发配关外的。这个紫苏……”
      我点点头:“他就是谭邦的小儿子谭秀。”
      “怪不得了。”张小顺贼兮兮的笑着:“我就说咱们奴才堆儿里也出不来这么个凤凰。他进你们王府的时候才多大点?这么小就会琴棋书画了?了不得的大人才啊。”
      听他说的滑稽,我忍不住笑:“他进来之后王爷也没轻贱他,还按着少爷的待遇,只不过身份是入了奴籍而已。”
      “哦?这少爷待遇来得不容易啊,”张小顺眼睛里藏着鄙夷:“拿自己的身子换可够笨的。”
      原来紫苏的事已经传到外头去了。“也不全是他自愿的。”话说到这我也不能再说,但是看张小顺的神态,心里微微替紫苏担忧。祥亲王府里的人似乎更不好对付……
      我们说话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来了些各王府的侍卫奴才,屋子里乱哄哄一片。张小顺好像非常喜欢这种乱糟糟的环境,压低了声音一个劲儿的跟我说话,说他们家九王爷如何英武,说现在的局势如何混乱,嘲笑人群中长相古怪的几个侍卫,讽刺六王爷家的奴才们是如何嚣张无耻。
      他语言生动活泼,挖苦人的时候尤其犀利,我全当是听相声一样的,有他这么个活宝在时间过得飞快。
      突然他冲两个穿戴很体面的青年打招呼:“小刀,小剑,我们在这儿呢。”
      我确定没见过这两个人,但是他们俩过来的头一句话就是:“这个就是礼亲王家的甘草吧?”我赶紧行礼,好神秘的两头。
      “他们是和亲王府七王爷的贴身侍卫。”张小顺一副尊敬的样子,真难得。
      “在下伏刀。”
      “在下醉剑。”
      这两个人都是高大身材,直挺挺的腰板,随着抬手抱拳的动作,隔着衣裳都能看出胳膊上的腱子肉。“在下甘草。”非常想加上一句“在下对二位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什么的。怪只怪这两个人太有江湖味儿了。
      苍术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离着还几步远就高声招呼:“就想着你们俩也得来,果然让我找着了。”啊!奇了,苍术还有如此热情的一面吗?怎么在府里都是死人脸呢?
      “我们特意来见识见识小甘草。”号称自己叫醉剑的那一头笑着瞄了我一眼。
      小甘草??!!肯定是苍术这个大白痴在人前这么叫来着,虽然我站在这几个人面前确实跟进了森林一样,但是我矮并不代表我小啊!
      “哎?小甘草生气了。”醉剑突然贴过来瞪着我:“听苍术说你特别贫,怎么半天也听不见你说话呢?认生吗?不要怕,我们和苍术是从小就一起学武的,他平时欺负你吗?告诉我今天我替你出气好不好?”
      这是什么语气?哄小孩子呢?好啊,那就叫你痛快的哄一回:“醉剑哥哥,我要吃糖。”
      嘿嘿,看着石化状态的三个武夫我心里这个得意啊。“苍术哥哥,我要吃糖。”再恶心你一下!让你给我到处乱说话。
      张小顺在一边贱嗖嗖的笑了一会才过来打圆场。等我们坐下聊了没几句时,房门突然“咣啷”一下开了,冲进来三五个小厮打扮的人,只见他们飞快的扫视了一下房间,然后直盯着我们几个的方向走了过来。
      “劳烦各位让个座儿,给我们管事歇歇脚。”
      我和张小顺对看了一眼,他歪头伏在我耳边说:“六王爷家的。”
      苍术,伏刀和醉剑屹然没听见的样子,尤其是醉剑,悠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晃来晃去,无比欠抽的样子。
      六王爷的人……这个事可不好办了。我有点犯怵。据我观察,现在屋子里职务最高的人就是我了,我又代表着礼亲王府。而三王爷和六王爷又是素来的明争暗斗,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对方看我们没反映,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压进一步又重复了一遍。
      “不行。”我听着自己的声音一惊,干巴巴的很陌生。“干什么事还不得论个先来后到?如果你们管事的年纪大了我让一让到无妨。”
      “臭小子你是哪根葱啊?好大口气。”一个长脸少年歪着头上下打量我。
      “在下礼亲王府副总管甘草。”
      对方的人一愣,随后轰然大笑,还是那个长脸少年:“礼亲王府人都死没了是怎么的?弄个小毛崽子上来做副总管,耍猴吗?笑死人了。”
      邓春秋说的好:你升了官儿手底下可就有了人了,这些人里头有卖嘴的,有卖力气的,有卖脑子的,得学会了使唤。
      “苍术,愣着干嘛呢,什么下三滥的东西就敢污蔑咱们王府,教训他。”
      苍术的功夫真不是白练的,对方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抓住了手腕,一瞬间的一翻一卷,那个长脸少年已经被拧住了胳膊跪在地上嗷嗷直叫了。
      “你干什么?!放开放开。”其他小厮一拥而上三四张嘴在我面前开开合合的一通嚷嚷。
      “都闭嘴!叫你们管事的来说话。”邓春秋说过,有了地位再跟平头小厮纠缠是最有失身份的事,而且难为底下人是最没本事的表现。
      老不死的,今天就试试你教我的东西,如果成功了过了重阳节我拎着重礼去看你,如果失败了等我挠不死你的!
      一个神色倨傲的青年被请了进来,屋子里静的放个蔫儿屁都能听见。
      “他是宁亲王府外务管事柳东。”张小顺就像个百科全书一样,好像没有他不认识的和不知道的人。
      “把人放开。”柳东皱着眉毛没正眼看我。
      “你不问问他为什么被按在地上?”我挂起假笑。事到临头了,反而平静许多。
      “没时间跟你废话,快点把人放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更笑的欢实了:“我以为刚才这小子骂我们王府已经算是不客气的了,合着跟您眼里礼亲王府是可以随便骂的,不算个事?”
      柳东神色微变,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哼唧的少年。
      我继续:“忘了自报家门,在下礼亲王府副总管甘草,刚提上来没几天,好多规矩都不懂。比如,今天这事儿……是不是咱们有这传统啊?”
      这个柳东可能平日也是个霸道的主儿,被我挤兑了脸上一寒朝左右使了个眼色。
      我赶紧抬手:“别忙着动呢,咱们把话先说清楚。敢问柳管事您是要小事化大还是想小事化了?您手下的人辱骂我们王府在先,所以这个事我还真不怕闹大,讲出去也是你们宁亲王府没脸。但是前提是有没有闹大了这个必要?”
      柳东眯起眼看着我不吭声。正好我继续说我的。
      “咱们做奴才的不是应该尽量把大事化小替主子分忧解难吗?要我说,今天这个事很没有必要闹腾起来,又赶上这么个喜庆日子,我也不想在主子们高兴的时候出幺蛾子。您贵人事忙,手下难免有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们一时逞口舌之快,到给您的脸上抹了黑,平白被我抢白几句也真是冤,在下先给您赔不是。”作个很没诚意的揖。
      柳东面色稍霁:“免了。”
      “不能免不能免,”我继续笑,争取笑成一朵向日葵:“该做的必须做。比如,这个小子随口乱喷,咱们就得给他长点记性,免得以后再犯还得给您找麻烦。”
      冲那个跪着的招招手:“来来,你过来。”
      那少年好像看到了猛兽一样,一个劲儿的摇头。我靠的,我笑的很难看吗?“过来!”
      柳东上前一步,“你要干嘛?”
      “给这个小子一点教训,让他记住以后话不能乱说。然后咱们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全当没发生,怎么样?”
      柳东怒目圆睁:“你敢!”
      “我不敢,而且我也犯不上跟一个小厮计较。但是我们王府敢!堂堂礼亲王府被个奴才羞辱诋毁,我到要看看谁敢拦着我收拾这小子!”我也瞪回去,而且咬着牙齿笑。邓春秋说我这样笑的时候显得特别阴险。“柳管事,孰轻孰重,您心里好好想想。”
      就这样和柳东绷着块儿较着劲的对瞪了两分钟之后,他终于想通了。真是乖孩子……
      我再次冲那个少年招手:“来来,好小子,跪好了,抽自己十个嘴巴。每抽一下说一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长脸少年哭丧着脸跪了下去。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PIA~”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PIA~”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PIA~”
      ……
      等打完了,少年的脸蛋也红了。
      在心底偷偷得意了一小下,“白薯,去给柳管事搬把椅子过来。”狗腿的冲柳东一笑:“您也歇歇?”
      本以为柳东会拂袖而去,谁想到他竟然真的坐了下来,而且直眉瞪眼的看着我。
      我看小说上写练剑的人能练出剑气来,也听说过气功大师能隔山打个牛什么的,但是我觉得他们跟现在坐我对面的这位柳大管事比都稍逊一筹,人家正拿我练着“以眼杀人”呢。
      歪头瞄一瞄屋里,白薯像个滑溜溜的水獭一样钻来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忙活招呼人,可是如果你留神他那骨碌骨碌转的眼睛和像兔子一样立着的耳朵就不难推测他到底在干嘛。
      等到王爷们终于出来之后,白薯刺溜一下爬进我的马车,“甘草哥,我偷听到六王爷家住着一个洋人,七王爷和九王爷特别喜欢一起骑马打猎,四王爷府里又新娶了个美人儿,五王爷养的大黑狗死了。”
      “那个美人儿是官家小姐?”
      “不是,听说是四王爷去南方带回来的什么魁。”
      “花魁?”
      “对对。据说五王爷为了那只狗可伤心了。”
      我无语。早就听说过四五王爷是不学无术之流,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对比一下,自家王爷果然是最出色的!
      挑开门帘对车把式说:“快点走,王爷回去换了衣服就要去聚云山。我先回去准备着。”
      拉住白薯没让他下车:“你也跟着我一道先回去。刘副总管一早就带着人去扎幕帐运送家具了,福贵叔也押送餐具先去了,等会到了府里你多留神,盯着厨房的人收拾蔬果点心别叫人动了手脚。我得伺候王爷去。”
      白薯眼睛一亮。这小子,可喜欢管着别人了,以后叫他当了管事不知道得狂成什么样儿呢。
      聚云山,城西二十里。重峦叠嶂,漫山郁郁葱葱。待到金秋此时,更是银杏黄,枫叶红,还有山花烂漫。一条由诸多山泉汇合成的清流蜿蜒而下,在山腰蓄集成潭。因为山民远见那条清流就像白蛇一样盘踞山间,所以就唤这个潭做仙灵潭。
      仙灵潭畔正是此次重阳登高的地点。
      可惜了如此风景如画的地方,偏要去一群各怀鬼胎的人中龙凤,我想,要是聚云山真有神仙的话也会撇撇嘴驾云躲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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