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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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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孟适青再次梦到了那名女子。
      孟适青呆呆的看着她,再没有畏惧之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同情。他恭敬的叫了一声,「萧夫人。」
      女子缓缓笑了,有些哀伤,「小公子,你肯信我了么?」
      孟适青点了点头,却听那女子道:「我想求小公子,让我能见我孩儿一面。」
      孟适青迟疑了一下,道:「我……我有什么办法?」
      「云儿与小公子不同,看不到我。我如今只是一缕孤魂,唯有进他梦中与他相会,可是你爹在他房里放了一盏长明灯,我便进不得他的房。只求小公子将那长明灯吹熄,一个晚上即可,我了却心愿,也好转世投胎,再不会出现了。」
      孟适青惊了一下,心想那长明灯乃是风水道中用来化阴煞之物。师父既然安置在小少爷房内,必定有他的用意,自己怎可擅自吹熄?
      女子见他迟迟没有应声,叹息了一声,道:「小公子若是不放心,便只稍微将长明灯移开,不必吹熄也可。云儿是我的亲生孩儿,难道我还会害他不成?不过是挂念着他,无法安心入地府,只求小公子成全我这最后的心愿,感激不尽。」
      她说着,缓缓便要向着孟适青跪拜下来。
      孟适青吓得慌忙将她扶住,低声道:「我并非不相信夫人的话……只是此事,还需先问过我师父,适青不敢擅自作主。」
      女子面色一变,「去问你爹?罢了,小公子,当我没求过你。若让你师父知道,我还能留得住这一缕残魂?只怕会被你师父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孟适青大吃一惊,半晌,才问出一句:「难道……夫人真是被我师父……」
      女子苦笑了一声,「他既是你师父,我也不好说他不是。只是小公子,恕我提醒你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且看他如今的下场,便知他曾经做下过什么事了。」
      孟适青浑身一抖,无论如何还是不敢相信孟舜之竟做出过如此狠毒之事,硬生生将个无辜女子害死。但是萧夫人的言语,又不似在撒谎。一时之间摇摆不定,也不知究竟该如何。
      萧夫人见他仍是犹豫不决,便道:「小公子,若是实在教你为难,便罢了。」语毕,就要转身离去。
      孟适青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萧绝云那张夜色中寂寞无比的脸,冲口而出:「萧夫人,我帮你!」
      那女子立即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带欣喜,「小公子,你真的肯帮我?」
      孟适青下了决心,点点头,「不过,这事却不是这么容易。我并非小少爷的贴身小厮,无缘无故怎好进他的房,去移开那盏长明灯?」
      女子笑道:「不难。每日辰时至隅中,云儿必去书房听先生讲课。你可趁无人时,悄悄入他的房,移开长明灯。」
      孟适青略带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女子见他答应,面含喜色,盈盈拜下,「多谢小公子相助之情。」
      孟适青自梦中醒来,心下仍是一阵不安。虽想到那女子是萧绝云的亲娘,断无加害自己儿子的道理。但是……他不知师父在小少爷的房内安置长明灯是何用意,若是擅自移开,也不知会有何后果。思来想去,不觉天明。于是,这日孟舜之传授风水之说时,孟适青便多留了个心眼,问到化阴煞之时,长明灯具体用意为何。
      孟舜之道:「鬼惧阳气、畏光,白天不敢现形,故而多在晚间出来为患。艮为鬼门,房中此处放置长明灯,鬼不敢近身。」
      孟适青这才明白过来,心想师父在小少爷的房里放了一盏长明灯,想必是怕那女鬼去找他了。
      他便又问道:「若移开了长明灯,会有何后果?」
      孟舜之怔了一下,道:「若移开长明灯,道行深一点的鬼,可现形。浅一点,则可入梦。长明灯只为驱邪,不可镇鬼。」
      孟适青心道怪不得萧夫人不强求他吹熄长明灯,原来那长明灯并非镇鬼之物,不过使鬼畏惧之而已。心想师父倒也没有设下厉害的阵法,想必那萧夫人,并非厉鬼。
      这样想来,不觉松了一口气。回想起萧夫人那双哀凄的眼睛,恻隐之心大动,心想我不过使他们母子见上一面,应该无甚大碍。
      孟适青既下了决心,便不再犹豫。这一日候着萧绝云去了书房,他便悄悄去了萧绝云的卧房,见房门开着,两个丫头正在内收拾,便立在门口笑道:「两位姐姐可要帮忙?」
      那两个丫头和孟适青也熟,喜他老实勤快,手脚麻利,便笑道:「你来得正好,帮忙抱了那堆床帐送去洗吧!」
      孟适青依言进去,果然看到墙角不显眼处放着一盏长明灯。便不动声色的悄悄用脚蹭开了些,继而走过去自床上搂起那堆床帐,出了房。
      他一路走,一面心想,不知今晚,小少爷会不会梦到娘亲?
      孟适青自移开那盏长明灯后,终究有些不安。一整日间心神不宁,到了晚间也无心睡眠。突然从床上坐起,悄悄开了房门,便往荷塘走去。心想萧夫人若真入了小少爷的梦,心愿既了,必会回到荷塘,自己若见了她,也好问问。
      刚走到荷塘边,远远便见一条人影发疯般的向着荷塘奔去。定睛一看,却是萧绝云,不由得吃了一惊,忙叫了一声:「小少爷?」
      萧绝云却理也不理他,迳自奔到荷塘边,蹲下身子,死命的抠着泥土。
      孟适青吓一大跳,急忙跑过去,拉住萧绝云的手,「小少爷,你……你在做什么?」
      萧绝云猛然抬起头,月色下一张脸上满是泪水。
      孟适青吓得不轻,只听萧绝云带着颤声道:「我,我梦到我娘,浑身是血。她说她被那瞎子用邪术困在池底,不能超生,这么多年来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那瞎子好狠的心,将我娘害到如此地步!」
      孟适青听得胆颤心惊,原以为萧夫人见了小少爷,不过是母子间难得相见,说的也是些思念之情,让萧绝云得些安慰,万没料到竟是向他诉苦去了。
      见萧绝云拼命挖着泥土,他不由得抖声道:「那小少爷……这是在做什么?」
      萧绝云不言不语,只是狠狠的挖着,终于触到一对坚硬之物,欣喜万分的一把挖了出来,「就是这个!我娘说,那瞎子就是用这对石狮子镇住了她的魂,害她无法超生。我挖出来,扔了它们,看那瞎子还怎么害我娘!」
      孟适青一见那对石狮,呈青色,朱砂涂顶,嘴含桃人,不由得魂飞魄散。他记得孟舜之曾说过,石狮乃镇鬼之物,寻常放置于大宅门外,若是厉鬼,则埋于艮门。而朱砂驱邪气,桃人厌胜物,此三物竟然埋在一处,可见是极为厉害的煞物了。
      他扑上去要阻止萧绝云,却晚了一步,萧绝云扬起手,猛地一挥,孟适青眼睁睁看着那对青石狮子被抛向了远处。
      原本月明星稀的天色刹那间暗了下来,连半丝星光也泄不下来。荷塘内大片盛放的荷花涌动般的摇曳起来,原本只是泛着微漪的水面陡然翻腾起来,一串串赤红色的水泡自水底缓缓升起。
      孟适青瞬间脸色煞白,一把拽住了萧绝云的手,死命就要往孟舜之住着的房间跑。
      萧绝云却不明白他是何用意,死命的要挣开他的手,一脸欣喜,「我娘要出来了!」
      「那不是你娘!」孟适青大吼:「那是厉鬼!」
      寒彻心骨的笑声响了起来,孟适青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自身后飘了过来,「小公子,多谢你。」
      他刹那间仿佛被定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浑身发抖的回过头去,黑漆漆的夜色里,那女子身上的一袭红衣如血一般骇人。衬着一张惨白的脸、赤红的眼,分明是笑着的,却阴森得似乎要渗到人骨子里去。
      萧绝云也吓得说不出话来,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这可怕的女鬼就是自己的娘。
      那女鬼缓缓伸出手,向着萧绝云笑起来,「云儿,我的好孩子,娘亲真是好想你……以后你都不会再和娘分开了。乖,先去下面等着,娘去找你爹。」
      那双肌肉已经腐烂、露出斑驳白骨的手猛然将萧绝云抓住了,将他的身子提在半空,就要往荷塘掷去。却不防被孟适青猛地扑上去,死命抱住了萧绝云悬在半空中的双腿。那女鬼顿时变了脸色,一扬手,便将萧绝云连同孟适青一道掷进了荷塘。
      「扑通」一声,两人双双跌进了荷塘。孟适青在大骇之中只看到无数水泡在四周浮升上去,那女鬼半悬在空中的身子霎时浮在了头顶。
      他听到那女子阴冷入骨的大笑,「萧郎,萧郎,一别五年,妾身来找你了!」
      骇人的笑声渐渐远去,孟适青挣扎着要托起萧绝云浮到水面,刹那间脚下一沉,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手自池底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和萧绝云不断的往下扯。
      「小公子,下来陪我们吧……」
      「我们,也好想出去啊……」
      纷杂的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响起,似真似幻。孟适青无法挣脱,意识渐渐模糊,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紧了萧绝云。就在他几乎要彻底陷入黑暗的一刻,一道华光霎时从头顶劈了下来,随即他的身子便被提了起来,扔到了池边。
      孟适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夜色中师父的脸。
      他瞬时红了眼眶,悔恨交加,叫了一声:「师,师父……」
      是他一时糊涂,听信了那女鬼的话,如今铸下大错……为什么要怀疑师父呢?明知鬼言鬼语只为蛊惑人心,却还是被迷了心智。
      孟舜之微抬了一下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只问了一句:「那女鬼现在何处?」
      孟适青忍住泪,「好像……去寻萧老爷了……」
      他听她口口声声唤着「萧郎」,想必是去找那萧老爷了。
      孟舜之面色大变,交代一句:「留在此处看住小少爷,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可离开半步!」语毕,身影一晃,向着萧老爷的房间飞奔而去。
      萧靖苍在房内,刚吹熄了灯,正欲就寝。窗外忽然一阵狂风大作,挂在门外廊上的一排长明灯刹那间尽皆熄灭。随即,房门「砰」的一声开了。
      红衣如血的女子立在黑暗之中,一双赤红的眸子向他看过来,嘴唇微微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开口唤了一声:「萧郎,可还记得蔻娘?」
      萧靖苍的身子霎时如同凝固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面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颤抖着,骇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夜夫妻百日恩,萧郎,你曾说此生非蔻娘不娶,蔻娘自也一心一意侍奉萧郎。」女鬼缓缓的向他靠近,声音陡然间凄厉起来,「为何要将那瞎子弄进府来,将我镇于池底!你好狠的心啊……萧郎!」
      她蓦然伸出手,就要掐上萧靖苍的脖子,一把桃木剑忽然凌空飞将出来,直直穿过她的身子,「铮」的一声,将她钉在了墙上。
      「人鬼殊途,阴阳相隔,何必非要强求。」泠漠的声音传来,「萧夫人,这么多年过去,还未消去执念么?一错再错,恕孟某这次不会手下留情了。」
      女鬼缓缓抬起头,赤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立在门口的孟舜之,忽然大笑起来,一寸寸的将那柄桃木剑自胸口处抽出,「瞎了一双眼还不够,我看执迷不悟的是你吧?逆天改命,拆人姻缘遭天谴哪,孟先生。」
      一把将桃木剑劈成两截,女鬼冷冷的笑道:「你阳寿将近,不过是油灯未枯罢了。我看你折寿二十年都不够,今晚便送你最后一程吧!」
      女鬼言语之间,说不出的狠毒怨恨,衣袖一扫,将萧靖苍直挥出窗外,一步步向着孟舜之逼了过去。
      「人鬼殊途,我便是其心可诛。孟先生说得好坦荡!」她倏然间笑了起来,「当年先生为何要留我一条生路,不将我打得灰飞烟灭?是怜我对萧郎一片痴心吧……是先生自怜与我心思一般吧!」
      孟舜之顿时变了脸色,双袖一扬,声音陡然间冷至极点,「死不悔改。」
      孟适青护着萧绝云留在荷塘边,萧绝云自被救起来后,便昏迷不醒,幸好没有性命之忧。眼见着整座萧府如同被一团黑气笼住,偌大一座宅院,竟然静悄悄无一丝动静,仿佛所有的人都已经睡死了过去。
      他很是担心师父,却记着师父走前交代他,无论如何不得离开荷塘,再焦急也不敢擅自跑去找孟舜之。万没料到那女子竟然是如此骇人的一个厉鬼,而之前对他却是言语凄凄,神情哀绝,看不出半点做戏的模样——她真的是萧绝云的娘吗?
      孟适青活了十二年,从没遇到过这样擅于欺骗人的——鬼。
      是了,因为那已经是鬼了。人死为鬼,精神离体,各归其真,鬼有所归乃不为厉。觉性者落阴阳轮回;迷性者,无依归之,所以堕而为厉鬼。
      鬼为厉而必害人。
      师父曾经教过自己的话,为什么不记在心上?
      那鬼既然滞留于这世间,必是怨气所致,无所依归。自己怎么会看不破,生生的被骗,自以为是一片好心,结果却是放出了厉鬼,不但没有帮到小少爷,反而差点害了他的性命。鬼言鬼语,皆不可信!师父的话,为什么自己不听?
      若是师父有个什么好歹……孟适青浑身一抖,铺天盖地的悔恨席卷而来,他恨自己一念之仁,恨自己年少无知,轻易被骗。更恨自己竟然被那女鬼所惑,怀疑自己的师父。
      那是他进了萧府后,唯一真心待他,将他视若己出的师父啊!
      孟适青正悔恨交加之际,忽然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小公子……」
      他身子一抖,几乎不敢回头。隔了半晌,强迫着自己回过头去,只见一双湿漉漉的手臂自荷塘的池边攀了上来,慢慢的,一道人影爬了上来,赤足长裙,隐隐可见雪白的脚踝上,血迹斑驳。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女。
      「你……你是谁……」孟适青发着抖,心里已经知道这必定也是个鬼了。
      「小公子莫怕。」那少女幽幽的看着他,「我原是这府内的丫鬟,五年前被少奶奶害死,魂魄被她所拘,逃不出这荷塘。那鬼阴气甚重,怨念极大,当年被孟先生镇于池底,如今不小心放了出来,只怕孟先生想要再收她,绝非易事。」
      孟适青一听此言,顿时惊慌一片,也顾不得她是个鬼,忙问:「那该如何是好?」
      那少女道:「当初孟先生埋下那对石狮子的地方,便是萧府的艮处。艮为鬼门,孟先生要将她收服,必定要将她再赶至此处。小公子若见她欲逃回荷塘,千万要拦住,堵住其口鼻,以纯阳之气绝其阴气。」
      孟适青疑惑道:「以纯阳之气绝其阴气?莫非要渡气给她?」
      那少女笑了笑,道:「非是渡气,不过是阻其阴气外泄。只是要委屈小公子,要去与那厉鬼嘴对嘴了。」
      孟适青盯着她看了半晌,开口道:「多谢相告。」语气一顿,轻声道:「只是,我却听师父说过,要治鬼,最直接的法子乃是用桃木取其心窍,而非渡气。」
      那少女原本含着一丝笑意的脸,陡然间失去了颜色。她的胸口处不知何时已被深深扎入了一根桃木簪,露在外面的半截簪子,正握在孟适青手内。
      孟适青用力一推,那桃木簪立时便完全扎了进去。
      「鬼言鬼语,我再不会信半分。你……便是那厉鬼吧!」他盯着那少女渐渐开始扭曲的脸庞,「如果你真是这府内的丫鬟,想要帮我。在我坠入荷塘之时,又怎会想将我拖下去淹死?」
      他轻笑了一声,「幸好,我戴着的木簪乃桃木所制。一开始情急都忘了,如今总算……」
      话还没说完,只听那少女狂叫一声,狰狞的面孔终于化为了萧夫人的样貌。胸口处插着的桃木簪不停的滴着黑色的血,她一把伸出手,掐住孟适青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不愧是那瞎子的徒弟,果然和他一样狡猾,一样狠毒!」她纵声大笑起来。
      眼见她便要将孟适青活活掐死,却听一声怒喝:「孽障!你果然逃到了此处!」
      原来孟舜之对上那女鬼后,再不留情,痛下杀手。那女鬼倒也厉害,竟不惧他的法器,只是一阵抵挡后,便忽然化烟逃走了。孟舜之心知她之前被桃木剑所伤,阴气外泄,急需吸取阳气增强法力。料定她必会逃往荷塘之处,急忙追来,却听她厉声笑着说出的那番话,心下一惊,暗道莫非孟适青已被她抓住了。
      那女鬼一见孟舜之,瞬间眼红,猛然将孟适青的身子一扭,强凑过去,压在了他的唇上。孟适青只觉一阵头昏脑胀,气息瞬间被掠夺,死命一挣。
      那女鬼一把将他抛开,面向着孟舜之大笑,「你的好徒儿,害我差点便着了道。孟舜之,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孟舜之冷声道:「你虽出身青楼,萧老爷却未曾嫌弃过你。可你自伤身世,又恐萧老爷移情,渐渐对他身边的美貌丫头心生妒恨,被池中的女鬼所惑,竟然为虎作伥,不惜害人性命,助那女鬼吸人阳气。事到如今,还想将小少爷和萧老爷一并害死,天理难容!」
      那女鬼厉声大笑,「我与萧郎注定只有七年姻缘,五年前他便该阳寿将尽,死后自当堕入轮回,我却不肯就此放手,便是化为一双厉鬼,也要永生永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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