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离去（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已经有人介入了，再拖下去只会招来更多的危机。他陡然掀开了自己的斗篷，阳光下那张肉皮贴着骨头的脸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两颗巨大的眼球突兀的挂在上面，一个照面下，即便是浑身是胆的许樊心中也不由打了一个突，气息也随之一滞。
一个似有似无的低吟突兀地响起，小巷中一股冰寒而阴冷的气息随之荡漾开来。突的几声轻响，外围的五名黑衣众身上已经爆出了几团浓郁的黑雾，眨眼间，小巷已经变成了漆黑的一片。
紧接着是几声竭力的惨叫！
齐子誉暗道一声要糟，在场的其余众人中只有他明白为首的黑衣人要做什么，那分明就是活祭！来不及多加细想，齐子誉腾身投入了漆黑的小巷中。而背靠着他的无辰也立即回身向小巷中了扑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瞬的突鄂，然而再回神时许樊已经失去了勇势。黑雾缠绕下，他手中的巨剑已经失去了神采。更为不妙的是一股阴冷顺着魂器渗入了他的身体。恍惚中，许樊听到了一声戾喝：“狗子！你和你那不要脸的娘永远只配做狗！”
轰！
封尘已久的记忆悉数袭来。
记忆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你觉得你已经忘记的当初其实被你压制了而已。每一分、每一秒，这些记忆在你脑海深处翻滚着、倍增着，等待着反扑的时机。
委屈、羞愤、痛心、绝望???这一刻许樊仿佛回到了芸香苑，那个吞噬了他的娘亲的地方。
芸香苑，听名字便知道那是一家妓院。这种地方永远不缺少生父不祥的孩子，许樊便是其中一个。那时候的许樊还不叫许樊，他只有一个恶意加在他头上的小名——狗子。
无法反抗的毒打，无休止的谩骂，一顿饥饿一顿的生活，一夜夜的冰冷???许樊眼中的光亮渐渐暗了下去。
呔!黑暗中许樊彷佛听到了一声爆喝，随即两道实质性的神光陡然射进了他的眼中。许樊浑身一个激灵，手中的巨剑下意识的一转，递了出去。
那两道神光正是齐子誉的杰作，只是他没有想到许樊的反应会是如此。眼尖着齐子誉便要伤在剑下的时候，一双手猛地环在了他的腰间用力一拉，巨剑堪堪擦着齐子誉的头顶冲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变故下来虽然短暂，然而却足以让为首的黑衣人从容离去了。
齐子誉心中轻叹一声，反手拉起了无辰几个起落离开了小巷。
一剑刺出，许樊便明白了时机已失，他没有关注之前黑衣众所站的地方，而是直直的望着齐子誉和无辰消失的方向，心中后悔不已。
一阵大风卷过，后发压阵的季洛吹散了小巷中的黑雾，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当看到小巷场景的时候季洛还是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小巷中，只剩下五件黑衣，黑色的血水正磁磁作响的从中冒出来，为首的黑衣人已然不知去向。
闪身来到许樊身边，季洛伸手顶了顶许樊的腰说道：“起码留下了五个黑衣人的命，别想了。事出仓促，我想那位相助的前辈不会怪罪你的。可惜的是，线索又断了。”
许樊听了长叹一声，半响过后他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说道：“季洛，有一件事情我们必须尽快上报给楼主。那位前辈的功法正好克制了这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线索还是有的。”
季洛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以九星楼的实力这点头绪足以。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上，齐子誉是唯一的星官。
此一役，暗中观看的修行者有很多，然而等那黑雾散去之后所有观看者心中都升起了一个疑问——究竟是谁在暗中相助？即使是看到齐子誉动手的杨一清也同样生出了这个疑问。
虽然在最后时刻也有不少人看到齐子誉和无辰加入了战场，只是他们两人在别人眼中都只是屁大点的孩子，尽管杨一清看到了齐子誉美妙绝伦的灵诀‘表演’，然而他心中下意识地否认了这唯一的可能。
被广泛认可的常识有的时候正是通往真相的大门，然而很多人却常识性的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再三确认齐子誉和无辰平安离去之后，杨一清悄悄地松了口气。在他认为齐子誉与无辰只不过是两个初入修行的孩童，还是早点离去免得卷入是非的好。没有再继续关注下去，杨一清一如来时悄然退去，须臾之后他的身形出现在九星楼内部。迎接他的正是刚从战场回来的季洛和许樊???
当一众修行者因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高人奔走相告时，齐子誉正与无辰呆在离小巷两天街远的一个小客栈中。与众多食客一样，他们的桌上放在几碟热气腾腾的家常小菜，两杯清茶搁在他们的手边，衬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显得无比的惬意。
几阵细微的抖动之后，无辰的耳朵终于停了下来，带着几分的吃惊以及几分的雀跃无辰冲着说道：“子誉，果然没有人猜到我们头上来，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当时就在巷口，那么明显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人注意到？”此时无辰似乎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童，为自己的发现以及齐子誉的先见之明而兴奋不已。
齐子誉微笑地夹起一筷青菜趁机塞进了无辰的嘴巴，说道：“因为人们总是先想到了自己的对，之后才能反省自己的错。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接触更多的人和事，借以看清他人的缺点，明白自己的弱点。”趁着无辰思索的空档，齐子誉又往无辰嘴中塞了不少青菜。伸手捏了捏无辰比自己宽大不少的手心，齐子誉心中升起一丝狐疑：这孩子吃的肉食会不会太多了，几天的功夫好像又长了不少。
当然，于此同时齐子誉也不忘说服无辰，虽然在仙客居的时候无辰已经表示愿意入世，但是熟知其本性的齐子誉自然明白无辰到底还是不愿意涉及人世的，否则便不会对季洛与许樊冷颜相对了。
吞下了口中有些泛苦的青菜，无辰不悦地将已经缺了一小半的青菜往齐子誉边上推了推，“子誉，苦的。”
看到无辰脸上泛起了‘菜色’齐子誉笑着将两盘青菜又往自己边上挪了挪，紧接着又夹了一大口青菜递到无辰的嘴边。
目测了一下两盘青菜的位置，无辰有些不情愿地张嘴吞下了青菜。
“子誉，我会照你的一丝去做的。当然，我也不会忘了二十年的约定的。”无辰扬了扬头，脸上隐约带着一丝卖乖的得意。他的想法很直接，青菜我可以吃，但是一定不会是全部。同样的，齐子誉的话他会听，但是他有自己的坚持。
然而比起仙客居的毫无保留的回答，齐子誉却更满意无辰此刻的答案。他笑夹起几根青菜和着一大块肉递到了无辰嘴边。无辰有些矛盾地看了看递到嘴边的肉以及青菜，犹豫了半响之后最后还是瓦解在齐子誉期待的目光中???一顿饭下来，两盘绿油油的青菜大半进了无辰的肚皮。
无辰砸吧了一下泛着许些苦味的嘴巴有些不明白明明吃的都是肉为什么还是会泛苦。这时，一杯清茶递了上来，无辰下意识地接过一口饮尽，再回味时口中只有满满的茶香那还有半点的苦味。
不怕你倔，不怕你强，就怕你不是‘英雄’。只要是‘英雄’就会难过美人关，即便是幼稚园的小朋友也愿意为了阿美的笑容献出自己午餐的苹果点心。
“走吧！”见无辰喝完了茶齐子誉摸出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微微地偏了偏头示意无辰起身。
“啊？”无辰显然还在想着方才究竟哪里不对了，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齐子誉眼睛中盛满了问号：“走哪去？”
齐子誉走到无辰身边将他一把拉起，笑着说道：“准备去绥阳。”
跟着齐子誉走了几步之后无辰方才回过神来，他步子立即加快了几分与齐子誉齐平。四下探查一番之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就这样这样走了？”
“当然，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们还呆在夏阳城干嘛？”齐子誉反问道，随即拦下了边上的一个路人询问起来。
无辰一愣，入城以来的种种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不是吗？地图拿到，自己烦恼的郭家也不用再为木盒一事烦恼了，九星楼所追查的邪修也有了眉目???本来以为会耽搁一段时间的，没想到在两天内便卸下了包袱，有那么一瞬间无辰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另一边齐子誉已经问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回过身轻轻地推了推无辰说道：“想通没，想通了就赶紧走吧。我刚才问了一下，从这里可以拐到三元里巷，那里有我们需要的角风马。离绥阳的路程还远，有个代步工具比较好。”
“子誉，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觉得要耽搁很长一段时间的问题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总觉得???”无辰满脸的困惑，他虽然聪明但毕竟不经人事。
“总觉得事情并没有完是吗？”齐子誉接过了无辰的话说道，“其实，这些事情没有一个解决完了的。比如说那个逃走的邪修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下落不明的宋天成以及九星楼对我们的态度以及现在藏在手镯中的木盒。这些，在今后或多或少的可能会跟我们扯上关系。不过，现在这些却不是我们必须参与的事情。此时抽身离去，说不定也就此了了了。”
无辰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心中也隐约升起了一丝明悟。