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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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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没办法让对方了解,喜欢也是自由的。这不管是同性也好、异性也罢,所有的恋情都是一样的——
     热水煮沸的咻咻声让光也回过神。
     觉得做了很对不起若宫的事。明明他只能喝乌龙茶,还拉他陪自己这么久。
     「久等了。」
     光也把泡好的咖啡放在托盘上,巡过大家的座位。当大家一一取走各自的马克杯时,托盘就越变越轻,要是心里的负担也能这样拿开的话,应该会轻松很多吧?光也和自己那杯最后剩下的咖啡一起回到位置上,再次埋首于校稿。在拿起红笔的同时,外线电话响了起来。除了无法抽身的时候外,第一个接电话的都是身为新人的光也。
     「喂,这里是商业新报社编辑部。」
     『……我是业务课的的场。』
     俗话说的「心脏要跳出来了」,就是用在这种场合的惯用句吧?光也顿时紧抿双唇,以防心脏从口中跳出来说哈啰。腋下和背部都沁出汗水,让人怨恨起老实的自律神经。
     「你好,辛苦了。」
     能正常发出声音来,几乎接近奇迹了。要感谢神才行。
     『请问须见课长在吗?』
     「他在,请稍等一下。」
     除了的场的声调也比平时稍低一些外,感觉他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不知是香烟的缘故还是天生如此,略带沙哑的嗓音有种独特的魅力。讲电话时就像他在耳边讲话一样,让人内心骚动不已。光也继续借极大的努力故作镇定,把电话转给须见课长。
     「课长,业务课的的场先生在一线。」
     「嗯……喂,我是须见,辛苦啦。嗯、嗯……喔,有店头广告喔。不过怎么说呢,我觉得应该是书店手写的比较好就是了……」
     光也边假装重回校稿工作,边一字一句倾听须见课长对话筒说的话。虽然知道那单纯是工作上的事,不过无法违抗只要是和的场有关,不论什么事都想知道的欲望。
     「嗯,就请你试探性地带去吧?好、好,我会事先准备……啊,等一下喔——小花,的场说有事要找你。」
     「好!」
     这次声音有点不自然地上扬。总觉得课长的眼神略带笑意,哔哔哔地按下内线号码把电话转给自己。
     「喂……喂,电话换人接了,我是花岛。」
     『……』
     「那个……喂?」
     的场并没有沉默得那么久,但光也连数秒间的沉默也无法忍耐。在电话另一端听到他轻咳一声,接着……
     『色校还没出来吗?』
     他如此问道。是在说光也第一本从企划开始参与的《Happy Woman》,的场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等色校出来后希望能一起看。
     「啊……若宫预定今天两点拿过来。」
     『两点啊……有点勉强耶……』
     「那个,今天只是收稿而已——等你回来后,可以帮我看看吗?」
     即使是表现出那种丑态后,的场仍好好地跟自己讲工作上的事。光也因这项事实放下心中大石。
     光也早有心理准备,今后除了工作话题外应该不会再聊天了,大概也不会再一起去喝酒了吧?就算的场运用不多做想像的包容心,把光也至今所有的一言一行都当作没发生过,光也也已经无法忽略。在了解到自己心意的情况下,两人单独见面实在太痛苦了。
     『我知道了,我大概四点左右回去。』
     「好的,请多多指教。」
     光也静静放下话筒,假装伸手整理领带。双环结式领带结并没有松开乱掉的迹象。只是,胸口剧烈地悸动着。
     
     一看到的场的脸,居然有办法露出微笑,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比光听到声音时更能保持冷静。可以平心静气、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心意。
     「辛苦了,我们去会议室吧?」
     「啊……也对。」
     喜欢这个人。
     用更害羞的言词好了,爱着这个人。
     花岛光也,性别男,对的场宗宪,性别男,怀有恋爱情感。不论是被说「开什么玩笑!」、「这不正常。」还是「这是常有的事。」总之自己就是爱着他,他人的意见早已变得不重要了,顺带一提,虽然很失礼,但的场本身的想法也已跟自己无关。这不是可以期待有些什么发展的恋情,这点自己一清二楚。
     「就是这个,怎么样呢?我是觉得副标题的位置还是置中最醒目好看……」
     所以,自己已可以放心地沉醉在单恋中。
     「嗯……这个位置是正确的呢。书背怎么样?也得考虑到直立放在书架上时的情况才行。」
     「是的,现在他正在绞尽脑汁苦思那部分。因为毕竟面积很小……」
     把前阵子的事全都忘光吧。
     当作没发生吧。
     这对的场来说应该也是最好的选择。受中途进公司的后辈景仰倒还能接受,但应该受不了被抛媚眼吧?因为光也也不是年轻小毛头了,至少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有办法露出微笑。虽然这其实也是悲哀且自暴自弃的自嘲——但这件事只有光也自己知道。
     照常地讲完工作上的事后,光也鼓起勇气为之前的事道歉。
     「前阵子真的很不好意思。明明都收下了啤酒,我那时情绪有点不稳……真没用呢,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会因为工作失误搞成那个样子。」
     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边笑边说。
     喔,别介意啦……光也这么说是为了让的场用这样一句话,把这一切当作没发生过。
     但的场没有回答。
     「我真的觉得很丢脸,请你忘掉吧……我不会再做出那种事了。」
     的场至今一直落在色校稿子上的视线突然抬起,用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
     「花岛,你……」
     「对了,我今天跟真砂小姐一起吃了午餐。」
     害怕的场会说出些什么,光也快速这么说着打断他。和真砂一起去吃午餐是真的,不过其实不是两个人单独吃,而是和须见课长一起踏入八百九十元日币吃到饱的自助餐厅,根本不可能有食欲的光也,默不吭声半自暴自弃地塞着食物到饱得再也吃不下……仔细回想起来,真砂可能也是自暴自弃地吃。认为只有自己伤心难过就太幼稚了。
     「她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呢。我在想,像我这种散漫的人,是不是该跟那种坚强的人在一起呢?」
     「……在门前把她赶回去的人是谁啊?」
     「哈哈,那真的是非常没礼貌。因为那时我还不太了解她,而且,真砂小姐也跟我说她不介意嘛。」
     「可是你——」
     的场边弹着原子笔的盖子边企图说些什么,但最后又闭上了嘴。
     这样最好,光也希望他别再追问了。
     老实说,光也正站在悬崖边。边笑边聊的背后就是万丈深渊,虽然假装没看到,但崖下的海浪声仍在耳边挥之不去。
     「我说过的这些话要跟真砂小姐保密喔。」
     「嗯。」
     「在她心中搞不好已经是过去式了嘛。啊哈哈。」
     「……也许吧。」
     的场十分平静地说着,啪叽一声盖上原子笔的笔盖。
     
     
     8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宪摸不着头绪。严格说来,从以前起自己就是个对恋爱氛围反应迟钝的人。不仅从未了解过女人心,也是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之后,才发现妻子的抑郁和不满。
     现在则是搞不懂花岛的想法。
     花岛面带笑容,一如往常……不,心情看起来甚至比平常还要好。而且他还边笑边说谎。虽然他说了像是对真砂有意思的话,但在仓库时他不是清楚地拒绝她了吗?
     还是说才过一天就改变想法了?
     变得还是认为可爱的女孩子比较好之类?
     那周和花岛碰了好几次面。不仅有会议,也曾经和其他人一起去吃午餐。花岛跟宗宪请教出版界的问题,也提起畅销冠军书话题,和过去丝毫没有两样。
     那晚蹲坐着并全身发颤的男人是谁啊?
     边哭边说「被的场先生骂后很难受」的花岛是幻觉吗?
     无法释怀。
     不能接受。
     敌不过在内心扩散的雾霭,自己在星期五下午打内线电话给花岛。「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去喝个两杯?」本来想尽可能自然地约他,但是……
     『噢,不好意思,今天我刚好有约了。』
     被他以甚至可说是爽朗的态度拒绝。今天是梦寐以求的约会之夜……他的声音听来像是等一下就会接着这么说似的。
     「那、虽然是星期六……不过明天如何?反正我们家也很近……」
     『不好意思,我周末大多有事喔。』
     「……怎么,是开始学才艺之类的了吗?」
     花岛在话筒另一头笑了笑,随口敷衍说:「嗯,差不多是那样吧。」
     之所以能在说了「我知道了,那下次见吧。」并挂掉电话后不出口抱怨,是因为这里是公司。
     换句话说就是「我不想见你。」、「排不出跟宗宪喝酒的时间。」
     明明一直那么黏我,这态度是怎样?今后我们就维持在公司里的表面来往就好吧……是这个意思吗?
     宗宪就这样带着烦躁的心情迎接周末。
     星期六接近中午才起来洗衣服和打扫,把衬衫送到洗衣店并领回上周送去的衬衫,回程路上在超市采购几样食材和日用品。好了,已经没事做了。虽然不讨厌无所事事地看电视,但心情烦闷的时候不管看什么都没意思。自己这才终于发现,什么嘛,原来我是在心烦吗?
     宗宪倒在榻榻米上抽烟。
     以前这么做时常会被前妻骂。因为现在没有人会骂宗宪,所以榻榻米上留有数个烧焦的痕迹。花岛来家里吃煎饺的时候,曾看着一个焦痕轻轻一笑。那像是在说「真是个伤脑筋的人呢~」的笑容——说明白一点就是非常可爱。
     宗宪心情烦躁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花岛打算疏远自己。
     ……这么形容的话,感觉就像他们有过特殊关系似的……不过虽说只有一阵子,也不能说关系没有亲密过。
     虽然是公司同事,但年龄也没多相近,加上才刚认识不久,就这些点来看,自己和花岛的确走得很近。
     他突然想到……
     这几年……不,已经近十年了,自己有和谁走得这么近过吗?
     离婚过了几年搬到这间老旧公寓后,只有极亲密的朋友来造访过。那是从学生时代起,真的认识很久的几个朋友,因为大家都有家室,所以见面频率只有一年不知能不能见上一面的程度。
     以公司同事身分进到这间房子的只有花岛。
     从没想过要邀其他人到家里来。宗宪的处境客观而言就是,离过婚、持续支付根本没在住的房屋贷款的近四十岁男人。虽然没打算贬低自己,不过这间狭小的公寓不是值得自豪的城堡,说老实话,自己希望可以瞒着其他人。
     但花岛来了。
     接到他说有事想商量的电话时,宗宪很自然地邀他来这间房间。对他踏入自己领域一事不感迟疑,还觉得他来得正好,就请他吃煎饺吧!
     宗宪彻底忘记,其实能让自己这么想的人少之又少。
     花岛是特别的。
     大概……从一开始在便利商店见面时起、从把红豆饭团让给他时起,就启动了某种东西,只是宗宪一直不断避免为那个东西命名而已。因为如果是友情的话倒还好,但有预感事情并非如此。
     有预感会发展为更特别的关系。
     「好烫!」
     烟灰陡然落下,宗宪连忙撑起上半身。
     他面朝上躺着,于是烟灰掉在自己脸上。因为火种还留在烟上,所以并没有烫伤。想着关于花岛的事就忘记自己正叼着烟。边拍掉沾在脸颊上的烟灰,边自我厌恶地想着:「我在做什么啊。」
     在舔了舔手指,打算沾起掉在榻榻米上的烟灰时,手机响了起来。
     宗宪维持四肢着地的姿势,一步步爬到随意放着手机的矮桌前。
     「难道是……」他这么想着看向液晶萤幕。
     不过这个「难道」果然还是以空想做结。上头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虽然心想:「什么啊。」但也不能无视于它。
     名片上也印了手机号码,所以有可能是合作对象打来的。书店星期六日也有营业,不过连周末都打电话过来的情况极少,反过来想,也可能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我是的场……若宫先生?啊,承蒙照顾。」
     面对不怎么熟悉的人打来的电话,宗宪感到有些疑惑。
     『非常抱歉,明明是假日还厚脸皮地打电话来。』
     若宫先用一如往常的爽朗声音道歉。
     『不是工作相关的事。其实是老家寄来大量的蔬菜……哎,我是能理解担心儿子身体健康的父母心啦,可是话虽如此,一股脑儿的寄来两、三个白菜什么的,我一个人实在吃不完不是吗!』
     接着他突然说他要策划火锅大会。似乎是计划邀「Twilight」的小幸和他的朋友还有花岛,一口气解决掉这些蔬菜。
     『我家是一间六叠榻榻米大的小房间,所以要约在小幸家。位于东高圆寺,方便的话要不要参加呢?』
     「……花岛也会去吗?」
     『嗯,会啊。他说:这么说来我最近都没吃蔬菜呢~』
     「呃,明明是亲朋好友间的聚会,我方便打扰吗?」
     若宫笑着说:『说这什么话啊?』
     虽然也不是没有顾虑,可是自己喜欢吃火锅,且最重要的是想见花岛,也很喜欢看花岛吃东西的样子。会让人想摸摸他的头跟他说:「好乖好乖,要快点长大喔!」
     「我会去。」宗宪如此回应,摸索着纸条以便抄下去小幸家的路线。
     
     「咦?所以说小幸的老家也是茨城啊?」
     宗宪在咕噜咕噜滚煮的火锅前询问若宫。
     「对啊,因为我跟小幸住在同一个镇上嘛……啊~肉是不是不够啊——总觉得好像变得整锅都是白菜耶。」
     「那在店里为什么讲关西腔啊?」
     「那是商业用。」
     整齐地穿着深咖啡色毛衣的小幸——也就是幸辉回答道。
     「最早工作的店在京都啊,所以就学了那边大姐们的讲话方式,在店里用女性用语讲话也比较好做区隔嘛,在那之后我也有在大阪工作,也因此我的关西腔才会这么不道地吧,还混了以前店里的滋贺人大姐的腔调。」
     「什么嘛,因为今天突然用标准语还改用男性用语,我吓了一跳耶。你本来是讲标准语吗?」
     「不是喔,的场先生,我跟小幸本来都讲茨城方言。我们住下妻嘛,是土生土长的茨城人哩。」
     听到若宫的方言,大家都笑了出来,只有幸辉苦着一张脸说:「别让我想起来啦~」并从白菜底下找出肉片。花岛也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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