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离去（二）
老汪狠狠瞪着上方那个斗大的赌字，用力之大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叫，却不想几滴污血趁机流进了他的嘴巴。
“呸呸呸。”老汪则过身子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几口，嘴巴里除了铁锈的血味之外还有腥臭的土尘味。“妈的，真不走运！刀口子上滚来的血汗钱一分都没了！。”他挣扎地站了起来，朝着那块迎风飘扬的赌字旗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水。
站在赌坊门口的打手见状立即摆出了凶神恶煞的模样向老汪欺了过去。老汪浑身一个激灵，连落在地上的布腰带也来不及捡上，撒开脚丫子飞快地往外奔去。后面立即响起了一窜嘲笑声，和着‘狗娘养的，没种！’的劣骂。
一口气跑出了几个巷子，老汪气喘吁吁地靠着砖墙坐了下去。休息了老半天之后，他开始搜罗起身上值钱的事物来，口袋都翻遍了楞是没有找到半个铜板。
“妈的！”老汪咬牙切齿地往地上狠狠地捶了一下，随即抱着发抖的拳头拼命的呵着气。“磁磁，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老子发达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着他朝街口经过的几个路人恶意地吼了几声，看到旁人慌忙离去的时候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忽然他的笑声停了下来，两只昏黄的眼睛发着猥琐的光芒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个孩童。隐约中，他听到了角风马。半响之后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朝着孩童相反的方向奔去。
奔过数条正街，老汪远远的便看到了一片错乱的低棚，灰扑扑地依着一个地摊集市。方才靠近，便可以闻到一股子怪味。老汪皱了皱鼻头，嫌恶地捏起衣角捂在鼻子上，快步没入了杂乱的矮房中。足足绕了一刻多钟，老汪在一间不起眼的矮房前停了下来，他小心地敲了敲门，捏细了嗓音喊道：“仙长？仙长？”
吱呀一声，矮房的木门毫无预警地打开了。老汪警觉地往四下看了看闪身进入了矮房。砰！木门随即在他身后观赏，老汪不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虽然只隔了一道房门，然而屋内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泛着一股子阴冷。老汪不由自主地滚动了几下喉结，撑大眼睛看了半响之后小声地询问道：“仙长？仙长？您在吗？”
呼，一道冷风吹过。老汪嗖的转过了身子，伸手胡乱地朝前摸了摸。
“什么事？”一个阴冷的声音蓦地在他耳边，老汪立即僵直了身子战战兢兢的回道：“仙长，我这里还有两个资质上等的孩子。绝对比之前给您提供的那七个孩子要好上几倍，不！应该是十倍以上！”
回应他的是一室的沉寂，大滴大滴的冷汗不由从老汪的额头上滑了下来。足足过了一刻，他才听到了回音：“那两个孩子现在在那里？”
“我听他们谈起角风马，估计现在正在夏阳城的脚行中。仙长，那两个孩子绝对比这贫民窟找来的孩子要好上十数倍的。我听别人说，那两个孩子还是两个小仙长。您看？”老汪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他似乎已然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如之前一样塞到了他的手中。
然而等待他的确是一个剧烈的钝痛，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一直干枯的手正插在他的胸口处。热度、血液、生命飞快地流逝着，恍惚中他看到那只干枯的手膨胀了起来，焕发着青春的活力。
“哼！我虽然不是好人，但是我讨厌助纣为虐的白痴。要怪只怪你自己贪心不足，自己摸了回来。”
哗啦一声，老汪的身体碎成了一堆枯灰。黑暗中，一屡青色的火焰弹在了他留下的衣裳上，火光闪烁中一个青年男子扯开了身上的黑衣???
夏阳城的脚行是由官府经营的，在靠近城北的地方占据了老大一块的地盘，临街的地方还围着三个栅栏，里面关着数十头形态各异的动物。齐子誉匆匆扫了一眼，发现有不少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此时，栅栏边上三三两两地站着不少人，几个伙计模样的男子正殷勤地向众人介绍着。
齐子誉拉着无辰走到了第一个栅栏边上，里面有几头他想购买的角风马。
很快，就有一个伙计凑了上来满脸笑容的问道：“两位需要驴头马吗？驴头马脚程虽然不快，但重在稳当，跑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颠簸。”他扯下肩上搭着的布巾，细细地将齐子誉与无辰跟前的栅栏抹了一遍。
齐子誉笑着掏出了一小块碎银递了过去说道：“你们这里的角风马怎么样？”
伙计高兴地接过碎银：“我们这里的角风马分为三种，峰陀角风马、草原角风马以及滚山角风马。这峰陀的耐力好，适合长途跋涉，草原角风马跑得快，滚山的稳当。您二位想要那种？”
齐子誉朝栅栏里望了望，伙计所说的三种角风马特色还算鲜明，形体上也有所不同，齐子誉一下子便认了出来。沉思了片刻，齐子誉指了指栅栏内的几匹角风马随意问道：“这些角风马品质如何？”
伙计笑了笑正要回答，不想另一个声音插了上来。正是无辰，只见无辰上前踏了一步指着其中一头角风马说道：“这匹不好，它的呼吸不稳，心跳时快时慢，明显是匹老马。这匹也不行，它走路的时候落地的声音轻重不一，显然是受过伤的。这匹，它的身体里面不少杂音，估计长虫生病了。这匹也差劲???”无辰虽然从未学过相马术，然而他那异于常人的五官足以让他成为相马的高手。
几句过后，不少人已经听出了其中的门道，哗啦啦地围了上来。一旁伙计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他无力地看着讲的起劲的无辰，心中惨叫连连：那里来的相马高手，跑这里来刁难人。
对于无辰这个难得兴致，齐子誉也乐于看到无辰与其余众人的互动。偶尔无辰会回过头来冲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份调皮让齐子誉有了一个好的心情。
很快就近的两个栅栏已经被无辰看完了，然而没有一头角风马能入入他的法眼。他轻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巴冲着齐子誉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他原本希望自己能够找出一匹好马，让子誉可以开心的买下。
嘶！
一个激昂的鸣叫由远而近闯入了无辰的耳朵，他猛地抬头望去。一匹黑色的角风马撞破了脚行的大门冲进了街道。在它背上一个浑身发抖的小女孩正死死的揪着角风马的鬓毛，尖声大叫着。
无辰的双眼立即亮了起来，他听到了节奏强烈、轻重如一的脚步以及强健的心跳；看到了肌理健美的线条以及整齐的牙口???绝对是匹好马！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无辰已经窜了出去，箭一般地射向了正在狂奔的角风马。
角风马的速度非常快，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出半条街。然而后发的无辰速度更快，犹如一丝青烟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贴近了角风马。
砰的一声，无辰猛地往前跨了一步曲起拳头重重地击在角风马的肚子上。剧烈的碰撞立即让角风马的速度慢了半拍，无辰就势翻身跃上了马背。马背上的小女孩早已吓坏了，见有人出手驯马便软软地松开了双手，无力地摊在马上：不管来人是谁，待会一定要好好赏赐才是。想到这里，小女孩直起了身子，脸上露出了矜持羞涩的笑容转过了头。
碍事！小女孩的存在让无辰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当即捏住了对方的衣领，动作坚决而迅速地一提一丢，完全没有理会小女孩带着许些羞涩和几分错愕的脸。
尾随而来的齐子誉见状立即加快了几分接住了小女孩放在一边，匆忙地说了声抱歉后齐子誉速度不减地往角风马追去。
无辰的出现让本来有些狂乱的角风马愈发地疯狂起来，当街，角风马陡然停了下来，高高地抬起前脚剧烈的嘶鸣摇晃着。无辰立即单手按住马背，借力一个转身来到了马头的上空狠狠地用力一踩。
碰！角风马的马头犹如一个榔头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后肢一软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然而它并不甘心，生为马王，它有它的尊严，它绝不轻易向一个人类低下头颅。
不出意料的，角风马剧烈的挣扎了起来。钢鞭般的马尾噼里啪啦地胡乱抽打着，激起了阵阵的灰尘，街上的其余行人见状立即远远地避了开去。
角风马的挣扎彻底激起了无辰的好胜之心，他双腿卡着马脖子跪坐在上面，右手死死地抵在马鼻子的上方，左手成拳狠狠地击在马眼睛上方。
“服不服？”无辰大声喝道。
回应他的是角风马愈加剧烈的挣扎，它那剧烈挣扎的四肢不一会功夫就在街上刨出了四个土坑。
“无辰，打它的鼻子！”齐子誉高声喊道。
无辰当即曲拳击向了角风马的鼻子，角风马浑身一个抽搐顿时停了下来，两颗大眼中泛满了眼泪。
“好！现在轻轻地摸它的头，不要表现出恶意，轻轻地顺着它的鬓发顺到脖子上。”见角风马开始服软，齐子誉立即出声指点到。
齐子誉的要求对无辰来说是在为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人或许会烦恼如何收敛恶意，不过对无辰来说那却是天生的本能。照着齐子誉的话摸了几遍之后，无辰感觉到角风马紧绷的肌肉渐渐地软了下来。
翻身站在了一旁，无辰冲着齐子誉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献宝似地拍了拍角风马的脑袋：“子誉，我把它驯服了！”
齐子誉毫无保留地对着无辰高高翘起了拇指，笑道：“干的不错。”话音未落齐子誉身形陡地一折，让过了推来的双手。
预想中的奖励被打断了，无辰不悦地朝来人望去，却是一个面色黑黝的少年，少年的身后正站在方才在马背上的小女孩。
“什么干的不错，这匹角风马是芸儿先看上的。你们两个包子识相点的话就赶紧留下马滚蛋！”出手落空之后，少年脸上没有半点愧色，反而以嚣张的口吻喝说到。
本来就不悦对方推搡齐子誉的无辰立即冷下了脸，他哼了一声翻身坐上了角风马，随即朝齐子誉伸出了右手说道：“我们走。”
齐子誉也没反对，搭上了无辰的手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无辰背后。
两人的动作显然激怒了对方，黑脸少年当即横跨了一步挡在马前，眼睛死死地盯着马背上的无辰，本就黝黑的脸色显得格外阴沉、怨毒。
坐在后方的齐子誉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很期待无辰接下来会做些什么。看似简单的角风马之争其实已经涉及了人世间绝大多数冲突的本质，那就是利。此刻冲突的双方都还涉世未深，这个冲突也便显得更为直接明了，相应的解决起来也比较直白，不用去考虑错综复杂的关系。已经教了无辰一年多了，齐子誉希望能够看到一个结果。
“让开！”无辰低声喝道。
黑脸少年自然不会简单地离去，无辰的低喝反而让他跨前了一步。
若是在半年前，无辰会选择直接纵马跳过去，用武力解决，那是他一贯的法则。不过当他起意的时候，他想到了齐子誉的话。
“我救了你。”没有理会黑脸少年无辰忽然侧过头冲一旁的被唤作芸儿的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一愣，仰着头看向马背上的无辰。因为逆着光的原因，无辰的大半张脸被浓重的阴影所覆盖，不过看上去那本来突出的五官也便显得愈发硬朗起来。没来由的，小女孩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她慌乱地低下了头细声细气的说道：“多谢少侠之前出手相助。”
“这匹马是我驯服的。”无辰按住角风马的脖颈接着说道。
“啊？”小女孩再次愣住了，短暂的停顿过后她胡乱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这匹马是我的。”无辰盖棺论定的说道。
“哦。”小女孩呆呆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把扯过了挡在马前的少年，冲着无辰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幻想自己属于一个英雄，而此时小女孩心中已经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当成了自己的英雄。
见挡路的障碍离开，无辰当即踢了一下马肚子带着齐子誉绝尘而去。眼尖的齐子誉看到人群中观看的伙计，立即摸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扔了过去。高声喊道：“伙计，这个当做马钱。”
带着哭笑不得的神色，齐子誉伸手环住了无辰的腰。他预料到了无辰不会选择武力，想到了无辰或许会拿小女孩作为突破口，但是他没有想到整个过程居然会是如此。他都无法定论自己究竟是教导有方还是教导有误。
李寒空的脸顿时扭曲了起来，他可以不在意对方抢走了小师妹的马，但无法忽视芸儿眼中的沦陷。
“给我留下！”李寒空发出了一声爆喝，几粒蓝色的丹药陡然出现在他身前呼啸地朝角风马的后腿袭去。
齐子誉头也不回的伸手一挥，一道无形的星力冲出了他的手指，巧妙地落在几道灵息交汇的地方，霎时，平地里卷起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轻而易举地拦下了李寒空的丹药。
人群中一个青年男子呼地一声直起了身子，紧紧地盯着龙卷风卷起的地方。半响之后他露出了一个冷笑，宛如一丝空气一般消失在了原地。明明十分突兀，然而却没有半个人惊呼出声。如果此时齐子誉仔细探查的话就会发现之前围观的行人眼中都带着一丝淡淡的迷茫。
百日蔷薇肉球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